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問你做什么,阿諾主意大,這種事兒不會和你說的。”他只是難受,難受沈蕓諾和他說的那番話罷了,他們兄妹相依為命,他在外有一群兄弟出生入死,她在家里冷冷清清,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么多年,他拼盡全力的想要給她最好的,到頭來,所作所為差強人意。 邱艷沒料到他會這樣說,她以為,他會認為自己對沈蕓諾做了什么不好的逼著沈蕓諾嫁出去,又要對自己冷嘲熱諷一番呢,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汗水順著手掌緩緩流下,滴落在地,她抬起頭,喃喃道,“我以為,你會懷疑是我對阿諾做了什么?!?/br> 沈聰往后一步,兩人齊平而站,他沒有再看他,掉轉(zhuǎn)頭,看向周圍蔥郁的綠色,輕聲道,“你不會那般做的。” 目光堅定不移。 邱艷一怔,不明白他的自信從何而來。 到媒人家,媒人出門說媒去了,沈聰便抬了凳子坐在走廊上,惹得家里邊的人以為得罪的沈聰,躲在屋里不敢出來,傍晚了,媒人才揮著扇子,言笑晏晏的從外邊回來,該是又湊成一門親,她心情不錯,故而,剛看到沈聰?shù)臅r候也忘記了害怕,笑著和沈聰打招呼,“沈家三郎來了???” 說完,像是回想起什么,臉上的表情頓時變了,挺胸抬頭的氣勢也焉了,闔上手里的扇子,諂媚的笑了笑,“你怎么今日有空過來?” 看她心虛氣短的表情,沈聰還有什么不清楚的,陰沉著臉,言簡意賅的打聽裴家的情況,媒人額頭汗流不止,掏出手帕擦拭兩下,一五一十將興水村裴家的情況說了,當然,在沈聰跟前她不敢有半句隱瞞,沈家大房三房有多少人,大家什么性子她介紹得一清二楚,看沈聰眉頭越擰越緊,她心下愈發(fā)忐忑,說起裴家老三,注意著沈聰神色有所松動,她才微微松了口氣,裴三其人,無論是性子還是品行都是好的,不過之前一樁事,在村里名聲不太好,媒人想了想,一并告訴了沈聰。 裴三娘為了掙錢,想讓裴三和一個死人成親,裴三性子硬朗,死活沒答應(yīng),后來那位姑娘家里有了合適的人選,裴三才算躲過一劫,為什么說逃過一劫呢,姑娘家里人存的心思是讓兩人在地下做快活夫妻,一開始打的主意就是要讓男子陪葬,裴三如果娶了那個死去的姑娘,他就沒命了,哪能活到現(xiàn)在?媒人常年在外邊走動,見識得多,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實則不然,裴三娘不是個好相處的,性子貪婪潑辣,大女兒也差不多是被她賣出去的,性子可想而知。 邱艷在邊上聽得心驚,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竟然差點經(jīng)由自己的手送出去斷了命,裴三娘算得上是陰狠毒辣之人了,緊了緊沈聰?shù)氖?,忍不住插話道,“別讓阿諾嫁過去,聽著一家人就不是什么好的?!?/br> 沈聰沒急著回答,“你帶裴三去過青禾村?” 媒人悻悻點頭,裴三那人五官俊朗,和沈蕓諾站在一起,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乃天作之合的一對,就是裴三娘聽說是沈聰?shù)拿米樱睦锊惶珮芬?,裴三心里該是喜歡的。 沈聰調(diào)整了下坐姿,見他沒立即拒絕,邱艷急了,“阿諾性子軟弱,嫁去那種人家,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我心里明白,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回,什么事兒,之后再說。” 邱艷不知沈聰哪兒不對勁,這門親事一點都不好,阿諾嫁過去上要伺候公婆,下邊要照顧弟弟meimei,吃力不討好的事兒,阿諾哪承受得住,去年冬天,阿諾滿手的凍瘡叫她愧疚到現(xiàn)在,阿諾嫁去裴家,日子更是難過。 路上,邱艷一直問長問短,沈聰心情不太好,隨口敷衍了幾句,邱艷說不通他,氣惱的話脫口而出,“你們兄妹兩真是一個性子,倔得牛都拉不回來,我不管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將來阿諾吃苦……” “艷兒?!鄙蚵斂此谎郏鄄鬓D(zhuǎn),盡是說不出的悲慟,“我不會讓阿諾吃苦的,只是,她喜歡?!彼麅A盡所有也無法給阿諾一個熱鬧的家,裴家關(guān)系復雜,裴三娘不好相與,勝在熱鬧,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過日子,阿諾想嫁去裴家為的不過是這個,“阿諾,和我想的不同,她若是喜歡,就由著她吧,只有裴三性子是個好的,其他,我會幫她?!?/br> 他記著阿諾被張三嚇得躲到床底那次,換做往常,他叫她兩聲她就能回過神來,然而那次,他反反復復喚著她的名字,阿諾一直縮著身子,瑟瑟發(fā)抖,哆嗦的唇顫抖的喊出好些年她沒喊過的名字,他聽著她喊爹娘還有哥哥,魏氏活著的時候,沈老頭對她和阿諾算不錯,阿諾每天跟著魏氏,他出門玩,飯桌上熱熱鬧鬧的,魏氏會喂她吃飯,會給他夾菜,也會給沈老頭添飯,他會將村里的趣事,沈老頭會講莊稼的事兒,而阿諾則安安靜靜聽著,靈動的眼里滿是新奇,他出門玩,她就跟在他后邊,求他帶她一起,魏氏看得牢,怕他們毛手毛腳傷著沈蕓諾,甚少答應(yīng)他帶沈蕓諾出門玩,可是,他們一家人一起,院子里整天都充斥著歡笑聲。 羅寡婦進門后,一切都變了,沈蕓諾日漸沉默,性子唯唯諾諾,不知什么時候,她再沒喊過沈老頭一聲爹,可是那聲哥哥多少年都沒變,那天,他趴在地上,看向床下默默垂淚的沈蕓諾才明白,她心里期望有爹疼有娘愛,和小時候一般。 他是個不稱職的哥哥,將她從火坑拉了出來,卻將她留在家里不聞不問,李大夫說,如果阿諾敞開心扉,能坦然接受那些年發(fā)生的事兒,她性子會漸漸開朗。 沈蕓諾想嫁到裴家,不就是想體會一家人過日子的熱鬧嗎?他愿意幫她,因為,沈蕓諾的病情,能不能好轉(zhuǎn)起來,就在這上邊了,他娘在地下,也盼望沈蕓諾能像小時候那般活蹦亂跳的吧。 李大夫說那是病,他嘴上說不信,心里早就清楚沈蕓諾生病了,是在沈家嚇出來的病。 斂了眼底情緒,他輕松的笑了笑,邱艷眨眼,就在方才,她以為沈聰沉著臉,緊緊抿著下巴想哭,只覺得是自己想多了,渾身是傷的時候便不曾見他有落淚的沖動,更別說這會兒了,聽了沈聰?shù)脑挘櫭嫉?,“可是,咱離得遠,總有防不勝防的時候,裴三娘背著咱做什么……” “她不敢,想要在我跟前耍無賴的,還沒有生下來,我自有千百種法子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說這話的時候,沈聰豎著眉,眉眼狠厲,殺意盡顯,無端叫人腳底生涼。 邱艷捂著自己脖子,面露害怕,反應(yīng)過來,又自我唾棄了會兒,看向沈聰,碎罵道,“你就是無賴,誰在你跟前耍無賴不是關(guān)公門前耍大刀班門弄斧嗎,十里八村誰有這個膽兒?” 聞言,沈聰一臉肅殺頓時煙消云散,摟過她腰肢,揚眉道,“你不就是個例子,我手臂上,肩膀上,后背,到處是紅印子……” 邱艷捶向他胸膛,“說什么呢,快些走,阿諾還在家等著呢?!?/br> 沈聰捧起她的臉,在她下巴重重咬了口,疼得邱艷齜牙咧嘴,一掌揮在他臉上,“你狗啊?!?/br> 松開她,滿意的見她下巴留了排牙齒印,捂著自己被掌摑的臉,“成啊,你膽子是愈肥了,一天不動手動腳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邱艷反應(yīng)快沈聰,趁沈聰松開她的空隙,大步跑了出去,手提著褲子,用盡全身力氣的奔跑起來,沈聰在身后,嗤笑出聲,不急著追她,閑庭信步的走著,目光追隨小徑上淺藍色移動,待發(fā)現(xiàn),藍色身形移動得慢了,他才抬腳飛奔出去。 邱艷跑出一段距離,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雙手撐著腿,低頭,臉頰上的汗一滴兩滴的落在的地上,她喘著大氣,正疑惑沈聰睚眥必報的性子怎么沒追上來,頭扭到一半,隨即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嚇得她驚叫連連,回過神,自己的身子被騰空,掛在他腰上,邱艷肚子一陣難受,嚇得她眼淚奪眶而出,“快把我放下來?!?/br> “喊吧喊吧喊破喉嚨也沒人幫你的?!鄙蚵斠恢皇謸е碜樱叩脴O快,邱艷被顛簸得難受,罵了起來,“沈聰,你混賬,盡欺負女人……” “盡欺負你?!鄙蚵敽眯Φ难a充道,將她夾在腋窩下繼續(xù)往前邊走,路上偶爾會遇著人,嚇得老遠就躲到旁邊莊稼地里,等他們走了才敢出來,望著她,一臉悲憫之色。 “過了今日,外邊人肯定要說你拐賣良家婦人了,快放我下來?!睕]了最初膽戰(zhàn)心驚,邱艷習慣不少,如果沈聰換個姿勢她會歡喜得多。 沈聰不以為然,“那些人嘴里我可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拐賣婦人怎么了,男女老少落到我手里就沒安穩(wěn)無事的,多個名聲正好,裴三娘若起幺蛾子,我將她賣到其他村,要她連回家的路都找不著?!?/br> 邱艷啞口無言,到家,她面色慘白,扶著門框,隨時要吐出來似的,沈蕓諾神色擔憂,“嫂子是不是中暑了?” 沈聰皺了皺眉,上前替她順背,“真要是中了暑,倒是我的不是了?!闭{(diào)侃的語氣讓邱艷氣噎,恨不能踢他一腳在解氣,察覺到沈蕓諾的目光落在自己下巴上,邱艷心下別扭,急忙岔開了話,“做好飯菜了?” 沈蕓諾笑著移開視線,臉上是真的開心,“做好了,我去灶房端碗?!?/br> 沈聰并未在沈蕓諾跟前提起裴三的人和事兒,翌日一早,沈聰說有事兒找刀疤,邱艷猜測可能是因著裴家的事兒,勸沈聰?shù)?,“往后真要成了親家少不得要打交道,你別做得太過了?!?/br> 沈聰回以一個眼神,邱艷才放心不少,沈聰做事有分寸,該不會過頭了,只盼著裴三娘這些日子安分些,別鬧出什么幺蛾子才好,否則,出了事兒,沈聰不會給她留半分情面。 沈聰出門不到半個時辰,外邊有人敲門,邱艷心里害怕,沒急著應(yīng)聲,待外邊的人主動開口,邱艷才放下心來,然而心底又覺得奇怪,敲門的是何氏,她和沈聰成親后,邱家?guī)追砍饲裨潞屯跆?,并沒有人來過,何氏怎么想著過來找她? 打開門才發(fā)現(xiàn),不只是何氏來了,嚴氏和邱柱也在,不由自主,邱艷想到沈聰說大家巴結(jié)邱老爹的情形,莫不是還真是那樣? “大伯母,大伯,三伯母,怎么,您們都來了?”話剛說完,便見路上肖氏揮舞著手,氣喘吁吁跑來,“艷兒,還有我,還有我?!?/br> 邱艷心里疑惑更甚,見肖氏朝她擠眉弄眼,邱艷不解,打開門,讓大家進門,人多,不用關(guān)著院門,嚴氏和邱柱走在前邊,何氏與邱榮走在最后邊,看邱榮的模樣,邱艷以為他被人打了,臉上有青痕,心不在焉的,耷拉著耳朵,彎腰駝背,不肯抬起頭看人。 肖氏第一次來,進了院子就大聲嚷嚷,眼神咕嚕咕嚕轉(zhuǎn),“艷兒,家里收拾得真干凈,看得我都不好意思進門,比二伯母家里的院子干凈太多了,而且這院子看著不小,你們?nèi)齻€人住,剛剛好?!?/br> 進了屋,肖氏左看看又摸摸,新奇不已的樣子,嚴氏不動聲色逡巡兩眼便收回了視線上回邱月來這邊回家和她說起過沈家的情形,不得不說,條件比她想的好多了,和邱月婆家比,好多了,至少,什么事兒艷兒能自己做主,不像邱月,被王田娘壓著,凡事都要看人臉色行事。 人多,圍著一張桌子坐下,邱艷看沈蕓諾走了出來,拉著她回屋,語氣平靜,但是難掩激動之色,“你在屋里忙自己的事兒,我招待他們就好,阿諾,你哥哥是個有本事兒的,你要相信他,之前他和我說會讓那些人巴結(jié)我爹,眼下不就來了嗎?” 許久,她不曾向沈蕓諾講外邊發(fā)生的事兒了,沈蕓諾認可得點頭,附和道,“我哥哥從小就是有本事的,嫂子跟著他,日子會好起來的。”沈蕓諾不知曉邱艷和沈聰?shù)拿茉诤⒆由砩?,她一直以為是自己,沈聰將她護得緊,邱艷心里不痛快,喜歡一個人便想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哪怕是親人都不成,沈蕓諾理解邱艷的心情,況且,沒有什么比沈聰和邱艷感情好重要。 邱艷有自己的話要說,笑道,“所以,你的親事慢慢來,不著急,你哥哥不會害你的?!鼻衿G拍拍她的手,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沈聰既然要為沈蕓諾鎮(zhèn)壓住裴家其他人,他說到自己會做到,阿諾嫁了人,日子該不會難過。 堂屋里,肖氏來來回回走了兩邊,羨慕不已,“艷兒日子過得真是舒坦,家里沒有田地,上邊又沒有公婆,聰子遷就她,阿諾又是個性子軟的,咱多年媳婦熬成婆,艷兒可是一嫁進沈家就是婆婆,四弟這門親事選得再好不過?!?/br> 嚴氏和何氏擰眉,不過并沒有阻止肖氏說這番話,嚴氏開口道,“家里沒有田地還是什么光彩得事兒不行,你若羨慕艷兒,改明日就把手里的田地賣了……” 肖氏撇嘴,“我就隨口說說,沒有田地一家人喝西北風不成,再者了,如今家里當家的羊子爹娘,我啊,老了,不管用了?!毙な厦靼诪楹螄朗闲睦锊煌纯?,想當初,邱月那門親事可是嚴氏千挑萬選選出來的,結(jié)果王田娘卻是那種性子,好在邱月有兩份本事,她說東王田不敢往西,否則,在婆家,不得婆婆喜歡,不得丈夫維護,邱月在王家的日子可想而知。 邱艷則不同,沈聰名聲不好,大家都避之不及,可真出了事兒,找他幫忙的人比誰都多,不是嗎?肖氏算是看明白了,名聲啊,對秀才老爺他們來說極為重要,對莊戶人家,沒有多大用處,名聲好的名聲壞的不也照常過日子,遇著點事情,還得靠厲害的人幫忙。 邱艷給大家倒水,問肖氏,“我爹怎么不一起過來?”邱老爹的性子,得知邱家?guī)追窟^來一定會跟著,畢竟,走親戚,她是嫁出去的閨女,有邱老爹引著會好些。 “你爹忙著,走不開,你二伯在家里幫著你爹待客呢?!边@兩日,邱老爹可謂是出盡了風頭,長勝挨打,莫名其妙,之后,其他村在順風賭場做工回家的也挨了打,一打聽,都是覺得掙的錢差不多了,想在家安安生生過日子,沒想著,都被人攻擊了。 這件事在村里鬧開了,之前打邱長勝的人大家懷疑是以前邱長勝得罪過的人,轉(zhuǎn)了一圈,大家都驀然發(fā)現(xiàn),打邱長勝的人是順風賭場里的,這幾天,關(guān)于長勝挨打的原因,什么都有,其中,說長勝掙了錢撒手想退賭場不允許的說法占了多數(shù),畢竟,大家記憶里,在賭場做工的那些人,最后逗沒有好下場,缺胳膊斷腿沒辦法幫賭場的忙了,才從賭場出來過自己的日子,掙了錢又如何,沒有福氣花。 肖氏藏不住事兒,眉采飛揚的將村子里的事兒說給邱艷聽,幸災(zāi)樂禍不已,“賭場的工錢高,村子里那些人見錢眼開,艷兒你沒在村里,是沒瞧見當初那些人努力巴結(jié)李氏的嘴臉,出事兒了幡然醒悟,后悔不已,可已經(jīng)晚了,我算是明白了,賭場那種地兒,進去容易,出來難,不缺胳膊斷腿,大家別想和賭場撇清關(guān)系,你勤堂哥不就是這樣嗎?” 何氏面色一僵,邱勤有今天都是沈聰?shù)墓?,不是沈聰,邱勤還好好的,她出聲打斷肖氏道,“你別嚇唬艷兒,聰子還在賭場呢,你要艷兒怎么想?” 肖氏回過神,貌似真是如此,訕訕道,“艷兒,你別多想,我沒有詛咒聰子的意思?!毕肫鹉昵皢柸舜蚵犑膵D人,那次后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她在村里問了圈,都說不認識那個婦人,她后背發(fā)涼,嚇得半夜都睡不著覺,如果真打聽出來是誰家的親戚她或許會稍微安心些,冤有頭債有主,和她無關(guān),然而,大家都說不認識,那人明顯就是沖著衛(wèi)洪和沈聰來的。 哪怕這會兒想著,她仍然嚇得渾身發(fā)軟。 邱艷搖頭,去角落里抬了根凳子出來,落座后,望向嚴氏,“大伯母來可是有什么事兒?” 嚴氏不著急回答,將話遞給何氏,“讓你三伯母說吧,她心里害怕,提心吊膽睡不著好幾日了,我陪著她過來的?!?/br> 肖氏嗤鼻,暗道睡不著活該,貪那些銀錢的時候可心安理得,眼下知道怕了。 何氏抽了抽嘴角,嘴角僵硬道,“還不是為著你榮堂哥的事兒,他不想在賭場做了,又怕和長勝一個下場,來讓聰子幫忙想想法子。”邱榮為賭場辦事兒,打邱長勝的那些人他不認識,他也沒放在心上,后來他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問在賭場做工好幾年的人才明白,拿了賭場的錢,便一輩子是賭場的人,除非身子殘了,否則,一輩子都要為賭場賣命,打邱長勝的是溫老爺手底下的人,平時賭場誰不懂規(guī)矩,就交給他們調(diào),教,手段殘暴,他從不敢多問,想到邱長勝此時的下場就是有朝一日他的下場,他心里害怕了,他不想像邱勤,傷了腿腳,一輩子不能干重活,也不想像長勝,整日心驚膽戰(zhàn)東躲西藏的過日子,他不想在賭場做了,繼續(xù)下去,命都沒了。 再多的錢又如何,得有這個命花才行。 “堂妹,妹夫手段通天,你讓他幫我走動一番,我感激不盡?!鼻駱s一番話是真心實意的,見識過最近賭場的氣氛,他愈發(fā)要遠離那個地方,長勝離開賭場怕就是早料到賭場會烏煙瘴氣,弟兄們惶惶不安才離開的吧。 溫老爺本來將賭場交給駱駝搭理,衛(wèi)洪回家不過問賭場的事兒,不知怎么,小張站出來和駱駝對著干,小張手里有張三以前的弟兄,加之小張年紀小,待人隨和,追隨他的人不少,駱駝帶著一幫人進賭場,手底下也有人,兩人勢均力敵,不相上下,為難的是他們這幫夾在中間的人。 ☆、86|060823 邱艷擰眉,沈聰不在家,他的事兒她萬萬不敢做主,故而,如實與邱榮道,“榮堂哥有事兒擺脫聰子,等他回來,你自己和他說吧,賭場的事兒我不懂,胡口答應(yīng)也是糊弄你的?!?/br> 沈聰出門,還要過些時辰才能回來,邱榮所求之事,沈聰估計也不會答應(yīng)的,順風賭場的事兒他不會插手管,見邱榮一臉頹唐,邱艷也沒有法子。 一時之間,屋里沒人說話,靜謐得詭異,邱艷熱得受不住,起身回屋,拿了三把扇子出來放在桌上,“屋里熱,沒有更多的扇子了?!?/br> “艷兒,你榮堂哥的事兒你和聰子好好說說,你的話他總會聽的,都是邱家人,不能見死不救?!眹朗咸帜昧松茸樱f給身側(cè)的邱柱,自己擦了擦額上的汗,邱柱揮著扇子,替嚴氏扇著風,剩下的一把,被肖氏眼快手快的搶了過去,散漫的左右揮著,不理會何氏與邱榮。 邱艷抬眉,瞅了眼嚴氏,之前嚴氏和邱柱去王家村找王秀才幫忙的事兒邱老爹和她說過,如果王秀才答應(yīng)幫忙,問題迎刃而解,嚴氏和邱柱不會再來,既是如此,想來王秀才沒答應(yīng),嚴氏和邱柱才不得不走此一遭。 邱艷態(tài)度堅決,沈聰?shù)氖聝?,和沈聰說,她管不著。 嚴氏和何氏來了氣,可拿邱艷沒辦法,邱艷有沈聰護著,她們想要拿捏談何容易,尤其,得罪了沈聰,誰都沒有好果子吃,有求于人,凡事不得不低頭,沉默半晌,嚴氏開口道,“成,我與聰子說吧,他什么時候回來?” “我也不清楚?!鄙蚵敵鲩T是為了裴家的事兒,她沒有問他何時回來,左右天黑之前吧。 嚴氏一怔,眉峰間已有不悅之色,“一會寫不出兩個邱字,你雖嫁入沈家,真不要娘家人了是不是,聰子遷就你,你說的,他會不答應(yīng),何苦一直瞻前顧后為自己找借口?幫你堂哥們一回,族里是念著你的好,往后,你在沈家出了事兒大家都是你的靠山,你怎么連這筆賬都不會算?” 邱艷冷笑,“大伯母說的話我就不明白了,聰子既然什么都遷就我,我在沈家能出什么事兒?再者說了,榮堂哥的事兒你們都解決不了,我真出了事兒,能指望大家嗎,大伯母莫不是以為我是個傻的?” 嚴氏訓斥她也要挑地,在她家里給她臉色,真以為她是好欺負得不成。 兩人劍撥弩張,肖氏看情形不對,開口打圓場道,“大嫂也別怪艷兒語氣不好,她說的倒是這么回事,論親疏關(guān)系,阿榮和月兒艷兒都是堂兄妹,您指責艷兒的時候,也該轉(zhuǎn)過頭想想月兒那邊什么態(tài)度,田子畢竟是王家的人,和王秀才是堂兄弟,月兒走王秀才的路子,還怕阿榮的事兒解決不了?你何須舍近求遠呢?” 肖氏話里的意思就是提醒嚴氏,邱月不肯點頭幫邱榮,憑什么過來指責邱艷,不是自己親生女兒就不把人當回事嗎? 嚴氏面色一白,疾言吝色道,“誰指責她了,無非是要她明白其中的道理,一家人,互幫互襯才像話,二弟妹是不當家不知一家人幫襯著過日子的重要,平日真要是閑了,好好看著羊子,夏天了,下河洗澡的人多,出了事兒,阿安媳婦有跟你鬧的時候?!?/br> 見嚴氏真動了怒,肖氏不敢再說,撇著嘴,臉上明顯不福氣。 太陽西沉,仍不見沈聰影子,沈蕓諾做飯,問邱艷嚴氏她們是不是吃了晚飯再走,邱艷搖頭,“中午剩下兩個饃,熬點粥就是了,我大伯母她們不會留下吃飯的?!奔词沽粝滤膊徽写依餂]有田地,糧食是花了銀子買的,何苦給她們吃,她不是傻子,嚴氏和邱柱去王家村只有她們兩人,來這邊把何氏邱榮她們都叫上,明顯是想威逼利誘,她管她們作甚。 屋里,邱柱唉聲嘆氣,“艷兒不肯幫忙就算了,月兒……” 嚴氏急急打斷她,“田子喝王秀才畢竟不是親兄弟,人微言輕,他說的話王秀才哪兒肯聽,各行有各行的規(guī)矩,賭場的水深,聰子在場子里,他知道分寸。” 邱柱覺得有道理,便沒多說什么,肖氏卻從兩人談話間聽出了絲不同尋常來,好似邱月有辦法而不肯幫忙似的,仔細想想,嚴氏就月兒一個女兒,什么事兒都緊著她,說不準嚴氏不想給邱月惹麻煩罷了。 邱艷和沈蕓諾說完話進屋,直言道,“天色不早了,不如等明天再過來?” “不著急,再等等,瞧瞧你做的什么事兒,你點頭答應(yīng)不就好了,阿榮是你親堂哥,又不是外人,嫁了人,真不要娘家人了?”可能坐了一下午,嚴氏脾氣略微暴躁,換做平日,絕不會說出這種話來。 何氏在邊上插話道,“艷兒,說吧,要怎樣才肯答應(yīng)幫忙,要糧食,要錢?你開個口,要求不過分,我都應(yīng)了……” “三伯母好大的口氣。”院門口,沈聰一身灰色衣衫,胸前被汗暈濕了整片,邱艷轉(zhuǎn)過頭,見沈聰疾步走了過來,看了她眼后便將目光轉(zhuǎn)至堂屋里,語氣冰冷,“糧食家里有,錢我也不缺,三伯母既然有開了這個口,不如分兩畝地出來怎么樣?” 何氏沒料到沈聰開口就是要地,臉色微變,聽沈聰?shù)皖^問邱艷道,“她們是不是欺負你了?” 邱艷不想他會這么問自己,抬起頭,目光拳拳的望著他,他嗆何氏,莫不是以為何氏欺負了自己?只覺得心狠狠顫動了下,如泥土裂開,一朵花兒緩緩探出頭,一瓣兩瓣的綻放,驚艷動人。 良久,她才想到,還沒回答她,紅唇微啟,輕聲道,“沒有?!?/br> 沈聰點頭,走進門,神色稍霽,開門見山道,“邱榮的事兒不是沒有法子,將往回得的工錢分文不少的退回去,說不準能讓賭場放他一馬,收了錢想走人,賭場鐵定不答應(yīng),好了,法子我也說了,沒什么事兒,大家就請回吧?!?/br> 邱柱面子上掛不住,站起身,眉頭一皺,“怎么說我們也是你的長輩,阿榮你該稱呼聲堂哥,怎么這副口吻,之前還覺得你性子不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