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真多。”

    “是，奴婢該死。葵水是——”她紅著臉給殿下解釋了這個詞。

    云微明活了十七年，確實從來不曾聽說過這些。雖說宮里有人教導(dǎo)這些，但他在宮里只生活到十歲，回來時又已經(jīng)是個成年男子，所以就沒人再來教導(dǎo)他男女之事。在永州那幾年，他每天接觸的無非就是書院的學(xué)子——同窗們都不討論這些東西，或是王捕頭他們——也不會和他討論，剩下的只有林芳洲了。

    林芳洲也從來沒跟他說過。

    林芳洲是有痔瘡的。

    會不會……有沒有可能……他心里突然有了一個十分令人驚駭?shù)牟聹y。

    他壓下心中那懷疑的驚濤駭浪，不動聲色地問荷風(fēng)：“女人的身體，都是軟的嗎？”

    “回殿下，女人的身子，確實比男人軟許多……”荷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臉更紅了。

    “女人的腳，都是小的嗎？”

    “是。”

    云微明一連問了幾個讓人羞羞的問題，把兩個丫鬟挑逗得臉紅似血。問完了，他說道，“你們下去吧。”

    “……”

    荷香真的要懷疑人生了。殿下像個登徒子一樣把她們逗得春心蕩漾，然后就讓她們走了？走了？？？

    夜里，雨還在下，云微明傘也不打，便出了門。

    十二沒有跟著，他派十二辦事去了。

    云微明來到林芳洲的宅子，一縱身，翻墻進(jìn)去。

    臥房里亮著昏黃的燭火。云微明剛要走進(jìn)，卻發(fā)現(xiàn)一個白衣人突然出現(xiàn)，上來就打。兩人交了幾下手，云微明道：“十七，是我?！?/br>
    “殿下？”十七認(rèn)出了他的聲音。

    “殿下，你為何……”

    “不要問，不要管?！?/br>
    “是?！?/br>
    然后，十七就看到他們高貴的皇子殿下，走到林芳洲的臥房外，側(cè)著臉偷聽里面人說話。

    有點猥瑣啊……

    此刻，臥房內(nèi)林芳洲正在泡腳，一邊泡腳一邊和韓牛牛聊天。

    韓牛牛說：“公子，我們真的要走嗎？”

    “嗯，”林芳洲點了點頭，“沈二郎家里販馬，經(jīng)常去塞外，他說可以帶著我去玩。我覺得京城是個是非之地，我們現(xiàn)在遠(yuǎn)離一段時間，等……”她牢記著小元寶的囑咐，有些話打死也不說出口，于是她頓了頓，繼續(xù)道，“等以后，太平了，再回來?！?/br>
    “小公子會同意嗎？”

    “我若離開，也能使他少一些負(fù)累，”林芳洲嘆道，“再說，他都要成親了。”

    “小公子要成親了，公子也能放心了吧？”

    “嗯。唉?！?/br>
    “那，公子，要不要告訴小公子你實際是個女郎？”

    “這個問題明天再想吧，今天先睡覺?！?/br>
    林芳洲說到這里，突然聽到外面一陣想動。她警惕道：“誰？十七，是你嗎？”

    嘭！嘩啦——

    臥房的門突然被踹開了，門板碎成兩半，摔在地上。那響動，把林芳洲和韓牛牛都嚇了一跳，林芳洲本能地收回腳往床上一縮，“誰誰誰誰、誰？”

    外面走進(jìn)來一個人，一身衣服濕漉漉的。他身材修長，面容俊美，只是臉色很不好看，像是要吃人一般。

    林芳洲有些奇怪：“小元寶？”

    “林芳洲，你這個騙子。”

    第48章

    林芳洲腦子里“轟”的一下仿佛有什么東西塌了，她急切地看著他，“小元寶，你不要多想，我——”

    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出去了。

    林芳洲顧不得穿鞋，跳下床去追他，“小元寶，你等等，聽我解釋啊……”

    追到門口時，外面已經(jīng)沒了人影，只剩下秋風(fēng)卷著秋雨，不知疲倦地敲打著地面。

    林芳洲看著那茫茫如深海的夜色，突然一陣恍惚，有些不確定方才是真是幻了。她扭頭看了一眼韓牛牛，問道：“你剛才看到小元寶了嗎？”

    “看到了！”韓牛牛猛點頭，“嚇?biāo)牢伊?！?/br>
    “原來不是幻覺?！?/br>
    林芳洲赤腳站在門口，想回去睡覺，又想去找小元寶，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這樣糾結(jié)了一會兒，她對韓牛牛說，“現(xiàn)在小元寶肯定在氣頭上，等明日他消消氣，我再去哄他?！?/br>
    “公子，先睡覺吧。”

    說是睡覺，其實林芳洲一夜都沒怎么睡。一閉上眼睛，就是小元寶知道真相時那可怕的眼神，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她突然好后悔，應(yīng)該早一點告訴他的。早點告訴他，他也會吃驚，但一定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生氣。

    到五更天，林芳洲才睡著，睡夢里又夢到小元寶。小元寶說要和她搞斷袖，她莫名其妙就答應(yīng)了，兩人手拉手去玩，玩得正開心時，他們約好了在山上一起撒尿，比比誰尿的遠(yuǎn)。小元寶掏出小弟弟，等著林芳洲，等了好一會兒不見林芳洲掏出來，小元寶好生氣，一把火將她燒了。

    睡夢里林芳洲感覺不到疼痛，但是能感受到被火焰焚烤時的恐懼。

    于是她就嚇醒了。

    那之后就再也沒睡著，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吃過早飯，林芳洲立刻去了三皇子府找他。關(guān)于自己隱瞞女兒身，她從來不覺得是錯，這畢竟關(guān)系到她切身的安危?？墒怯錾闲≡獙?，她的底氣就不太足了，仿佛她對他隱瞞，就是錯的。

    所以她想著，先去賠個禮道個歉，哄哄他。

    往常，小元寶是很好哄的。

    可是今天，她連大門都沒能進(jìn)去，就被人擋了回來：“公子，殿下傳下吩咐，今日不見客?！?/br>
    “我不是客，我是自己人，你去和他說，他肯定會見我的?！?/br>
    “公子，殿下已經(jīng)吩咐了，我們可不敢去煩他……公子別這樣，小的哪敢要公子的錢呢，里頭就是這樣吩咐的，公子還請體諒我們一下。”

    林芳洲碰了一鼻子灰，有些莫名其妙，她不愿意離去，在那大門口等了一上午，也不見小元寶的人影。

    她對韓牛牛說，“想必他的氣還沒消，我明日再來?！?/br>
    下午時候，林芳洲在家里悶得無聊——主要是憂傷，總是想到小元寶，想得她頭都大了。于是她出門去相國寺找沈二郎他們玩。

    沈二郎一見到林芳洲，笑道：“林弟，我正要找你辭行呢?！?/br>
    “??？你就要走了嗎？”

    “是啊，本想過兩個月再走，可是你不在的這幾日，我家里又派人來催了幾次，不知道有什么急事。我后天便離京。”

    “這樣著急？”

    “對，”他點點頭，笑，“還以為來不及與你辭行了。我今晚在太豐樓請客，林弟也來吧?！?/br>
    沈二郎的踐行酒，林芳洲自然是要吃的。

    在酒桌上，沈二郎談起了他的家鄉(xiāng)。他家在邊關(guān)的一座城塞里，世代販馬，經(jīng)常與塞外的突厥人做生意。

    “突厥的風(fēng)光很好，”他說，“‘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實際那風(fēng)光比歌里唱的還要美。突厥的漢子也好，彪悍，箭法好，耿直爽快，和中原人不同。”

    有人笑道：“那突厥的女人呢？”

    沈二郎笑答：“突厥的女人是最烈的酒，與突厥的女人比，中原的女人只能算果漿了?！?/br>
    聽的人笑容愈發(fā)有深意，“二郎這樣了解，看來是沒少與突厥女人打交道啊?！?/br>
    “突厥女人是很放得開，你們都該去看看……我說得對嗎，林弟？”

    “啊？”林芳洲正在神游，聽到沈二郎叫她，她目光轉(zhuǎn)向他，“怎么了？”

    “林弟，你上次說，你想跟我回家，去塞外看看。”

    “是有此意，”林芳洲點點頭，又搖搖頭，“可是我最近遇到一點麻煩?！?/br>
    “麻煩有解無解？那塞外正是散心的地方，你不如跟我去那邊玩玩，說不準(zhǔn)回來時，麻煩就迎刃而解了?！?/br>
    他一番話把林芳洲說得有些心動，想了想，她又搖頭，“可是現(xiàn)在都秋天了，再過不久就入冬了，我聽說，塞外冬天能把人凍僵，只能等開春再去玩了。”

    “無妨，你可以待在我家中，我們秋天去打獵，冬天去滑雪，放獵鷹抓兔子，鑿河冰抓魚，你真該去看看他們鑿冰抓魚，很有趣。鑿出來的冰，做成冰燈，京城這邊不曾有過?！?/br>
    “我，我再想想?！?/br>
    “好，我們先喝酒?！?/br>
    林芳洲心里藏著事，一杯接一杯，喝了許多。看得出來沈二郎很想家，不停給眾人描述自己家鄉(xiāng)的風(fēng)土人情，說得林芳洲心里越來越癢癢。

    回到家時，她躺在床上，心想，既然小元寶不愿理我，我不如先出趟門，等回來時他氣已經(jīng)消了，大家再心平氣和地說話。反正他已經(jīng)知道她是女人，而且他也要定親了，其實許多事情，都該塵埃落定了。

    他只是暫時無法接受這樣突然的轉(zhuǎn)變，想必慢慢就能想通了。

    第二天，林芳洲去找小元寶，看門的人果然還不許她進(jìn)，她把一封信遞給那門子，道：“我不見你們殿下，你把這信轉(zhuǎn)交給他吧?！?/br>
    然后林芳洲回家和韓牛牛一同打點了些東西，十七是個永遠(yuǎn)甩不掉的尾巴，只好也把他一同帶上。次日，他們提著包袱，跟著沈二郎出了城。

    一干狐朋狗友們也學(xué)那些文人雅士，在長亭里給他們送行，依依話別，又是唱歌又是喝酒的，還折了柳枝相送。

    今日天氣很好，長亭外秋光正濃，林芳洲對未來幾個月的生活有些憧憬，同時心底又莫名空蕩蕩的，悵然若失。她把這情緒收拾起來，與送行眾人告了別，正要上馬車呢，卻聽到韓牛牛突然驚叫：“公子，你看！”

    林芳洲順著韓牛牛手指的方向，看到遠(yuǎn)處有兩人騎著馬飛奔而來。馬蹄翻飛，卷起一路煙塵。

    那馬跑得飛快，眨眼間到了眼前，馬上的人一勒韁繩，林芳洲看清了他的面貌。

    她小聲說道，“你，你怎么來了……”

    云微明卻不說話，只是騎著馬走到她近前，沉著臉看著她。

    眾人都看出三皇子的臉色不太好看，一時都不敢說話。

    林芳洲又問：“我給你的信你看了嗎？”

    他不答話，突然一彎腰，壓低身體朝向她。她差點以為他要從馬上跌下來，正要接住他呢，他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提了起來！

    “啊！”林芳洲失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