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過去的半年,她都像是做了一場夢——那可不就是展嶼給她編織的一場美夢嗎? 甚至連她一開始回國的緣由——向無國界醫(yī)生組織的延期申請被拒絕,都是他在中間干預(yù)的緣故。在委托同僚證實了這件事的時候,她只覺不出所料。 她已經(jīng)分不清了,他平日里那些溫柔體貼,那些無賴霸道,也都是裝出來的嗎?是因為她見識太少,才會輕易地被那些細致入微的照顧、那些浪漫的驚喜打動了嗎? 罷了,這些都不重要了。也許有一天,她能徹底地放下他,就像她在信里寫的那樣,讓它成為一段美好的回憶吧? 云黙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喬心的臉色,目光掠過她還有些紅腫的眼睛,默默地拿過她的行李。 昨晚在飛機上,他聽到鄰座傳來小小的低泣聲,聲聲壓低的抽泣漸漸轉(zhuǎn)為嗚咽,那壓抑的聲音中蘊含著莫大的傷心,直聽得人心頭酸脹,恨不能替她解決掉所有的難題。 他忍不住出聲,“別哭?!?/br> 只聽那哭聲頓了一下,隨后像放開了束縛般,痛哭失聲。 云黙呆住了。他開口只是想勸慰一下,怎么哭得更厲害了呢?那么嬌小的一個姑娘,怎么有這么多眼淚? 喬心跟在推著行李車的云默后面,不好意思地道,“那個,抱歉昨晚打擾到你了……” 她昨晚只瞇了一小會兒,就猛然從噩夢中驚醒。她好像有段時間沒有做過噩夢了…… 她裹緊了毯子,盯著機艙頂上的按鈕,了無睡意。她想起以前被噩夢驚醒時,不管是什么時間,展嶼總是也會跟著醒來,把她抱在懷里,細細地安慰,告訴她別怕,有他在。 有時她實在是睡不著,他也會頂著濃重的睡意,強撐著陪她說話,給她講商界那些老狐貍的精明算計,講他去過的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計劃他們以后要一起去哪里做什么…… 他總是會陪著她,一直到她睡著,從來沒有一次是先于她睡去的。 以后都不會有他了……她親自策劃著逃離了他的身邊。他們天各一邊,不再有關(guān)系。 以后他的身邊會有別人……他也會那樣哄著她入睡嗎? 不知不覺間,淚珠滾落腮邊,滲入唇縫,澀澀的。她怕影響到鄰居,只能咬緊了唇,竭力忍耐著小聲抽噎。 可那個沉默寡言的人居然強硬地命令她“別哭”! 展嶼說話也喜歡用祈使語氣。為什么一個二個都要命令她?什么時候她連好好哭一場的權(quán)利都沒有了? 喬心越想越傷心,索性不再壓制,痛哭出聲。那些傷心、壓抑、煎熬、徘徊、心碎、留戀、擔憂……好像用自己的整個生命也無法傾訴,只能化作無盡的淚水。 她在哭泣中終究是睡著了,早上醒來時,眼睛紅腫,臉頰干燥緊繃,嗓子也啞了。也是,現(xiàn)在沒有展嶼在她睡著時幫她敷眼睛擦臉了…… 云默聽喬心道歉,只是擺了擺手。他都不敢開口了,萬一她又哭了怎么辦? 他寧愿跟一個加強排的恐怖分子正面作戰(zhàn),也不敢面對這姑娘那決堤的眼淚。 ☆☆☆ 到了敘利亞海關(guān)辦理入境手續(xù)時,喬心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坑了—— 她——不對,是“安心”,跟云默的假身份居然是一對夫妻! 怪不得絡(luò)腮胡子離開前噓寒問暖各種殷勤,還那么體貼地問她還缺什么,原來是心虛??! 什么“安心”,分明是沒安好心!她才從婚紗試穿現(xiàn)場逃出來,就被安排成了個已婚婦女,這像話嗎?! “只是為了方便?!?/br> 云默見喬心盯著那份表格咬牙切齒,出言解釋了一句。他不自在地摸了摸有些發(fā)熱的耳朵,出任務(wù)時經(jīng)常需要偽裝身份,但他還是第一次跟人偽裝夫妻…… 喬心從行李箱中拿出一副墨鏡,在遮住紅腫的雙眼之前怒橫了他一眼——絡(luò)腮胡子不在,她只能遷怒了! 她轉(zhuǎn)過頭,卻瞥到一旁的一個長袍男人手中拿著一本《商業(yè)周刊》雜志,那封面…… 云黙見喬心陡然頓住了腳步,也跟著停了下來,詢問地看了她一眼,卻完全被無視了。他循著她目光的方向望去,看到雜志封面上劍眉星目、西裝筆挺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了悟。 他知道,那就是那個讓她在飛機上傷心痛哭的男人。 她在睡夢中還會時不時抽噎。毛毯滑落,他幫她撿起來蓋好,卻聽她囈語了一句“嶼……” 云默拿著行李,跟上突然加快了步伐的喬心,心中對那個人嗤之以鼻—— 只會傷女人的心,算什么男人? 第56章 r56 展沫在清山別院暫住了下來。 沒辦法,展嶼這幾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派出越來越多的人去找人,其他事務(wù)一概不管。他向來在各方面都很靠得住,小小年紀就在展氏獨當一面,像這樣全面撂挑子的情況,展沫從來沒聽說過。 這樣下去,不光他的身體吃不消,老爺子也要起疑,他們二叔非得聯(lián)合其他董事會成員造反不可,那她可彈壓不??! 這狀態(tài)實在太危險,展沫只能就近看著,先替他處理展氏的一些日常事務(wù)——誰讓她小時候欺負過他,虧欠了他呢? 她這才驀然發(fā)現(xiàn),她對這個異母弟弟的生活實在是一點也不了解。 小時候,她認定是他那個戲子媽當小三雀占鳩巢,連帶著也痛恨這個“野種”,對他冷嘲熱諷都是輕的,聯(lián)合著展嶺和其他同輩孤立他、欺負他的事情也沒少干…… 后來她終于醒轉(zhuǎn)過來,這都是渣爹造的孽,她怎么能拿無辜的弟弟當出氣筒?她別別扭扭地去向他認錯示好,甚至做好了被他報復(fù)的心理準備,可沒想到他不計前嫌地接受了她的道歉。 只是當時她已經(jīng)開始讀寄宿學(xué)校,姐弟見面的機會委實不多,關(guān)系也是一直不冷不熱。她想著,雖然他父母雙全也跟沒爹沒娘沒多大差別,可有爺爺罩著他,應(yīng)該也用不著她來關(guān)心……吧? 印象中,這個冷清的弟弟雖然基本上不會拒絕她的要求,哪怕她有時為打破尷尬而故意胡攪蠻纏,他也能容忍,可仔細回想,他似乎從來不會主動找她。 他大概沒有期待過她會為他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