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說到委屈傷心處,陸明玉的聲音再次哽咽起來,心里明白,前生是前生,今世是今世,說這些沒什么意義,但她就是憋不??!上輩子沒機(jī)會找楚隨問個(gè)清楚,她只能朝這個(gè)還妄圖求她原諒的楚隨發(fā)泄。 楚隨震驚地抬起頭。 陸明玉眼里淚光浮動(dòng),她看不清他,對面的男人與前世的丈夫恍恍惚惚地重疊起來,陸明玉努力忍著眼淚,又一次質(zhì)問他,“你只想著自己,碰了董月兒卻不負(fù)責(zé),說什么喜歡我又不肯坦誠相告,天底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你可有想過,將來我得知對我濃情蜜意的丈夫其實(shí)有個(gè)外室,有個(gè)兒子,我心里會多難過?” “阿暖……” 楚隨慌了,看著她眼淚簌簌滾落,仿佛她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他既覺得無辜,覺得她不該把沒有發(fā)生的事記在他頭上,又莫名地愧疚,好像他真的這樣重重地傷了她。 “阿暖……”楚隨茫然無措,只能哀求地喚她,求她從她的臆想里醒過來,求她別哭了。 陸明玉忍不住淚,前世死得那么冤枉,今生又發(fā)現(xiàn)自己信錯(cuò)了人,這些委屈全都與楚隨有關(guān),但眼淚再多都有流完的時(shí)候,哭夠了,視線再次清晰起來,看著窗里怔怔的男人,陸明玉忽的笑了。 她擦擦眼睛,重新抬起頭,臉上如風(fēng)雨過境,只剩云淡風(fēng)輕,“二公子,如你所見,我是個(gè)喜歡胡思亂想的人。我小時(shí)候是喜歡過你,但得知你身邊有個(gè)董姑娘后,我對你就徹底死心了。至于你的年少糊涂,我不恨你,畢竟你我無關(guān),二公子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只是我記性太好,我忘不了董姑娘,無法釋懷便無法再對你動(dòng)情,因此要辜負(fù)二公子的美意了。今日過后,你我之間再無瓜葛,希望二公子言出必行,以后別再糾纏?!?/br> 言罷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 “阿暖!”楚隨急了,翻身而出,快步攔到她面前,“阿暖……” 陸明玉后退一步,避開他伸過來的手,冷眼瞪他,“楚隨,你再這樣言而無信,那我們連點(diǎn)頭之交都沒得做?!?/br> 她目光寒湖一樣冰冷,楚隨下意識縮回手,眼里卻是復(fù)雜的不舍,“阿暖,過去的我怎么后悔都無法改變,但我真的喜歡你,你……”她這么好,她那么喜歡他,楚隨本就傾慕,如今得知陸明玉曾癡情于他,楚隨覺得只要他再努力爭取,她會原諒他的。 “可我不喜歡被人碰過的東西。” 道理都講了,他還不肯放手,陸明玉攥緊袖口,兩輩子第一次故意惡語傷人。 被人碰過的東西? 楚隨臉?biāo)⒌陌琢?,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鳳眼里怒氣翻涌。男人三妻四妾天經(jīng)地義,自古只有男人如此鄙夷不潔的女子,何來男人不凈之說?他喜歡陸明玉,從未想過再納妾,他后悔自責(zé)當(dāng)初的糊涂,但也不覺得自己碰過董月兒就成了不干凈的東西! 男人臉上紅白變幻,陸明玉知他生氣了,可她不在乎,趁楚隨氣僵了,她繞過他,快步離去。 楚隨沉著臉轉(zhuǎn)身,鳳眼里有她冷漠的背影,也有熊熊的怒火。 聽竹軒二樓,有人隱在窗后,目送那道白裙身影越走越遠(yuǎn),他閉上眼睛,無聲地嘆了口氣。 原來上輩子,她過得那么苦,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第87章 087 “姑娘?” 看著自家姑娘平平靜靜地走過來,甘露卻滿眼擔(dān)憂,剛剛姑娘哭得那么傷心,她都看見了。 “我沒事?!迸c楚隨兩輩子的恩怨徹底攤開了,陸明玉此時(shí)渾身輕松,由衷地朝甘露笑,“今日之事,別再對任何人說,你也不用多問,我與二公子有些罅隙,方才都解釋清楚了,以后不會再這樣見面?!?/br> 有了這番保證,甘露暗暗松了口氣。她最怕的不是這次見面,而是以后姑娘再與楚隨過多秘密接觸,屆時(shí)她告訴夫人姑娘可能不高興,不告訴,又怕哪天捅出簍子,自己被夫人責(zé)罰是小,連累姑娘名聲受損就糟了。 “我先陪姑娘去凈房吧?!备事犊囱酃媚锬樕系臏I痕,體貼道。 陸明玉點(diǎn)點(diǎn)頭,也覺得臉上有點(diǎn)澀。 重新收拾了一番,接下來的花宴再沒有任何差錯(cuò),晌午用過飯,陸明玉母女二人便打道回府了。 晚上陸明玉睡得特別香,一夜無夢。 ~ 姑姑出嫁了,恒哥兒要讀書,年哥兒越大越野,整天要去花園里玩耍,家里可以說話解悶的仿佛一下子就少了。陸明玉是重生回來的,女紅針線禮儀規(guī)矩她都懂,實(shí)在沒有心思再學(xué),反正這些可以歸結(jié)于天分,不必像讀書寫字必須做樣子。 閑來無事,陸明玉就去了大jiejie陸錦玉那邊,幫忙做些小繡活兒,姑娘家出嫁。到了男方家里要送女眷親戚們各種小東西,繡品多準(zhǔn)備一些有備無患。 “原來阿暖在這邊,害我白去梅苑找了你一回。” 堂屋里面,丫鬟剛通傳,馬上就傳來了陸懷玉抱怨的聲音,陸明玉笑著放下手里的針線,抬起頭,軟聲問搖著團(tuán)扇走進(jìn)來的人:“二jiejie何事找我?” 陸懷玉瞪她,“難道必須有事才能找你?” 陸明玉抿唇笑,把針線放一旁,姐三個(gè)圍著矮桌坐,桌上放著才端過來不久的櫻桃,水靈靈紅潤潤的。 “大jiejie嫁衣做好了嗎?”陸懷玉捏個(gè)櫻桃,放進(jìn)嘴里前好奇問,“上次看,好像繡得差不多了?!?/br> 陸錦玉撒謊不眨眼睛,“還差點(diǎn)?!辈蝗桓嬖Vmeimei已經(jīng)繡好了,肯定要她馬上穿。 陸懷玉吃了櫻桃,一手托起下巴,羨慕地看著她,“哎,姑姑嫁了,大jiejie也要嫁了……” 這時(shí)候,姐妹們不舍才正常,二meimei居然羨慕? 陸錦玉是個(gè)心思細(xì)膩的,用眼神詢問小meimei。 陸明玉知道內(nèi)情,小聲調(diào)侃道:“二jiejie也著急嫁人了啊?真狠心,留我一個(gè)人在家?!?/br> 陸懷玉拿櫻桃丟她,臉卻紅了,再捏個(gè)櫻桃放到嘴里,櫻桃酸酸甜甜的,她垂著眼簾,面色羞紅,想到的卻是前兩天去寺中上香,“巧遇”賀裕那一幕。賀裕與賀禮不一樣,賀禮對她好,但從未說過甜言蜜語,也沒有送過什么特別的禮物,賀裕看似冷冰冰的,卻是見一次更大膽一次,竟然,竟然把她抵在樹上…… 那令人眩暈的感覺再次席卷上來,陸懷玉連忙轉(zhuǎn)移心思。 這一轉(zhuǎn),又想到了賀裕離開前在她耳邊說的話,說他還準(zhǔn)備了一份禮物,很快就會派人送過來。是什么呢? 陸懷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二姑娘,二姑娘,表公子托人來提親了!”她留在院中的大丫鬟匆匆跑了過來,興奮地道。 陸懷玉臉卻白了,提親,親舅母似乎說過等姑姑嫁了就托人來提親,居然動(dòng)作這么快?母親一直很喜歡賀禮,之前兩家長輩都通過氣了,萬一母親今天就答應(yīng)了怎么辦? 關(guān)系到自己的終身大事,陸懷玉再也坐不住了,飛速穿好繡鞋下地,要去告訴母親她真正喜歡的人,心里也懊惱得不行,早知道就該早說了,怕什么被母親反對責(zé)備,被數(shù)落也總比被母親糊里糊涂許配給賀禮強(qiáng)。 她跑得飛快,等陸明玉反應(yīng)過來時(shí),人已經(jīng)沒影了! “大jiejie你坐著,我過去瞧瞧!”陸明玉同樣迅速下了地,皺眉去追二jiejie。 路上陸明玉心事重重,總覺得對二jiejie的婚事,她想的比二jiejie還要多。二jiejie現(xiàn)在無疑是心儀賀裕了,但賀禮、賀裕是堂兄弟,先前不過是兩家長輩心里有數(shù),外人不知道,如今賀禮真來提親,幾乎就把關(guān)系挑明了,那么就算二伯父二伯母拒絕了,后腳賀裕再來,二伯父二伯母能答應(yīng)嗎? 真答應(yīng)了,二jiejie先后被一對兒兄弟爭搶,最后選擇了當(dāng)哥哥的,這事傳出去得引起多少好聽的難聽的猜測?旁人會不會更加好奇二jiejie婚后與賀禮這個(gè)小叔子相處的情形?屆時(shí)有一點(diǎn)點(diǎn)看似親密的舉止,都會惹來非議。 二伯父被外人成為油梭子,人情世故精著呢,會讓女兒卷入那樣的尷尬境地? 也就是說,二jiejie要么嫁給賀禮,要么就兩兄弟誰都嫁不了。 這么一想,陸明玉真替二jiejie頭疼。 誰料才趕到祖母的院子,迎面就見二jiejie紅著臉跑了出來,那喜滋滋羞答答的模樣,竟然好像挺愿意這門親事? 陸明玉一頭霧水,攔住人,納悶問道:“二jiejie,你真想嫁給禮表哥了?” 陸懷玉根本壓不住自己的喜意,怕被meimei笑話,她始終低著腦袋,“不是他,是裕表哥……” 說完掙開meimei,喜不自勝地跑開了。 陸明玉僵在當(dāng)場,今日提親的人,竟然是賀裕? ~ 寧安堂,朱氏坐在主位,聽說是武康侯府來提親,一開始她也以為是大房的賀禮,直到媒人提起二房賀裕的名字,朱氏才傻了,震驚地看向坐在下首的二兒媳婦。她常常聽二兒媳說什么賀禮與懷玉青梅竹馬,今兒個(gè)怎么別人來提親了?賀裕…… 朱氏努力回憶,卻根本記不起賀裕這號人。 一來二兒媳婦瞧不上她,朱氏是知道的,她沒什么脾氣,但對她不好的人,朱氏就不會太上心,二來賀裕一家很少來這邊,朱氏便越發(fā)不熟悉了。 那邊二夫人在聽到賀裕名字時(shí),氣得臉都白了,她與朱氏一樣,以為是親侄子,哪想到…… “別說了,我不同意!”盛怒之下,二夫人忘了世家夫人最講究的委婉之道,厲聲打斷媒人對賀裕的溢美之詞,人也站了起來,“這事定有誤會,你回去告訴他們,就說我不同意,讓他們早點(diǎn)歇了這份心!” 說完就沉著臉走了,心里從未真正把朱氏當(dāng)婆母,一激動(dòng)就忘了跟婆母辭別。 媒人愣愣的,既為二夫人對她的粗魯,又為二夫人對朱氏的不敬。 朱氏都習(xí)慣了,見怪不怪,二夫人愛怎么樣就怎么樣,朱氏不在乎,但懷玉孫女是好的,朱氏雖然不了解賀裕的為人,可人家來提親,自家怎么都不該將人轟走。 本著和氣生財(cái)之道,朱氏嘆口氣,柔聲安撫媒人道:“老二媳婦這兩天不大舒服,說話有點(diǎn)沖,你別放在心上,只是兒女的姻緣,還得父母做主,她這一走,我也不好應(yīng)你什么。這樣吧,你先回去,就說二夫人要等二爺回來再好好商量商量,改天有消息了,我馬上派人去回信兒?!?/br> 她慈眉善目的,媒人心里舒服不少,謝了兩句,先回去了。 到了武康侯府,媒人直接去了二房。 賀裕今日在家,媒人來時(shí),他正在陪母親單氏對弈。媒人來了,他也沒有回避,端坐在羅漢床上,眼睛依然看著棋盤。兒子老神在在的,單氏命人端茶招待媒人,等媒人喝過茶了,這才打聽陸家那邊的情況。 媒人當(dāng)然得說實(shí)話啊,只是稍微委婉了點(diǎn)。 單氏一臉不出所料的表情,看向兒子,她就說了,那個(gè)眼睛長在天上的小姑子不會答應(yīng)的。 賀裕神色淡淡,終于抬頭,卻只是安慰了媒人兩句,然后請她先回家休息,需要時(shí)再請她過來。 媒人應(yīng)了聲,朝單氏行個(gè)禮,又出去了,才出院子,就見武康侯夫人領(lǐng)著丫鬟氣勢洶洶趕了過來。媒人心里一突,隱約覺得此事與她有關(guān),不想趟渾水,媒人努力把頭埋得低低的,仿佛這樣武康侯夫人就注意不到她。 但武康侯夫人就是為了她來的,怎會不知道她是媒人? 停在媒人面前,武康侯夫人狠狠瞪了她兩眼,才繼續(xù)往院子里面走,去找單氏算賬。 “大嫂怎么來了?” 屋里單氏早聽到動(dòng)靜了,正要出去瞧瞧,不想武康侯夫人走得太疾,挑開門簾就走了進(jìn)來。 進(jìn)了屋,武康侯夫人飛快掃了一圈,目光落到背對她坐在棋盤前的侄子身上,武康侯夫人眼里幾乎快要噴出火了,打發(fā)丫鬟們都下去,她故意走到賀裕對面,再低聲質(zhì)問單氏:“聽說你派人去懷玉家提親了?” 單氏就像看不出嫂子臉上的熊熊怒火般,笑道:“是啊,豫之年紀(jì)不小了,他說他喜歡懷玉,我一高興,馬上就托媒人去問了,懷玉要模樣有模樣,要家世有家世,我怕動(dòng)作慢了,叫別人家給定了去?!?/br> 她還有臉說? 武康侯夫人氣得衣襟高高起伏,努力壓抑著怒火才沒有做出潑婦罵街之舉,眼神卻刀子似的恨不得在單氏身上扎幾個(gè)血窟窿,“胡鬧,簡直胡鬧!我早有心讓阿禮娶他表妹,難道你不知道?現(xiàn)在好了,你搶先去提親,叫我們還怎么去?” 陸明玉能懂的道理,她當(dāng)然也懂,因此才恨得牙癢癢。 單氏卻冤枉極了,震驚地看著她,“大嫂,大嫂也看上了懷玉?這,這,大嫂從未跟我提過,我又何從知曉?否則我也不會……”說到這里,單氏快步走到兒子身旁,急著問:“豫之,你知道你二弟也喜歡懷玉嗎?” 賀裕抬頭,面沉如水,直視武康侯夫人道:“不知?!?/br> 母子倆一唱一和,演得跟真的似的,武康侯夫人自然猜得到二人在耍她,面對如此挑釁,她狠狠地揉著帕子,牛似的喘了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地道:“好,好,原來你們母子這般黑心,我真是小瞧了你們!不過你們也別得意,就算懷玉嫁不成我們,她娘也不會把好好的女兒許給一個(gè)……” 她想說庶子之子,對上賀裕幽幽的黑眸,如被惡鬼盯上,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想罵沒法罵,武康侯夫人再次扯了下手里早就揉成一團(tuán)的帕子,憤然離去。 “娘,他們怎么說?”賀禮一直在母親這邊等消息,見母親歸來,他皺眉問。 武康侯夫人在外面要維持威儀,這會兒身邊沒有外人,她怒不可揭,抓起一個(gè)茶碗就摔到了地上,“賤人,名分爭不過我,兒子不如我,就背地里使這種伎倆壞我兒子的好事!”誰家妯娌沒個(gè)恩怨?論起武康侯夫人與單氏的明爭暗斗,她能說上三天三夜。 賀禮一聽,攥緊了拳頭,他知道他想娶表妹怕是沒那么容易了,但此時(shí)此刻,賀禮更擔(dān)心別的,“娘,姑父姑母,會不會真的答應(yīng)了?” “不可能!”武康侯夫人這點(diǎn)信心還是有的,坐到椅子上,冷哼道:“你姑母看你二嬸最不順眼,如今你二嬸壞了你與懷玉的好事,她肯定也惱得不行了?!?/br> 母親與姑母差不多的脾氣,賀禮贊同母親的話,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