陳緣毫不猶豫地點(diǎn)頭答應(yīng)，“可以，多住兩天也行。我也是這么想的，就是怕麻煩你。”

    她的體恤阿良感受到了。轉(zhuǎn)過身，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笑了，笑得很滿足。

    愛情是什么東西，阿良從來不知道。只是與她在一起的日子，他感到無比輕松自在，每天喝茶看報無聊到死他也愿意。

    有時，山里有旅游團(tuán)進(jìn)來。采茶姑娘帶著他們采茶，阿良就帶上陳緣一塊兒。陳緣嘗到了茶樹葉的味道，進(jìn)到嗓子里是甜的。

    他想，能讓她笑一笑他就是幸福的。希望留給她的，那些有關(guān)他的回憶并不那么糟糕。他愿意在有限的時間里，做足夠的努力去彌補(bǔ)他對她的所有傷害。雖然那并不容易，但起碼給他一個機(jī)會吧。

    第 73 章 時間是最忠誠的看客

    阿良的幸福短暫極了。兩天的大限,轉(zhuǎn)眼就到。

    清早，陳緣很早就起了。阿良又出去采茶,這兩天，他好像迷上了采茶。天天跟采茶姑娘上山,回來就把葉子給她吃。

    阿良沒提要送她走的事,她也沒說，趁他外出不在時，陳緣利手利腳地，拿著錢和證件上路了。

    她不喜歡告別的場景，她也不喜歡煽情。

    下山,問路，找到一輛出租車，她便走了。

    阿良和采茶姑娘在山上忙活,采茶姑娘說：“你女朋友挺漂亮的,那個紅裙子特別襯她?！?/br>
    阿良欣慰道：“改天也給我準(zhǔn)備一套你們這套民族服飾,她穿肯定好看?！?/br>
    “行啊。要哪個民族的？”

    阿良沒琢磨過，“隨便吧,你身上這種就行?！?/br>
    “我身上這種是白族的,那就給你準(zhǔn)備白族的好了?！?/br>
    “你們把漢族叫什么？”

    “傣族把漢族叫水又族?！?/br>
    “就是把漢這個字分開兩半唄?！?/br>
    “是啊。西雙版納的話傣族人就比較多了,我們大理白族人居多?！?/br>
    阿良今日心情還不錯，跟采茶姑娘聊了大半路。帶著茶樹葉，他想著回去還能看見陳緣在等他。然而，等他滿心歡喜回到木屋，屋子里是空的。

    阿良一時站在木屋里，沒反應(yīng)過來。

    滿心的幸福感引領(lǐng)他撲了個空，茶樹葉灑了一地。

    火車一路開往昆明。陳緣靠在窗戶上，望著窗外匆匆而過的景象，對車廂里發(fā)生的一切都毫無察覺。這些日子發(fā)生了太多事，一幕一幕像是一場沒有結(jié)局的電影。漫漫長路，她沉浸在這場如夢似幻的回憶里，沒有合眼，一口氣坐到了昆明。

    下了火車，陳緣找了一家小店吃了一碗米線。然后搭車去往長水機(jī)場。

    她這個“游客”該回家了。

    來逛了一圈，把心交了出去，總得帶點(diǎn)什么紀(jì)念品回去才好。她有些后悔，怎么沒在大理和麗江買點(diǎn)東西。夏青往家打包快遞的時候她還嘲笑人家來著，現(xiàn)在她卻后悔了。

    李美鳳有很多她帶的禮物了，可陳緣還是想帶些東西回去。以證明她并非是專門來做白日夢的。她要帶些人間的東西在身上，讓她的靈魂也跟著回歸現(xiàn)實(shí)。

    機(jī)場里的東西特別貴，包，茶葉都比之前看見的貴好幾倍。陳緣最后買了一個包，黑底繡花的。逛了逛又買了幾本書，省得路上無聊。

    逛完，買完，時間還有。怎么搞的，時間忽然間變得很慢了。

    為了打發(fā)這讓人發(fā)慌的時間，陳緣開始讀書。

    包里手機(jī)響了幾次，她都沒聽見。她在看書，只是那一頁久久翻不過去。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濕了頁腳。

    這一頭，阿良趕往機(jī)場，四處尋著陳緣的影子。他手捧鮮花，一路被人注目。

    不知是哪家姑娘被這位公子哥這番熱切搜尋，多希望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多希望這世上沒有告別，只有相守。

    尋了很久，阿良滿頭大汗即將放棄之時，終于尋到了那抹熟悉的背影。她靜靜地坐在人群里，對他的到來全然不知。阿良緊張地直吞口水，他想，把花送到，道個別他就走。

    實(shí)際上，他還想好了很多話，打了一路的腹稿。可是當(dāng)真陳緣就在他面前，那些話紛紛解體為外星文，那么奇怪，那么說不出口。

    然而，縱使他如此珍視這次短暫的失而復(fù)得，這個最簡單的愿望，還是沒能實(shí)現(xiàn)。不知是不是他作孽太多，他的人生總有些遺憾的。哪怕就是跟心愛的人去說聲再見都變成了奢望。

    或許，這一切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注定了結(jié)局。

    早在阿良現(xiàn)身機(jī)場之時，他就已經(jīng)被一群便衣盯上了。他的戒備之心全然崩盤，他一心只想著要來見他心愛的人。于是，意外就這樣突兀地發(fā)生了。

    阿良毫無防備，被從各處沖出來的便衣摁住，單膝跪地。那束火紅的玫瑰花倒在地上，被那群人粗暴地踩來踩去。他想伸手去夠，他想掙扎起身，怎么也要說聲再見，然而，他失敗了。

    很多人看到了這場熱鬧，陳緣神游在外，全然不知周遭事。待她回過神來，也回頭去望時，看見的只有來來往往的旅客，他們cao著各地口音從她身旁經(jīng)過。她看見不遠(yuǎn)處有一捧被人丟棄的玫瑰花，不知是誰把它扔在這里。

    陳緣想去把它拾起來，這么放著，糟蹋了那份情誼。然而時間來不及，她該登機(jī)了。

    跟著客流，陳緣距離安檢越來越近。這一次，她知道沒有回頭的理由。不會有高進(jìn)在那里注視她，他也不會對她招手告別。

    于是，陳緣并不回頭。一路向前。她要等的人在前方，在未來。

    時間比我們想象中過得要快，若不留心，時間就在柴米油鹽中溜走，在指縫中溜走，在無數(shù)個打哈欠硬撐著加班的時光中溜走，在周末跟閨蜜暢飲到天明宿醉的頭痛中溜走。

    一轉(zhuǎn)眼，五個年頭過去了。

    陳緣還是住在六樓的那棟房子里。對面那間房仍是一如既往地黑著。她總是習(xí)慣性地天天要去窗前望一望，望不到人，她也并不意外。她已習(xí)慣了每天要與他廚房窗臺上的熱水壺打個照面。白天黑夜，五個年頭了，它都一動不動地待在那里，無比忠誠。

    *

    前一天下了一場雨，今天是個艷陽天。去往監(jiān)獄的路上也有陽光鋪灑一路。窗外是一股好聞的泥土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