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跟……”寧淮終于開口，看著文子熹的眼睛里似有光。

    文子熹咽了口口水。

    “跟我的笨學生說話?！睂幓葱Φ馈?/br>
    這算什么答案。文子熹鼓起小腮像個生氣的小河豚。

    寧淮笑她這副可愛模樣，又道：“這笨學生的名字呀，好像是喚作文子熹。”

    “唔？”文子熹嘴微張，眼神遲愣愣。

    “還不明白？”寧淮輕聲問。

    文子熹秀眉舒展，嘴角弧度上揚，臉上的呆慢慢地變成了嬌，眼眸蒙著一層動人的水意，吸了吸鼻子，叫道：“阿淮……”

    她前世那個疼她寵她任她任性的丈夫是不是已經(jīng)開始慢慢回來了？

    阿淮是寧淮的小名，文子熹也是前世偶然聽他被他以前鄉(xiāng)下來的同鄉(xiāng)這么叫了一回，不知怎么地就記住了。

    寧淮沒想到文子熹叫出了他小名，還道她是誤打誤撞叫出口的，“公主若是喜歡這樣叫我，以后便這么叫吧，不過只能在私下叫，給別人聽去了不好?！?/br>
    “那我現(xiàn)在可以叫嗎？”文子熹偏頭問。

    二人同時轉頭看向似乎睡得正香的文子延。

    “可以?！?/br>
    “阿淮?！?/br>
    “嗯。”

    ……

    文子延很合時宜地在兩人錯開交疊的手時醒來了，在椅子上扭了兩扭便沒說話，格外地乖。

    “下學了，咱們走吧?！蔽淖屿湫那楹芎茫忠娢淖友咏裉鞗]跟她斗嘴，對他說話的語氣難得溫柔。

    寧淮也正收拾東西欲離去，外面卻突然響起了太監(jiān)的通傳：“皇上駕到~”

    三人均沒想到圣上會來，忙跪下接駕。

    紹禛帝剛批完晨間的折子，偶然聽身邊小代子說淑陽公主得了皇后娘娘的批準這幾天跟著太子爺一起去上書房念書，他心下疑惑這個素來對詩書興趣缺缺的女兒怎么會有此興致，恰好也離得上書房甚近，便過來瞧一瞧這個近日來安靜得讓宮里的都海棠松了一口氣得以好好盛開的女兒。

    “起來吧?！苯B禛帝進來，見果然是多了一張書桌。

    “謝父皇?！?/br>
    “謝父皇。”

    “謝皇上。”

    三人起身，紹禛帝朝那個道了“謝皇上”的聲音看去，見到寧淮一張清俊的臉，先是一愣，接著便憋了一聲笑。

    “父皇怎么有空來?！蔽淖屿渖锨巴熘B禛帝胳膊。

    “怎么不能來，我的女兒好不容易要鉆研鉆研學問，我肯定是要來看看的?！苯B禛帝道，走了兩步，看到桌上擺著的文子熹剛剛默的《孟子》。

    紹禛帝拿起來翻了翻，見這功課字字工整，所寫所譯都條條是道，有些詫異地問一旁的文子熹：“是你寫的？”

    “當然。”文子熹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這么多的內容她可就只錯了一個字，看到一旁的寧淮也面帶笑意，又補充道：“寧師傅教的好嘛。”

    “哦？”紹禛帝看了看寧淮。

    寧淮拱手道：“是公主聰穎好學?！?/br>
    紹禛帝這回真笑了出來：“也只有你能把我這個女兒變得聰穎好學”，又對文子熹道“你跟我過來，父皇有話跟你說說。”

    文子熹乖乖跟父親走了，片刻間屋里又只剩寧淮和文子延。

    文子延和寧淮有些相顧無言。

    寧淮道：“太子爺若是沒有什么事了的話，臣就先走了?！?/br>
    “哦。”文子延點點頭，脫口道：“去吧，阿淮?！?/br>
    第9章

    寧淮挺直的脊背僵了僵。

    文子延本還眨巴著眼睛奇怪寧師傅為什么愣了，扣著腦袋回憶了一下自己剛剛所說的話，想到他脫口對寧淮的稱呼，差點窘掉了下巴。

    “寧寧，寧，寧師傅，我，我什么都沒聽見，我不知道你和皇姐都說了什么，我，我剛剛睡，睡得可香了?！蔽淖友颖锏囊粡垐A圓的臉蛋通紅，絞著衣角局促不安。

    寧淮：……

    這姐弟倆一個比一個令他頭疼，大的一心想著活吃了他，小的卻連撒謊都磕磕巴巴。

    想到他剛剛跟文子熹說的那些話都被她的幼弟，他的學生聽去了，寧淮臉有些熱。

    小孩子也是會裝睡的。

    文子延見寧淮不說話，知他肯定是不相信他剛剛是睡著的，干脆走到寧淮對面，抬起頭，拉拉他衣袖：“寧師傅，我有話跟您說?！?/br>
    “什么話？”寧淮蹲下身來跟文子延平視，“太子爺請講”

    文子延似鼓了一口氣：“我皇姐她可兇了，她老是揪我耳朵，欺負我。她把母后喜歡的花瓶打碎了怕挨罵，就非說是我打碎的，害得我當替罪羊替她挨了父皇的罵。有一次好不容易說推我蕩秋千結果還用力大了把我從秋千上推飛出了，我手臂都摔斷了，養(yǎng)了好久。”

    “哦？”寧淮笑了笑，這妮子果然沒有表面上這么乖。

    “你們今天說的話我其實都聽見了，嗯，我怕她以后會欺負你。像欺負我一樣?！蔽淖友咏K于說出了他一直擔心的話，又補充道：“她小時候想養(yǎng)只小狗兒，求了母后好久母后才答應，結果她沒養(yǎng)幾天就把那狗狗養(yǎng)死了，所以現(xiàn)在我有點怕你……”

    文子延說不下去了。

    寧淮臉黑了黑，感情文子延是怕他像那只狗兒一樣被文子熹“養(yǎng)”死？

    “公主對太子爺其實挺好的，太子爺以后可不許在外人面前這樣說公主?！睂幓疵淖友宇^。

    “但是寧師傅以后是我的姐夫，所以不是外人?！蔽淖友拥馈?/br>
    寧淮忙捂了文子延的嘴，“太子爺這話可不能說?！?/br>
    寧淮手比文子延臉大不少，在捂他嘴的時候順帶著連鼻子也給他捂上了。

    “我唔唔鍋嗚嗚了”文子延嗚嗚道，好不容易掰開寧淮罩在他臉上的手，“我喘不過起氣了，呼~”

    寧淮有些不好意思，他一聽到“姐夫”二字反應就不由自主有些大。

    文子延接著道：“您聽我說完嘛，我知道我皇姐其實對我還是很好的，她欺負我我也可喜歡她了，我只是想說，如果，寧師傅，以后我皇姐要是不像現(xiàn)在這樣在你面前這么乖的話，你……”

    “我怎么？”寧淮有些好奇。

    文子延咬了咬唇，下了很大決心的樣子：“你可不可以讓讓她?！?/br>
    寧淮一怔。

    “你就別不喜歡她，煩她，你讓著點她，因為她其實可喜歡你了，我都能看出來她很喜歡你，她每天都起得特別早來見你，還老是問我她今天打扮得好不好看，讓我猜你會不會喜歡。”

    文子延想了想，又說：“她第一次來時就不好好聽課沒背出書讓您打了她手心，她怕給你的印象不好讓你不喜歡她，嫌她笨，便每天晚上都來纏著我要我提前教教她，這樣第二天咱們再上課的時候她就能在你面前表現(xiàn)得聰明大方?！?/br>
    寧淮腦中突然浮現(xiàn)起文子熹第一天來時被他打了一下手心后的眼神，喉嚨有些堵。

    “你夸她一句她就能高興好半天，回去的時候樂得都能飛起來，就今天那篇《孟子》，您別看她今天在你面前寫的時候才錯了一個字，其實昨天晚上她自己寫的時候錯了好多字，寫了又寫，廢紙都堆了好高一摞。今天你跟她說了好聽的話，她晚上回去肯定又得飄飄然好久。”

    文子延終于說完了所有想說的話，舒了一口氣。

    寧淮實是震驚，又突然慶幸他今天沒再刻意躲著她，能跟從內心應了她的情。

    “我定會好好對你jiejie的?！睂幓创鸬绵嵵兀裉旒纫迅淖屿浔砹诵囊?，便再也不后退，管他什么公主不公主，他今天答應的人是文子熹，不是淑陽公主。

    又再摸摸文子延的頭，笑道：“你也是個好弟弟，很好很好的弟弟?！?/br>
    “嘿嘿?！蔽淖友颖粚幓纯涞瞄_心，“我皇姐她可好哄了，她從小就沒挨過打，你打了她手心她就喜歡你了，說不定你以后還得多打打她，只有你才能唬的住她，還有，她要是再欺負我了你可不可以幫我打她，不用對她手軟的?！?/br>
    寧淮現(xiàn)在很想收回他說文子延是個好弟弟的話。

    ……

    文子熹跟著紹禛帝去了不遠的御書房。

    “這幾天都學了些什么？讓父皇先考考你?！?/br>
    紹禛帝和文子熹對坐。

    “父皇帶我來御書房才不是為了考我功課。”文子熹噘嘴，她才沒那么傻。

    “父皇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不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紹禛帝笑，刮了刮文子熹鼻子。

    文子熹低頭道：“我為酒時猜出了父皇的心思，而我為醉翁時也被我的酒得知了心意?！?/br>
    “他當初不是說了暫未打算娶親嗎？”

    文子熹忙道：“那是因為他還沒有知道我有多好?！?/br>
    她總算是撬開了寧淮的心，可這一世撬得還真是不容易，哪像前世她被他救了一遭他便就對他一見鐘情。

    也罷，這一世沒前一世容易，但結局定會是好的。

    “他答應你了？確定？”

    “當然啦。您就那么不看好您美麗可愛端莊大方的女兒？”文子熹不服氣道。

    寧淮剛剛才答應她。

    紹禛帝在聽到“端莊大方”這幾個字的時候扯了扯嘴角，捏捏文子熹小臉：“你呀~那我這幾天就去跟你母后商量著咱們要嫁女兒的事？”

    “哎呀~”文子熹拿手絹兒蒙著臉。

    紹禛帝又笑了笑道：“咱們淑陽還那么小，我看還是過兩年再說的好，否則不日這淑陽公主要出嫁的消息一放出去，這京城里該有多少公子們捶胸頓足呢？”

    “不行！”文子熹一聽父皇還打算過兩年再把她嫁出去，急了，“女兒過兩年就成大姑娘了，到時候，到時候肯定連寧淮也不要我了！”

    紹禛帝見文子熹焦急的小模樣哈哈笑了兩聲：“好啦，逗你的，我怎么忍心看我的寶貝女兒等成了個老姑娘，父皇擇個好日子就給你們指婚怎么樣？”

    文子熹才明白父皇是在逗她，羞紅了臉，低低道：“好?！?/br>
    文子熹依舊跟著文子延去上書房，有時候午后甚至跟著寧淮往翰林院跑，嘴上說著是向寧師傅探討學問。

    翰林官兒們倒也隱約明白些，畢竟如今京里誰人不知道自從那日上燈節(jié)狀元郎寧淮救了淑陽公主一命之后，淑陽公主和這狀元郎的親事幾乎已成了板上釘釘?shù)氖?，本以為狀元郎也會和那些官家公子們一般跟在公主后面百般討好，卻沒想到大多的時候卻是公主追在狀元郎身后跑。

    這不，還跑到他們翰林院來了。

    怪不得能年紀輕輕就高中狀元，眾人心下皆嘆，確實是有本事，能把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淑陽公主馴得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