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黑暗中他停下動作,看著白色被單上的點點殷紅,也被嚇到了,他去吻她的淚,又是歉然,又是心疼,他不知如何才能讓她不疼,大半夜甚至想爬起來給她買止痛藥。 最后她攔住了他,之后兩人什么都沒再做,他就那么靜靜抱著她,親她的眉眼,親她的發(fā),所有的千言萬語,都深藏于那黑暗中,虔誠而細致的吻里。 最后的最后,他吻著她的指尖,跟她承諾:“沅沅,我只有一顆心,給了你,絕不會再給第二個人?!?/br> 她輕輕點頭,說:“我也是。” ……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呵,彼時信誓旦旦,為何負心薄幸,輾轉(zhuǎn)即忘? 燈光清冷,沐在這靜悄的房間像深冬的霜,宋昱庭回過神來。 紅色絨布袋還在手心握著,他低下頭去,在那青絲上落下一吻。 江沅,命運也許能改變你,卻絕不會動搖我。 逆轉(zhuǎn)命輪,我終會讓你回到我身邊。 ☆、chapter 30吻別 因著一點半飛機就要起飛,在家吃過午飯再去機場一定來不及,所以江沅上午便出發(fā)了,車子經(jīng)過某個商圈,趁著還有些時間,她讓宋昱庭停車,她去商場里給老家的親戚買點東西。 沒想到還真是應了那句話,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一進商場,她居然遇到了故人。 上午的商場人并不多,宋昱庭接了個電話在外面打著,江沅獨自走進一家鞋店,正看著玲瑯滿目的擺柜,耳畔一個聲音傳來,“哎呀,慢點慢點,當心肚子!” 這熟悉的聲音從前對她永遠都百般挑剔,如今卻親切和藹,她扭頭一看,可不是她前任婆婆常老夫人? 不僅是常老婦人,還有常家的兩三個保姆,以及被諸人眾星捧月呵護備至的大肚子的艾莉。 見了江沅,常家一行人頓住腳,常老太太看江沅獨身一人,譏誚道:“喲,還以為有多大能耐呢?原來沒攀上宋氏的高枝?。 ?/br> 江沅仍是平靜的看著她,眼里有淡淡諷意與憐憫,為了老太太這強撐的高傲 ——這幾個月常氏的消息斷斷續(xù)續(xù)從報紙上了解了些,常氏果然陷入了困局,且越來越險。 當然,眼下面對江沅老太太絕不會表現(xiàn)出來頹勢,她仍是以往刻薄的模樣,不依不饒道:“放心,咱曾經(jīng)也是一家人,宋家不要你,我可以介紹一個給你,那王家司機最近剛好老婆沒了……” 江沅也不動怒,只輕輕笑了笑,說:“老太太,沒人告訴你,與人為善,多積口德,是為自己攢福氣嗎?” 老太太臉一沉,“先顧你自己吧!你離婚不就為了那姓宋的嗎?可他人呢?”她篤定宋昱庭不在,叉腰滿店子喊:“人呢,倒是也讓我們看看??!” 正洋洋得意勝券在握,店鋪玻璃門一轉(zhuǎn),一個頎長身影走了進來,宋昱庭低沉的嗓音含著疏淡與強勢一并傳來,“找宋某什么事?” 他態(tài)度看似風輕云淡,卻有壓迫感瞬時釋放,看向常家人的眼里褪去一貫對江沅的溫柔體貼,又恢復到那個縱橫商道清冷而強硬的男人。 常老太太立刻被他的氣勢噤住。她原本想看江沅的笑話,如今宋昱庭一來,立馬遭啪啪打臉,饒是店內(nèi)導購員都忍不住偷笑——她們也不喜歡這個一進門就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老婦人。 常老太太的臉掛不住了,強撐著說:“怎么?我這人念舊重情,惦記從前的兒媳婦,打個招呼不行???” 宋昱庭走過去牽住了江沅的手,“那常老太太記好了,這是我宋家的人,跟常家半點關(guān)系也沒有。老太太要是再惦記,那宋某也就禮尚往來,多惦記惦記你們常家了?!?/br> 他眉梢浮起冷意,口吻里有了警告的意味,那“惦記”兩字不僅被他重疊使用,還咬得重重的,明顯話里有話。常家老太太頓時臉色一變,先前宋昱庭就讓常家損失慘重,要是再繼續(xù)惦記,常家還要不要活了?為了逞口舌之快,反倒惹禍上身,可實在虧大了。 宋昱庭還在說:“剛才誰說要介紹司機給我家沅沅的?不必cao心了,我們家不缺司機,缺保姆,老太太要是真惦記,等走投無路后來我宋家,沅沅這人心善,賞你一口飯還是肯的。” 老太太臉漲得通紅,但宋昱庭渾身的冷意讓她不敢再回嘴,但終究還是忍不住這口氣,她一轉(zhuǎn)身,拿著手機去了店門外。 店里幾人還站在那,江沅看著宋昱庭有些詫異。七年后的他,從當初那個木訥又青澀小伙子到如今氣場強大而言辭犀利的成熟男人,時間果然是最好的改造師。 還有剛才那句宣誓主權(quán)的“宋家人”——這才好了一天,他那樣不予置喙的語氣,好像自己鐵定得嫁給他,這篤定霸道,難道也是這七年的長進? 她扭頭嗔他一笑,心里卻有些甜意,而宋昱庭亦輕捏她的手,算是回應。 正甜蜜,那邊艾莉走了過來,給自己選孕婦平底鞋,與江沅擦肩而過時兩個女人對視了一眼,旋即江沅掃掃艾莉的大肚子,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表情。 這里有個秘密,但她不會揭穿。 她不說,不是擁有圣母的寬容,而是在等,時光終究會幫她懲處這些曾傷害她的人。她不急。 接下來的時間,江沅便在店里挑鞋。她想給快過生日的表妹買雙鞋做禮物,因著表妹的腳跟自己差不多,她便拿自己的腳試鞋。而宋昱庭陪在一旁陪她,他耐心地給她意見,甚至蹲到地上給她扣鞋扣,一米八幾的男人蹲到地上,背脊筆直,眼神專注,屋內(nèi)的燈給他鍍上一層柔光,像是童話故事里的王子在給公主穿水晶鞋。周圍導購員看著江沅,眼里滿是艷羨。 選到一半,門外有人影一閃,江沅本能地抬眸看去,就見常郁青出現(xiàn)在了店門外,不用猜,肯定是老太太打電話告狀把他喊來的。 江沅直起了背脊,一只溫暖的手伸過來,輕撫她的背說:“你在這繼續(xù)挑,我去去就來?!?/br> 宋昱庭說著便朝著常郁青的方向去了。江沅低頭繼續(xù)試鞋,與艾莉看到常郁青焦急的表情相比,江沅沉穩(wěn)平和,仿佛壓根沒看兩個氣場不對的男人碰了頭。 其實她不是平和,而是她相信他——是的,七年之后,他以嶄新的模樣回歸,強大、冷靜、自信,她相信他能處理好常郁青,就像她相信他的愛,相信他能給自己足夠的安全感。 她笑了笑,抬頭看著宋昱庭跟常郁青兩走到了另一側(cè)休息水吧,然后扭頭,去另一個柜臺挑男鞋,宋昱庭穿42碼的。 . 而那邊咖啡吧內(nèi),裊裊的咖啡香中常郁青冷笑,“宋昱庭,一個大老爺們欺負一個老太太跟孕婦有意思么?” 宋昱庭抿了口咖啡,這常老太太侮辱江沅在先,到了常家人嘴里,倒變成了自己無限委屈。 宋昱庭用眼角瞟了一眼常郁青,淡漠的眼風含著不屑,他吐出幾個字,“就是欺負你們又怎樣?” 這樣直白的蔑視,常郁青嘴里的咖啡差點噎住。 他緩緩將咖啡咽下去,強壓住肚里翻騰的火氣,眼睛掃到對面店里大肚子的艾莉,終于找了個可以碾壓對方的理由,“你傲什么呀,我馬上就要做爹了,有子萬事足!你呢,娶了個不會生娃的女人,后繼無人,不覺得自己可憐嗎?” 宋昱庭毫不見生氣的模樣,甚至難得認真地瞅瞅常郁青,“你信嗎?我從沒想過要江沅替我生孩子?!?/br> 常郁青鼻腔里輕哼。 宋昱庭接著說:“你不知道嗎?女人生育很痛苦,要么上面一刀,要么下面一刀。” 常郁青仍是冷笑,“那沒辦法,這是她們的義務!” 宋昱庭亦是淺笑,“所以這就是你輸給我的地方,你明明留她在身邊七年,卻從沒一刻得到過她的心?!彼鹕韥?,居高而下的目光頓時有逼人的意味:“別告訴我,你現(xiàn)在看到她,心里沒有不甘?” 常郁青漸漸變冷的臉印證了宋昱庭的話。 商場失意,情場也失意,說沒有不甘怎么可能?除了不甘外,嫉妒、憤惱、憎惡、怨恨、想要報復……一樣都不少! 宋昱庭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模樣,唇邊甚至噙著一抹笑,看著常郁青的表情像在憐憫一個失敗者,“別看我,我只是通過這件事告訴你,你輸給我的原因——很簡單,我對她是真心,而你是假意?!?/br> 他攤攤雙手總結(jié)道:“一句話,你活該?!?/br> 常郁青定定看著宋昱庭,可幾秒鐘后他不怒反而笑了,他慢慢開口,“你知道嗎,我把手里那個工程轉(zhuǎn)了,套現(xiàn)了?!?/br> 宋昱庭仍穩(wěn)如泰山,“所以?” “所以我又有翻身的本了?!背S羟嘈Φ迷桨l(fā)輕快,“等著吧,你高興不了太久了,等我翻身起來,我要你好看!” 宋昱庭挑眉,“拭目以待?!?/br> . 到機場時不到一點,距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 宋昱庭陪著江沅坐在候機大廳,擔心她中午沒吃什么飯,他買了許多吃的,放在她包里。 江沅的心思卻不在吃的上,她在想離開商場的那一幕,常郁青從咖啡屋里出來時,臉色如烏云密布,臨走時還瞟了她跟宋昱庭一眼,眼神跟刀子似的。 不過她也懶得細究,有這心思不如陪陪宋昱庭呢,于是她對身旁宋昱庭說:“一會你送完我后,車后備箱有幾個袋子,你記得拿回去。” “怎么,后備箱你落東西了嗎?” “不是?!苯鋼u頭,“買鞋后給你挑了一件薄外套?!彼钢杆尼樋椡馓祝疤祚R上要熱了,厚外套不能再穿了,我看那件合適,就拿了。” 兩個人早已無須說謝,宋昱庭看著她笑,將她的手籠在掌心,眼里滿滿喜色。此時機大廳的廣播響了起來,提醒江沅的航班到點了。 江沅起身跟宋昱庭告別,宋昱庭仍是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輕輕摩挲著,說:“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給我打電話。” 這七年分離,好不容易破鏡重圓,只聚了一夜便要匆匆離開,江沅心里自然也是不舍的,但想著團里的要事,只得松開了宋昱庭的手,在依依惜別的眼神中拖著行李走向登機口。 她的身影越走越遠,宋昱庭的目光蛛絲般黏在她身上,隨著她的一步一遠,眸里不舍不斷加深,在江沅下意識回頭看他時,宋昱庭瞳里的情愫終于洶涌而出。 “沅沅!”他大步上前,不顧機場里人來人往,將她往懷里一攬,旋即捧起她的臉,以唇相覆。 周圍傳來人群的驚訝吸氣聲。 江沅也怔了,手一松,行李箱啪地歪倒在大理石地面。 宋昱庭恍若未聞,一手握住了她的手,一手扣著她的后腦,吻她吻得更深。 唇舌相觸,這從昨天到現(xiàn)在壓抑了兩天的渴望,終于釋放。 擁抱、貼面、熱吻、鼻息相繞。他連呼吸都想與她共享。 偎依、微笑、凝視、十指緊扣。有朝一日她終回他身旁。 良久,他撤離了她的唇,她臉頰都紅了,唇色更是紅潤潤地,像枝頭春櫻。 他仍是擁著她,不顧周圍來去絡繹不絕,跟她貼著額摟著腰,恨不得讓她在他身上落地生根,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他牽起她的手,在那個日后會戴上他戒指的無名指上落下一吻,說:“等我把手上的急事忙完就去找你?!鳖D了頓,加了兩個字,“很快?!?/br> 話音很輕,卻重如承諾。 ☆、chapter 31歧視 江沅是在傍晚到的小鎮(zhèn)?;椟S的天彩霞旖旎,猶如濃墨重彩的油畫,可她沒心思看,直奔藝術(shù)團。 見了她,團里幾個骨干臉色都不怎么好。江沅忙問原因,沒人回答,都像憋著一股氣似的,而秦素梅更是在旁點了根煙,吞云吐霧抽了起來。 江沅奪過她的煙,“都說了,咱這是嗓子活,少抽點煙,過段時間還得登臺唱呢。” 秦素梅將煙又搶了回去,“還唱什么呀,鎮(zhèn)里都來電話,說不讓唱了?!?/br> 江沅一怔,“什么意思?” 秦素梅道:“原本說是讓咱團代表d市在藝術(shù)交流會上表演,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縣里有個什么舞蹈團也說要去,帶團的是個叫于曉麗的女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竟然把咱擠掉了!” 團里那個叫老馬說:“她把咱擠下來,那咱之前半個多月累死累活的排練,都白費了?!?/br> 另一個人接口,“更可氣的是,她還放話讓咱別不知死活的跟她爭!” 幾個人七嘴八舌后一起看向江沅,“團長,現(xiàn)在怎么辦?是這么放棄還是想法把于曉麗擠回去?” 江沅沉默了會,并未被這些人煽動情緒,只說:“明天我去趟文化中心,了解清楚情況后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