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父親怎么說?”蕭氏低低地問。 陸嶸發(fā)出一聲苦笑。 剛剛護院一五一十都交待了,明惠帝的意思再明顯不過,meimei答應(yīng)上臺參加比試肯定也是被明惠帝逼迫的。meimei被一個男人強勢欺凌,父親怎么可能不生氣?更氣的還是對方是九五之尊,父親不能沖過去打人泄怒。 有火必須憋著,這才是最氣人的。 “看明天皇上怎么勸父親吧?!标憥V握住妻子的手,語氣十分無奈。事到如今,meimei進宮與否,只能由父親決定,他這個兄長是插不上手了。方才攆走護院,父親還冷冷斜了他一眼,顯然又記起了姚寄庭,遷怒于他。 想到姚寄庭,陸嶸聲音轉(zhuǎn)冷,“明早肯定會有人去老虔婆那里通風(fēng)報信?!?/br> 丈夫端方清貴溫文儒雅,只有提到姚老太太才會說出“老虔婆”這樣的粗鄙字眼,可見有多恨姚家。蕭氏忍住笑意,不無幸災(zāi)樂禍地道:“多半會后悔死吧,光宗耀祖,這輩子他們姚家都不用再指望。” 說到后面,也有點咬牙切齒。 陸家嬌生慣養(yǎng)的女兒,豈是白白給他們糟蹋的? 第147章 147 姚寄庭眼下官職只有正六品,沒有參加早朝的資格,因此也不用天沒亮就起,每日都是陪姚老太太用完飯再坐馬車去戶部當(dāng)差。昨晚中秋,姚寄庭月下獨酌了幾杯,早上醒來,眼底有明顯的青黑。 他是男人,沒留意這些,姚老太太卻注意到了。中秋思團圓,猜到孫子肯定又想陸筠了,姚老太太眼角耷拉地更低,心不在焉地用飯,瞥見孫子放下筷子,姚老太太才垂著眼簾,不咸不淡地道:“昨晚我夢見你祖父了,他叫我下去陪他?!?/br> 姚寄庭呼吸一窒。 姚老太太瞥了他一眼,繼續(xù)道:“吏部郎中柳大人的次女知書達理,溫婉端莊,柳夫人一直都很喜歡你。前幾天我與柳夫人約好了,二十那日一起到安國寺上香,你心里還有我這個祖母,那日好好拾掇拾掇。你若不用我管,祖母也不活著礙你的眼,今晚就下去找你祖父?!?/br> 吏部尚書下面有左、右兩位侍郎,下任尚書必定從他們中間選一個。兩個侍郎各有心腹,其中左侍郎與陸家關(guān)系不錯,如果左侍郎升上去,等他老了,陸嶸也提拔起來了,正好接任。柳大人站在右侍郎那邊,與陸嶸是對頭,故想拉攏孫子過去。 自從與陸家鬧僵,皇上對姚家似乎頗有微詞,除夕晚上沒有賜菜,但丈夫祭日,皇上還是送了禮來,至此姚家才又得了臉面,但勢頭遠不如從前。后來陸家陰險散布了些流言蜚語出去,說她苛待孫媳婦,致使孫子婚事困難,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家世不錯的,姚老太太不容孫子再錯過。 柳家二姑娘? 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張平淡無奇的臉龐,姚寄庭苦澀地閉上了眼睛。他知道,柳家二姑娘小有才氣,據(jù)說行事極其重規(guī)矩,又有孝名在身。但不提容貌,陸筠也會作詩作畫,只是她不喜張揚罷了,為何祖母就是不肯喜歡陸筠? 他不想答應(yīng),可姚寄庭再也聽不得祖母以死相逼的暗示。 他是祖母親手帶大的,祖母六十多了,不知還能陪他多久。 “孫子全聽祖母安排?!逼D難沙啞地說出這句話,姚寄庭倏然離座,大步而去。 姚老太太卻滿意地笑了。她知道孫子并不愿意娶柳家姑娘,甚至可能有點恨她了,可姚老太太不在乎,她只想孫子快點成家,立業(yè)前先為姚家開枝散葉,等她抱到了重孫,看陸家還怎么口口聲聲堅持替陸筠辯解! 憶起那日在陸家受到的屈辱,姚老太太嘴角緊抿。陸家人丁興旺,自家就孫子一個,姚老太太是不指望她能活著目睹姚家壓陸家一頭了,但只要她活著,陸筠就別想順順利利地再嫁,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哪家會娶? 冷笑一聲,姚老太太拄著拐杖去走廊里遛鳥消食去了。 逗完鳥,姚老太太回了房間,命人把她提前準(zhǔn)備好的兩身秋袍送到孫子那邊去。丫鬟剛走不久,門房突然派人來通傳,說是興安伯府的趙太君登門拜訪。 姚老太太眉峰跳了下。 她與趙太君曾是手帕之交,豆蔻年華,同時喜歡上了高中狀元的丈夫,當(dāng)時關(guān)系就淡了下來,她順利嫁進姚家后,趙太君看她越發(fā)不順眼,兩人漸漸成了對頭。興安伯府早就沒落了,那幾年趙太君見到她都躲著走,直到丈夫病逝,趙太君才又開始蹦跶,只要趙太君來,那肯定沒有好事。 不過孫子馬上就要與柳家結(jié)親了,姚老太太倒想先聽聽趙太君的諷刺,然后再說出自家的好消息,看趙太君會是什么表情。 “請進來吧。”坐到廳堂主位上,姚老太太端起茶碗,怡然自得地品茶。 趙太君年輕時沒有姚老太太好看,老了也比姚老太太顯老,但今日她氣色罕見的紅潤,人沒到呢,笑聲先從走廊里傳了過來,中氣十足。姚老太太皺皺眉,斗了這么多年,她聽得出,趙太君笑成這樣,要么是興安伯府有大喜事,要么就是自家倒霉,趙太君來幸災(zāi)樂禍了。 可最近家里順順?biāo)焖斓模o任何異樣啊…… 姚老太太想不明白。 趙太君終于拄著拐杖轉(zhuǎn)到門口了,穿著一身寶藍色的錦緞褙子,在陽光下甚是刺眼。姚老太太心中不屑,也不說話,一雙老邁渾濁的眼睛冷冷地瞪著趙太君,等她自己交待來意。 趙太君看到她故作鎮(zhèn)定的模樣,先是一陣放聲大笑,笑得姚老太太皺眉,趙太君才拄著拐杖走到姚老太太旁邊坐下。喝口茶潤潤嗓子,她探究地打量姚老太太兩眼,跟著嘆口氣靠到椅背上,悠悠開口道:“珉書啊,先前你說陸筠那孩子不好,我還當(dāng)是你太挑剔,仙女似的美人也能挑出錯,現(xiàn)在我總算信了,陸筠的品行確實有問題?!?/br> 姚老太太食指動了動,繼續(xù)保持沉默,心里卻有些期待,期待聽到陸筠喪德敗行的事跡。 趙太君知道她在等著,故身體朝姚老太太傾斜,說悄悄話般盯著姚老太太道:“就說昨晚,陸筠也去賞花燈了,還貪圖宋氏燈樓的彩頭,帶著她弟弟一起上臺比試,結(jié)果她梅花樁子沒踩穩(wěn),竟然從上面栽了下來,被一起比試的男人給接住,當(dāng)著那么多百姓的面摟到懷里!嘖嘖,你說,她好好的大家閨秀,去攙和那種熱鬧做什么?” 果然是丟了大人! 姚老太太心中竊喜,神色卻淡淡,仿佛陸筠與姚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一般,只微微驚訝道:“竟有這事?” “可不是,”老咸魚上鉤了,趙太君干癟的嘴角翹了起來,“更丟人的還在后頭呢,你猜猜,接住她的男人是誰?提醒你一下,那人是寄庭祖父的弟子之一。” 丈夫教過的弟子? 姚老太太馬上想到了幾個沒甚出息的,但她不想猜,盯著趙太君等她說。 趙太君非常痛快,朝她招招手,等姚老太太配合地傾身湊過來,趙太君才輕輕地道:“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今圣上,皇上好像不認識她,陸筠狼狽跑了,皇上還派人去打聽她的身份呢!對了,聽說陸筠被堵在宋氏燈樓里出不來,全靠廖守領(lǐng)兵護送,才得以脫身。你說,萬一今日早朝皇上拿這事打趣陸大人,那陸筠豈不是害人害己,把陸大人也連累了?” 一口氣說完了,趙太君笑瞇瞇地瞧著姚老太太。 姚老太太依然維持著側(cè)耳傾聽的姿勢,連眼珠子也一動不動,呆若木雞。 第148章 148 陸筠與皇上一起比試,摔倒時被皇上當(dāng)著百姓的面抱住了? 皇上還派人打聽陸筠身份,最后是金吾衛(wèi)指揮使廖守護送陸筠回的家? 太過震驚,姚老太太好半晌都沒有回神。 她不想相信。 怎么會那么巧?皇上不在宮里陪皇后妃嬪,微服出宮做什么?他是皇上啊,怎么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彩頭拋頭露面?怎么還偏偏遇見了陸筠?派人打聽陸筠身份,皇上想做什么? 眼前浮現(xiàn)陸筠嬌美柔媚的臉龐,姚老太太心頭陡然一沉。 再不喜歡陸筠,姚老太太也必須承認,陸筠確實很美,朱氏一個村姑能被陸斬看上,足見其美貌,陸筠完全繼承了朱氏的美與柔。蕭氏、陸明玉娘倆是皇親國戚,姿容明艷氣度高貴,陸筠站在她們娘倆身邊,乍一眼會被人忽視,但只要目光落到陸筠身上,就會發(fā)現(xiàn)她的柔別有一種動人風(fēng)韻,像是一片雍容華貴的牡丹旁安靜盛開的一枝出水芙蓉,水靈靈嬌嫩嫩,誘人采擷。 女人或許會嫉妒會挑刺,看不上陸筠的怯弱,但男人們最喜歡那樣的,柔得水一樣,正好任由他們?nèi)嗄蟆O子不就是被陸筠的美色迷惑得連她這個祖母都不敬重了,每日給她使臉色看? 趙太君見姚老太太半天不回神,擔(dān)心姚老太太聽不明白她的話中深意,故意誘導(dǎo)道:“哎,你說,皇上有沒有可能看上陸筠了?” 她聲音不小,姚老太太終于回神,眼睫一動,聯(lián)想趙太君進門前后愉悅的笑聲,哪還不懂趙太君真正的來意?趙太君就是猜到明惠帝瞧上陸筠了,篤定姚家要淪為明惠帝的眼中釘,才一大早跑來幸災(zāi)樂禍! 前一刻還在竊喜陸筠丟人現(xiàn)眼,后一刻就得知陸筠可能一步登天,姚老太太再好的涵養(yǎng)也沒能抗住這巨大的反差,抬眼看向趙太君,那眼神陰狠冷厲,比毒蛇還要懾人。 趙太君與姚老太太打了幾十年的交道,還是第一次看到姚老太太發(fā)狠,就像一頭老山羊突然露出一雙狼眼,趙太君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哆嗦完再看姚老太太,人家又恢復(fù)了之前冷漠淡然的模樣,端茶慢品了。 趙太君嗤了聲,靠回椅背,繼續(xù)陰陽怪氣地道:“應(yīng)該不可能,去年陸筠跟寄庭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皇上肯定有所耳聞。據(jù)說皇上除夕沒賞你們菜,是因為陸三媳婦去皇上那兒告狀了,皇上向來寵愛堂妹,才做做樣子,今年寄庭祖父忌日,皇上不又賜禮了?可一碼歸一碼,陸筠長得再美,皇上再高看陸家,也不可能接一個嫁過人的女人進宮吧?廖大人帶兵護送陸筠,應(yīng)該是他擅作主張,所以珉書你不用擔(dān)心,陸筠絕對攀不上高枝的。” 語氣、眼神都無比地真誠,話卻都是反話,聽著是在貶低陸家,實則點名了陸筠的特殊?;蛟S陸筠沒了女人的清白,但她有身為兵部尚書的老子,有身為皇上堂妹的親嫂子,更有傾國傾城的美貌,這些都可能讓皇上忽略陸筠嫁過人的事。 姚老太太不用她提醒也明白,胸口堵得快要呼吸不暢,卻不甘心讓死對頭看笑話,姚老太太強撐著朝趙太君淡淡一笑,平平靜靜地道:“我知道你是為我擔(dān)心,但陸筠已經(jīng)不是我們家的媳婦了,她過得如何我并不在意,倒是你,看在咱們多年的交情上,我還是提醒你一句吧,少說天家是非,仔細禍從口出……” “對對對,可不就是禍從口出?”趙太君飛快打斷姚老太太的話,再優(yōu)哉游哉地慢慢站了起來,一邊坐了臟椅墊般撣撣褙子后面,一邊意味深長地瞧著姚老太太,“真是禍從口出,陸筠那樣柔弱的丫頭,也不知被哪個長舌婦詆毀成了妒婦,若我是那個長舌婦,聽聞此事后什么都不管先去燒它幾炷香拜拜佛,求佛祖保佑陸家丫頭千萬別有大造化,畢竟陸丫頭柔弱善良,給她造化的人可就未必那么寬宏大量了,珉書你說是不是?” 姚老太太雙手緊緊扣住大腿,臉色鐵青。 趙太君只覺得賞心悅目,拄著拐杖慢慢走了,邊走邊打趣送客的姚家丫鬟:“哎,我剛剛好像說錯話了,一會兒你們仔細盯著你們老太太,我怕她有什么火氣都憋在心里,憋著憋著憋出病來……” 聲音傳到廳堂,姚老太太剛抓起茶碗準(zhǔn)備砸到地上,聞言動作一頓,指甲蓋緊緊抵在茶碗上,越扣越緊,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細微聲響。她不能摔東西,摔了便是坐實了趙太君那賤婦的話! 只是,皇上真會接陸筠進宮嗎? 念頭一起,滔天的怒火瞬間平復(fù),變成了無邊無際的恐慌。陸筠那樣的身份,如果明惠帝愿意接她進宮,就說明明惠帝對她的寵愛已經(jīng)超過了任何妃嬪,寵到不在乎陸筠的清白,不在乎世俗的非議,果真這樣,不說皇上會不會對姚家翻舊賬,便是那些慣會見風(fēng)使舵的大臣們,明知姚家成了皇上的眼中釘,他們誰還敢與姚家來往? 也就是說,若陸筠進宮受寵,孫子的前程完了,婚事也…… 眼前一花,姚老太太心慌氣短地跌到了椅背上,牙關(guān)顫動,牽扯著臉上各處的褶子也跟著哆嗦。好一會兒,她才閉著眼睛抓救命稻草般扯下手腕上的檀香佛珠手串,急速地轉(zhuǎn)動起來。 不會的,一個被他孫子日夜玩弄的女人,皇上怎么可能會要? ~ 乾元宮,今日早朝要議的事情不少,姚老太太癱在椅子上默默求菩薩時,明惠帝正端坐在龍椅上聽臣子啟奏。明惠帝少年登基,在位多年,處理政務(wù)十分嫻熟,一邊聽著臣子抑揚頓挫,還能分心觀察別的大臣。 仿佛坐累了般,明惠帝在龍椅上挪了挪,一手手肘搭在龍椅扶手上,撐著下巴,腦袋自然而然地偏向了陸斬那一側(cè)。陸斬五十六了,但他身強體健,看著要比實際年齡小上十來歲,蒼松般站在那里,眼簾低垂,面冷如霜。 明惠帝與陸斬君臣二十多年,自然看得出,陸斬今日比平時更冷了幾分。 收回視線,明惠帝盯著正在啟奏的工部郎中,心思卻還在陸斬那邊。想到散朝后就要跟陸斬攤開了,生平第一次,明惠帝因為妃嬪事宜犯了愁,有那么一點點不知所措。 他沒有主動要過女人。 皇后是先帝給他挑的,后來的幾次選秀,都是太后安排的,他只管夜里翻牌子。太后病逝,他沒有再選過秀,兒子生了幾個,之前似乎還有秀女沒有侍過寢,沒必要再選新的進來。 陸筠是他第一次動心想要憐惜的女子,也是他主動為自己挑的第一個女人。陸筠若是普通官家之女,他大可以直接下旨封妃,再給她娘家些恩賞,可陸筠是陸斬的女兒,陸斬是他倚重多年的兵部尚書,明惠帝不能硬邦邦地直接把人要過來,雖然他有權(quán)這么做。 然而再犯愁,該說的還得說。 散朝后,明惠帝先走了,卻叫總管太監(jiān)郭邕去請陸斬到乾元宮面圣。 陸斬虎著臉點點頭,看得郭邕暗暗心驚,一路都在擔(dān)心陸斬沖動觸怒了明惠帝,硬把喜事變仇事。好在陸斬只是憋了一晚的火,必須發(fā)泄發(fā)泄,擺了一路的臭臉色,真的到了乾元宮,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又恢復(fù)了平時的冷峻沉穩(wěn)模樣。 郭邕先進去回稟,再請陸斬進去,自己守在門外,不許人打擾。 “老臣叩見皇上。” 進來了,陸斬撩起衣擺就要行禮,明惠帝在書桌前站著呢,見此忙將人扶住,從容笑道:“朕少年登基,每遇內(nèi)憂外患全靠陸卿提點解惑,二十多年下來,朕雖未正式拜師,心里卻將陸卿當(dāng)恩師倚重,私下召見,陸卿不必再行大禮?!?/br> 陸斬還彎著腰,盯著明惠帝衣袍上的金龍繡案,虎眸里閃過一道嘲諷。明惠帝對他確實不錯,但之前君臣相處,明惠帝待他與旁的大臣無異,都是恩威并重,大多時候都是信賴的,偶爾說兩句意味深長的話警示警示他們。現(xiàn)在好了,想要他女兒,便要拉近關(guān)系? “皇上言重了,老臣才疏學(xué)淺,全靠皇上提拔才有今日,絕當(dāng)不起帝師之名。”陸斬堅持要跪。 明惠帝不讓他跪,看眼始終低著頭的陸斬,他無奈道:“好了,朕也不跟你賣關(guān)子了,昨夜朕行事不夠穩(wěn)重,唐突了阿筠,只是朕要接她進宮,只能出此下策,才能避免更多世俗非議,還請陸卿體諒朕的苦心?!?/br> 陸斬在心里冷笑?;噬暇褪腔噬希髅魇撬蛲砭陌才?,仗勢欺人誘女兒落網(wǎng),現(xiàn)在卻說得他對女兒多好似的。偏明惠帝這樣自責(zé)開場,陸斬不能表現(xiàn)出任何不滿,誰能對皇上不滿?可他若違心“體諒”,明惠帝馬上就會“誤解”他是贊成這門婚事的,再堵得他忌憚天威,糊里糊涂地默認下來。 陸斬退后兩步,還是跪了下去,直言道:“皇上對小女用心良苦,老臣受寵若驚,只是小女嫁過一次,實在配不上皇上,且她生性卑怯,深居簡出不善與人應(yīng)酬,宮里都是貴人,老臣一不愿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終日惶恐,二不想她笨手笨腳得罪貴人,懇求皇上另求別家閨秀,忘了小女罷?!?/br> 他不愿意女兒進宮。 女兒配不上皇上,只是推辭,擔(dān)心女兒在宮里抑郁不快才是真的。后宮妃嬪為了爭寵,什么下三濫的招數(shù)使不出來?女兒絕不是與人斗狠的那塊兒料,一不小心被人害了怎么辦?他能教訓(xùn)姚寄庭,輪到明惠帝,他連怒容都不能露。 更何況,明惠帝三十七了,前面兩個皇子都比女兒年長,他連孫女嫁給楚行都嫌楚行老,女兒真進了宮,便是一直受寵,再過二十來年……陸斬自己就是年過五旬,他不想服老,但現(xiàn)在每個月也就疼妻子十晚左右,妻子不要求更多是因為妻子也老了,換成明惠帝五十多,女兒才三十幾,明惠帝能滿足女兒嗎? 夫妻之間,這種事必須考慮進去,陸斬還是想給女兒找個年紀(jì)合適的,讓女婿陪女兒一起老,便是將來注定會有陰陽相隔,夫妻年紀(jì)近,孤零零的日子也不會太長。 他一心為女著想,明惠帝又何嘗沒考慮過這些? 再次扶起陸斬,明惠帝正色道:“陸卿,你的意思朕明白。阿筠也算是朕從小看到大的,朕知道她柔弱卑怯,所以等她進宮,朕會封她容妃,派可靠之人服侍她,除了見到皇后需要行禮,她不必看任何人臉色。至于你說阿筠進宮會戰(zhàn)戰(zhàn)兢兢,朕向你保證,朕會讓阿筠過得比在陸家還開懷,朕會讓她徹底忘了曾經(jīng)在姚家受過的苦?!?/br> 最后一句,聲音郎朗,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