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你可能不大知道，嘉榮姑姑后來就和你說‘丑’的那個男人成親了，還生了一個凰兒表妹，驕縱又煩人……”他離京的時候，齊凰兒才只有七歲，每回見了他，都想要騎他，煩不勝煩。

    至于那個男人……十年前不過二十歲，初到楚京，驚艷一時，全京城也只有謝昀站在他身邊，才不會被比下去，但謝昀遠遠見了他，就嗤之以鼻，說“丑”了。

    滿京城也只有謝昀敢這么說，還讓人無法反駁了。印象之深刻，就讓他記住了謝昀這個評價。

    ☆、第023章 ：攤牌

    “總之……我算是被她坑慘了，”謝時恨恨地說。

    如果他知道這件事的起因還是因為齊凰兒，估計會更恨。

    亂七八糟，毫無邏輯，謝昀想起什么，就問些什么，一個時辰過去，他才大致將這十年里，他該知道的事，弄清楚了部分。

    “喬哥，火光！”守在山洞外的秦述，在外面大聲喊到。

    聞言，俞喬走出兩步，看向謝昀，“你繼續(xù)，我先出去，”

    “好，”謝昀點頭，看俞喬的身影消失在洞口，他才回頭，看向口干舌燥到嘴唇發(fā)白的謝時。

    “我們繼續(xù)……”

    謝時似有所悟，他悲催的遭遇這才開始呢。

    俞喬站在一個小土坡上，往隱現(xiàn)火光的地方看去，那里大致就是謝時親軍的臨時駐扎地，看來韓伊和楊昔也算順利了。

    “再半個多時辰，他們就能回來了，”從謝時那里最先得來的二十多匹快馬，就是給他們用了，池胥人說著，搓了搓手，心情忍不住有些起伏。

    駐扎地被燒，謝時又沒有安全抵達綿州，楚國如何想？最先抵達于紫陽鎮(zhèn)外的晉*如何想？隨之而來的吳國魏國大軍，如何想？

    原先亂，卻還不夠亂……這場火才真正地?zé)鹆说渷y之火。

    肆無忌憚，全無顧忌，他有些想不透俞喬的底限在哪兒。與這樣的人為敵，實在太可怕。

    俞喬點了點頭，“我們回去?！?/br>
    “你就……你就沒擔(dān)心過，韓伊和楊昔……”池胥人忍了忍還是問了，俞喬難道就沒擔(dān)心過，韓伊楊昔一去不回，更甚至帶回圍剿大軍，來個徹底的滅口嘛。

    俞喬沉默片刻，突然勾唇一笑，轉(zhuǎn)頭看向了池胥人，“我很期待?！?/br>
    期待什么？難不成是期待韓伊和楊昔的背叛？

    如此簡單又忍不住讓人浮想聯(lián)翩的回話，卻讓池胥人猛打一個寒噤，脊背隱隱發(fā)涼。

    俞喬這十二歲的稚嫩模樣極具偽裝性，稍稍熟悉后，總會讓人下意識就忘了她那非人的心智。

    但一切都說明，她雖然只有十二歲，可真發(fā)起狠來，比幾十歲的老狐貍還要難纏，還要可怕?；畹迷骄?，顧忌越多，但俞喬……她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顧忌。

    俞喬獨自往山洞里走去，落在后面的秦述，過來人的模樣，拍了拍池胥人的肩膀。

    “我以前也有點兒……怕喬哥，但……我們喬哥是真的好，非常好，對我好，對俞叔好。你一心一意跟著喬哥，她也會對你好的……”

    聽著秦述翻來覆去各種的“好”，池胥人有些無語，但也算給秦述面子，點了點頭，“我知道?！?/br>
    俞喬回到山洞的時候，謝時已經(jīng)被謝昀“問”暈過去了。

    謝昀垂眸似在沉思，俞喬走到近前了，他才緩緩抬頭，又緩緩伸過手去，拉住了俞喬，大腦袋直接靠到她的懷里。

    俞喬無語又莫名，難道謝昀是問到了什么傷心事兒了嗎。

    俞喬的身體有些僵硬，但到底沒推開謝昀。

    “阿喬知道的吧，”謝昀悶聲說著。

    “嗯，”俞喬輕輕應(yīng)了應(yīng)，謝昀這莫名示弱的模樣，倒讓她很多話，不知如何開口了。

    “我是謝昀，”謝昀從一開始就沒想瞞過俞喬，只是彼時他那落魄的模樣，很難讓人把他和楚國八皇子謝昀聯(lián)系在一起。

    而且謝氏是大族，楚國一脈成了皇族，其他各國也還有謝姓人家，或貴或賤，皆有。

    “嗯?！?/br>
    “所以……你要和我說什么？”

    俞喬依舊站著沒動，謝昀卻得寸進尺，將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上，這樣能讓他靠得更舒服些。

    “我不會忘了我們的約定，阿喬也別忘了，”他給她當(dāng)“阿爹”，教她武功，她要照顧他。

    對于謝昀的身份，他和俞喬其實早有默契，只是一直沒攤牌而已。

    俞喬稍稍沉默，就也點了點頭，“沒有忘?！?/br>
    “我十二歲墜馬……至今十年過去了，”人生能有幾個十年呢，而十二歲到二十二歲的這個十年，是一個人真正成長最關(guān)鍵的十年，可是他謝昀都在“癡傻”中度過。

    更為不幸的是，醒過來的他，雙足被廢，淪落山野，差點喪命。

    俞喬對他的意義并不止是這輩子的救命恩人這么簡單，他們還有更深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淵源。一直沒能徹底攤開來說，就是有些擔(dān)心，因為這“倒霉”身份，讓俞喬對他有什么他不期待的改變。

    “我母后在我三歲時就過世了，父皇……他有十四個兒子，這十年中，他又生了四個兒子，”所以他這個嫡皇子根本不算什么，要不然也不會被發(fā)配到北境，成為楚國參戰(zhàn)的借口了。

    “我還有很多仇人……他們看我腿廢了，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對于這點，謝昀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在楚京橫行無忌，得罪了挺多人。當(dāng)然……誰不“放過”誰，還得另說。

    “所以，你想我給你當(dāng)謀士？”俞喬問道，平靜的話語里根本聽不出是情愿還是不情愿。

    謝昀抬頭，直直地看盡俞喬的眼底，山洞口火堆映進的火光，染紅了那眸底，謝昀心中再次驚嘆，真漂亮，他們阿喬的眼睛，可真漂亮。

    “怎么會，”謝昀對著俞喬笑，坦然而真誠的微笑，“阿喬不和我生分，就好了?！?/br>
    俞喬怎么能給他這種“胸?zé)o大志”的廢皇子當(dāng)謀士呢？那可真真是屈才了。

    “我不會讓其他人欺負你的，”俞喬有些不適應(yīng)謝昀這般的親昵，但也不討厭，她想了想，謝昀怎么也算她要照應(yīng)的人，如何也不該讓他被人欺負了去。

    俞喬并不能預(yù)見自己會做到何種地步，但給出了承諾，她就會盡力去做。

    “真好啊，遇見阿喬，真的很好，”謝昀低語喃喃，方方清醒過來的謝時聽不清，咫尺距離的俞喬自然能聽清。

    她想謝昀……其實不能算二十二歲吧，心智上來說，是和她一樣的。

    “老……老八，你怎么還不放了我……”謝時趴跪在地上，屁股翹得老高，姿勢狼狽而難受，“這里可不是楚京，十年過去，你以為你還能和以前一樣？”

    他心里堵著氣兒，一不留神，就將心里話說了出來了。

    物是人非……謝昀雖還有余威留存，但到底“缺席”了十年，他就不信謝昀還能按照他以前的活法過日子！

    謝昀的眸光有些發(fā)冷，俞喬卻先他一步，轉(zhuǎn)過身去，“秦述！”

    “堵了嘴，將他綁到樹上，倒掛一夜。”

    “是，”秦述學(xué)著池胥人一般回俞喬話時的模樣，響亮又正經(jīng)。

    他抓著他腳下踩著的破布，不給謝時嚷嚷的機會，塞了他滿嘴，又才跑到外面，叫來兩人把謝時抬出去……倒掛。

    俞喬再轉(zhuǎn)回去，就對上了謝昀轉(zhuǎn)為燦爛的笑眸，對視許久，俞喬終于松了嘴角，回以一笑。

    他是謝昀，是她救回來的謝昀，這一點不會因他身份的變化，而有何改變，她要確定的也就是這點兒而已。

    “我和嘉榮長公主府有仇……”

    “謝時……我也不會放過?！?/br>
    謝昀方才問的很多話，都是為她問的。

    嘉榮長公主……她沒找上他們，她倒敢先來犯她了！

    楚京……用不了多久，她就會達到，到時候才是“算賬”的開始。

    而謝昀……到底算謝家人，如果一開始就知道他是楚國的八皇子謝昀，如果不是這接二連三的遭遇，俞喬覺得……他們很難成為，朋友。

    朋友……就是俞喬對她和謝昀目前關(guān)系的定位。

    “他們都是我的仇人，”謝昀很肯定地告訴俞喬，“對待仇人，阿喬可不能心軟?！?/br>
    謝昀眸底寒涼，對嘉榮長公主，對謝時當(dāng)真是無情的。

    “那就好，”俞喬的冷肅并不比謝昀少。

    俞喬背起謝昀向洞口的火堆走去，吃了點烤野味，韓伊和楊昔就回來了。

    衣服頭發(fā)都沾了秋寒的露水，走到火堆旁，他們才覺得自己又有了知覺。

    “接下來，還要我們做什么？”韓伊搓著手，目光灼灼地看著俞喬，找池胥人一問，就知道俞喬當(dāng)真活擒了謝時，且無一人傷亡。

    “什么都不用做，吃點東西，等天亮吧?！?/br>
    **

    這一夜對有些人來說，注定是難眠的。

    駐地的火是誰燒的？謝時是被誰抓走的？四軍壓境，是打還是不打？

    駐地的大火燒了半夜就讓一場秋末冬初的寒雨給澆滅了，可惶惶人心卻發(fā)酵得愈發(fā)讓人心慌。

    楚國大軍才將抵達，三國對陣趙*的戰(zhàn)場，就連夜回防。

    趙國這塊肥rou，他們急不可耐地想咬上一口，可也不能讓自家大門被打開了去。這樣的紕漏，別說這次的主副帥們，就是作為監(jiān)軍的嫡二皇子謝暉，他也擔(dān)待不起。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如果謝時在謝暉面前，估計會被他罵個狗血淋頭。

    但天還未曉，他就又接到謝時“失蹤”的消息了。

    這回可就難把“鍋”背給戰(zhàn)亂的趙國了，謝時可是在靠近綿州地界的篙草原上“失蹤”的，而那地方，有晉*，魏*，吳*，唯獨就沒有趙*。

    “他是不是躲回綿州城了？”

    不怪謝暉這么想，他讓謝時盡力穩(wěn)住各國大軍，等他回來主持大局，這還沒一天，他就“失蹤”了。再想到他那貪生怕死奢侈好享受的秉性，這樣的事，謝時絕對做得出來。

    “我們的人也傳信過來，荊王沒有回綿州?！?/br>
    “傳令下去，速度加快！”謝暉戴上他的頭盔，向雨幕中走去，“希望能來得及?！?/br>
    各國暗探交錯復(fù)雜，荊六王謝時“失蹤”的事情，根本就沒可能瞞過其他四國，或早或晚，他們就都知道了。

    作何思量猶未可知，但篙草原上劍拔弩張的火氣自是更甚了。

    ☆、第024章 ：焉壞

    池胥人，曾穹，韓伊，楊昔四人，圍著火堆睡了一夜，天蒙蒙亮，就都接連醒來，準確地說，被凍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