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霍星沒有回頭,和城管客氣道:“你們也辛苦?!?/br> 城管說:“和你們比不得,我們也就抓個現(xiàn)場,人一交就完事,后續(xù)還得麻煩你們?!?/br> 霍星說:“應(yīng)該的?!?/br> 城管的聲音轉(zhuǎn)變了方向,“哎我說姑娘,可別再有下次了啊,違反條例就得受罰,具體的警察會跟你說?!?/br> 陳晚一只手蓋著自己的額頭,他媽的臉都丟盡了。 送走城管,又從門外進來一個人,年輕,二十出頭,看樣子像是實習的學(xué)生。 實習生語氣嚴肅,“坐這邊?!?/br> 陳晚起身,走到審訊桌邊上坐下。 霍星和實習生坐對面,桌上吊著一盞灰色燈罩的燈,房子里的窗簾拉上了,燈“啪”的一聲亮,刺眼的光讓陳晚瞇住眼,好半天才緩過勁。 燈直接對著陳晚,陳晚不管看哪里眼睛都難受。 霍星輕抬下巴,實習生領(lǐng)會后,正了正臉色。 “姓名?!?/br> “陳晚。” “家庭住址?!?/br> “……”陳晚默了默說:“現(xiàn)在住酒店?!?/br> 霍星輕敲桌面的手一僵。 實習生繼續(xù)問?!爸雷约鹤鲥e什么了嗎?” “城管說我違規(guī)擺攤,但我沒有擺攤,我就練練手畫著玩兒的?!?/br> “你有收費行為沒?” “他們看我畫的好,自愿給的?!?/br> 陳晚字斟句酌,每一句都是真的。 實習生語氣揚高,“有人看到你有金錢交易,態(tài)度端正一點!” 陳晚被這一聲吼得心浮氣躁,加上這盞燈實在刺眼,更是耐不住性子了。 她語氣急糙,“誰舉報我的,把人拉出來對質(zhì)?!?/br> “既然能抓你,肯定是有證據(jù)的。你態(tài)度這么差,必須嚴肅處理?!?/br> 白熾燈太亮,陳晚被照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她伸手去撥那盞燈,想把它換個方向。手還沒碰上,實習生厲聲:“動什么動!坐好!” 陳晚脾氣也壓不住了,“你吼我干嗎?” 年輕人容易激動,眼見就要發(fā)飆,霍星突然起身。 幾秒之后,審訊桌上的燈滅了。 他重回座位,對實習生說:“我來吧。” 陳晚的氣焰頓時認慫。 霍星臉色陰沉,筆在手里轉(zhuǎn)了兩圈。 這會子的折騰,陳晚像打了霜的茄子,縮成一團軟噠噠的。 霍星張了張嘴,穩(wěn)了兩秒后,沉著聲音對實習生說:“……還是你來吧?!?/br> 陳晚手搭在桌面上,“我錯了,我認罰。” 實習生滿腹正義的話被生生堵死在了喉嚨眼。 “這不就對了嗎,態(tài)度端正,從輕處理?!?/br> 他把筆錄整理了番,遞給陳晚,“簽字。處以罰款兩千,你是自己去交錢還是通知家里人?” 陳晚簽好名,說:“自己交。” 實習生說:“行吧,跟我來?!?/br> 他動作快,三兩步走到了前邊?;粜枪室饴履_步,始終和陳晚保持一米的距離。 窄深的走道盡頭是一面半墻的玻璃窗,夕陽下沉的余暉把半截走廊都染了光。 霍星背對著她,周身像鍍了層毛絨的光圈。 他停下腳步,沒回頭,語氣也算不得好,“等著?!?/br> 實習生從一旁的辦公室伸出頭對陳晚喊,“還不快點過來交錢?!?/br> 霍星繃著臉,聲音淡,“我來。” 他邊掏錢包邊往屋里走,全然不顧實習生快要脫落的下巴。 陳晚靠著墻,涼意攀上后腦勺,最后漫布全身。 卓煒走了過來,端了杯水,說:“霍隊辦手續(xù)去了,要點時間?!?/br> 沉默許久的陳晚終于開口,“他會不會受影響?” 卓煒表情嚴肅,“當然會?!?/br> 陳晚起身就要往屋里沖。 “哎哎哎,走啥。逗你玩兒的,他能受什么影響,頂多大家都知道他女人被抓了?!?/br> 陳晚:“……” 卓煒把水杯遞給她,“霍隊給我打電話了,讓我照顧一下你,走吧,去辦公室等。” 這是她第一次來霍星的辦公室。 桌面整齊,除了紙和筆,就只有一盆綠蘿。 卓煒手指著凳子,“你坐吧,那是霍星的桌子。難怪說過幾天請我吃飯,問原因半天不說,現(xiàn)在我總知道了?!彼榱酥?,順手把窗戶打開散煙味?!案鐐儏柡Π?,請了三天假去上海,回頭就把你給帶回來了?!?/br> 陳晚敷衍地笑了下。 卓煒瞇起眼睛,“看不出來啊,你膽還挺大?!?/br> 陳晚突然問:“他工作都做些什么?” 卓煒吸了口煙,往窗戶外吐圈,說:“沒特殊任務(wù)的時候就抓抓小賊,維持一下社會治安。有任務(wù)就說不好了。十天半個月在外面,做的事也保密?!?/br> 陳晚斂眸,又不出聲了。 卓煒看出了她的顧慮,寬慰道:“霍隊身手好,當年他考警校,文化課差了分,本沒戲,但體格測試上他太牛了,當時校長也在,硬是把他破格錄取?!?/br> 陳晚低頭笑,“沒文化?!?/br> 卓煒嗤了聲,“讀那么多書有個屁用,男人就得用拳頭說話,之前搞集訓(xùn),弄了個變態(tài)的野外生存,他負重五十公斤穿山下河,肚子餓就生吞鳥蛋,寒冬臘月下河摸魚,全組特種兵都趴下了,就他挺到最后,這男人,一身硬骨頭,槍都打不倒。” 陳晚下意識地問:“他中過幾次槍?” “我記得的就有兩次,抓個拐賣團伙跑到了深山野林,挨了兩顆子彈?!弊繜樦噶酥讣绨颍熬瓦@么生生地挖了出來,硬是沒吭一聲。” 卓煒停了停,呵呵笑,“嚇著了?其實也沒那么怕人,哪行都需要人干,對我們來說,扒筋流血的日子過習慣了?!?/br> 言下之意,你也得習慣。 跟了他,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就得適應(yīng)。 陳晚聽得懂。 卓煒煙抽完,煙蒂往煙灰缸里一按,說:“你也不是省油的燈,將門虎女——配得起他?!?/br> 陳晚:“……” 天色又暗了幾分,除了靠近窗戶的地方亮堂,屋里已經(jīng)陷入了灰暗。 霍星走進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疊票據(jù),他一眼都沒看陳晚,停在卓煒面前。 卓煒給他發(fā)了支煙,他打火的動作比平時急促。 卓煒拍拍他肩膀,“我就先走了啊,你倆好好說。”他壓低聲音,“回家往死里收拾?!?/br> 屋里就剩他們兩個人。 霍星默不作聲地把票據(jù)放進抽屜里,拿鑰匙,換便裝,陳晚跟在他后面,一語不發(fā)。 霍星把摩托車停在她面前,低頭又掏煙。 陳晚自覺地坐到后座,還沒坐穩(wěn),車子“嗖”的一聲飛了出去。 慣性力太大,她整個人都貼在他背上。 硬得像塊石頭,石頭還在生氣。 陳晚每次挪開,摩托車就猛地加速,一加速,人又貼了上去。 反復(fù)好幾次,她終于看出是霍星故意的了。 做飯,吃飯,洗碗,收拾。 這男人是打心底的要把冷漠進行到底。 陳晚覺得好氣又好笑,去廚房喝水的時候,眼珠一轉(zhuǎn),手一松,玻璃杯就掉到了地上“噼里啪啦”響。 她配合地一聲痛叫,果然,客廳里裝冷漠的男人瞬間沖了進來。 “別去撿,站著!”霍星看著滿地的碎玻璃碴子,情緒更差。 陳晚蹲在地上仰起頭,長發(fā)散開如云海,眼神無辜又軟萌,豎起食指勾了勾,可憐巴巴地說:“出血了?!?/br> 霍星揉了把臉,暗罵了一句,“老子算栽你手里了。” 他打橫抱起陳晚,避開玻璃渣走向客廳。 霍星的下巴繃的緊,不茍言笑的樣子更是嚴肅。 陳晚摟住他的脖子,小聲說:“別生氣了?!?/br> 他手一僵,臉色更難看。 陳晚放軟了聲音,“我再也不去擺攤了?!?/br> 霍星手一松,把她重重丟向了沙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