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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御前攻略在線閱讀 - 第39節(jié)

第39節(jié)

    “真沒事,這是承恩公府呢,他就是膽子再肥,也做不出出格事兒?!闭殃柎笱圆粦M,心頭只一個勁兒愧疚,都怪她胡說八道,瞧瞧,侍郎大人的名聲被她給糟蹋成這樣了,說個話而已,明珠都如臨大敵的。

    明珠和流云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門就看見方淮站在三只小轎子前頭,一身深藍色的禁軍官服,兩袖掐暗金色蟒紋,整個人直挺挺立在那兒,面上不茍言笑,還真叫人挺怕的。

    明珠低頭說:“見過方統(tǒng)領(lǐng)?!?/br>
    流云也打了聲招呼。

    方淮瞧瞧后頭:“昭陽姑娘呢?”

    明珠說:“侍郎大人找她說話,正在前院里呢?!彼行┎环判牡靥ь^瞧瞧方淮,又嘀咕說,“也不知怎么的,這兩日侍郎大人總找昭陽說話,要不,方統(tǒng)領(lǐng)您去瞧瞧?”

    試探的口吻,小心翼翼的眼神。方淮對上她這表情,忽然有些想笑,卻還是板著臉:“趙大人與她說話,我為何要上趕著去瞧瞧?”

    他可還記得這丫頭昨兒暗地里對他出言不遜,老覺得他和趙孟言是一路人,還說他不安好心,看著不是好人。橫豎不是好人,他進不進去又有什么打緊?更何況今兒就是昭陽有麻煩,那也輪不到他去解決。

    方淮瞧了瞧后頭柳樹下面立著的那人,又回過頭來對明珠流云二人說:“今日不用等昭陽姑娘了,讓轎夫在這兒候著就成。你們先上轎吧,回宮去?!?/br>
    “那可不成!”明珠急了,“咱們都走了,誰,誰知道那前院里頭侍郎大人會不會,會不會……”

    “會不會什么?”方淮蹙眉。

    “會不會獸性大發(fā),對昭陽不軌!”明珠到底是小聲說出來了。

    就連方淮這種嚴肅的人也差點沒笑出聲,獸性大發(fā)?欲行不軌?老天爺,趙孟言要是聽見有人這么說他,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吐血。說真的,那人一天到晚笑得跟花蝴蝶似的,方淮還真沒見過有人能把他氣得臉都黑了,眼下這兒就有個挺有能耐的宮女,他還挺好奇這丫頭去了趙孟言面前,兩人是否能打上擂臺。

    但那柳樹下頭還有人虎視眈眈盯著他呢,他有差事在身,只能繼續(xù)說:“這里不會有事,你們先上轎,這是命令?!?/br>
    他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她們只是小宮女,誰能擰得過誰呢?

    明珠都快哭了,回頭看看承恩公府的大門,又乞求似的看著方淮,流云也在一旁碎碎念個不停。方淮到底看不得女兒家泫然欲泣的樣子,頓了頓,低聲說:“放心吧,我跟你們保證她不會有事。趙大人要是動了她半根毫毛,明天早上我親自把他的爪子送到你們面前,無須擔心,我言出必行?!?/br>
    這話不假,趙孟言要是敢動昭陽,皇帝第一個不放過他。

    見方淮說得這么信誓旦旦的,那張臉雖不茍言笑,但用來威懾人還是很有說服力的。明珠也收回了眼淚,她不擅長拍馬屁,但昭陽總說有求于人時得低頭說好話,于是想了想素日里昭陽的那些行事,也低頭感激地說:“那就有勞統(tǒng)領(lǐng)大人費心了,您真是我見過最和氣最一身正氣的大人?!?/br>
    她的眼淚來得快,去得也快,還討好地沖他笑。方淮沒忍住,在她上轎子時低聲說了句:“昨天還說我不是好人,今日就成了最和氣最一身正氣的人了?!?/br>
    明珠腿上一軟,差點沒栽下去,驚慌失措地回頭來看他,卻只看見他側(cè)身立在那里叮囑轎夫:“穩(wěn)一些,別顛著人了。”

    他總習慣說話時板著臉,不茍言笑,可這話聽在耳里卻有一種別樣的溫柔細心。他側(cè)頭時對上了明珠的眼睛,看見她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想必是無論如何沒有料到他的聽力遠勝于常人,完完全全將她說過的壞話給聽了進去。

    但他是男子,難不成還跟女兒家計較這些?頓了頓,他朝她微微點頭,也不說什么,轉(zhuǎn)身朝前走了:“起轎吧?!?/br>
    簾子合攏了,將那人的背影給擋在了外頭。明珠坐在里面忐忑不安,眼前卻一直是那人挺拔高大的背影。

    其實,他好像也挺不錯的?不記仇,很細心,大概是她誤會了,他與趙侍郎應該不是一路人。

    ***

    柳樹底下的人個子高高,立在那兒比柳樹還挺拔,一身月白色長衫,頭頂戴著晶瑩剔透的白玉冠,一頭黑發(fā)在黃昏的余暉里波光流轉(zhuǎn),發(fā)梢處隱約有流螢晃動。他等了一會兒,昭陽還沒出來,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撇撇嘴就往承恩公府走。

    門口的小廝攔住了他,問他是哪一位,他也不答話,只站在門口往里瞧。這一瞧不打緊,前院里,趙孟言與昭陽站在那棵枝葉繁茂的榕樹下,男的言笑晏晏,女的也咧著唇角。

    趙孟言還在說呢:“你別不信,我這人一旦一根筋起來,比我祖父我父親都專一呢!”

    昭陽連連點頭:“成,成成成,我信,真信了。趙大人,咱別老說這你我都清楚的事兒啦,讓我回宮去吧!”

    “你這分明是敷衍我。”趙孟言不開心,“你說信,臉上可還是寫著不信。那你說,我要怎么做你才肯信?”

    昭陽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外頭就有人不顧小廝阻攔就大步流星地踏了進來,一張臉臭得跟剛從茅坑里撈起來的石頭似的。

    “你把腦袋給朕摘下來當球踢,她一準兒信了你!”那穿月白衫子的公子哥兒兇巴巴地走到榕樹底下,伸手照著昭陽一拉,護在身后,對著趙孟言冷冰冰地戳來兩把眼刀子,“怎么,你摘,還是不摘?”

    趙孟言壓根兒沒想到皇帝會來,面上掛不住了,趕忙行了個禮:“臣參見皇上——”

    “去去去?!被实燮乘谎郏吧賮磉@些虛的,你要真恭敬,就別在朕背后頭挖墻腳!朕明兒再收拾你!”

    最后一句是威懾的話。

    他不耐煩說這許多,拉著昭陽就往外走。趙孟言想追上去,想把沒說完的話說完,可到底她是跟著皇帝走的,他顧慮太多,這當頭最好什么都別說。

    榕樹底下,那承恩公府高高在上的世子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站在那兒,眼睜睜看著前一刻還在對自己笑著的姑娘這就被人帶走了,他卻什么也不能做,心里忽然就有些氣悶。還是晚了一步嗎?

    可她在江南時還對皇帝沒什么感情的,他不信自己有這么失敗,連那個都快而立了還沒談過情說過愛的皇帝也能讓他成為手下敗將。

    只是,到底這身份差別還在那兒擺著,他就是有那個心,也不敢明著跟皇帝叫板。

    真是煩死人了。

    ***

    昭陽有些懵,皇帝怎的親自來承恩公府了?還便裝出行!

    他一路拉著她走到了外頭胡同里的柳樹底下,這才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來瞪著她。昭陽不明就里,抬頭問:“主子,您怎么來了?”

    皇帝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一路上都在等她的解釋,結(jié)果她開口的第一句居然是這樣!沒有半個字的解釋,反而問他為什么來了!

    “朕不來,能看見你跟那姓趙的眉來眼去、談笑風生嗎?”他冷冰冰地說,素來漆黑透亮的眼珠子里染上了一層薄怒。

    昭陽傻眼了:“小的沒跟他眉來眼去,談笑聲風??!”

    真是天大的冤枉!

    “還狡辯!”皇帝生氣了,冷不丁伸手扯住她兩邊嘴角,朝上一拉,“你剛才就這么對他笑的!對,就是這樣!酒窩都笑出來了!”

    昭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起來沒個完,只覺得肚子疼,腰疼,腮幫子疼,腦仁兒也疼。

    皇帝更生氣了:“你還笑,你還敢笑是吧?朕都想摘他腦袋了,你還在這兒笑!你信不信你再笑,朕這就回去弄死他?”

    昭陽都笑得沒力氣了,渾身顫巍巍的,好容易扯住他的衣袖,還被他一把撩開了。她邊笑邊說:“您頭回不是還跟我說您是明君,輕易不摘人腦袋的?怎的到了今兒就變卦啦?我才跟趙大人說了幾句話呢,您就要摘人腦袋,有您這樣的明君?”

    皇帝臉上掛不住,卻還兇神惡煞地瞪著她:“媳婦兒都要被人搶走了,朕不摘他腦袋,還留著繼續(xù)讓他挖墻腳不成?”

    那句媳婦兒,如此的家常,如此的平民百姓,他說得那樣流暢自然,似乎全沒覺得有什么不妥。昭陽慢慢地收斂了笑意,抬頭望著他。他面上因為怒氣有些漲紅,眼睛還是像墨一樣深深的,卻又透著一股子清亮,只倒映出她的影子。他在生氣,在吃醋,在為了她發(fā)脾氣,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她低下頭去,低聲說了句:“真沒挖墻腳,就是說了會兒話,您別生氣啦?!?/br>
    她低著聲氣兒在安慰他,明明還沒說什么,這垂頭低語的模樣就叫人心口火氣全消了?;实壅鏇]想到自己這么沒出息,人家才剛開口呢,解釋都沒解釋清楚,他居然不生氣了!

    不成,這樣臉上太掛不住了!

    他還是裝作很生氣的樣子,瞪著她的發(fā)頂,冷哼一聲:“你以為這樣朕就不生氣了?”

    怎么辦,他好像真的不生氣了……皇帝很懊惱。

    昭陽又小聲問:“那,那您要怎么樣才不生氣吶?”

    她聲音小小的,柔柔的,皇帝心頭熨帖得要命,卻還不得不板著臉又哼了一聲,伸手抓住她的手,又將那手搭在自己的衣袖上:“抓著,說好話!”

    昭陽又想笑了,憋住了沒敢真笑出來,怕他惱羞成怒。你瞧瞧,她方才去抓他衣袖,被他給撩開了,這下他又自尊心發(fā)作,非得要她再拉著說好話。

    這樣的皇帝是別人未曾見過的,也是她從前不敢想象的,可他就是成了這個樣子,人前是高高在上、親政愛民的好皇帝,人后卻成了個大孩子,吃醋發(fā)脾氣,可只獨獨對她是這樣,別人壓根兒瞧不見。

    她不知怎的,心頭浮起一片異樣的溫柔,抬頭看著這樣的他,只覺得像是身在一只小船上,在波濤洶涌里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伤慌?,她喜歡在這樣的海浪里漂浮著,不知前方會到哪里,可那種甜蜜的滋味是誰也阻擋不了、抗拒不了的。

    她笑了,又露出那兩只小小的梨渦,就這樣拽住他的衣袖,輕聲哄他:“好主子,您別生氣啦。我跟您認錯,下回跟人說話,一定把它們倆捂住,除了您,不讓別的人瞧見!”

    說著,她松開衣袖,伸手捂住兩只小梨渦,朝他眨巴著大眼睛:“您瞧,這樣成嗎?”

    再多的火氣,再大的醋意,在瞧見她這可愛到叫人心軟的模樣時都煙消云散?;实壅f不出心頭是種什么滋味,好像這輩子所有的柔情都在這一刻化成了水,他恨不能把心捧出來送給她。恨不能把她揉進這孤零零的人生里,從此再不分離。

    他拿開那兩只小小的手,讓梨渦重見天日,然后冷不丁低頭吻住了其中一只。

    柔軟的親吻,難以抗拒的情感。

    他低聲對她說:“成,藏住它們。只有朕能看見,它們都是朕的。”末了再補充一句,“你也是朕的,朕一個人的?!?/br>
    ☆、第58章 永遇樂

    第五十八章

    昭陽臊得不行,滿臉通紅地左顧右盼,就是不敢瞧他,嘴里嘀咕著:“主子,這還是青天白日呢,就在大街上做這種事,虧您還是皇帝呢,羞也不羞?”

    皇帝鎮(zhèn)定自若地說:“朕不羞,情到深處難自制,能自制的就不叫愛了?!?/br>
    聽聽,這還強詞奪理上了!敢情這年頭沒臉沒皮也能用一句甜言蜜語解釋清楚了,昭陽不服氣:“那,那滿大街的人都能說自己情到深處難自制,豈不是京城處處都有人在做這沒羞沒臊的事兒?當真是世風日下?!逼骋谎刍实?,她噘嘴說,“還都是您這天子帶頭這么干的!”

    她這樣紅著臉顧左右而言其他的樣子真是好看極了,皇帝一個沒忍住,又要湊上去親親另一邊的梨渦,被她眼疾手快地抵住了胸膛。

    “不成,您不要臉,我還要呢!”她急了,轉(zhuǎn)身就要走。

    衣袖忽地被人拉住,皇帝慢慢地摸索著,握住了她的手,小小的,滑滑的,就是十指交握時指腹還有些薄薄的繭子。他又心痛了,那滋味發(fā)作起來只覺得有針在扎他,明明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卻吃了那么多苦,如今也還成日繼續(xù)cao勞著。

    他低聲說:“嫁給朕不好嗎?別在司膳司做事了,你就該好好歇著享享清福。朕在前頭打江山,你就在后頭替朕吶喊助威,生一堆小蘿卜頭,這樣不好嗎?”

    昭陽回頭看他,平靜地說:“您又來了,昨兒夜里才剛應下的話,今兒就又想收回去了?”

    她把手抽回來,一臉惆悵地說:“您要真想把我忘后宮里頭塞,您趁早說,我這當頭就不干了。您要是先答應著敷衍我,等咱倆好上了,您又故技重施把我給弄進去,那我可活不下去了。”

    “說什么胡話!”皇帝蹙眉,“做什么動不動提這些死啊活的話,不知道朕聽了會難受么?”

    昭陽的聲音低了下去:“那您也別再提要把我弄進后宮這種話了,您說了,我心里也難受。我說了跟著您,就一定會跟著您,不拘是做宮女還是將來出宮做平民百姓,總之我都是您的人。只求您別把我弄進那深宮里頭做什么妃嬪,那些個東西,說得再好聽也是妾。我不愿意做妾?!?/br>
    她這句話叫他心頭酸澀難當。她不愿意做妾,那就愿意這么沒名沒分跟著他了?那他成什么人了?這輩子連個名分都給不了心愛的人,他有什么資格去愛她?

    皇帝躊躇著,和她一同慢慢兒地走在回宮的路上,侍衛(wèi)和德安他們遠遠地跟在后頭。

    想了想,他說:“昭陽,其實很多事朕還沒來得及跟你說?!?/br>
    “嗯,您說,我聽著?!彼@會兒乖巧了,其實只要他不逼她,她就能乖乖的。

    皇帝深吸一口氣,想說點跟皇后和大皇子有關(guān)的事,可地點不對,時間不對,他總不好在大街上說這些無人知道的私事。事關(guān)皇儲與中宮之首,還需慎重。

    他心下一動,湊過去小聲說:“這事兒干系重大,須得謹慎對待,朕也不好就在這兒跟你說了。這樣,朕今晚上還沒用晚膳呢,就讓德安去司膳司點個卯,把你給拎來乾清宮伺候朕用膳,到時候朕與你細說?!?/br>
    昭陽就這么斜斜地看著他:“主子,我瞧著這要跟我說些不知道的事兒好像不太要緊似的,您這如意算盤,怕只是要把我拎去乾清宮吧?”

    “朕這叫兩不誤。”皇帝理直氣壯,末了又彎起嘴角,心情大好,“有你陪著,朕也能多吃兩碗。平日里牽腸掛肚的,寢食難安,瘦了一大截呢!”

    昭陽拿眼看他:“我可沒瞧出來?!?/br>
    他拉住她的手往腰上亂碰一氣兒:“穿著衣服哪里瞧得出來呢?你摸摸看就知道了。”

    昭陽倏地抽回手來,滿臉通紅:“又來了!您這是哪里來的臉皮呢,大街上就敢動手動腳,也不怕人笑話!”

    皇帝笑了,重新拉住她的手沿著大街慢慢往回走,路上都是來往行人,京城里的熱鬧是宮中遠遠不及的。他說:“成啊,你臉皮薄,不愿在大街上與朕親近,聽這意思,是要朕私底下來?”

    呸!

    昭陽紅著臉瞪他:“您真是耍得一手好無賴,歪曲話的本事一等一的強!”

    “橫豎朕權(quán)當夸獎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