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前臺說:“專業(yè)醫(yī)鬧!那女的去年在我們這兒割了雙眼皮,過了一兩個月也不知道是吹了邪風(fēng)還是病毒感染,竟然面癱了。她說她面癱就是因為割雙眼皮割的,讓我們醫(yī)院賠她二百萬!當(dāng)時醫(yī)院剛起步,擔(dān)心有不好的影響,明明知道是受冤枉,還是給了她兩千塊錢息事寧人。沒想到她嘗到甜頭竟然把我們當(dāng)成搖錢樹,隔一陣子就來要錢,我們都快被她煩死了!” 阮大鵬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說:“她癱的是下半邊臉,和雙眼皮有什么關(guān)系?” “就是這個道理啊!”前臺急急忙忙地走了。 阮大鵬扔下筆,觀察該婦女,此人還在醞釀,因為嫌醫(yī)院里外的人不夠多,直到有三位年輕姑娘出現(xiàn)在醫(yī)院門口時,她才深深地吸了口氣,放聲大嚎:“黑心眼爛肚腸的……” 阮大鵬沖出了玻璃自動門。 那婦女突然見眼前多了個人,而且十分高大,驚怒之下后半句話就沒連上,迎賓美女趁機把三位姑娘都接了進(jìn)去。阮大鵬低頭觀察,發(fā)現(xiàn)此女的身高絕不超過一米五,體重倒有一百三十斤,年齡四十五歲有余從面相看,難纏的程度絕不亞于阮女士。 別誤會阮女士,她外號“雞腿劉嘉玲”,既有劉嘉玲的霸王之氣,也有劉嘉玲的美貌,比眼前這個漂亮幾十倍。 面癱婦女兇巴巴地問:“干嗎?殺人啊?!” 阮大鵬只是盯著她的臉。 她一手叉腰,一手撥開阮大鵬,再度扯開嗓子喊:“黑心眼爛肚腸的……” 阮大鵬又動了他雙手托在該婦女的腋下,把她架了起來! 這下傻住的可不僅僅是面癱婦女了,在場的所有人的下巴都差點脫印阮大鵬倒是不緊不慢,在一片駭人的寂靜中,他將人架進(jìn)了自動玻璃門,穿過大廳,架進(jìn)電梯,然后按了上行的按鍵。電梯“?!钡匾宦曣P(guān)門。過了十多秒,才聽到迎賓美女踉蹌的高跟鞋聲,她大概是受驚過度,一下子崴了腳。 阮大鵬往三樓的左乙辦公室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是下意識地這么做了,他一是不想醫(yī)鬧在門口鬧起來,二是不想迎賓和前臺的眾美女受凌辱,三是不知道具體哪個主管管這事兒,四是他覺得左乙能治住這號人。 他闖進(jìn)辦公室,把人放下,說“我去打個電話,你看著她!” 左乙莫名其妙道:“什么?怎么?你、我、等……” 阮大鵬已經(jīng)把門關(guān)上了。 兩分鐘后他打完電話回來,以為自己瞬間穿越到了異次元世界,原本纖塵不染的左乙辦公室一片狼藉,左大公子的俊臉上有五橫五豎十條鮮紅的指甲印,呈網(wǎng)格狀,都腫起小半寸高。他的頭發(fā)也被揪亂了,衣領(lǐng)子也被扯開了。那婦女正騎在他背上,一邊扭打一邊嘶吼:“殺人啦——!強jian啦——!” 阮大鵬慌忙地去救左公子,拽著那婦女的兩只手喊:“別打別打!手下留情!” “呸!”那婦女啐了阮大鵬滿臉唾沫,“流氓!強jian殺人啦——!” 左乙從虎爪下逃脫,第一件事就是沖去反鎖了房門,免得全院的老少都撞進(jìn)來看見他這副慘樣。 阮大鵬臉色一變,對那婦女正色道:“你胡說什么?知道我是誰嗎?知道我爸是誰嗎?” “啊呸呸呸!”那婦女叉腰跳腳,“我管你老子是誰?!” 阮大鵬不甘示弱地道:“不知道我爸是誰還敢亂嚷嚷?我告訴你,我知道你是誰,還知道你老公是誰,你兒子在某中專是吧?上學(xué)期差點兒被勸退。你老公病退在家吧?其實他病退是假,打麻將是真。我連你家住哪兒都一清二楚,某老小區(qū),別眼巴巴地等拆遷了,那塊地方十年都拆不了?!?/br> 婦女突然被說出家庭情況的細(xì)節(jié),氣焰頓時消了一半,橫著眼睛問:“你老子是誰?” “哈!”阮大鵬冷笑道,“你管我老子是誰?我還知道你申請了經(jīng)濟適用房,就憑你還有閑錢割雙眼皮這件事,你的申請就能被拒絕了。你別走,我現(xiàn)在就給我老子打電話?!?/br> 婦女吼:“呸!臭流氓你跟蹤我!” 阮大鵬說:“我犯得著嗎?你別走啊,我打電話?!?/br> “流氓,我要報警!” 阮大鵬說:“你報吧,我們這里到處都是監(jiān)控,連人臉上的汗毛都能拍得清清楚楚,有什么話我們到派出所去說好了。哎,你別走啊!” “你等著!小流氓!你給我等著!” “哎哎哎,你別走啊!” “有種下回不要被我碰到!” “別走啊,站住!” 婦女摔門而去,走廊上響起了她洪亮的叫罵聲。醫(yī)院的十多個閑人正守在門外聽動靜,被她挨個兒罵過來,但罵歸罵,她還是腳底抹油地走了,并且服從了保安的管理從后門溜走的,離開得無聲無息。 左乙粗略地整理好了儀容,頂著他那張網(wǎng)格花臉,不可思議地瞪著阮大鵬。 阮大鵬嘲笑他,讓他趕緊找塊鏡子照照。 左乙問:“你老子是誰?” 阮大鵬說:“我爸和小三跑了啊,你沒聽我媽說過?” 左乙指著婦女離開的方向道:“那是……” 阮大鵬說:“哈,那女的是我媽的競爭對手,原先在小學(xué)門口賣烤串,后來被我媽擠走了。我?guī)啄昵耙娺^她一次,但是沒這么胖,所以我剛才打電話跟我媽確認(rèn)來著家母是宇宙小靈通,別人家的隱私秘辛沒有她不知道的。” 左乙徹底無語…… 阮大鵬從窗戶口眺望道:“走得挺快啊,看來是真怕了經(jīng)濟適用房的名額難得啊,走后門都不一定弄得到呢?!?/br> “那個……”左乙說,“告訴宇宙小靈通,晚上我請她吃高級日本料理。 阮大鵬問:“請我不?” 左乙微微一笑道:“一起去?!?/br> 阮大鵬歡呼雀躍,又掏兜說:“你把鉆戒先收回去吧,放在我這兒實在不安全?!?/br> 左乙說:“滾,這不是一碼事?!?/br> …… 由于迅速徹底地解決了醫(yī)鬧問題,阮大鵬試用期未滿就被留用了,從院長到主管到前臺迎賓都把他夸得跟朵花似的。留用要走流程報總部,少不得征詢各方面的意見,問到左乙這個搭檔兼導(dǎo)師時,左乙說:“該留,這個人極大提高了全院女員工的工作效率?!?/br> 阮大鵬聽說后表示不滿,說:“你什么意思???” 左乙已經(jīng)提前跨上了摩托后座,等著去吃阮女士的海帶排骨湯,說:“承認(rèn)吧,你就是個靠臉吃飯的人?!?/br> “胡說!”阮大鵬怒道。 左乙拍著車子坐墊催促道:“快點兒,海帶燉得太爛了反而不好吃” 阮大鵬悻悻地戴上頭盔,沒好氣地說:“再往后坐一點兒,給我留點兒地方?!?/br> 兩人一邊互相埋怨,一邊發(fā)動了摩托,絕塵而去。 第三章 河豚配蘆芽 凌晨三點,手機像催命一般響起來,我迷迷瞪瞪地接了,電話那頭有人惡狠狠地說:“趕緊開門!怎么睡得這么死,沒聽到敲門???” 我聽著聲音很熟,但一時想不起來是誰,于是下床迷迷瞪瞪地去開門,門口站著我的老板沈則。沈老板似乎一晚上沒睡,兩眼血絲,滿臉胡茬,領(lǐng)口敞著,神情焦慮。 我睡眼迷蒙地望著他。 他說:“滾進(jìn)去?!?/br> 我側(cè)身讓路,他進(jìn)屋順手帶上門,不容置疑地指揮說:“趕緊穿好衣服跟我走,我妹夫病了?!?/br> 雖然半夜我的智商只剩下平時的一半,但就算在平時,我也絕對弄不清這句話的邏輯。首先他讓我穿戴整齊,其次他說他妹夫病了。他妹夫是誰?他妹夫和我穿不穿衣服有什么關(guān)系? 因為弄不清他的意思,我繼續(xù)傻望著他,他便掏出一罐冰鎮(zhèn)咖啡貼在了我的熱脖子上,我發(fā)出了慘絕人寰的叫聲。 沈則體貼地問:“清醒了吧?可以跟我走嗎?” 我手忙腳亂地穿衣服,問:“出什么事了?” “事發(fā)突然,車上說。”他把咖啡扔給我,“動作要快?!?/br> 豪車停在樓下,兩只雪亮的氙氣大燈照著巷口,我爬上副駕駛座,又問:“到底怎么了?” 他皺著眉頭。老實說我特愛看他這副表情,他越煩惱我越高興,光看著他滿面愁容,我就能干下三大碗白飯。 他凝重地說:“吳其,我現(xiàn)在跟你談筆交易,你要是愿意,我把上個月你工作出婁子被扣的一千塊錢還給你,你要是不愿意,我這個月再扣你一千?!?/br> “放屁!”我怒道,“那婁子是我們組馬小紅捅的,你明明知道我是替她頂包!” “我才不管,先說你愿不愿意?!?/br> “愿意!”兩千塊錢足夠我出賣靈魂了。 “好?!彼闹业募绨蛘f,“今天你去結(jié)個婚?!?/br> “……”我問,“結(jié)什么?” “結(jié)婚。” “和誰?” “我meimei?!?/br> “……”我斟酌著問,“沈總,您覺不覺得在我和令妹結(jié)婚之前,應(yīng)該先處處朋友,加深加深感情?” 他突然扔給我一只紅包,說:“來不及了,里面有八千塊錢,你干不干?” “干!”千塊錢足夠讓我賣二百多次身,何況只是娶個母夜叉。 沈則夸我深明大義,說事成之后請我去江邊吃河豚,想吃多少吃多少,毒死了喪葬費他一手全包,然后,他終于告訴我為什么我得去和他meimei結(jié)婚,因為他妹夫病了。 其實我認(rèn)識他妹夫,他是我讀書時的師哥,姓陸,剛才我睡昏頭了沒想起來。順便說一下,沈則也是我的師哥,比我高幾屆,我們?nèi)齻€在大學(xué)里就一起混過。我大學(xué)畢業(yè)后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只好跑到沈則的公司里幫閑,這廝高冷,馭下又嚴(yán),這幾個月我過的也是“刀頭舔血”的日子。 沈則有個meimei叫沈然,和他長得很像,高大英武,虎背熊腰,脾氣也差不多,能嫁出去實屬奇跡,總之他妹夫老陸不但審美觀有問題,還是個受虐狂。 今天是沈然和老陸的結(jié)婚喜宴,但昨天晚上老陸吃油膩了,引發(fā)急性膽囊炎,現(xiàn)在別說是結(jié)婚,連下床都不行了。 我說:“既然新郎病了那婚宴改日子不就行了?” 沈則說不行,68桌賓客的請?zhí)及l(fā)出去了,就等今天。他讓我代替老陸出席婚宴,是因為我和那家伙的身高、體型差不多。另外我是外省人,剛到此地半年,根基不深,平常又宅,單位、宿舍兩點一線,除了公司的同事和巷子口擺小吃攤的阿婆,估計就沒人認(rèn)識我了。 我問:“你們臨時找了個假新郎,男方的親屬竟然沒意見?” 沈則嗤笑道:“這主意就是男方提出來的。你放心吧,上個月男方主場已經(jīng)辦過婚宴了這次是女方主場,男方?jīng)]來幾個人,彼此心里都有數(shù)。 “那女方?jīng)]意見?” “有什么意見?”他冷冷地打著方向盤,“五六百個賓客里,認(rèn)識新郎的十個手指頭都數(shù)得過來。這哪里是結(jié)婚,根本就是受罪。以后我結(jié)婚一定躲到荒島上去,誰都不請?!?/br> 沈則他爸是本地首富,請的都是頭面人物,好不容易在五星級酒店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一回女兒,當(dāng)然死也不肯改婚期。對于廣大“土豪劣紳”來說,面子比女婿的真假重要多了。 我問:“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 沈則說:“去醫(yī)院?!?/br> 到了醫(yī)院我們直奔急救室,老陸正躺在那兒“號喪”,聲音比三五個產(chǎn)婦加起來還大,言語間辱及他那顆膽囊的所有血親、表親以及姻親。 沈則捂著耳朵對他說:“別喊了,吳其來了!” “吳其!”老陸涕泗橫流地要拉我的手,我不肯,他非要拉,還把鼻涕蹭了我一褲子。這賤人摟著我的大腿號叫:“兄弟,全靠你啦!” 我問:“師哥,你昨天晚上吃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