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穿著粉嫩的裙子，呆呆傻傻站在樹下，楚行在她身前站定，神色如常呼吸平穩(wěn)，足見方才追殺犯人輕輕松松。目光掠過未來弟妹雖然稚嫩卻同樣漂亮的臉龐，楚行心如止水，直接看向陸明玉微微抬起的左腳，“受傷了？”

    陸明玉回神，臉突然紅了起來。

    早知道是楚行，她何必冒然跳樹？看著好像不高，跳下來卻扭了腳，疼死了……

    “死”字一浮現(xiàn)腦海，陸明玉忽然想起什么，焦急地望向守靜的方向，“表舅舅，守靜他……”

    “他畏罪自盡了?！背衅狡届o靜地道，蹲下來，神色凝重地盯著未來弟妹的腳，顯然與一個畏罪自盡的和尚比，他更在意弟妹的傷勢。在意，也頭疼，雖然弟妹還小，他幫她捏捏骨檢查傷勢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但，畢竟是弟妹。

    正發(fā)愁，忽聞低低的哭聲，楚行抬眼，對上小姑娘悲傷的臉龐，臉上掛著淚，望著和尚喃喃自語，“都怪我，如果我早點認出表舅舅，他就不用死了……”在陸明玉看來，守靜兩次殺人都情有可原，他劫持她卻細心地照顧，真的不是壞人。

    楚行萬萬沒料到小姑娘非但不恨不怕?lián)镒咚膲娜?，反而因為對方的死自?zé)起來，清楚短短半日守靜肯定對陸明玉說了什么，楚行暫且壓下疑惑，先安撫眼前的小弟妹，“四姑娘說錯了，就算你認出我，我還是會抓他回去，殺人償命，誰也躲不掉?！?/br>
    “可他不是故意殺人的啊?！标懨饔衲ǖ粞蹨I，認真地看著楚行，“表舅舅，他……”

    “不是故意也不行?！背欣渎暣驍嗨媸仂o辯解的話，“人命關(guān)天，誰都沒資格要別人的命?！?/br>
    陸明玉知道守靜過得有多苦，現(xiàn)在人死了，楚行竟然連聽都不想聽他的苦衷，陸明玉胸口一陣沖動，忍不住問了出來，“既然這樣，那表舅舅戰(zhàn)場殺人，是不是也不應(yīng)該？”

    楚行愣住，鳳眼第一次望進小姑娘的眼睛。

    他長得冷，不生氣眼神也比一般人生氣時嚇人，陸明玉忽然后悔了，低頭乖乖認錯，“對不起表舅舅，我說錯了?！彼辉撃檬仂o報復(fù)殺人與楚行殺敵為民相提并論，或許楚行說得對，守靜殺人就要償命，只是想到守靜所受的苦，陸明玉眼睛一酸，方才新蓄滿的眼淚掉了下來。

    看到那吧嗒下落的淚疙瘩，楚行向來冷靜的俊臉上，清晰地閃過一絲慌亂。

    糟糕，他把弟妹嚇哭了……

    第17章 017

    沒等楚行想好如何哄眼前的小姑娘，陸明玉轉(zhuǎn)過身，擦擦眼睛，收了淚。

    她與守靜萍水相逢，沒有什么感情，她同情守靜，但也主要是惋惜一個苦命的人說沒就沒了，談不上太傷心。

    “表舅舅，那現(xiàn)在你要怎么處置守靜？”整理好情緒，陸明玉轉(zhuǎn)回來，紅著眼圈問。

    楚行詫異地看著陸明玉。

    他有個五歲的親meimei，每次他出遠門，meimei都會落淚，舍不得兄長，那是楚行最頭疼也最無奈的時候，因為他不知道怎么哄meimei，只能保證會平平安安回來。meimei還算懂事，但也要哭上好一會兒，而陸明玉明明那么難過，短短瞬間竟然冷靜了下來。

    太乖了，楚行從未見過這么乖的孩子。

    “我手下會趕過來，帶他回京，給安國寺一個交待?！背谢赝仂o一眼，直言道，說完才意識到不對，正常的小孩子，看到死人不該害怕嗎？怎么弟妹還懂得問守靜接下來的下場？楚行重新看向陸明玉，卻見小姑娘眼里又浮現(xiàn)哀傷，仿佛很不忍心似的。

    “你，你為何這么關(guān)心他？”楚行維持著單膝觸地的姿勢，方便與小姑娘說話，“他抓了你，害你父母牽腸掛肚，你不生氣？”他想知道原因，如果沒有其他理由，那弟妹也太過單純善良了，對壞人仁慈，并非好事，將來容易被心術(shù)不正的人利用。

    想到守靜的經(jīng)歷，陸明玉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因為眼睛望著守靜那邊，沒留意楚行在她嘆氣時怔愣的瞬間，“表舅舅，守靜師父不是故意殺人的，他……”

    夕陽燦爛，陸明玉站在樹下，有條有理地把守靜的故事說給男人聽。談及生死，她表現(xiàn)地太從容鎮(zhèn)定，說話娓娓道來，楚行情不自禁隨著她的聲音想象守靜這悲苦的一生，直到陸明玉說完，楚行才再次察覺到了那絲怪異。

    弟妹的言行舉止，真的不像一個小孩子。

    楚行探究地盯著陸明玉。

    他有他的秘密。上輩子幾番征戰(zhàn)，他只剩一只眼睛能夠視物，只剩右手可以持劍殺敵?；噬掀髦厮?，不介意他身體有疾依然委以重任，將士們也信任他，甘心聽從他的號令行事，但楚行心里清楚，他殘了，他戰(zhàn)力大不如身體健全時，一次次勉力支撐，終于在鎮(zhèn)壓淮南王時，心口被人用長槍貫穿……

    死后重生，楚行很長一段時間都猶如做夢，他謹(jǐn)慎地觀察身邊人，發(fā)現(xiàn)他們與記憶里幾乎完全相同，該膽小的膽小，該沖動的沖動。漸漸的，楚行徹底接受了只有他一人重生的事實，可現(xiàn)在，楚行忍不住懷疑他的弟妹，是不是，跟他一樣？

    “如你所說，守靜確實命苦，看在他本性不惡的份上，我會幫他留具全尸，讓他入土為安?！奔热坏苊脪炷钍仂o，楚行先安撫小姑娘的心，否則守靜這種畏罪自盡的情況，尸首只會被扔到亂墳崗，無人掩埋。

    陸明玉總算略感欣慰。

    “走吧，我先送你下山，你爹娘肯定急壞了?！背姓酒饋?，然后朝小姑娘彎下腰，伸手要抱她，“阿暖扭了腳，我抱你走?！?/br>
    他說話的時候，鳳眼平靜又自然地看著陸明玉。陸明玉看看男人伸開的手臂，目光移到大伯子美玉般的清冷臉龐，雖然知道楚行此時只把她當(dāng)小孩子，陸明玉還是不受控制地臉頰發(fā)燙，尷尬地別開眼，“不用了表舅舅，我腳不疼，我自己走吧?！?/br>
    言罷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事，陸明玉最后看眼遠處逝去的守靜，昂首挺胸往前走了。

    看著小姑娘的背影，楚行皺了皺眉，弟妹剛剛的表現(xiàn)，還不夠作為她也重生的證據(jù)，畢竟這么大的姑娘也懂害羞了，可能會不好意思讓他一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表舅舅抱。不過眼看著小姑娘左腳步伐漸漸怪異起來，楚行再次發(fā)了愁。

    抱她走，別說她有可能重生了，就算沒有，也不太合適。可是不抱，他一個大男人，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孩子一瘸一拐地走下山？那么遠的山路，他疾步而行，也要走一個多時辰，即便弟妹沒有受傷，也不可能堅持下來。

    “四姑娘，我背你走?！背泻芸煜露Q心，大步追上陸明玉，蹲在了小姑娘身前，面向前方。弟妹受傷了，他背她乃情非得已，且他問心無愧，那此事便可為。

    陸明玉猶豫，她的腳，真的扭到了，可……

    “四姑娘，再不下山天要黑了，摸黑走路，會耽誤更多時間，你忍心叫父母擔(dān)憂？”楚行正色道。

    腦海里浮現(xiàn)父親為了救她跌倒在地的情形，陸明玉心頭發(fā)酸，猶豫片刻，乖乖趴到了男人背上。她不敢看楚行的臉，腦袋朝外面搭在他肩頭，小聲道：“謝謝表舅舅。”

    “我是長輩，應(yīng)該的?！毙」媚锓至坎恢?，楚行走起來十分輕松，眼睛看著山路，心無旁騖。

    他不說話，陸明玉心里別扭，抿著嘴想其他的事情分心。已經(jīng)死去的守靜，山下盼她回家的爹娘，可她到底趴在未來大伯子背上，每隔一陣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回到現(xiàn)實。她嫁給楚隨時，楚隨也是十九歲，但楚隨是文官，身體偏清瘦，領(lǐng)兵打仗的楚行就不一樣了，同樣的年紀(jì)，楚行個子更高，肩膀更寬，似乎比父親還要寬闊。

    “對了，表舅舅，你怎么找過來的？”陸明玉忽然記起了這茬。

    楚行簡單解釋了一遍。

    “表舅舅真聰明，要不是你，我晚上可能要在山里過了。”陸明玉盡量把自己當(dāng)孩子，也算是給自己找個接受大伯子幫助的理由，不然心里總覺得別扭。

    面對夸獎，楚行沒接話。

    兩人之間又恢復(fù)了沉默。

    山風(fēng)迎面吹來，陸明玉忍不住狠狠打了幾個哆嗦，晌午陽光溫暖，她隨父母游寺沒有披斗篷，這會兒黃昏冷風(fēng)一吹，自然受不住。她瑟瑟發(fā)抖，楚行察覺到了，立即停下腳步將陸明玉放到地上，跟著利落地解下身上官服。

    “我不冷……”陸明玉受寵若驚，退后兩步拒絕男人的好意。

    楚行做著體貼的事，臉上卻沒什么柔情，看著陸明玉肩膀道：“你太小，別受寒了?！辈挥煞终f地將外袍披到小姑娘身上。事已至此，陸明玉只能接受，兩條胳膊套進楚行寬大的袖子，想自己裹衣襟，連續(xù)甩了兩下，小手都沒能從袖子里露出來。

    陸明玉急紅了臉。

    楚行動了動手指，忍住了，旁觀陸明玉系好腰帶，楚行重新蹲了下去。

    路上照舊無話，陸明玉看著手臂上屬于楚行的衣袖，心里多了一件事。楚行是楚隨敬佩的堂兄，也是她敬重的大伯子，如今楚行又救了她一回，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都該幫楚行治好眼睛?？伤撛趺淳龋考纫袀€合適的理由解釋她從何得知他左眼有疾，又得為她會治眼睛找個令人信服的說法。

    告訴楚行她是重生的？

    陸明玉想都不想就否定了這個念頭，她只信任父母，連楚隨她都不敢告訴，怕把人嚇跑了。

    ~

    走了一大半山路，兩人遇到上山尋人的僧人時，天已經(jīng)全黑了。

    “爹爹！”燈光輝映，陸明玉很快找到了父母的身影，母親扶著父親，父親手里握著盲杖。

    “阿暖！”女兒失而復(fù)得，蕭氏濕了眼眶，若非要攙扶丈夫，早就沖過去接女兒了。

    楚行背著陸明玉走到陸嶸夫妻面前，搶先解釋道：“四姑娘無意扭了腳，其他并無大礙，只怕山風(fēng)太大，四姑娘可能會受寒。”

    “多謝世謹(jǐn)，等阿暖好了，我們夫妻再帶阿暖登門拜謝?！笔捠细屑さ睾俺械淖郑贿吷焓纸优畠?。楚行看眼陸嶸，有些猶豫，蕭氏一介女子，背不了女兒，陸嶸眼睛又……

    看出他心思，蕭氏盯著著急與父母團聚的寶貝女兒道：“已經(jīng)勞煩世謹(jǐn)一路了，還是把阿暖給我吧?！彼车膭?。

    “我背阿暖，你扶我?！标憥V突然道，語氣篤定。自己的女兒，他能照顧。

    夫妻倆堅持，楚行便走到陸嶸背后，示意陸明玉爬過去。

    陸明玉熟練地換到父親背上，感受到父親緊緊抱著她的手臂，陸明玉特別地安心，扭頭與楚行道謝：“謝謝表舅舅，等我好了，我跟我爹我娘一起去國公府謝你。”難得有機會去楚國公府了，而且是母親主動提出來的，她說什么都不能錯過。

    “舉手之勞，三爺、夫人言重了，四姑娘身體要緊，咱們先下山?！背姓驹陉憥V左側(cè)，對著安國寺的方向提議道。

    蕭氏點點頭，護院提著燈籠在前面帶路，她扶著丈夫手臂慢慢走。楚行擔(dān)心陸嶸踩空蕭氏力弱扶不住，下山路上始終與陸嶸保持兩步的距離，同時敘述山里發(fā)生的事。陸嶸明白楚行的體貼，換個時候他可能介意別人的好心，但眼下，他心里只有女兒。

    “阿暖困了嗎？困了先睡吧，一會兒咱們就坐馬車回家?！标憥V側(cè)頭，對趴在背上的女兒道。

    陸明玉嗯了聲，又累又餓，不知不覺竟然真的睡了過去。

    第18章 018

    天黑了，城門早已關(guān)閉，一般百姓只能選擇次日早上再進京，但陸斬身為兵部尚書，皇帝跟前的紅人，提前跟皇上求個情，這事也就解決了。

    馬車緩緩靠近，城樓上的守門官兵看到騎在馬上的陸斬與楚行，二話沒說，迅速開了城門。

    夜里街上無人，兩刻鐘后，馬車停在了陸府門前。陸斬、楚行一同下馬，前者走到馬車前，掀開簾子，就見小孫女還在睡著，小小的趴在父親懷里。

    “給我吧?！标憯氐吐暤馈０兹盏弥O女被人擄走，陸斬即刻率領(lǐng)一隊官兵來安國寺救孫女，兒子眼睛瞎了，孫女再有個三長兩短，陸斬想都不敢想。

    抱著女兒下馬車不便，陸嶸沒再逞強，在妻子蕭氏的幫助下，小心翼翼將女兒送了過去。盡管他們努力不驚動陸明玉，但換人抱了，睡得并不安穩(wěn)的陸明玉還是醒了，睜開眼睛，就對上了祖父威嚴(yán)又冷峻的臉，被燈光照亮，分不清是不是夢。

    小孫女迷迷糊糊的，陸斬心柔似水，往旁走開兩步，笑著問孫女：“阿暖睡醒了？冷不冷？”其實他更想問孫女怕不怕，但事情已經(jīng)過去，還是不要提及罷，小孩子忘性大，說不定睡了一覺已經(jīng)忘了。

    車外比馬車?yán)锩胬涠嗔?，陸明玉睡意漸去，瞅瞅頭頂天上的寒星，慢慢記起了白天之事。再想祖父竟然親自過來接她回家，這會兒還抱著她，那邊父母也下了車，全是血脈至親，寒冷的夜里，陸明玉心里卻暖暖的。

    為了讓家人放心，陸明玉撒嬌地靠到祖父肩頭，故意打著哈欠道：“祖父，我好餓啊……”

    陸斬不禁笑了，陸嶸夫妻也被女兒可愛的模樣逗得翹起了嘴角。

    “陸大人，三爺、三夫人，時候不早，你們快進去吧，我也回府了?！?/br>
    身后忽然傳來已經(jīng)有些熟悉的聲音，陸明玉大吃一驚，小腦袋從斗篷里探出來，望向那邊。門前兩盞大紅燈籠高高掛，照得她小小的臉蛋紅潤細膩，烏溜溜水潤潤的大眼睛還殘留幾分睡意，楚行看著這樣的陸明玉，再回想陸明玉剛剛那聲軟軟嬌嬌的“餓了”，不由在心里自嘲。

    如果弟妹跟他一樣死后重生，又怎會做出這樣天真孩子氣的舉動？看來弟妹確實從小就乖巧懂事，比一般的孩子聰慧。其實也不奇怪，陸三爺曾被譽為神童，三夫人更是已故太后親口贊許過的才女，有這樣的父母，弟妹能不出彩？

    “世謹(jǐn)別急著走，先進去喝杯茶暖暖身子?！笔捠献哌^來，誠懇地邀請道。

    陸斬也勸楚行進去坐會兒。

    楚行搖搖頭，道：“四姑娘出了這么大的事，府里老太太等人肯定都急壞了，諸位照顧四姑娘要緊，我先回家給祖父祖母報個平安，改日有空再來府上叨擾?！?/br>
    陸斬剛要再留，里面朱氏聞訊，領(lǐng)著陸家眾人浩浩蕩蕩趕了出來，陸斬明白此時確實不適合招待客人，便囑咐楚行慢走，說完隔著斗篷悄悄捏了捏孫女胳膊，低聲耳語，“阿暖跟你表舅舅道別。”

    這是最基本的禮儀，陸明玉看向楚行，由衷道：“表舅舅慢走，等我腳好了就去謝你?！?/br>
    楚行淡淡一笑，朝朱氏行個禮，隨后走到他的駿馬前，翻身而上。

    “阿暖沒事吧？”客人走了，朱氏最先趕到孫女面前，握著孫女小手問，身后大夫人、二夫人與陸錦玉、陸筠幾個小姑娘也都關(guān)切地望著陸明玉，男人們站得稍微遠些。

    都是親人，陸明玉笑著道：“沒事……”話未說完，連忙扭頭，不受控制地打哈欠。

    陸斬哈哈笑，顛了顛小孫女，“好了，咱們阿暖餓了，先去吃飯，吃完飯就睡覺。”

    陸明玉尷尬地趴到了祖父肩頭。后面蕭氏扶著陸嶸，看著前面被眾人包圍關(guān)心的嬌憨女兒，只覺得今天好像死了一次，現(xiàn)在才真正地活了過來。

    陸斬抱孫女回了他與朱氏的院子，擔(dān)心人多鬧哄哄的吵到孫女，陸斬讓另外三房子孫回自己院子吃飯，明天再去探望孫女，只留了陸嶸夫妻。眾人散去，陸斬喊來早就請到府里的郎中，趁丫鬟們擺飯的時候，先給女兒檢查腳傷。

    “回大人，四姑娘扭了腳，好在傷勢并不嚴(yán)重，休息兩日便能下地走動?！崩芍泻芸鞕z查完傷勢，語氣輕松地對陸斬道。

    陸斬頷首，命人領(lǐng)郎中去開藥方，然后抱著孫女去吃飯。陸明玉何曾被長輩們?nèi)绱祟l繁地抱過，又不好意思又特別享受，被祖父放到椅子上的那一瞬，陸明玉鼓起勇氣看向祖父那雙威風(fēng)凜凜的虎眸，忽然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