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jié)
楚暮云終歸是出現(xiàn)了,把他接回去休養(yǎng)。 小晏沉高興得很,哪怕是被病痛折磨,可小臉卻紅撲撲的,那興奮是藏都藏不住的。 楚暮云知道他畏寒,所以故意帶他去了一個萬年霜雪不化的地方。 這不是楚暮云的居所,但顯然小晏沉以為這是他的家。 能夠來到楚暮云住的地方,哪怕是冰天雪地,他也高興的不得了。 楚暮云還是心軟了,留他住了幾個月,白日親自教他功課,晚上給他治療身體,這般日夜陪伴,兩人其實都過得非常舒適。 這山上舉目一望全是雪,空洞洞的顏色是楚暮云不喜歡的。 可某一天,晏沉竟采了一株臘梅,那艷紅的色彩點亮了空白的天地,讓這霜雪都變得沒那么冷了。 楚暮云微微怔了下,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容,很輕很淺,卻瞬間擭住了晏沉的心臟,讓他完全忘記了所有一切。 “很漂亮?!背涸戚p聲道。 因為他一句話,這孤涼的寒山上盛放了成千上萬的梅花,紅的艷麗,紅的耀眼,恍惚間竟似是看到了血色。 ——是晏沉的心血。 那是一個少年的純粹的執(zhí)拗的卻熾熱如火的濃烈情意。 楚暮云猛地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要重蹈覆轍。 他無聲無息地離開,留下了守著漫天紅梅,一臉不知所措的少年晏沉。 他不喜歡嗎?他討厭嗎? 可明明那時候他還微笑著說漂亮的,他應(yīng)該是喜歡的……畢竟他從未見過他笑,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真的……很好看。 他以為他讓這山上開滿紅梅,他會更開心,會再笑一次,會留在他身邊…… 可是…… 晏沉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明白了。 歸根到底,他是不喜歡他的,他厭惡的是他,他是……不想要他的。 無數(shù)年月流逝,孩童長成了少年,少年變成了青年,強大起來的男人終于得到了心目中的神。 可是……仍舊碰不到那顆藏在胸腔里的心。 他把他囚禁在這冰天雪地里,他占有他侵犯他,發(fā)xiele自己無從壓制的怒火與憤懣,可得到的也只是一個軀殼,一個沒有心的、冰雕一樣的男人。 楚暮云很失望,分不清是對誰失望。 對他,也對自己,更對這怎樣都無法擺脫的可悲的命運。 無窮盡的循環(huán),看不到終結(jié)之地。 楚暮云醒來的時候,后背已經(jīng)一片僵冷,汗?jié)窳艘律?,黏糊糊的感覺讓人很難受。 晏沉也醒了過來,他斜靠在床頭,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 楚暮云抬頭,與他對視的瞬間,似是穿透了時間與空間,看到了那單薄脆弱的孩子。 那樣的無助,那樣的絕望,那樣的缺乏安全感。 楚暮云張張嘴,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晏沉卻開口了:“你做過的事,我都看見了。” 楚暮云微微一怔。 晏沉閉了閉眼后說道:“暗夜是獸‘神’,他是完全的魂體?!?/br> 楚暮云猛地捕捉到了這話中的暗示。 晏沉繼續(xù)道:“四千年前,破壁之戰(zhàn)之初,你利用界壁重傷了暗夜?!?/br> 楚暮云徹底明白了。 那時候暗夜受了傷,翅膀折了,落了遍地黑羽在人界。 當(dāng)時楚暮云還逗零寶寶說,這些羽毛給他玩兒。 卻不成想便是那時候壞了事。 暗夜是魂,根本沒有真實的rou體,所謂的黑羽便是它的一絲絲游魂,他收了帶在身上,天長日久的滋養(yǎng)下卻是讓它附著在他的靈魂上了。 獸神也是神,神的無所不知便體現(xiàn)在對魂的掌控上。 暗夜并未開智,可是卻能夠記憶一切,他跟在楚暮云身邊,簡直成了另一個‘零零’,又怎么會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晏沉靠在床頭,緩聲道:“我知道你需要一次‘求婚’。” 楚暮云沒出聲,他知道晏沉的話沒說完。 晏沉笑了笑:“我不想你死,所以我會滿足你,但是……有個條件?!?/br> 楚暮云眼睛不眨地看著他:“什么條件?” 晏沉眼簾微垂,長長的睫毛遮擋下讓人難以看清他的情緒。 “半個月后,在賞梅宴上,當(dāng)著他們的面,向我求婚?!?/br> 第238章 楚暮云:“……” 零寶寶:“(**)哇~好浪漫!” 楚暮云:“……你確定他這不是作死嗎?” 零寶寶稍微腦補了一下那場面,吟了一句詩:“啊,會炸成天邊的煙火?!?/br> 楚暮云:==! *** 楚暮云看看晏沉,腦子里卻閃過夢中那可憐兮兮的小晏沉。 他現(xiàn)在掌握的幾個片段中,小晏沉無疑是最慘的,從懂事開始就被丟下,周圍一個人沒有,只有自己,唯一思念的人還對他那般冷漠,時隔多日見上一面也是刻板僵硬的說教,毫無溫情可言。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依戀著他,或者該說是迷戀。 很奇怪,可是卻那么的理所當(dāng)然,就好像是源自靈魂的吸引,那樣單純的渴望,那樣的熾熱。 可最后他又得到了什么? 楚暮云隱約知道夢中的他是為什么那么做,所以是有些心疼小晏沉的。 而這絲心疼蔓延到了現(xiàn)在的晏沉身上,所以他的神態(tài)柔和了很多:“那樣會激怒他們的?!?/br> 他說的很委婉,但含義大家都懂。 楚暮云撩了一圈人,真當(dāng)著他們的面向晏沉求婚,他不怕死,只怕晏沉?xí)闪吮娛钢摹?/br> 晏沉眉峰微揚,轉(zhuǎn)頭看他。 他因為昨晚的魂體反噬,精神還有些不濟,但一雙紫眸卻深邃悠遠(yuǎn),盯著一個人看的時候莫名讓人心臟一緊。 晏沉問了個問題:“你喜歡過我嗎?” 楚暮云怔了怔,沒出聲。 晏沉平靜地看著他,聲音意外的非常輕柔:“你還是冰靈獸的時候,忘記莫九韶的時候,喜歡過我嗎?” 楚暮云那時候……也在演戲,還演的不亦樂乎。 他不回答,晏沉似乎也不意外:“沒有,對吧?” 說完,他自嘲地笑了笑,垂眸盯著自己緊握著他手腕的手指。 楚暮云可以繼續(xù)騙他,但每當(dāng)要開口說了,就會被那小小的,孤單的,無助的小晏沉給霸占腦海。 明明什么都不記得了,可卻因為那么凌亂的一些片段,而對他覺得愧疚。 晏沉面上是平靜的,可心里卻攪成了一團(tuán),發(fā)酵出不知名的滋味,蔓延到舌尖只剩下苦澀,他問的時候都不敢用‘愛’這個字,只是用了‘喜歡’,他以為楚暮云會為了求婚而繼續(xù)騙騙他,可是他沒有。 晏沉覺得自己很可笑,可笑極了。 他看見了太多的事,知道的比誰都多,可那些血粼粼的事實卻一點兒都不美好,對他來說尤其的不美好。 他只要稍一回憶,那讓人瘋狂地嫉妒便化作一條毒蛇,吐著信地吞噬著他的理智。 他想要的,從來都得不到;他渴望的,從來都不屬于他,誰都有過美好的回憶,而他只有錯過和戲弄。 那么短暫的時光,卻在一次次誤會中荒廢了。 他做錯了事,得了報應(yīng),他不后悔。 可真正可怕的是他沒辦法從這樣的絕望中走出來。 莫名其妙,悲哀至極,可是卻無處可逃。 晏沉松開了他的手,輕聲道:“罷了,是我自作多情。” 楚暮云頓了下,卻仍認(rèn)真說道:“換一個其他的條件吧,我并不是怕在他們面前向你求婚,只是為了你……” “我只想要這個?!标坛琳f。 楚暮云眉峰微擰:“他們會把照梅山毀了的!” 晏沉看著他,沉聲道:“你該知道我的惡性是什么?” 楚暮云:“……” “妒忌?!标坛翐P了揚唇,涼薄的笑容,那漂亮的紫眸里卻閃爍著驚人光澤,“我要讓他們嘗盡妒忌之苦?!?/br> 楚暮云張張嘴,一句‘何必呢’差點兒就脫口而出了。 卻又及時的停了下來,他最近說這三個字的次數(shù)有些多。 楚暮云終于應(yīng)了下來:“好?!?/br> 既然這是晏沉想要的,那他就給他。 晏沉終于放松下來,他眉眼舒緩,靠在床頭,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