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蔣祝:“……” 其實也怨不得謝羽身邊的人,春和自聽了酈山書院驚魂一夜,后悔自己沒有跟著她。謝弦將她留下來照顧謝羽,若非周王,謝羽幾乎險險喪命,她卻不在謝羽身邊。 自謝羽從酈山書院回來之后,她便恨不得寸步不離的跟著。不但自己跟著,還要讓枸杞靈芝也跟著。 小和尚沒辦法將枸杞替代,但靈芝的活計卻被他搶的不剩,被他擠到了邊角旮旯,只能默默幽怨的看著他,就連陪同進宮,馬車里也沒她的地兒。 小和尚神經(jīng)粗,根本感受不到謝羽身邊丫環(huán)對他的不滿,只一心一意跟著謝羽。進了周王府之后,在周王臥房里,他同為男性,反倒比枸杞方便許多,春和便多指派他去替代謝羽照顧周王。 被小和尚照顧的周王幾次都被喂茶潑濕了衣領(lǐng),幾乎都要忍不住抓狂:“……”求換人! 蔣??床贿^去小和尚的不解風(fēng)情,幾次嘗試欲將他帶離周王的臥房,好讓謝羽與周王有獨處的機會。無奈小和尚死守著謝羽不挪窩,打定了主意要做謝羽身邊的一顆釘子。他又不似別的少年人,總有所好,可以誘之,蔣祝絕望的想:總不能為了周王的終身幸福,他要從現(xiàn)在開始研讀佛經(jīng)吧? 會不會有點晚? 謝羽也是個怪胎,她奉旨照顧周王,大喇喇往周王臥房床邊一坐,其余事情身邊隨侍的人一手包辦了。就連她身邊的丫頭枸杞,吳意也是小意奉承。 蔣祝為此瞧不過眼,還私下不輕不重的刺了吳意幾句:“你就那么怕謝羽?怕到連她身邊的丫環(huán)都要奉迎?”周王肯舍身救謝羽,但蔣祝卻對此不滿,若非他重傷未愈,生怕刺激到他,蔣祝都要好生與他說道說道了。 既然謝羽是寧愿不要命也要保護的人,蔣祝無話可說,對謝羽更不能怠慢,但對謝羽身邊的人,可未必愿意捧著敬著。 吳意厚臉陪笑:“侯爺也知道,說不得將來……都是一家人,能好好相處便好好相處,也省得王爺為了府里的小事煩惱?!彼鲆矊捄甏罅康臉幼樱骸靶〉淖鲋锏拇蠊苁拢俨坏靡辔鼡?dān)待著些了。” 枸杞是個閑不住的性子,有小和尚打頭陣,她便往外圍發(fā)展,與周王府的婆子嬤嬤打成一片。她嘴甜愛笑,見到嬤嬤婆子就嬸子大娘的叫,就連吳意也被她奉承的合不攏嘴,倒覺得這丫頭機靈也有眼色,為她大開方便之門。 她是謝羽的貼身丫環(huán),若是謝羽嫁進來之后,她可就是王妃身邊的丫環(huán),體面非常,就更不能得罪了。 蔣祝狠踹了吳意一腳,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 程彰與周王不對盤也不是一日兩日,周王卻為了救他的親閨女而差點喪命,魏帝又有親撮合,朝中不少人都在私底下議論此事。 周王能放下芥蒂救程彰的女兒,要么是他心胸寬大,要么……就是程彰的女兒迷倒了周王,才讓他放下了多年舊怨,舍命相救。 魏帝都不惜下旨將人送到周王府去了,可見皇帝陛下也是樂見其成的。 太子首先就坐不住了,只覺得腹背受敵,舉步維艱,先有安王虎視眈眈,又有苗勝惡意攀咬,如今還要加上個周王——馬上就要有一位強而有力的岳父做靠山。 他在朝堂上氣勢就先低迷了下來,在魏帝面前似乎腰背都有些塌了,落在有心人眼中便當(dāng)閆相蓄私兵乃是太子授意,如今事情敗露他便先自心虛了。 其實太子若是理直氣壯,擺出坦蕩的神色,魏帝對這兒子還會保留些贊賞之意,就算真要打壓閆國熹,總會想辦法將太子摘出來的。見到他這副樣子,原來因打壓閆相而起的一點子憐惜也煙消云散了,心里倒更看不上太子了。 正在魏帝猶豫之時,接到西南統(tǒng)帥梅納英的奏折,原來是蜀國意欲與大魏忘卻前仇,欲派太子重修舊好,訂立和平盟約,兩國邊境不再妄動干戈,請求魏帝的旨意。 魏帝自是喜出望外,立刻下旨令梅納英陪同蜀國太子前來長安和談。 梅妃十多年未與親兄長見面,得著這個好消息,急忙召了安王進宮,喜上眉梢:“我與你舅父多年未見,每次皇兒從滇南回來,都說你舅父身子安好,等他來了就知道皇兒有沒有撒謊了。” 安王笑嘻嘻道:“兒臣哪敢欺騙母妃?!舅父體壯如虎,每頓能吃兩海碗大rou,聲如洪鐘,比年輕人力氣還大……每次兒臣與舅父比試,都被他揍的滿頭包,不信等舅父來了母妃就相信了?!?/br> 梅納英陪同蜀國太子回京的消息似乎讓梅妃年輕了十多歲,她揪著安王細細問了一番滇南梅府里各人的情形。這些話每年安王從滇南回來之后,她都要細細問一遍。今年崔煦封王,京中情勢越加緊張,便不曾再自請前往滇南,而是留在長安。 縱然是往年的話題,母子兩個也談的津津有味,直到安王快要出宮之時,梅妃才掩唇一笑:“皇后素來自傲國舅運籌帷幄,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卻不知這一次國舅爺能不能脫身了?!彼膊⒎且餐趸卮?,只是對于安王與苗勝聯(lián)手攀咬住了閆國熹而興災(zāi)樂禍,又叮囑安王:“苗勝就是條狗,雖然忠于陛下,可是真到了威脅到他身家性命的地步,給條骨頭就能走的小人,與他為伍還是要小心為上。” 安王天之驕子,素來心里瞧不起苗勝,只是他戴著親和的殼子太久,漸漸長成了另外一層皮膚,外人是很難看出他對人的喜惡,就連苗勝也只覺得安王親切有禮。 “兒臣省得?!?/br> 安王走后,梅妃便吩咐貼身宮人:“替本宮梳妝。聽聞皇后娘娘這兩日身子不爽快,臥病在床,本宮去侍疾,那些打眼的首飾一概不用,只揀幾樣素凈的戴著?!?/br> 宮人心道:娘娘您又不是去奔喪。 不過此等大不敬的話也只敢腹誹,手下卻一刻不敢懈怠,幫梅妃梳妝打扮好了,陪著她前往鳳藻宮侍疾。 閆皇后是因為外廷風(fēng)傳閆國熹私自藏兵,他親往程府去求程彰未果,著急上火之下便發(fā)起高熱,連宮務(wù)都暫時放在一邊了。 她倒是想爬起來強裝沒事人般打理宮務(wù),可是身子骨不爭氣,兩頰燒的通紅,嘴唇都爆了皮,全身發(fā)軟,下了地雙腳猶如踩在棉花上,兩耳轟鳴,別說是理事了,就算是端莊坐著等宮妃們前來請安都不能夠。 這時候再聽到梅納英即將陪同蜀國太子前來長安,不啻于噩耗。 作者有話要說: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孟少游聽到謝羽奉詔入周王府照顧周王,心里將姓崔的祖宗十八代統(tǒng)統(tǒng)問候了一遍,轉(zhuǎn)頭卻笑瞇瞇來周王府探病。 他的腿傷并未全然愈合,傷筋動骨也要上百天,六萬跟八萬為了怕他長成長短腿,走哪都抬著。 周王半倚在床上,客氣道:“孟公子傷著,還要上門來探病,真是多謝了?!?/br> 孟少游:“周王不必客氣,這不是阿羽出門多日未歸,我過來瞧瞧她,順便探病嘛。” 周王與孟少游的眼神齊齊轉(zhuǎn)到了她身上,謝羽無辜表示:你倆鬧不合,別拿我當(dāng)借口! 她對這兩人當(dāng)著她的面暗藏機鋒的行為已經(jīng)見識過太多,心里隱隱有個猜測,卻又忍不住推翻。覺得不太可能。孟少游打小就嫌棄她兇,對她斷然不可能會有別的心思,充其量只是孟大公子任性,大約覺得玩伴與別人關(guān)系親近,他有點接受不了,這才時時處處瞧周王不順眼。 謝羽心里想通了這一節(jié),暗暗為孟大公子下了個評語:十幾年如一日的幼稚! 別瞧著他嘴里胡說八道,恐怕沒一句是他的心里話,只是占有欲作祟罷了,與她來到長安之后,覺得本來是她一個人的親娘謝弦,忽然要多出來幾個人分母愛,心里頗有點不好受的感覺類似。 小和尚代替謝羽去送孟少游,正好春和與枸杞皆不在眼前,蔣祝見縫插針將房里其余的人通通趕了出來,獨留謝羽與周王。 周王向謝羽招招手:“阿羽過來坐?!?/br> 謝羽在他床頭的鼓凳上坐了下來,周王還是不滿足:“阿羽再靠近點,我有話跟你說。” “難道有人偷聽?”謝羽吃驚,暗想有誰會膽大到在周王府聽壁角呢? 她躬身湊近周王臉頰,小聲道:“你被陛下監(jiān)視了?” 周王哭笑不得,她的眉眼又近在眼前,他伸臂堪堪攬住了她的脖子,隨著他的胳膊卷上來,謝羽與他面貼面,他趁勢在謝羽唇上輕啄了一下,看著她呆若木雞的模樣,心里有點想發(fā)笑:小丫頭瞧著古靈精怪,原來卻傻頭傻腦的可愛! 不過怕她惱羞成怒,他并未笑出聲,反壓低了聲音道:“我愿意把自己的命都給阿羽,阿羽呢?” 謝羽已經(jīng)縮了回去,一言不發(fā)坐在凳子上,好半晌才**回了他一句:“我不會把自己的命給任何人!”那樣她娘還不得哭瞎了雙眼??? 況且,方才周王的行為實在讓她腦子里混亂不已,只覺得被他親過的地方連著臉頰耳釁都一起燒了起來。 崔晉笑了一下:“我沒想讓阿羽把命給我,那樣我也舍不得。我只想看你歡歡喜喜的過下去,在我身邊歡歡喜喜的生活下去?!?/br> “這是……什么意思?”謝羽難得的蹙著眉頭。 若說以前,她對周王開始是同情憐憫,后來投靠周王府做管事之時,二人也相處的極為融洽,也許在不知道的時候,與他越來越親近,也曾不小心生出過一點綺思,但是這些還未成形的綺思通通被他在程彰面前的一席話給打散了。 之后的相處,謝羽是打定了主意要與周王劃清界限,又有魏帝讓二人共同管理酈山書院之事,她在心里也強行將二人相處定位在了臣輔主從關(guān)系。 但是……這一切都被周王在酈山書院舍命相救給打破了。 謝羽自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來去自由,不受束縛。可是,她卻見不得別人為了她而舍出性命去,這對于造成了不小的負擔(dān)。 況且,對方是她早就已經(jīng)認定了滿腹計謀,一直伺機要拿自己來要挾程彰的周王,卻肯舍出自己的性命來救她,這于她是不小的震動。 事情發(fā)生之后,別瞧著謝羽與此前并無不同,但內(nèi)心里卻一直是混亂而矛盾的。 “為什么?” 隔了這么久,她終于問出了自己心里的話。 為什么肯舍命相救?若對她只有虛情假意,滿腹籌謀,何至于拿命去救? 根本就說不通! 她坐的并不遠,周王伸臂就握住了她的手,這一次再不掩藏自己的心思:“因為……舍不得你受傷!因為……想要讓你一直留在我身邊,陪著我走下去。因為……睡里夢里都是你,怎么舍得你受傷?!” 謝羽愕然——他為了自己險死還生,受傷臥床,就連質(zhì)疑也問不出口。 她不是小孩子,有些話說說,聽聽就算了,哪怕當(dāng)時不快,覺得受傷難過,強忍著不在意,可到底是在心里計較過的。 但是,比起說過的話,實際行動卻更為有效。 謝羽:“……”她忽然間不知道如何繼續(xù)這場談話了。 周王卻并無說破心事的尷尬,似乎還極為開心:“父皇早就知曉我的心事,這次下詔讓阿羽來陪我,我……很開心!很開心!”他輕搖謝羽的手:“等你三哥與崔晴成婚之后,父皇大約也會為我們賜婚,阿羽覺得可好?” 謝羽不由咽了下口水,只覺得嗓子眼里有什么東西堵著,答應(yīng)不是,拒絕也不是。 誠然,她曾經(jīng)對周王有過那么點喜歡的小心思,愿意與他相處,陪著他為他設(shè)身處地的著想,為他籌謀,只是……這似乎離成親還太過遙遠。 “我……我還小,從來也沒想過成親之事。”這句卻是實話。 她自己玩心又重,總覺得天下之大,山河壯麗秀美,未曾見識過的太多,對周王縱然曾經(jīng)有過什么想法,也不過是少女心事,卻從來沒想過要為他停下自己遠行的腳步。 謝弦這大半生,兒女情長從來也不是她生活的全部,縮在四角天空的屋檐下相夫教子也從來不是她的人生追求,輪到教育自己的女兒,人生信條也從未改變。 謝羽在她的影響之下,雖然覺得兒女之情頗為惱人,也有甜蜜之處,卻從來也不曾覺得,這就是一個女人生活的全部。 崔晉見她眼神游移,欲言又止,心里不禁沉了沉,很擔(dān)心她張口便提起孟少游,連聲氣也弱了下來,帶著股哀求:“阿羽,我年紀也不小了,別讓我等太久,可好?” 他從來都是高傲的,篤定的,何曾低聲下氣去求過謝羽,特別是連性命也愿意為她舍棄,到底是讓謝羽徹底的心軟了,她茫然的想:周王都肯為她豁出性命去了,那么她為了周王,稍微的……委屈自己一點,放棄遠行的念頭,陪在他身邊,是不是也可以呢? 謝羽在周王的一席話之后整個人陷入矛盾,連自己也說不準(zhǔn)是陪在周王身邊快活,還是順從自己的心意,按照從前的想法去生活更為快活。 她迫切的希望謝弦盡快回來,為她答疑解惑。 長安城中,并不曾因為謝羽的矛盾而停下時間的腳步。特別是宮里,閆皇后焦心如焚,為了閆氏一族的命運而殫精竭慮,卻無法改更閆氏一族的命運。 魏帝對閆國熹原本就不滿,又有蜀國太子即將來使,即刻下旨盡快查清秦嶺藏兵案。不等閆國熹再想出別的法子,苗勝已經(jīng)帶著北鎮(zhèn)撫司的人將國舅府團團圍住,抄家下獄,給他連辯解的機會都無。 閆國舅在獄中還指望著太子能夠?qū)⑺麚瞥鰜?,又有其余黨附的眾官員。但樹倒猢猻散,想要盡快與國舅府撇清關(guān)系的,已經(jīng)算厚道的了。更有那等落井下石之輩,投入安王或者苗勝門下,舉證國舅各種罪行,竟不必苗勝再額外羅織罪名,閆國熹都已經(jīng)死無葬身之地了。 宮里閆皇后得到消息,更是一病不起,氣息奄奄。 太子見狀,也知大勢已去,竟向魏帝上書,稱不堪擔(dān)當(dāng)大任,恐辱沒祖宗,自請離宮別居,奏請周王遷入東宮。 他這是意欲辭去儲君之位,將周王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 魏帝對太子有所不滿者,不過是他凡事聽從閆國熹太多,只怕將來繼位,外戚掌權(quán),擾亂崔氏江山。至于廢太子之事,卻是舉棋不定,未有定論。 哪知道太子卻迫不及待的請辭,這就讓他惱火了。 梅納英陪同蜀國太子到達長安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七月初了。彼時閆國熹藏兵案連同苗勝之子□□案皆已塵埃落定。 崔昊被貶為英王,只因皇后病重,暫居長安侍疾。而閆國熹連同他的死黨數(shù)名官員,皆被抄家下獄,證據(jù)確鑿,只等秋后問斬。 苗明遠案件,經(jīng)過魯承志據(jù)理力爭,總算有了結(jié)果,苗明遠徒三年,杖五十,流放兩千里,而他身邊長隨皆秋后問斬。 苗勝原本就怕魯承志固執(zhí)起來,以命抵命,保不住苗明遠的性命。好在他主審酈山藏兵案,得魏帝重用,總算替他留住了苗家的根苗。 苗老太太聽到孫兒獲罪,哭著喊著恨不得跟了孫兒一起去流放,也好路途之上照顧一二。又有苗夫人哭天抹淚,婆媳倆在家里將魯承志咒罵了不知道多少回,在灞橋邊送走了流放的苗明遠,回來之后就先后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