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楚暮云擰起眉,聲音微顫著:“您有心嗎?您若是有心會將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推給別人嗎?您若是有心會將我養(yǎng)成別人的模樣,只為了去刺激自己的情敵?您若是有心會告訴我愛情和性無關,會刻意把我調教成一個只懂得歡愉的玩物?您若是有心,會眼睜睜看著我去送死,只為了復活一個根本不愛你的人?” 他一聲聲逼問,讓晏沉眉宇間快速聚集著憤怒的火焰。 楚暮云說的都是晏沉做的‘錯事’,他養(yǎng)成了冰靈獸,讓冰靈獸深深地愛上他,可是之后又做了什么?他徹底把那只小獸毀了,用最殘忍的方式毀的徹徹底底! 這些都是晏沉曾經懊惱不已的事,可現(xiàn)在卻只覺得可笑至極。 “你有什么資格說這些?”晏沉質問他。 楚暮云毫不退縮:“這都是我經歷過的!我知道我們回不去了,所以換個身份靠近你,哪怕在照梅宮做一輩子仆人我也心甘情愿,可你為什么又給我希望?你給了我希望為什么又要把它打碎!” 晏沉瞇著眼睛:“沈云!你夠了!” 他終于把這個名字說出來了。 楚暮云神態(tài)微怔。 晏沉走近他,冰冷的視線恨不得刺進他這虛偽的皮囊,穿透那行蹤縹緲的靈魂:“你說這么多謊話,心里不虛嗎?” 楚暮云冷靜地盯著他:“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br> 晏沉抬手,修長的手指掐住了他的喉嚨,那力道極大,強烈的窒息感讓楚暮云眼前一陣陣的發(fā)黑。 但即便這樣,他還是說著激怒他的話:“晏沉,你為什么總是這樣……” “住口!” 晏沉一把將他甩開,強勁的力道讓楚暮云直接撞到了柱子上,因沖擊力太大,胸腔里似是翻江倒海,他微咳,嘴角溢出了鮮紅的血液。 晏沉死死地盯著他:“玩弄了那么多人,你……” 他話未說完,卻忽地沒辦法再說下去了。 劇烈地痛苦從靈魂深處蔓延,一股股濃郁的黑氣從他霜白色的肌膚上向外涌動,因他只著單衣,所以楚暮云幾乎能看清那白皙后背上深黑色的紋路跳動…… 晏沉極力壓制著,可是因為心緒大亂,動了怒氣,所以無法自控。 楚暮云冷眼看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吞噬了暗夜……哦,”楚暮云頓了下,又說道,“不是吞噬,是暗夜主動將獸神的傳承給你了?!?/br> 生門暴動,暗夜受了重傷,大概是要死了,可是卻不甘心,最終將生命的印記給了自己的主人。 第236章 其實在晏沉馴服了暗夜之后,他便與這位天地間唯一的獸神意識相通了。 但是這樣相通是即時性的,只包含現(xiàn)在和未來,并不包括過去的記憶。 所以晏沉看不到暗夜經歷了什么,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些陳年舊事。 可這次生門暴動,暗夜是迎面對上這股沖擊力的,因此被震得極兇,身負重傷。它到底是叱咤千年,不甘心就此消失,索性與主人靈魂相融,以另一種形勢活了下來。 如此一來,晏沉才是繼承了暗夜所有的記憶。 楚暮云正是想到這一點兒,所以才會撤了圣品雪蓮,放出兇火之毒,張口說了一堆晏沉及其忌諱的事,把他徹底激怒。 因為靈魂相融漫長且痛苦,情緒稍有大起伏變回遭到排斥,楚暮云是故意氣他,就為了驗證所想。 而現(xiàn)在,答案昭然若揭。 晏沉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靈魂的拉扯感比任何rou體上的疼痛都要讓人難以承受,可這樣的苦痛卻也敵不住那胸腔里的如海浪一般層層撲殺而來的窒息與悶痛。 楚暮云精明、冷酷、殘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晏沉很清楚他是什么樣的人,可是還抱有了那么一絲絲期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什么,但現(xiàn)在那絲期望已經被打的粉碎,半點兒不剩。 楚暮云只為了驗證他是否得了暗夜的生命印記,便可以毫無顧忌地把那些傷疤掀出來,半點兒不在意他心緒紊亂后會遭遇怎樣的反噬。 是了,他的生死與他何關。 晏沉想到這句話,心臟處那被緊握的疼痛似是壓過了靈魂撕扯之痛,那瘋魔一般的想要毀掉一切的情緒急速膨脹,沖出理智的牢籠,像個面目猙獰的巨獸,張牙舞爪著,可其實卻是虛張聲勢。 楚暮云到底是沒冷眼旁觀到底,他扶住他問道:“塑魂草在哪兒?” 晏沉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只是因為他的碰觸而心燒火燎,他大力將其甩開,面色蒼白青筋凸起,聲音嘶啞陰暗:“出去!” 楚暮云微微一頓,其實他還有是有些不理解,即便是繼承了暗夜的記憶,晏沉也不該對他憤恨至此。 暗夜總共只出現(xiàn)了兩次,一次是破壁之戰(zhàn),他和它隔著界壁一戰(zhàn),最終投機取巧地把它趕回了妖界;第二次是在妖界秘境,他和君墨被暗夜追殺,之后是謝千瀾出手相救。 誠然,這兩次能發(fā)現(xiàn)很多問題,比如那時期的楚暮云是沒有壓制兇火之毒的,所以暗夜很明顯就能分辨出沈云和凌沐是一個人。 可是又何來玩弄人心一說?沈云那時候只有自己,凌沐也不過是和君墨生死相許,并無任何齷齪之事,怎么就至于怨恨到這個地步? 楚暮云收了心思,還是先去找塑魂草。 晏沉這么痛苦,他瞧著了心里也不舒坦。 好在楚暮云記憶力強,知道晏沉放東西的幾個地方。上頭是有禁制的,但奇怪的是,他一碰那些禁制便都開了。 這一下卻讓楚暮云有些五味雜陳。 當年還是冰靈獸的時候,晏沉怕他人小不懂事,亂動了東西被反傷,所以把整個照梅宮的禁制都對他開放,這是綁定在靈魂上的印記,換了個身體仍然有效。 想到這里,楚暮云心思微動,再轉頭看到那微微顫抖的男人,眉宇間的冷意褪去不少。 晏沉是個笨蛋,可當年的事,若非他可以誤導,也到不了那個地步。 誰比誰更渣,他倆都沒啥資格去追究這個問題。 楚暮云找到了塑魂草,連忙給晏沉服用。 有了這個凝聚魂體的神物,晏沉靈魂上的撕扯明顯被緩解了,只是他到底是受了罪,面色白如霜紙,眸子緊閉著,幽長的睫毛輕顫,這一瞬間的脆弱竟讓他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蜷縮在冷硬的軀殼里,守著那份極度缺乏安全感的無助,狼狽地筑起高墻,卻只把自己圈禁在一個悲慘的深淵里。 楚暮云將他扶到了床上,晏沉昏睡著,可也極度的不安著,楚暮云看著他額間的薄汗,想去找熱毛巾給他擦拭一番。 只是剛起身,手腕便被握住。楚暮云微微垂眸,看著晏沉修長的手指像鐵箍一樣死死地握緊了他的手腕。 人還在昏迷著,可是這力道卻大到讓人無法掙脫。 楚暮云微嘆口氣,輕聲道:“我去給你拿毛巾擦汗?!?/br> 沒人回應他,晏沉只是擰緊了眉,那涼薄的唇似是成了半透明色,緊緊抿著,讓人不禁擔憂著是否會滲出鮮紅的血。 楚暮云最終還是沒走,坐在床邊。 他這身體還是有些修為的,索性施了個術,拿來一根干毛巾,小心地為他擦汗,安靜地陪在他身邊。 這一待卻是整整一天一夜。 晏沉一直沒醒,楚暮云竟靠在床邊也跟著睡了過去。 似是睡著了,卻又像是清醒著。 楚暮云知道這是夢,可就因為是知道了才覺得可笑。 夢中的人怎么會認為自己在做夢呢? 所有這到底是清醒還是夢?究竟要如何分得清? 楚暮云看著眼前的大片空茫,心里反而沒有以前那么虛無與空洞。 他似乎是來找一個人,而過了沒多久,一個穿著深紫長衣的孩子出現(xiàn)在他面前。 隨著他的出現(xiàn),眼前的一片空茫竟奇跡般的有了顏色,就像太陽升起,光芒逼退了濃霧,讓整個空間都煥然一新。 楚暮云心情是好的,但面上卻是冷的。 眼前的孩子白皙精致,一雙漂亮的眸子像盛開的紫羅蘭,其中的孺慕和依戀毫不掩飾。 楚暮云很清楚的知道這是晏沉,哪怕縮小了這么多,甚至性情都不一樣了,可是他卻知道這是他。 幼年的晏沉很天真,因為看到他而滿心喜悅,聲音軟糯糯地,說出的話仿佛初初綻放的嬌嫩花瓣,帶著股引人心顫的甜香氣:“您來了,我功課都做完了?!?/br> 楚暮云眉眼間多了些輕柔:“可有不懂的地方?” 晏沉想說都會可旋即又似是想到什么,彎著眼睛說道:“有一些。” 楚暮云又哪里看不懂他的小心思,其實這該寬容的,這孩子似乎一直在等他,孤零零地等著,因為見著了想多相處一會兒所以撒了一個小謊,無傷大雅。 可是楚暮云卻冷下臉來。 第237章 小晏沉卻是非常懂得察言觀色的,他察覺到楚暮云不高興了,急忙又說道:“我懂了,都明白的?!?/br> 可這樣一說,卻又承認了自己方才是在說謊。 到底是個小孩子,面對在意的人,在這樣急切地心情下根本是破綻百出。 楚暮云又給他布置了很多功課,轉身欲走。 小晏沉顫巍巍的喊道:“您……能……” “不能?!背涸妻D頭看著他,面色冰冷,“你不需要任何人,你要做的是強大自己?!?/br> 小晏沉不甘心,他急聲說道:“我會做好的,我會變強的,您……您能不能多留一會兒,只一會兒……” 這樣卑微的渴求,將一個小孩子那可憐的心思全部顯露出來。他思念他,想見他,因為他出現(xiàn)而驚喜,因為他離開而失落,貪戀著這僅有的溫暖,幻想著能夠擁有,哪怕是一分一秒。 楚暮云轉頭看著他,他眉宇間的淡漠像寒山上的萬年冰雪,沒有因為這哀求而動搖,甚至還說了那樣殘酷的一句話:“不要讓我失望?!?/br> 小晏沉站住了,那淺淡的唇瓣緊緊抿著,紫色的眸子里溢滿了不安,而那最深最深的地方卻升起了一股幾不可察的黑暗。 楚暮云走了,小家伙失魂落魄地站了很久,然后慢慢地走了回去,回到那個只有他的世界,學著枯燥乏味的東西,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他的再次到來。 其實楚暮云哪兒都沒去,他仍守著小晏沉,在他不遠處,一片空茫中,安靜地看著他。 只是他不肯露面,不肯讓他察覺,不肯讓他發(fā)現(xiàn)。 為什么要這樣? 楚暮云這是在嘗試著改變方式——既然陪伴不行,那就殘忍一些,孤單的長大吧。 可到底還是有了些意外。 小晏沉性子執(zhí)拗,為了能盡快完成功課,為了能早些看到他,他學起東西太拼命了,沒日沒夜的,竟是傷到了身體。 其實這很荒謬,可同時又很讓人心疼,那樣不死不滅的身體竟然會生病,這到底有多折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