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是一個賣竹制手工的小攤，攤主二十出頭，特別來話，幾家擺攤的就他生意好。

    他看了陳晚很久，趴在攤上叫她，“喂。”

    陳晚抬頭。

    小年輕問：“你畫啥呢？”

    陳晚把畫板翻了一面給他看。

    “哎呦，這不是我嗎？”

    陳晚笑，“像嗎？”

    小年輕跑了過來，湊近了仔細看，“像，像，真像?！?/br>
    陳晚說：“那給你了?！?/br>
    小年輕樂呵接受，看了又看，隨口問：“過來玩兒的？”

    陳晚說：“算是吧。要不我再給你畫一張？”

    小年輕上下掃了她一圈，微微挑眉，“你也想在這擺攤吧？”

    陳晚笑著默認。

    “我們都是有登記的，你就不行，逮住要罰款?！?/br>
    陳晚把畫板合上，攏了攏耳邊的碎發(fā)，“我又不收費。實話跟你說吧，我是教畫畫的老師，就想練練手。”

    她指了指攤子，商量道：“把這畫掛你攤子面前，來看的人多，對你生意也有幫助?！?/br>
    小年輕瞇了瞇眼。

    陳晚繼續(xù)說：“別人要是問起，你就告訴他們，我這兒免費給畫?！?/br>
    小年輕還真的認真思考起來。

    陳晚軟了聲音，半求半勸，“幫個忙唄。”

    不到一小時，陳晚就接到了她在云南的第一筆“生意”。

    雖然免費，但也總算開了個好頭。

    是兩個學生模樣的女孩，她們問：“合影能畫嗎？”

    陳晚說：“行啊，你倆擺個姿勢，我看看。”

    不到一分鐘，陳晚說：“我記住了，等我十分鐘?！?/br>
    陳晚動作極快，炭筆白紙，行云流水，她幾乎不修圖，一筆完成。

    學生連聲贊揚，“好像啊，真好看。要是能加點顏色就更好了?！?/br>
    陳晚一聽，笑著說：“顏色也能加，但是得收點兒材料錢?！?/br>
    “要多少？”

    “五十?！标愅硖Я颂掳?，“其實不上色也好看?！?/br>
    兩個學生商量了一番，決定要顏色。

    陳晚在云南的第一筆收入就這么搞定了。

    這天，陳晚收入一百五，她買了兩包煙塞給對面的攤主。

    小年輕起先不收，后來拗不過陳晚的堅持，也就半推半就了。

    他話也多起來，“其實晚上生意更好，巡邏的基本是一天來三趟，你得注意點?！?/br>
    陳晚說：“晚上我暫時來不了?！?/br>
    小年輕說：“這條街上擺攤的都熟，見著巡邏隊的，我讓他們吱一聲，我再告訴你。”

    陳晚千恩萬謝，“那我這畫板和顏料能放你這嗎？”

    對方答應爽快，“行?！?/br>
    就這樣，她每天趕在霍星下班前到家。

    夏天已近尾聲，一過四點，天暗下來的速度明顯加快。

    伴著黃昏，踩著余暉走在小區(qū)里，陳晚偶爾會有時空錯覺。落葉，平路，夕陽，還有從天空低矮斜過的飛鳥。

    讓她有一種無比踏實的歸屬感。

    這事兒暫時沒有告訴霍星，一是驟然換了個陌生地方，她想讓自己忙起來，度過這段適應期。

    二是，她不想霍星太大壓力。

    陳晚仔細想了想，如果以后真要安頓下來，總不能不工作。她自小學畫，除了畫畫，也沒什么會做的。

    就當是提前預演。

    年輕攤主也是個熱心腸，幾天下來和陳晚混熟，還真幫她躲過幾次巡邏隊的檢查。

    陳晚人漂亮，從小被美術熏陶氣質出眾，握著筆往畫板前一站，活脫脫的文藝范。一個星期下來，最高一天的收入能到四百。

    “看來還是手藝活掙錢?！毙∧贻p蹲過來，給她遞了瓶水。

    陳晚笑，“湊合。”

    “你今天多久走??？我家里有點事，得先回去?！?/br>
    陳晚說：“那行，我把東西收一下，不耽誤你?！?/br>
    小年輕點頭，“成，我先去廁所，你把畫板擱我攤子下面?！?/br>
    陳晚低頭收東西，顏料，畫筆分門別類，剛準備拿畫板，視線里出現(xiàn)兩雙腳。

    “對不起，今天歇業(yè)了——”

    沒見吭聲，陳晚抬頭。

    兩個穿著城管衣服的男人站在面前，八風不動。

    ——

    離下班還有一個小時。

    卓煒抽著煙，朝天花板吐煙圈，“天下太平，咱們多輕松。”

    霍星正在填工作日志，“那你天天燒高香?！?/br>
    卓煒哼笑，“前天我媽還去拜大佛了呢，跟我燒了炷姻緣香，這老太婆咋就不想事呢，姻緣都燒了，還有個屁啊。”

    霍星淡淡地笑了下，“對了，過幾天請你吃飯?！?/br>
    卓煒問：“啥好事？”

    霍星合上日志，“到時候就知道了?！?/br>
    傳來敲門聲，同事站在門口喊：“霍隊，來活了，”

    卓煒呵了一聲，“真不會挑時間，這都要下班了。犯啥事了？”

    同事說：“好像是違規(guī)擺攤?！?/br>
    卓煒嘀咕一句，“行政違法啊，行吧，我去。”

    霍星說：“去吧?！?/br>
    卓煒一走，他拿起噴壺給桌上的綠蘿澆水，太陽西沉，把世界暈染成了橘紅色，綠蘿浸在光線里，被水簾無聲浸潤。

    霍星剛澆完，卓煒又進來了。

    “這么快就審完了？”

    卓煒面色沉重，“你還是自己去一趟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現(xiàn)實的生活，作者君的惡趣味……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陳晚坐在審訊室里，對面坐著“送”她過來的兩位城管大叔。

    陳晚看他們，他們也看陳晚。

    其中一個說：“你這擺攤已經(jīng)屬于嚴重違規(guī)，我們也是接到群眾舉報。”

    陳晚不作聲。

    另一個說：“你要真想擺個攤，也得按流程去辦手續(xù)搞審核啊，現(xiàn)在不是得不償失嗎？”

    陳晚別過頭。

    她心情不好，什么話也不想說。

    之前走到派出所門口時，陳晚就覺得自己日了狗。

    剛才卓煒那表情和便秘一樣，雖然好笑，但她一點也不想笑。

    推門聲響。

    霍星單手撐門，另只手拿著筆和本。

    城管起身，“霍隊你好?！?/br>
    霍星邊抬頭邊說：“你們好——”

    好字說了半個音，熄火了。

    氣氛瞬間變冷。

    又硬又冷。

    陳晚低著頭，手指玩手指，扭成一團。

    “霍隊長，最近嚴查，治安好多了，這幾天就逮著這一個，喏，人在那?！?/br>
    城管指著陳晚，陳晚閉上眼睛，手指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