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寧良媛!” 她叫了一聲。 珍珠站起身來,福了一禮:“妾身在!” 太子妃撫著已經(jīng)凸起的肚子,微微一笑,道:“你坐這么遠(yuǎn)干嘛?難道本宮還會吃了你不成,過來!” 珍珠心里忍不住緊張,走上前去,垂著眼,沉默。 “最近太子一直都歇在你的絳色院,可見你在殿下心里地位實在是不同于其他姐妹。只是,太子爺不比旁人,專寵一人這卻是不可的!”太子妃抬眼看她,因為害喜,她臉上的rou清減了幾分,可是珍珠卻是圓圓潤潤的,看著并不胖,只是豐潤的感覺,氣色極好,這分明就是被情愛滋潤的。 心里冷笑,太子妃道:“還望寧良媛能多多勸誡太子,雨露共沾!” 珍珠抿唇,還是不說話。 太子妃有些不悅,質(zhì)問:“寧良媛為何沉默不言?難道是心有不愿,竟然是將本宮一番話置若罔聞嗎?” 她眉目一厲,眼里灼灼,緊緊的盯著珍珠看。 珍珠終于開口,謹(jǐn)言慎行的道:“妾身,會記得勸誡太子的?!敝皇?,記得歸記得,她才不會真的跟太子說了。 太子妃滿意的笑了笑,點(diǎn)頭道:“很好!” 下邊宮女捧上熱茶來,太子妃瞥見,捏著帕子道:“把茶盞給你們寧良媛,不知寧良媛愿不愿意給本宮奉上一杯茶?” 珍珠抿唇,小心翼翼的道:“妾身,自然是愿意的!” 她心里欲哭無淚,即使不知道自己有孩子,這太子妃還是盯著自己。 “太子妃請喝茶!”雖然心里憋屈,但是珍珠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太子妃輕飄飄的伸出手,就在她接過茶盞的時候,她手一松。 “啪!”一杯茶,直接落在地上,碎成無數(shù)片,guntang的茶水飛濺開去,珍珠嚇得連連后退兩步。 太子妃狠狠的拍打椅子,怒道:“很好,寧良媛你是不愿與本宮奉茶不成?” 珍珠連忙跪下,誰都知道太子妃這是故意找茬,可是她是這里身份最尊貴的,就算知道她是故意的,珍珠也只能忍了。 “太子妃明鑒,妾身絕無此意!” 太子妃看著珍珠那雙漆黑如墨,干干凈凈的眼睛,沒有沾染任何陰晦,干凈得讓人就恨不得讓人剜了她的眼。 天真爛漫? 宮里最容不下的便是天真,進(jìn)了宮還天真的女人,不是死了,就是無寵。可是偏偏,珍珠有寵,卻也還有那份天真。這份天真,除了太子護(hù)著的,又能有誰? 張嬤嬤幾步上前,跟著跪下,道:“太子妃息怒!” 太子妃看著張嬤嬤,便是這個老奴,仗著是太子奶嬤嬤,便一直與她作對,若不是有她存在,這寧珍珠豈不是由她磋磨?那絳色院被她弄得跟個鐵桶似的,她的手根本插不進(jìn)去。 “寧良媛口出狂言,以下犯上,視本宮無物,本宮作為東宮之主,怎能視而不見?” 她冷冷一笑,撫著昨夜剛修剪的指甲,艷麗的蔻丹襯得她一雙手越見白嫩:“院外跪上一個時辰,小懲……大誡!” “太子妃!” 張嬤嬤心里著急,卻是無可奈何。她雖然是太子奶嬤嬤,說著好聽,可是卻還是一個奴婢。太子妃做主子的發(fā)話了,她一個奴婢,又豈能多言? 這段日子,太子妃害喜,加上她從中斡旋,這才沒多少心思來整治珍珠。如今她是下了狠心了,一定要懲罰珍珠泄憤了。 珍珠眼睛瞪得圓圓的,咬了咬牙,她看了一眼張嬤嬤,然后以手撫頭,叫道:“……呀,我的頭,怎么這么暈???” 說完,直接就倒在了張嬤嬤懷里。 眾人:…… 哪就有這么巧的事兒,早不暈晚不暈,偏偏在太子妃要懲戒她的時候就暈? 太子妃捏著椅子險些氣個仰倒,可是人家都暈了,她還能抓著人把人搖醒不成? 張嬤嬤抱著珍珠,面上“驚慌”,忙叫道:“良媛,良媛!您醒醒!” 又與太子妃請求道:“太子妃,可否請您讓人抬個軟轎來?再派人去請個太醫(yī)來?” 說著,她道:“太子爺若是知曉我們良媛暈倒,必定也是急得很的。” 她這提著太子,分明是在提醒太子妃,珍珠在太子心里分量不一般,若要對她出手,也得想想太子。 太子妃氣得不行,可是腦子卻有一種極致的冷靜,撫著手上濃綠的戒面,她冷笑道:“你們寧良媛倒是暈倒得巧,本宮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暈了?說不定,她是為了逃避本宮的懲罰,這才裝暈了?來人,給本宮把張嬤嬤請到一邊去!” 一邊說著,她扶著雨落的手站起身來,腳上一雙雪白色繡著紅色牡丹的繡花鞋,纖塵不染。 眼里的光芒幾近于狠毒,她提起腳,慢慢的踩在珍珠的手上。 她肚子里有孩子,這可是太子的嫡長子,頂頂尊貴的,皇后娘娘可是一直盼著這個小皇孫的,就算她把這寧珍珠的手踩爛了,太子再生氣?又能如何?不過一個小小的良媛,這宮里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br> “太子妃!”張嬤嬤被幾個丫頭抓住壓在地上,臉上冷汗直冒,又驚又懼。完全沒想到太子妃竟然如此不顧太子,一副要撕破臉面的模樣。 “您難道就不怕太子生氣嗎?” 太子…… 太子妃冷哼一聲,聲音柔柔的,道:“不過一個良媛,放在其他人家也就是一個賤妾。太子難道會為了一個賤妾,懲罰于我這個正妻不成?” ☆、、第48章 ,,支持 珍珠落在地上的手指忍不住動了動,死死的咬著唇。 她肚子里,還有一個孩子。 這孩子還這么小,摸著腹部你都不能覺出他來。張嬤嬤說過,這時候她更加要小心。若她真應(yīng)了太子妃的話去外邊跪上一個時辰,這孩子,難道還能保得住? 珍珠無奈之下才想到裝暈,想著最起碼能避過一時??墒侨f萬沒想到,太子妃竟然連最后的臉皮也要撕破了。 太子妃一雙腳上的繡花鞋不是尚服局送來的,而是身邊繡藝精湛的宮人做的,上等的雪絹錦綢為鞋面,看上去似是白雪一樣發(fā)著光,也像白雪一樣干凈。上邊繡著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含苞待放,似是下一刻就會綻放一樣。 就在太子妃腳踩到她手上之時,珍珠猛的縮手,秀手掩進(jìn)長袖中,握成拳。她慢慢坐起身子,另一只纖纖玉手拂過有些凌亂的鬢發(fā),唇色粉嫩紅潤,微微一抿,而后彎起。 “你……好啊你!果真是裝暈欺瞞本宮!” 一腳踩空,看她坐起身來,太子妃面上露出一絲狠辣得逞的笑容。 珍珠站起身來,仰起來的一張小臉巴掌大小,細(xì)致清麗,細(xì)看還能看見她臉頰上細(xì)細(xì)的絨毛,看起來很是乖巧可人。 “太子妃明鑒,妾身可沒有裝暈!”珍珠微微一笑,扶了扶發(fā)間上搖搖欲墜的吐珠簪子,雙頰生暈,羞澀道:“只是昨夜太子殿下太過勇猛,妾身身體才有所不適!” 太子妃一干人:“……” “傷,傷風(fēng)敗俗!”太子妃哪聽過如此直白低俗的話,當(dāng)即就怒道。 “男歡女愛本是人之常情!”珍珠睜著大大的眼睛無辜的看著她,道:“妾身這不是再向您解釋妾身暈倒一事,實在是無可奈何嘛!” 就連張嬤嬤對她突變的畫風(fēng)都有些回不過神,珍珠轉(zhuǎn)身瞧著兩個壓著張嬤嬤的宮女,道:“太子妃可要想清楚了,張嬤嬤可不是別的能任您捏拿磋磨的嬤嬤,她可是太子爺?shù)哪虌邒?,是皇后娘娘的得意人,您確定要如此折辱于她?就不怕太子與娘娘怪罪?” 她這話是明晃晃的威脅,眉眼一片囂張得意,竟與先前的乖順完全不同。 張嬤嬤原想著太子妃若真的不依不饒,就只能把珍珠有孕的事情說出去,沒想到珍珠會突然絲毫不給太子妃面子。 “奴婢愧對太子與皇后娘娘厚愛,奴婢一個卑賤之身,太子妃想懲戒便懲戒便是罷了。只是奴婢好歹也是太子的奶嬤嬤,俗話說打狗還看主人了,太子妃如此折辱奴婢,竟是絲毫不將太子看在眼里了?” 張嬤嬤后邊半輩子,太子奶嬤嬤,底下人誰不對她客客氣氣的,就連宮里的主子,也給她半分薄面,她還從來沒有被人這么壓在地上過。 太子妃瞇起眼,坐回椅子上,看著這主仆二人,道:“嬤嬤說的這是什么話?本宮與太子夫妻一體,太子的奶嬤嬤就是本宮的奶嬤嬤。本宮只是怕嬤嬤與寧良媛主仆一場,見她被罰,一時沖動,鑄就大錯,那就不好了。你們兩個,還不將張嬤嬤放開?” 張嬤嬤在宮里浸染多年,若是太子妃來陰的她怎么也能給她打回去,可是偏偏太子妃如此簡單粗暴,直接以勢壓人,她卻是完全無可奈何——說到底,她只是個奴才而已。 太子妃瞥了一眼珍珠,笑道:“只是寧良媛,目無尊法,為逃避本宮懲戒,裝暈在前,如今更是絲毫不把本宮放在眼里。若是不罰,本宮這太子妃又有何威嚴(yán)可言?” 趙承徽咳了兩聲,有些擔(dān)心的看了珍珠一眼,柔聲道:“太子妃息怒,寧良媛性子單純,絕不是有意所為的,還望太子妃能夠輕罰?!?/br> 珍珠看了她一眼,突然冷笑道:“趙jiejie這是要將我的罪名壓實了?” “不過也是,太子爺也不知有多久沒近過你的身,你自然不知道魚水之歡,男女之事,有多么的甜蜜,也有多么的磨人!” 趙承徽神色一僵,眼里淚光閃爍,垂淚不止,辯道:“meimei聽我說……” “你什么都別說!”珍珠瞪著她,眼里似乎有兩簇火光在閃爍,面上卻是極致的冷淡平靜。 太子爺…… 看著她這幅表情,在座的女人心里都想起了一個人。 珍珠慢條斯理的道:“我最煩的就是你心里分明不喜于我,偏偏卻還要做出一副溫柔體貼的模樣來。我沒有耐心于你玩姐妹情深的把戲,更不想與你這種面善心惡的人來往。” 她很討厭趙承徽,第一次見面本能的就不喜歡,后來更是知道她分明就心悅太子,可是偏偏她卻還能親熱的喚自己meimei。 這里的人誰見過珍珠這一面?她向來是乖巧可人的,性子天真爛漫,可是卻不是如今這副猖狂的模樣。 珍珠手里握成拳,不敢松手,她怕這一松手提起來的那口氣就沒了。 “太子妃若要懲罰妾身,妾身無話可說!”她又轉(zhuǎn)頭看太子妃,挑眉甜甜的笑道:“只是太子爺說過,妾身這眉,這眼,這唇,甚至是這副身子,通通都是太子爺?shù)?,旁人絲毫沒有處置的權(quán)利。太子妃若要處罰妾身,還得與太子爺說一聲,不然妾身也不敢聽您的?!?/br> “張嬤嬤!” 她喚了一聲,眉眼冷淡疏離,那表情神態(tài),像極了太子,竟唬得屋里的人不敢說話。 “良媛!”張嬤嬤忙伸手扶住她的手。 “妾身身子有些乏了,就不在這多待了,還望太子妃恕罪!” 說著,她竟然視一屋人于無物,扶著張嬤嬤的手,以一種囂張勝利的姿態(tài)走出了怡芳院的花廳。 * “良媛!” 走出太子妃的怡芳院,珍珠突然雙腿一軟,還好張嬤嬤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良媛,您沒事吧?”她有些擔(dān)心的看著她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 珍珠哭喪著臉看她,道:“嬤嬤,我腿軟了了!” 誰知道,她剛才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說出那番話的,誰又知道,她剛才心里是有多么的害怕。一直憑著那口氣她才挺到現(xiàn)在,如今那口氣松了,她就覺得雙腿發(fā)軟,后怕不已。 張嬤嬤連忙扶著她,有些佩服的看著她,道:“良媛您剛才可真厲害!” 珍珠咬著唇,一雙手毫無察覺的死死的掐著張嬤嬤的手,道:“太子妃視我為眼中釘rou中刺,無論我如何溫順聽話,她都看我不順眼!既然如此,我為什么,還要委屈我自己呢?”她們之間,爭的是同樣一個男人,注定了她們一輩子都是敵人。 她看著張嬤嬤,抽抽鼻子道:“我可是太子爺最寵愛的女人,反正有太子爺在我身后為我撐腰不是?” 她在家里,千嬌萬寵的,只有她發(fā)脾氣的,哪有別人對她發(fā)脾氣?只是進(jìn)了宮,她一直記得母親說的安分守己,因此她乖乖的,有氣也憋在心里,可是她這么做其他人只覺得她好欺負(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