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jié)
“你瘋了!” 素錦與連翹皆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身邊,竟是當真出了叛徒。 空青閉上雙眸,不去看她們,“奴婢也是沒有辦法,奴婢與姑娘一起長大,如今奴婢不過是幾個月未見,待到奴婢回到王府中,姑娘身邊,卻是有了更信任的人。奴婢知曉自己是個愚笨的,只是奴婢對姑娘確實是忠心耿耿,偏姑娘不信奴婢!” 說話間,她的眼中已經帶上了悲憤。她無所謂地嗤笑了一聲,“是,奴婢是沒有連翹與素錦這般厲害。只這些年來,隨著姑娘風里來雨里去的人,卻是奴婢與桑支。姑娘可以不重用奴婢,卻不該懷疑了奴婢的忠心!那日在醉鄉(xiāng)樓中,奴婢分明是無辜的,姑娘卻是選擇放棄了奴婢,這便是從小到大的情分,奴婢恨她!” “空青!”桑支拉了拉她的衣袖,“我早便與你說了,姑娘不是不想回去找你,只是,只是來不及罷了……” “什么來不及?分明是她不想救!”空青尖聲道:“這一切皆是她一手安排的,若她當真想救,怎會來不及?是奴婢傻,方會相信這主仆的情分,是從未變過的!是奴婢……輸給了你們!” 她惡狠狠地瞪著素錦與連翹,眼中的怨恨叫人心驚。 素錦張大了嘴巴,她是個比桑支還要溫婉幾分的人兒,眼下見著朝夕相處的姐妹,口口聲聲地說著“恨姑娘”“輸了”。她覺得眼前的人陌生得緊,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 她低聲道:“可是,我從未想過與你爭什么,姑娘亦從未虧待過你……” 饒是連翹鐵石心腸,此時亦是不免自嘲地哼笑了一聲,“虧我還將你當成好姐妹,原也不過便是如此了。有的人的心大了,誰也攔不住,我該慶幸,今日你站了出來,如若不然,日后害了姑娘,我定親自殺了你!” 空青擦了擦眼淚,“好姐妹?我可沒你們這樣的好姐妹!你們一個是王爺送來給姑娘的暗衛(wèi),一個不過是個險些便落入風塵的鄉(xiāng)下丫頭!你們憑什么給我當姐妹?姑娘倚重你們倒也就罷了,偏生這王府中的人,竟也將你們當成半個姑娘來供著!我與姑娘在寺廟中守孝吃苦,回昭都的時候又遇著刺殺,竟都不曾這般得姑娘的器重!” 她將不甘心的模樣演繹得淋漓盡致,素錦與連翹眼中的悲傷漸漸褪去,只余下滿眼的淡漠,看向她的目光,更似乎是看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人一般。 空青眸中劃過了一抹沉痛,她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強做出一副不服輸的面容來。 桑支似乎很是慌亂,她低聲喃喃:“早知曉會這般,早知曉會這般……奴婢是斷然不會說那些話的,空青,你快向王爺認錯,你求求王爺,看在姑娘的面兒上,饒過你這一回……是奴婢的不是,那日奴婢本不該與空青出門的,都是奴婢的錯……” 她想起了對自己很是信任的姑娘,想到眼前活生生的空青,很快便要成為一堆白骨,心中不免帶上了幾分傷感。 “不怨你?!笨涨鄵u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以一種決絕的姿態(tài),望著所有人,“我不甘心,可我也不想死在旁人的手下!我要姑娘一輩子都記得,我是因她而死的!” 話畢,她竟是朝著一旁的墻壁上撞去。 司湛與景鳳梧卻也不阻攔,便是有功力在身的素錦與連翹,亦只是看著。 唯獨桑支尖叫了一聲,卻只能看到飛濺的鮮血。 她腳下一軟,看著已經倒在地上的空青,捂著嘴巴嗚咽出聲,“空青……” 下人們很快便上來,將空青給拖走了。 司湛這方是掃了三人一眼,“既然空青死了,那本王便放過你們一回。若是再有下回,本王絕不輕饒!” 素錦含淚道:“奴婢謹記王爺吩咐?!?/br> “鳶鳶受不得刺激,誰也不能將此事告訴她?!本傍P梧不放心的補充了一句。 桑支低下頭來。 無人注意到,司湛的目光在桑支的身上頓了頓,最終又若無其事的移開。 王府中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只屠鳳棲卻仍是發(fā)覺了不對勁兒。 今日來伺候的人,本應是桑支與空青,只出現在房中的,卻是桑支與連翹。連翹仍是冷著一張臉,瞧不出什么不對勁兒來,倒是空青,紅著雙眸,也不知曉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這是誰欺負你了?眼睛這般紅?!彼亮松Vб谎郏瑵M臉的天真,仿佛什么事情都不知曉一般。 她長得好看,旁人懷了身孕,只會愈發(fā)的難看,偏她卻仿佛褪去了以往的稚氣,變成了一個成熟嫵媚的女人,整個人皆是容光煥發(fā)的,便是見了她,竟都不免心疼。 桑支強笑:“沒什么,只奴婢方才見著外頭下了雪,有些感慨罷了?!?/br> 屠鳳棲點點頭,顯然很是認同。她看了一眼房中的炭盆,“虧得屋里暖和了?!?/br> 【作者題外話】:完成了!! 愛你們~ ☆、第五百二十二章 知曉死訊 窗外紛紛揚揚的下了雪,從半開的窗戶看出去,只見著滿地的雪白,仿佛將天地之間的污垢,都洗了個一干二凈一般。 屠鳳棲走到了窗前,“空青去哪兒了?” 桑支與連翹身形一僵。 屠鳳棲回頭看著她們,微微的皺起了眉頭,“我記得今日本該是她過來的,怎換成了連翹?這般冷的天,難不成是病了?” “空青……”桑支張了張嘴巴,雙眼中的淚水兒便要落下來。她轉過臉去,強笑道:“是啊,天太冷了,昨夜她沒注意,竟是著涼了,王爺擔憂她將病氣過給了姑娘,便讓她在房中歇著了。” 連翹冷著臉點點頭:“姑娘不必擔憂她?!?/br> 只她眼中劃過的嘲諷,卻是到底沒能瞞住屠鳳棲的眼睛。她眨了眨眼,隨手將窗戶關上了。房中溫暖一片,她的目光中卻已經帶上了些許涼意。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她看著桑支,伸手將落到肩頭上的碎發(fā)別到耳后,竟仿佛什么事也不曾發(fā)生一般,“那待會兒你們回去之后,記著讓她好好歇著。這幾日天冷,若是沒什么要緊的事兒,便讓她在房里頭呆著,不必再過來了?!?/br> “是?!鄙Vc連翹應道。 再過不久,便要過年了。各國的使臣仍在昭都中,因著他們還未離開,司湛倒也能待在王府中,大抵今年是不必回涼州了。 但涼州打理一切的杜康卻并不清閑,昭都中傳來的消息,險些叫他嚇破了膽。他幾乎不敢想象,若是無人發(fā)覺那人的身份,小世子能不能保住,竟都是另說了。 衛(wèi)青回到了涼州,協(xié)助杜康查清真相。最終,二人將目光鎖定在云州——消息是一位姓云的姑娘傳來的,那位姑娘是云州赫赫有名的神醫(yī),聽聞便是她,先看出了那人的身份。 可昭都中的戰(zhàn)王府,此時卻籠罩在過年的喜悅當中。管家?guī)е氯藗儗?zhàn)王府收拾了一遍,門窗上已經貼上了紅色的窗花福娃,瞧著很是喜慶。 屠鳳棲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襖,茶色潞綢螺紋裙子的裙擺上,繡了細細碎碎的花瓣,米白豹紋鑲邊翻毛斗篷下,一張小臉上竟沒了笑意。 她抱著手爐,與桑支一同站在院子中。繁華落敗,落葉成泥,她眨了眨眼,雪地中的身影有些不真實。 “好多年了?!彼皖^笑了笑,回頭看著有些不知所措的桑支,“你還記得,咱們回到昭都時候發(fā)生了什么嗎?說起來威遠伯府那么多的下人,到最后卻只剩下了你與空青陪在我的身邊,也不知曉這算不算是一件幸事了。” 桑支低著頭,有幾分為難,“奴婢記得的,若不是遇著王爺了,只怕姑娘與奴婢,皆是回不來了。” “是啊?!蓖励P棲搖頭輕笑,眼中帶上了幾分狡黠,“所以這便是緣分了。眼看又是一年春,也不知曉若當初不曾遇到湛哥哥,我還能不能站在這里……我記得,空青和你來到我身邊的時候,還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呢!” 桑支強忍著淚意,卻最終仍是忍不住捂著臉低泣,“姑娘,空青……沒了……” 屠鳳棲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一般,她瞪圓了雙眼,輕輕地笑了一聲,“莫要與我開玩笑,你不是說空青病了?我還親自問了湛哥哥,他說空青的并,過了年便能好了?!?/br> 她的一只手揪緊了裙擺,指尖將裙擺抓出一道深痕。 桑支說道:“不是,空青再也不會回來了,王爺知曉空青背叛了姑娘后,已經處置了空青了??涨嘁活^撞死在正廳中了,奴婢們都看見了,王爺擔憂姑娘的身子,方是讓奴婢們保密……” “空青……”屠鳳棲愣愣道,“她怎么會……怎么會背叛我呢?” 她手中的手爐落到了地上,里頭的銀絲炭掉了出來,卻又很快便四周的雪覆滅。她瞪著那雙好看的杏眼,“定是你在騙我了,空青不可能,不可能死的?!?/br> 淚水從眼角滑落,她猛地閉上了雙眸,大聲道:“你騙我!” “姑娘!”桑支慌了神,只呆呆地看著屠鳳棲向后倒去。 所幸,一個身影飛快地沖了過來,趕在屠鳳棲倒地之前,將她摟入了懷中。她雙眸緊閉,面上再無一絲生氣。 “鳶鳶,醒醒!” 司湛抱著她,快步走入房中。 桑支呆呆地站在屋檐下,太醫(yī)很快趕來了,她被攔在外頭,隱約能聽到房中司湛與太醫(yī)擔憂的說話聲,似乎還提到了“保不住了”“盡力”之類的話兒。 她抬起頭來,望著從天空飄落的雪花。 連翹冷著臉,站在她的身側,“你害死了空青還不滿足?” 她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看出,只是目光中帶著的冷意,足以叫桑支覺得害怕。 “我不知曉你在說什么?!鄙VУ拖铝祟^,“我不過是與姑娘說了實話罷了,你們以為瞞著姑娘好,但姑娘未必會愿意被瞞著。只是……”她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只是早知曉姑娘會暈倒,我是無論如何,皆不敢明說了的?!?/br> 連翹冷笑了一聲,“姑娘要的是什么,不必你說我也懂。你告訴姑娘一切,若是小世子保不住了,且看王爺能不能容得下你?!?/br> 桑支咬牙:“若是姑娘當真出了事,不必王爺開口,我自會以死謝罪。我只是不想姑娘后悔,你們怪我,我亦是無話可說。” “桑支?!边B翹聲音冷冷的,“你可曾聽旁人說過——” 她上前了兩步,正貼在了桑支的耳邊,比臘月的寒風更是冰冷的聲音,在桑支的耳邊響起,“你變了?!?/br> 桑支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太醫(yī)從里頭出來了,見著連翹與桑支,目光有些復雜。他嘆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副無力回天的神色來。 連翹心中一慌,還未來得及開口問些什么,便聽到房中傳出了茶杯被摔到地上的聲音。 “你出去!” 屠鳳棲瞪著紅通通的雙眼,將手邊的茶杯摔到了司湛的腳邊,“我要見桑支!” “鳶鳶,你聽我皆是……” “我不想聽,你出去!”屠鳳棲打斷司湛的話,“我不想看到你們,讓桑支進來!” ☆、第五百二十三章 真假桑支 屠鳳棲是個氣性很大的姑娘,見著司湛灰溜溜地出來,連翹心中竟是有一種“果真如此”的感覺。 司湛的衣裳上沾了茶水,卻來不及擦。他狼狽地走出了房門,眼神陰郁地掃了桑支一眼,轉頭對著連翹道:“去給鳶鳶熬藥?!?/br> 連翹不放心地看了桑支一眼,司湛卻是道:“不必管她,鳶鳶需要靜養(yǎng),眼下受不得任何的刺激?!彼D過頭來,看向桑支的目光可謂是十分的不友好,桑支險些便要支撐不住,縱然雙腿發(fā)軟,卻仍是強咬牙關,憋著一口氣任由司湛打量。 只她卻是不知曉,她越是這般,司湛心中便越是懷疑。 桑支進去的時候,屠鳳棲正抱著巨大的迎枕,神色悲切。 “姑娘?!鄙V淖叩酵励P棲的跟前來,“奴婢不知曉會這般……奴婢應當聽王爺的話的,姑娘這幾日要好生養(yǎng)著身子,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兒,奴婢實在無顏去見夫人和老爺。” 屠鳳棲的眼珠子動了動,她吸了吸鼻子,低下頭來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不怨你,空青與我主仆一場,如今她竟是沒了……你將那日的事兒,原原本本的與我再說一遍,我不相信空青會做出這等事兒來?!?/br> 桑支只得將那日空青在司湛跟前說的話,一一的背了出來。屠鳳棲本已平靜下來,只聽著從桑支口中出來的抱怨與不甘,仍是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她竟是這般想的……我本應與她解釋清楚的,那日雖是計劃好了一切,只她后來離開了,我本應去找她的……” 素來信任的丫鬟,竟是背叛了自己,可想而知她心中有多難過。 桑支輕聲安慰:“姑娘不必自責,是空青她自己想不明白。奴婢知曉的,姑娘待奴婢們的心,從未改變過。若是素錦她們能好好保護姑娘,奴婢便是……便是被冷遇,亦是滿足了??涨嗨贿^是一時魔怔了,若不是奴婢與她遇著了玉丞相,定不會發(fā)生這等事兒的!” 屠鳳棲半垂著臉,烏發(fā)遮蓋的杏眼中,沒有半點兒的溫情,卻滿滿都是冷意。 可她的聲音卻是十分悲痛,“空青她……湛哥哥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