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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與晉長安在線閱讀 - 第33節(jié)

第33節(jié)

    黎霜靠在墻邊,想著這些事情,迷迷糊糊睡到了下午,到夕陽西下的時候,地牢外恍見人影晃動,黎霜掃了一眼,見來者穿的卻是送飯的獄卒衣裳。

    以前來送飯的獄卒對黎霜客氣,每次來了都要先稱呼一聲小姐,然后規(guī)規(guī)矩矩的將飯菜給她放在牢門邊上。

    今天這獄卒卻沒有叫她。

    黎霜心道是自己剛才睡著他不方便打擾,便打了聲招呼:“今天的飯食有哪些???”她在牢里被關(guān)的時間久了,一天能說的話沒幾句,有個獄卒,倒也能打發(fā)一點時光。

    “啊……哦……青菜,米飯,還有些rou食?!?/br>
    黎霜挑了眉:“還有rou食,我可得好好嘗嘗?!?/br>
    地牢待了許久,她已有太久沒嘗過rou滋味了。

    翌日清晨,內(nèi)閣地牢里傳來一則驚動朝野的消息,大將軍之女,原長風(fēng)營守將黎霜,竟因病,猝死內(nèi)閣牢中,大將軍在朝野之上聽聞此消息,氣血攻心,致使舊病復(fù)發(fā),即告別早朝,回府養(yǎng)病。

    黎霜一直是大將軍的驕傲,以女兒之身,為國征戰(zhàn),所赴戰(zhàn)場皆是連男兒也為之膽寒的肅殺之地,如今卻落得猝死牢中的下場。

    大將軍接連五日稱病未曾上朝,皇帝與大將軍府之間的氣氛霎時變得格外奇怪。

    整個京城也連帶著陷入肅靜之中。

    而黎霜身死的消息卻像長了翅膀,從京城里,經(jīng)過百姓們的口,像風(fēng)吹著柳絮,飄飄搖搖,散了千里。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女主死了文章完了!

    我要這樣說你們大概要打死我

    所以放心啦,還有的╮(╯▽╰)╭

    ☆、第47章 大結(jié)局

    將軍府將黎霜隱秘下葬那日天正小雨。

    棺槨旁跟著的是黎霜生前領(lǐng)過的親衛(wèi),還有許多她以前帶過的兵,反而將軍府的人來得少,大將軍也未曾來,只有黎霆跟著棺槨,走得一步一踉蹌,秦瀾在一旁拉了他好多次,避免他摔倒在地上。

    黎霆是在這幾天里嗓子已經(jīng)哭啞了,即至挖好的墳?zāi)古?,抬棺人將棺槨放入簡單的墓xue里,黎霆嘶啞的喊了聲:“阿姐?!甭曇舾杲z墜墜而下落在棺槨上,卻被一抔黃土蓋掉。

    黎霜是大將軍的義女,但她帶罪死在牢中,與將軍府而言,連發(fā)喪也沒辦法正大光明。

    所以一切都是那么簡單,普通的棺材,普通的墓坑,沒有她生前的功名,甚至比不上任何一個曾為國廝殺過的士兵。

    黎霆跪在地上,一身白色的喪服被泥濘的土地染臟,秦瀾架著他的胳膊,靜默不言。

    羅騰今日終于從塞北趕了回來,一身喪服里的鎧甲還帶著塞北的冰冷,他一雙眼瞪得猶如銅鈴,一眨也未眨,只注視著親衛(wèi)給黎霜的棺槨蓋上土:

    “末將來晚,末將該死!”

    他一邊說著,一個大嘴巴子便招呼在自己臉上,羅騰手勁兒大,打自己愣是沒吝惜著力氣,粗糙的皮膚立即高高腫起來一塊,可他不停手,一巴掌又接著一巴掌。

    那清脆的聲音仿似能撕裂這個雨天,如鞭子抽在每個人心底,除了黎霆喑啞得幾乎無法繼續(xù)的哭聲,在場一片死寂。

    卻忽然間,細(xì)雨之中風(fēng)聲一動,在在場士兵們警覺之時,便有一道黑影徑直撲進(jìn)了墓坑里,然后一掌狠狠擊打在厚重的棺槨之上,竟愣生生的將那已經(jīng)釘死的棺槨蓋狠狠擊飛。

    厚重的棺槨蓋被擊飛的力道之大,將一側(cè)尚拿著鏟子的親衛(wèi)擊倒在地,親衛(wèi)被棺槨蓋壓在地上,而此時卻沒有人在意他,所有人都盯著跳進(jìn)棺槨的那人。

    厚重的棺槨里還有個木質(zhì)的棺材,只堪堪比人稍微長一點。

    那人卻在棺槨里靜止不動了。

    他一掌擊飛了那么厚重的外棺,看見里棺的時候卻像是被抽光了全身力氣一樣,就這樣于那里棺一同呆在外棺里。他呼吸粗重,猶如困獸。

    “是……”黎霆在淚眼朦朧中認(rèn)出了他,然則他剛開了口,本是秘密發(fā)葬的地方卻不知為何倏爾從密林里冒出了許多人。

    來者腰間配著青龍刀,竟然都是皇帝的青龍衛(wèi)?

    他們拉弦引弓,直指那方的晉安。

    而晉安仿似一無所覺,一雙漆黑的眼瞳盯著那同樣封死的里棺,目不轉(zhuǎn)睛。

    他嗅得到,棺材里面的蠱主的味道。

    他身體里的玉蠶告訴他,沒錯,這里是黎霜。

    晉安的目光便這樣定住了,再也看不了別的地方,那些拉弓的人在喊著什么,粗嗓門的羅騰又在吼著什么,那些聲音和景象,對晉安來說都沒有耳邊的風(fēng)聲眼前的雨滴來得真實。

    棺木靜靜的放在他面前,黎霜靜靜的躺在里面。

    她再也沒有溫度,也沒有芬芳,但是對晉安來說,此時他的靈魂都好像被吸進(jìn)去了一樣。身體四肢顯得那么臃腫而無力,他想蹲下身,打開里棺,他要確認(rèn),確認(rèn)里面是不是黎霜。

    但萬一……

    是呢?

    五靈門費了大工夫?qū)⑺拥搅寺钩?,而鹿城離西戎不過也就半日的路程,巫引幫他易了容,混出鹿城不會太難,然則在過那黎霜守過的城門時,他見到了正在當(dāng)值的羅騰。

    正有小兵驚慌失措的來與他報:“羅將軍!羅將軍!京城來報,黎將軍猝……猝死牢中……”

    “兔崽子話都說不清楚,哪個黎將軍!”

    “黎……黎霜將軍……”

    仿似水滴入心湖,“滴答”一聲,卻驚起了千層漣漪。

    羅騰大驚失色,轉(zhuǎn)身便于小兵走了,晉安也在這熙熙攘攘過城的人群之中站住了腳步,身后有人推搡他,擦肩而過的有人咒罵他擋路,很快有士兵上來詢問他。而他都沒有反應(yīng)。

    巫引在后面觀察情況,見狀不妙,便尋了借口將他帶走了。

    他怔愣的許久,與巫引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黎霜死了,我會死嗎?”

    巫引沒有注意過羅騰,所以也沒聽到那方的消息,只是奇怪:“突然問這個作甚?!?/br>
    晉安只是直愣著目光問:“她死了,我會如何?”

    “照理說蠱主死了蠱人是不會死的。”巫引道,“但蠱人死忠于蠱主,多數(shù)會選擇自絕。然后我們就可以回收玉蠶蠱了。不過你這個玉蠶蠱我倒是拿不準(zhǔn),畢竟你已經(jīng)可以離開蠱主這么遠(yuǎn),還自己提出的離開,看起來像是你戰(zhàn)勝了玉蠶蠱的意識一樣。”

    她死了,而他有自己的意識,城門外便是西戎,他可以帶著這蠻橫的力量,回到西戎,仿佛這樣對他來說,應(yīng)該是最好的結(jié)局。

    這個世上再沒有什么是可以威脅到他的了。黎霜死了,不是正好嗎,他之前想做而沒做到的事,老天爺幫他做到了。

    她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是殺了兩名西戎大將的西戎皇子。他若要回西戎,身上容不下這樣的污點。

    但是。

    聽到巫引說,他不會死的時候,晉安卻覺得……無趣和失望。

    他的第一個想法卻竟然是——

    “為什么不?”

    為什么不干脆讓他隨她而去了?

    那胸口中的比撕裂更尖銳的疼痛在完全消化了“黎霜身死”這個消息之后,如跗骨之蛆,很快便爬遍了全身。四肢百骸,每一個骨頭縫里,都有長滿尖牙的蟲子在拼命噬咬,仿佛快吸干他的骨髓。

    黎霜死了,為什么他還要活著?

    這個想法在站在黎霜棺木前時,顯得那么突出。

    他從鹿城城門前轉(zhuǎn)了身,義無反顧踏上了回京的路,日夜兼程,巫引問他:“萬一是計呢?”

    萬一是計呢?有人用黎霜的身死設(shè)計他,讓他回去,讓他被擒。如果真是這樣……那太好了。

    讓心尖的蟲停止噬咬,讓骨髓里的尖錐停止敲打,讓切割他大腦的鈍鋸都靜止下來。讓那玉蠶蠱不要在他身體里,隨意cao控他的感官,活像他已將黎霜愛到了靈魂深處了一樣。

    但真的是玉蠶蠱作祟嗎?

    “篤”的一聲,一只利箭破空而來,一箭扎在了他的肩頭之上,晉安的身體被箭的力道撞得往前踉蹌了一步,膝蓋跪在了黎霜的里棺之上。

    “咚”空空蕩蕩,仿似里面什么都沒有,沒有動靜,沒有呼吸,沒有她望著他的眼睛。

    傷口處留下鮮血仿似洗開了過去的那些記憶,第一次見到黎霜打馬而來,她以指尖血哺喂重傷變小的她,塞北賊匪窩中,她不顧危險,下滿是刀刃的陷阱前來救他,軍營之中她悄悄給了他糖果。鹿城清雪節(jié),最后一道煙花下,她因他突如其來的親吻而紅的臉。南長山地牢中,她風(fēng)塵仆仆而來,她脖子上有他發(fā)狂掐出的傷,但她卻還笑著輕聲安慰他。

    他一直以為那是玉蠶蠱的記憶,那是玉蠶蠱的感情,卻原來都不是。

    是屬于他的記憶,是他自己的感情。

    利箭擦過發(fā)冠,讓他頭發(fā)披散而下,雨絲潤了他的黑發(fā),讓他變得狼狽不堪,卻突然有箭斜空而來,一下射穿了里棺本不厚的木板。

    晉安渾身一顫,仿似被這一箭傷了三魂七魄。

    他牙關(guān)一咬,胸中悲中染怒,那烈焰紋的地方似有火焰再次燃了起來,他一轉(zhuǎn)眼眸,惡狠狠的瞪向圍繞著墓坑的青龍衛(wèi),眼中瞳孔在黑與紅之間來回變幻輪轉(zhuǎn)。

    眾人只眼睜睜的看著他衣襟之間一道紅紋爬出,一直向上,止步眼角,緊接著燒紅了他的眼瞳。

    他解了外裳,包住黎霜的棺槨,將它綁與自己后背之上,扛上黎霜的里棺,他獨自一人,立于墓中,如野獸一般盯著四周的青龍衛(wèi)。

    而血怒仿似令他有些瘋狂,那些火焰紋并沒有停止在他身體里的暴走,很快便遍布了他的手與另外半張臉,紋路不停的在他皮下變化,顏色越來越深,看起來幾乎有幾分似妖似魔。

    他像不知痛一樣徑直將身上的羽箭拔下,動作狠戾不僅經(jīng)了青龍衛(wèi),甚至久經(jīng)沙場的羅騰也是一怔:“此人是……”

    晉安背著黎霜的棺材自墓坑里爬了出來,像是從地獄里帶回了自己妻子的惡魔,帶著絕望,要殺弒世間神佛。

    他血紅的眼睛盯著前方,青龍衛(wèi)引弓指向他,青龍衛(wèi)長開口道:“我等受皇命前來邀傲登殿下入宮,并非想……”話沒讓他說完,晉安遠(yuǎn)遠(yuǎn)一抬手,竟隔著那么遠(yuǎn)的距離,以內(nèi)力將他拖抓過來,擒住青龍衛(wèi)長的頸項:

    “入宮?好,那便帶我去殺了你們皇帝?!?/br>
    在場之人無不大驚,見他竟有幾分瘋魔模樣,然而青龍衛(wèi)長被他擒在手中,終是動不得手,青龍衛(wèi)們拔劍出鞘,晉安卻看也未曾看他們一眼,徑直向著皇宮的方向而去。

    他要刺殺皇帝,這事可大了去,青龍衛(wèi)們自是不肯讓他離開此處,在衛(wèi)長一個眼神之下,大家一擁而上。

    晉安背著棺木,卻如瘋了一樣,在刀光劍影之中,半分不護(hù)自己,只護(hù)著身后的棺木,他雖厲害,但棺木體積大,對方人也多,終是有互不周全的地方,他卻寧愿用身體扛著,也絕不讓人傷這棺木半分。

    且行且殺,不過片刻,也不知是他身上的血還是青龍衛(wèi)身上的血,便已經(jīng)染紅了棺木。

    尸首橫了滿地,他一直堅定不移的往皇宮的方向走著。而路上的青龍衛(wèi)卻越來越多。

    可縱有千萬人,他也要去他將要去的地方。

    “此人瘋了。”羅騰看得自語,可卻也滿目的淚,“此人瘋了,他為將軍瘋了?!?/br>
    秦瀾從頭到尾只靜默的看著晉安,一言不發(fā),及至此時此刻,他方握緊了拳,拔劍出鞘,與青龍衛(wèi)一同上前,殺向晉安,然則他的目標(biāo)卻不是晉安,而是一刀一劍皆往他背后那棺木上砍。

    “秦瀾!”羅騰見狀厲喝,“你他娘也瘋了!那里面是將軍??!”

    晉安自是不肯讓任何人傷及棺木,側(cè)身避過卻被身后青龍衛(wèi)偷襲,他也不知痛,一劍往身后一扎,頂開那人之后,身形一轉(zhuǎn),棺木橫掃打開身邊的青龍衛(wèi),而秦瀾卻貼在他身邊,看似將刀刃送進(jìn)了他的腹腔,卻是只擦破了他腰間的衣裳:“她活著?!?/br>
    晉安渾身一顫。

    “你好好看看?!?/br>
    秦瀾往后一退,晉安一身是血的立在原地,恍惚之中,呼吸之間,將目光掃過在場的人,青龍衛(wèi)們比他好不了哪里去,是在秦瀾身后,那群親兵所在的地方,有一人要矮其他親衛(wèi)一頭,她穿著普通士兵的衣裳,透過人群,靜靜的看著他。

    卻是滿目淚光,盈盈動人,似將所有的情緒都死死壓抑在了緊抿的嘴角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