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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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老頭兒把心沉到肚子里,她可是西秦人,聽說過嘉陵縣主嗎?” “西秦人就好,我的腿保住了……哎等等,公子您說是哪個縣主?” …… 三日前,天慈宮的大火足足燒了半日,才因為天降大雨而熄了下來。 滿地焦炭里,宮人們找到了一具僧人尸體,尸體碰不得,一碰,四肢骨灰都碎盡了。 “看不出是迷界神僧還是悟界神僧,太后您看……” “厚葬大師,隨我去問問,殷焱為何現(xiàn)在還不來?!?/br> 天慈宮起火的半日間,龍光殿那側只派過一波救火的兵馬,而皇帝的面,連露都沒有露。 比起衛(wèi)將離放火一事,太后倒是更在意殷焱對她態(tài)度的微妙轉變……故意不來,只有兩種可能,要么他被劫持了,要么他想讓生母死。 ……他終于忍不住暴露出對生母的仇恨了嗎? 太后如是想著,軟轎抬至了龍光殿,讓嚴寧扶著她,入了內殿。 內殿的情況有些奇怪,一絲血腥味低迷地傳來,從角落里侍衛(wèi)的死尸貼著墻壁滑座下來的姿態(tài),甚至于讓人感覺得到殺人者有著一種理性的優(yōu)雅。 “太后……” 嚴寧剛想提醒太后傳喚侍衛(wèi),但卻讓太后做了個制止的手勢,頓時退至一側。 “衛(wèi)將離,是你嗎?” 太后對這個答案有幾分篤定,只因衛(wèi)將離剛剛還在天慈宮外和她說了一句話,若說世上有誰在聽到她與翁玥瑚的對話后更恨東楚的話,除了她,太后也想不出是誰了。 “你師門應當不允許你直接刺殺殷焱的,收手吧,有什么怨懟,讓我與你詳談?!?/br> 繡金琉璃簾,蟠龍柱后,一個玄黑繡金朝服的背影慢慢倒退著,僵硬的頸側蜿蜒流下一絲淺淺血跡,和著瀕死的汗水混在一處,足以讓太后感受到他對于死亡的緊張。 而給予他如此死亡壓迫的,并非太后所想的衛(wèi)將離。 “……白先生,我們既有過合作,想來也是利益攸關,何以反目至此?” 白雪川握著一截斷劍,抵在殷焱脖頸上,他那一貫輕淡而優(yōu)雅的眼底罕見地充斥著一種暴動的冰寒,這代表和他之間,已經(jīng)再也沒有商榷的余地。 “何以反目?”嘲弄的聲音隱約帶著一絲充滿殺意的隱怒,沾血的劍刃緩慢地皮膚上游移著,“一對虛偽的母子,母親拿僅剩的良知填補自己無聊的執(zhí)念,兒子自我陶醉于一個情圣的幻夢里,現(xiàn)實中卻連他眼里的廢物也不如。殷家的人真有意思,仿佛有了所謂執(zhí)念這一層襤褸的遮擋,便能洗得像稚兒一樣白似的……骯臟、無恥、自以為是,你們這樣的東西,也配算計她?” 殷焱對于白雪川不祥的預感到底還是成真了。 他先前之所以仿佛站在高處冷眼旁觀一樣的態(tài)度不是因為他給的利益不夠大,而是他沒有看到危及他逆鱗的存在。他將這一切的世局爭斗看作他與衛(wèi)將離之間的玩樂,一旦他人以卑鄙的手段傷到了他認定的對手,他才會真正顯露出猙獰而瘋狂的一面。 太后心下一沉,女人的直覺告訴她白雪川并不是在想通過威脅殷焱而達到什么目的,只是單純地發(fā)泄他的憤怒,一時間也不由失態(tài)。 “你……你難道不顧門規(guī)?不顧夫昂子的懲戒?” “你們是不是誤解了什么?天隱涯若是能拘得了我,又何必非要拿地獄浮屠來壓……哈?” 顫抖的尾聲帶著一絲殘忍而愉快的笑意:“既然她在你們眼里不是人,自標無情的母親……看著吧,你的兒子在我眼里,一樣連渣滓都算不上——” “??!” 太后害未來得及反應,眼前便是一泓血紅綻出,白雪川毫不留情地把劍刃刺進了殷焱的右眼里,血濺在她面上,一時茫然。 “焱、焱兒!”東楚的太后此時好像從云端上墮入了凡間,成為了一個民間隨處能看的無力保護孩子的母親一般,“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對你有什么好處!” 有什么好處? 瞧瞧這猙獰的面容,好一副愛子的畫面……自標有情是虛偽,自標無情更虛偽。 “……留他一只招子,好好看著吧,山河覆滅,遠比你們所設想的復仇更精彩?!?/br> 何以世人多偽善?何以諸多求不得成執(zhí)? 天下目我以天魔相,我聞天下盡妖聲…… 多年迷障一朝滅,身形如醉方醒,外面陰冷的雨幕照見魔心墮落。 “我觀南閻浮提眾生……舉心動念,無不是罪……無不……可恨……” ☆、第83章 城 雪亮的閃電劃過天幕,讓正望著天空的碧色瞳仁為之一凝。 ……空氣中彌漫著血的味道。 刀口舔血的人,對血的味道尤其敏感。 “……南閻劫火生,如來化天魔?!?/br> 眼里似乎因為氤入了陰雨水汽,閉了許久,衛(wèi)將離才睜開眼,望向剛剛到此調查迷界悟界雙僧死因的佛子溫儀,問道:“這句話是從何處來的?” “是濁世論清,天機卦祖對白雪川的卜相?!?/br> “我與他相處的這十數(shù)年來,都能看見他在追求佛理中關于凈與穢的絕對詮釋,那時候我雖然小,卻隱約覺得他走入的是一條歧途?!?/br> 有時候人離得越近,越是看不清全貌。所以衛(wèi)將離總是會適當?shù)睾桶籽┐ū3忠欢ǖ木嚯x,至少她了解白雪川——上天賜予這個人絕對強大的天賦與智慧,卻沒有在他的意志觀念成型前給予相匹配的磨難與考驗,這讓他的為人處世里從來不畏懼失敗,也不考慮后果。 佛子溫儀在知道白雪川想做什么時,就認識到無論是強權相壓還是武力相搏,都不大可能阻止得了他。不由嘆道:“你沒有相勸過?” “我說不過他,更多的時候很容易把自己也繞進去,畢竟我也是個五毒俱全的凡人?!?/br> 佛子溫儀念了聲佛號,道:“在經(jīng)歷了這些惡人戕害后,衛(wèi)盟主現(xiàn)在可還能把的定當時濟世救民的初心?” “……我不知道?!?/br> 悟界僧死得極其凄慘,不像是白雪川以往的風格……更像是一種泄憤。 而世上能引起他憤怒的事情不多,現(xiàn)在恐怕只有她一個。 衛(wèi)將離的神情帶著迷茫:“他想做的事情實際上就是我想做的事情,只是……殷磊在這件事中并不欠我什么。我們這些局中人當中,殷磊是最清醒的,清醒到我覺得至少在保證他贏到最后了之后,再算清我和殷楚皇室的帳,我才覺得心中坦蕩?!?/br> 佛子溫儀并沒有急于肯定她的想法,問道:“那你又是為什么站到了與白雪川的對立面呢?他在為你遭受的不公復仇,能被這樣珍重,不是每個人都很渴念的嗎?” 衛(wèi)將離搖了搖頭道:“他就是這一點很可怕,會無限縱容我去做很多過分的事,而我這個人是不能慣的,一慣就要壞?!?/br> 佛子溫儀也聽說過衛(wèi)將離很久以前因為為人過于張狂,闖下不少禍事,和她一起并肩作戰(zhàn)的許多友人,在爭斗中直接或間接地死別,或許這就是她現(xiàn)在寧愿把所有的重責壓在身上也不愿意去累及他人的緣由。 佛子溫儀大約能體會到白雪川的心情,帶她師從鬼谷,授藝學武,就是為了讓她縱橫天下無所畏懼,而不是如現(xiàn)在這般如履薄冰。 “從友人的角度來看,雪川兄是會很失望的。” “那我能怎么做?支持他的舉動,引大軍東進,甚至于讓匈奴趁機踐踏中原?” 白雪川的話,向來一半是藥,一半是毒,他的確能治得了兩國紛爭,或許幸運的話,能讓西秦一口氣滅了東楚,從此天下一統(tǒng),但引狼入室的同時,狼又是如何肆虐中原的,并不是他首要考慮的事。 “恕貧僧直言,衛(wèi)盟主什么都做不了?!狈鹱訙貎x做了個冷靜的手勢,語調平靜道:“白雪川長于利用人性貪婪cao縱天下格局,這恰恰是時局爭斗中最有效的手段。而衛(wèi)盟主在這一點上甚至于比他還高傲,不屑于與小人打交道,過于相信自己的力量能改變一切,如此一來,與白雪川相斗,可謂毫無勝算?!?/br> “但我不覺得?!毖劾锏莫q豫一淡,衛(wèi)將離便露出她一貫的鋒銳目光來:“我便是不與他為敵,也要暫時將匈奴抓在自己手上?!?/br> “可你不是一向不喜與西秦皇室打交道……” “現(xiàn)在不是由得我喜不喜歡的時候,比起讓呼延翎掌握草原鐵騎,衛(wèi)霜明必然更愿意把信任交托在我身上?!?/br> 佛子溫儀一貫清淡的眼底這才肅然起來,道:“你要去奪可汗之位?” “有何不可?” 與中州天朝有所不同,匈奴的繼承人是不分男女的,只要你有實力,有狠絕的手段和相應的血統(tǒng),你就足以擁有爭奪王位的資格。 西秦那邊有衛(wèi)皇死死壓制,衛(wèi)將離無從下手,唯一的突破點就是匈奴。 ……在野為蛟,亦有龍血。 衛(wèi)將離走得很決絕,仿佛她先前的立場動搖像是從未發(fā)生過一樣,佛子溫儀站在原地,看著衛(wèi)將離在雨幕中消失的身影,回頭對推門進來的人低頭行禮道:“陛下覺得,若她當年能留在西秦朝中,是否會如太上皇所言,是東楚一大勁敵?” 殷磊并沒有回答他,而是聽著檐下的雨滴,問道:“你說,她為什么不恨我?” “陛下為何問這個?” “朕想了很久,還是不明白,分明是朕的親族戕害她至深,為什么她不遷怒在朕身上?” 佛子溫儀嘆了一聲紅塵劫,道:“衛(wèi)將離其人,愛恨分明,這也許是她之所以能在西秦服眾的緣由之一吧?!?/br> “愛恨分明?”眼底神光微暗,殷磊喃喃道:“只怕是……無愛則無恨吧?!?/br> …… 東楚夏州,邊城。 貫穿太荒山的大江叫做灞川,高大的太荒山將秋冬的雨水擋在山之東側,匯入灞川的無數(shù)支流中,自楚京出發(fā),快馬加鞭四天三夜,過了河洛平原,便到了壽州,在壽州最大的碼頭乘船,沿灞川支流汾水逆流北上,乘船七日,便能趁著秋季漲潮直達夏州。 這是東楚最大的與匈奴兀骨部邊貿(mào)的州府,再往南兩百里,便是僅次于皚山關的三國交界第二個重要關口天懸關。 “皇……衛(wèi)姑娘,我們在這里等候已久,請上馬車吧。” 傷病痊愈,武功恢復,經(jīng)過小半個月的水陸顛簸,衛(wèi)將離精神不減,見夏州接她的并非清濁盟,而是一群商人,不由得有點奇異,看了一眼他們衣袖上的家徽,道:“你家馬大小姐消息還挺靈通的?!?/br> “姑娘言重了,大小姐只交代過姑娘對馬家有恩,而姑娘在壽州中轉時不巧讓族里一個掌柜給認出來了,這才吩咐我們在夏州接待一番。您看要是我們存心尾隨,何必要在這里自曝身份不是?” 馬家是聰明的,最喜歡見縫施恩,萬一哪一天西秦真的打進來,他們至少還能在她這兒找一條活路。 衛(wèi)將離倒也不怕他們有什么貓膩,笑納了這番好意,道:“馬家的好意我記下了,我來此有要事要辦,你們可知道匈奴一年一度的兩部夜宴?” 那馬家人訝異道:“您要去關外草原?” 衛(wèi)將離上了馬車,讓他便駛邊談,道:“我的線人告訴我匈奴的兩部夜宴提前了,你們可知在哪兒舉辦?” 那馬家人和旁邊的隨從商量了兩句,對衛(wèi)將離回道:“匈奴往年的夜宴都是在十二月上旬,為商議今年是否南下劫掠而開的,今年的確是提前了一個月,今年是在東匈奴的雪圣河畔,只是您一介女身,那匈奴又兇殘非?!?/br> “多謝關心,我最不怕的就是自負武力之輩?!?/br> 從碼頭上下來的客人經(jīng)過江潮顛簸,便是個壯漢也多少有點萎靡之色,馬家人見衛(wèi)將離精氣神都非常人,心下暗嘆聽說新后之前武壓東楚群雄,恐怕真不是吹的,便道:“您趕得巧,夜宴正好是在明夜,到時兩部的王族都會齊聚在那里,您要是想去,正好馬家這兩天有去給夜宴送酒的生意,您可以一同前去?!?/br> “我從中原腹地來,一向很少了解匈奴內政,你們離得近,消息靈通些,我想問一問近來匈奴兩部有什么矛盾嗎?” 關于這個馬家人到時經(jīng)常向州府和族里匯報,很快便答道:“還不是乞顏部無后的事,原本草原上的匈奴只有乞顏部一個部族,乞顏部便是匈奴的正統(tǒng)王族。可到了前朝覆滅的時候,乞顏部西遷,當時有一支家臣執(zhí)意留在王庭抵抗東楚的吞并……您別笑,太上皇在的時候,東楚的兵鋒幾乎所向無敵,逼得匈奴不敢進犯半分?!?/br> ——你是想說現(xiàn)在的陛下戰(zhàn)事上不給力,過得憋屈是吧。 殷磊在百姓嘴里日常被掛,衛(wèi)將離聽著聽著也就習慣了,面無異色道:“繼續(xù)?!?/br> “后來東楚和西秦形成對峙的局面,匈奴這邊也就停戰(zhàn)了,這留下來的一支家臣便建立了兀骨部,表明上還是尊乞顏部為王,實際上因為戰(zhàn)爭累積的威望,他們的首領兀骨鐵驪已經(jīng)自立為可汗,而乞顏部的大汗唯一的女兒已經(jīng)嫁去了西秦,這一次那鐵驪可汗恐怕就是來奪取王脈的?!?/br> 白雪川這點倒是沒騙她,匈奴內部的確有問題。 衛(wèi)將離正思考著,車窗前忽然掠過去一個行人,立時便坐起身往車外看了一眼,對馬家人問道:“我們要去的是馬家的酒樓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