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攪蠻纏……胡攪蠻纏的到底是誰！

    “不是……你和你們嗎？”謝昀鼻間輕哼，萬分確定，他微微歪頭看向楚皇，“兒臣餓了。”

    “請?zhí)t(yī)過來，”楚皇端坐其上，冷眼看著幾個兒子間的交鋒，無喜無怒，幾乎讓人以為他是真的秉公無私，但他下一句話就讓謝暄幾人，有嚴(yán)重的幻滅之感。

    “另外，給八皇子端幾盤點(diǎn)心過來?！?/br>
    謝昀挑眉，沒有說話，神情卻有些嫌棄。

    也是，他好好在汀蘭閣里等著吃晚膳，卻被楚皇叫過來，塞了一肚子點(diǎn)心回去……如何不嫌棄。

    謝暄幾人無語凝噎，看謝昀和楚皇各自端坐，等太醫(yī)，也等點(diǎn)心……幾乎要忘了，他們這是過來做什么的。難道不是興師問罪？不是該對謝昀這等辱沒皇家威嚴(yán)的行為，破口大罵嗎？

    太醫(yī)來得還沒有點(diǎn)心快，謝昀吃了兩塊，似覺不錯，一塊又一塊，似乎吃得還算高興？

    這回應(yīng)森不用楚皇提點(diǎn)，他接著就給謝昀上了他喜歡的花茶，一口茶，一口點(diǎn)心，總算把這位……大爺給順毛了。

    來到別宮正殿，一看到謝昀在里面，李桂言也想吐一口血出來。為什么每次輪到他值班的時候，都有這位爺?shù)氖虑榘　?/br>
    在別的方面，李桂言沒有其他太醫(yī)老道，經(jīng)驗，但在解毒、試毒、方面，他絕對是權(quán)威，“啟稟陛下，無論紫藤鞭，還是九殿下都無中毒、異樣?！?/br>
    “怎么可能，這不可能！”謝暄站了起來，跪太久，腳步踉蹌，直接將李桂言撞一個趔趄，差點(diǎn)栽倒。

    李桂言想也沒想，直接躲謝昀的椅背后面去了。

    “微臣學(xué)醫(yī)辨毒近三十年，見識過的毒不下千種，的確未發(fā)現(xiàn)殿下身上有什么毒、存在?！?/br>
    “將謝暄帶下去，禁足半年，謝明謝曄禁足三個月?！?/br>
    謝昀對楚皇的宣判不為所動，甚至眸中隱含冷諷，謝暄幾人卻都傻在那里。但楚皇連狡辯，求情的機(jī)會都不給他們，一揮手，應(yīng)森就帶人將他們拉下去了。

    “父皇……父皇……”謝暄喊了兩句，就叫捂了嘴。不知道楚皇最討厭人喧嘩嗎！

    “兒臣也吃飽了，這就退下了，”謝昀又喝了一口花茶，就對楚皇這般道。

    “你可知你紫云宮的紫字何來？”楚皇在謝昀正要轉(zhuǎn)動木椅的時候，這般問道。

    謝昀只頓了頓，就接著應(yīng)森用力，將木椅繼續(xù)推向門口，“那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人都死了，無論誰懷念，都沒有意義，他是，楚皇也是。而且，左擁右抱，兒女一打的楚皇，他配嗎？

    楚皇看謝昀離去的背影，眸光微瀾，似有歉意，又似無意。

    其實(shí)他們這五人心里都清楚，謝昀涉險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未發(fā)落。謝暄，謝明，謝暉還妄圖……先發(fā)制人，當(dāng)他眼睛是瞎的，還是心是黑的。

    他們是他的兒子，謝昀一樣也是。

    他們這般沖了他跟前，已經(jīng)不是蠢可以形容的了。

    謝昀回到汀蘭閣不久，應(yīng)森就親自將那紫藤鞭送來了。

    謝昀沒讓送回去，但再讓他用，鐵定是不可能的了。這一點(diǎn)他清楚，楚皇清楚，應(yīng)森也清楚。那一擲，應(yīng)森到此時想起來，心都還是疼的。

    即便皇家華麗好看的寶物見多了，看那紫藤鞭依舊會覺得稀罕，那持柄上鑲了有七種顏色的寶石，滿皇宮也只有謝昀用起來，怎么看都賞心悅目。

    自此后，只怕再難看到謝昀耍那紫藤鞭了，送回汀蘭閣，也只會被束之高閣了去。

    應(yīng)森離去，夜幕降下，再天明，楚皇就率眾班師回京，持續(xù)五天的春祭就此結(jié)束了。

    還未抵京，種種消息傳回，又再次引起軒然大/波，謝昀雖然又是病，又是墜崖，但分毫未損，反倒是謝暄，謝明，謝曄被禁足了三個月到半年不等。

    雖然他們的罪名是忤逆君上，但只要有腦子，稍稍聯(lián)想，就知道怎么回事。這罪名沒認(rèn)，幾乎和認(rèn)沒什么區(qū)別了。

    謝暄謝曄幾人最大的失算，不是低估了謝昀的本事，而是沒看清楚皇，謝昀腿是廢了，但只要他還是大楚的皇子，這等明目張膽的算計，最好還是別往謝昀身上使。

    有人警覺，有人沉思……還有人暴躁，為了謝昀，也還為了另外一個……俞喬！

    楚皇和陳思棠還要種種猜測，去確定邊境的俞喬，是不是就是宜陽的俞喬，但齊凰兒卻不用，她十分確定這一點(diǎn)，“是她，一定是她！”

    齊凰兒受寵，在宮里府中，可以橫行無忌，但也僅限于此，她的手絕對伸不到這些以外的地方去，即便伸出去了，能量也有限得很。

    齊凰兒并不想表現(xiàn)得太過驚慌失措，但想鎮(zhèn)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畢竟，俞喬帶給她，帶給嘉榮長公主府的陰影實(shí)在太大太大。

    她這兩日心思都在謝昀性情變化的事情上，初聽謝鴛說道宜陽城驚現(xiàn)的少年名為俞喬，當(dāng)場就打破了杯盞，guntang的水，淋了謝鴛一身。

    “抱歉，”齊凰兒冷冷掃了謝鴛一眼，就直接走上前去，拉開車廂的門，對外喊到，“停車。”

    謝鴛又疼又恨又委屈，她還真以為齊凰兒脾氣變好了，全沒想到她又這般毫無預(yù)兆地發(fā)作了，但她可不是她身邊隨意打罵的丫鬟，她才是真正的皇女，大楚的公主。

    齊凰兒沒有理會，她身后的各種失措忙亂，她下了馬車，直奔嘉榮長公主的車駕。

    以前就是她們太過輕視俞喬，才會有那樣的結(jié)局，這一次，她拼盡一切，也要先斬斷了她的路，徹底改變未來。

    但嘉榮長公主的反應(yīng)，全不在齊凰兒的預(yù)料之內(nèi)。

    “母親，您不相信我說的話嗎？”齊凰兒一切雖推脫夢境，但以嘉榮長公主對她的寵愛，絕對不會是這般冷淡的表現(xiàn)。

    “相信你什么，不過是一個夢而已，”嘉榮長公主凝眉，弄不明白，為什么她的女兒，她的丈夫都對俞氏這般敏感，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而已！

    “母親，那俞喬會讓……父親離開你，你也不在意嗎？”齊凰兒咬牙抬臉對上嘉榮長公主猛然變冷戾的目光，“母親……您比我清楚，俞氏對父親意味著什么?！?/br>
    如果俞氏是齊恪成的弱點(diǎn)，那么齊恪成就是嘉榮長公主的弱點(diǎn)，齊凰兒多活了一輩子，總算能將這一點(diǎn)看清楚了。

    但再讓她面對接下來的嘉榮長公主，她卻也慫了。

    話落，齊凰兒再次沖到車門前喊停，離著京城不過兩個時辰的路了，她這就又從嘉榮長公主那兒，換到楚皇御攆上去了。

    “這般妖作，總有她落魄的時候，我等著！”

    謝鴛恨恨地道。

    **

    俞喬從宜陽回到楚京三日，倒是哪里也沒去，就在文軒書肆，讀書練字練武，沒有一刻時光是虛耗的。

    書房內(nèi)，俞喬在寫字，王伯抱著幾卷竹簡，從外進(jìn)來。

    “這是這幾日新收購的舊書簡，您看看，可有用。”

    “先放著，我一會兒看，”俞喬稍稍抬眸，就繼續(xù)回神，專注寫字。

    家里長輩發(fā)現(xiàn)俞喬身上的怪力，還是從教她識文練字后，才發(fā)現(xiàn)的，平日里只覺得這個女娃，憑的能吃。

    力氣小寫不了字，力氣太大，一樣寫不好，曾經(jīng)，她不知用斷了多少毛筆，以致于，他阿公愛好的其他木活一般，毛筆扎得是越來越好。

    但現(xiàn)在，俞喬又回到了當(dāng)時的窘境了，她的力氣隨著修煉內(nèi)家功法之后，也是越來越大，她不僅在練字，也在練習(xí)控制她的力道。

    字寫得并不順，稍一分神，就又會用力過猛，稱為敗筆。但俞喬眉間，卻沒有任何急躁，便是一筆寫壞了，她也會接著把剩余的寫好。

    王伯又站了有一刻鐘，俞喬才放下筆來，她隨即從書案邊取過一個信封，遞給王伯，“想辦法送到崔御史手中?！?/br>
    “是，”王伯接過，目光看著干干凈凈，無任何標(biāo)注的信封卻有些疑惑。

    俞喬淡笑著，話語里的殺機(jī)，卻無半點(diǎn)掩藏，“打蛇不死，反受其害?！?/br>
    “既然打了，就該直接打到死為止。”

    “這才是以儆效尤……”

    禁足幾個月算什么懲罰，楚皇的心已經(jīng)偏到?jīng)]邊兒了。

    謝昀可不僅僅是被設(shè)計墜崖那么簡單，他們可是企圖……從精神上徹底毀了他的。

    王伯鮮少看俞喬這副含著隱怒的神情，他仔細(xì)琢磨了一下，近來的消息，才明白俞喬是在怒什么。

    他再看他手上的信封，就覺有千斤之重了，這里面的東西，絕對了不得。

    王伯離去，俞喬就將那些舊書簡取過，一一認(rèn)真翻看。

    她面無多少表情，也不知有沒有所得，就憑這份定神的功夫，整個楚京也鮮有人能和她相比了。

    **

    浮生齋，池胥人總算將他之前爽約的那一頓給他的友人們補(bǔ)上了。

    但往日更愛談及風(fēng)花雪月的這些公子哥兒們，今日熱議的，卻也無例外是楚京百姓熱議的，甚至是朝野上下都熱議的。

    早上上朝，以一根筋兒著稱的崔御史，往朝堂上一彎腰，一跪，一番話一說，將楚國的天捅了半個窟窿。

    楚皇被氣得當(dāng)場離朝，而那崔御史，也不愧是一根筋通到底，眾人都離去了，他直接跑御書房外跪著去了。

    崔御史是眾御史大夫之首，他的話，沒人敢不重視，楚皇也不例外。

    他跪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被請到里面……繼續(xù)跪。

    “這個謝暄也沒窮到那個地步吧，十萬兩贈災(zāi)銀，他怎就敢？”

    五年前，一場百年難遇的雪災(zāi)，從北境蔓延到楚國的南境，大楚在那個冬天里，被凍死不知凡幾，民怨載道，悲苦流離。

    楚皇為了表達(dá)他的圣眷，特意讓他幾個皇子代表他，前往各地贈災(zāi)，以達(dá)天恩。

    當(dāng)時傳回多少百姓的感激，多少文人的贊頌，此時就有多打臉。

    一個代表皇家的皇子，貪墨了這些救人命的銀子，他的心是黑的嗎？血是冷的嗎？

    崔御史在朝堂上唾沫橫飛，憤恨難抑，一句接連一句，讓眾人無以應(yīng)對。

    事情傳出來，全楚京，乃至整個楚國的人，都無法不憤怒，無法不激動。

    謝時也將人命視為草芥，但說到底，那還是趙國人。

    但現(xiàn)在……謝暄所為害死的，可是楚國人??！

    “之前聽說，他被謝昀發(fā)作，還可憐他呢，現(xiàn)在看來……活該！”

    池胥人北境一行回來，已經(jīng)算入朝為官了，在坐的，或有功名在身，或和他一樣，有武職在身，他們都這般討伐謝暄了，可以想象那些號稱正統(tǒng)仁義的文人，會如何群情激憤了。

    “我怎么覺得……”池胥人端著酒杯，微微挑眉……

    “覺得什么？”他的友人捅了他一下，隨意問道。

    “沒什么，就是覺得……時間上巧合了些，”這事情過去已經(jīng)有五年了，早不爆出，晚不爆出，偏偏就在他們設(shè)計了謝昀之后爆出……哎，也可能是他想多了。

    他一直都覺得，謝昀和俞喬的到來，會讓這楚京再難安寧起來了。這會不會和俞喬有關(guān)？

    雖然是崔御史爆出的，但他口才是有，手段卻無。

    他們沒有池胥人那段刻骨銘心的經(jīng)歷，自是無法感受到到俞喬的可怕，在波濤洶涌的楚京下，絕對不能忽視俞喬這樣的暗流存在。

    “謝暄……毀了！”

    池胥人杯盞置于酒桌上，淡淡地道，肯定而絕對。

    沒有人能救他了！而且更慘的是，他連逃也逃不了，禁足在他的王府，他比所有人都落后一步得到這個消息。

    再比他稍早一刻的謝明和謝曄，脊背都冒出一股冷汗來，“是謝昀……不可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