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之上，二哥帶來一個人，她額頭上鮮紅的‘霖’字灼傷了每一個人的眼。他仔細(xì)打量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臉色，頗為精彩。只是大哥那成竹在胸的模樣卻是讓人很是疑惑，莫非大哥早就知曉？

    她說她叫令如傾。九年前被馬場主收留，是來京城尋找未婚夫，偶遇到二殿下，這才被他帶了來。

    令如傾，正是之前在望月城見過的那個被馬場主藏了多年的女兒。如今平淡地看她，一點(diǎn)熟悉的感覺都沒有。她，不是楚子卿。

    記得那時，三哥楚越霖有說過要納她為妃。只是不知怎么的，三哥自己回了京城，留下了令如傾。同時不見的，還有他的郁逢生。

    最令他吃驚的，是父皇楚昀帝的表現(xiàn)。父皇不喜楚子卿，是所有人皆知的事，然而，當(dāng)父皇見了令如傾。老淚縱橫，下得位來，兩手抓著令如傾的手，痛哭流涕，“四兒，這些年你受苦了！”

    令如傾也是兩行清淚，“父皇，傾兒回來了?！?/br>
    沒有絲毫的懷疑，父皇就那么承認(rèn)了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令如傾是楚子卿。呵呵，當(dāng)真是荒唐！

    大哥二哥都依從父皇的意見，三哥此時又不在楚國，他沉默著，怨憤地看著那個人占了楚子卿的位置，卻無能為力。

    “不要去看，不要去管?！兵P桔葉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他上前去。

    是的，他不能去，他還有很多事沒做，楚子卿的仇還未報，他還不能成為眾矢之的。

    一天一天，他數(shù)著日子，過著枯燥而無趣的生活，當(dāng)然，除了后院那只永遠(yuǎn)停不下來的鳳凰。

    長劍陡然出現(xiàn)在他跟前，他一個翻身向后退了一步，頗為無奈地看著眼前這個興味十足的人，“桔葉，我沒興趣與你打架?！?/br>
    “越嵐，看我剛學(xué)的這套劍法，可有興致與我切磋切磋?！兵P桔葉腳上踏在樹干之上，一個飛身就刺了過來。

    那速度，那狠勁，完全沒把他當(dāng)夫君對待。他險險躲過，還來不及勸說，她的下一劍又砍了過來。

    “喂！即使要切磋，也要先讓我拿武器吧！莫非你想讓我拿手擋你的劍？”他無語地躲閃著。

    鳳桔葉嘻嘻一笑，“如果你愿意，我不阻止?！?/br>
    跳上樹，伸手折下一根樹枝，纏住她刺過來的長劍，“別鬧了好不好?！?/br>
    她手松開，轉(zhuǎn)動長劍，劍鋒旋轉(zhuǎn)，斬斷了樹枝……

    ***

    白鴿撲棱棱地飛了進(jìn)來。鳳桔葉好奇地看他，“是什么？”

    他取下鴿子腿上竹筒里的紙條，揣進(jìn)懷里，放飛了鴿子，躲閃著她的目光，“沒什么。怎么突然來找我？”

    鳳桔葉嘻嘻笑著，把身后的東西端了過來，“嘗嘗，我做的烤雞?！?/br>
    漆黑的顏色，這真的是烤雞不是炭雕？

    察覺到他為難的臉色，鳳桔葉將托盤放在桌上，拔出刀子，切開了烤雞，熱氣自切開的地方冒了出來，撲面的香味吸引得他的胃抽動了一下，她說，“雖然看著不好看，但味道是極為美味的。當(dāng)初逢生最愛的，便是我做的烤雞。”

    生生喜歡的……

    他乖乖地坐下，接過她遞過來的雞腿，輕輕地咬了一口，“外焦里嫩，確實(shí)是難得一嘗的美味?！?/br>
    鳳桔葉撐著下巴看他一口一口斯文地吃著，滿意之情溢于言表?！澳阆矚g就好。以后我會常常做給你吃。”

    他攤開手，看著黑乎乎的手指，可惜道，“手臟了?！?/br>
    “我去給你打水！”鳳桔葉如風(fēng)一般跑了出去。

    他失笑，陷入了愛情里的女人果然是蠢的。

    肅了面容，拿出懷里的紙條。筆鋒圓潤，是那人的字跡：今晚子時，城門一聚。

    那人此時找他，是為何事？

    ***

    子時，城門。

    瑟瑟寒風(fēng)，冷了圓月。城門上，被風(fēng)撩起的衣擺舞動有聲。

    “這個時候，找我來有何事？”

    “他們就要回來了。”

    他失笑，“那又如何？若是因?yàn)榇耸拢∥也环钆??！鞭D(zhuǎn)身就要離去。

    “你難道要等到他回來搶了你的所有，才知曉反抗嗎？”

    “我的所有？”他頓住腳步，看烏云遮住半輪圓月，黯淡了兩人身上的月光，“呵呵……我還有什么可以失去？”

    那人一步步走近，緩緩道，“重陽，她沒死?！?/br>
    “什么！”他一把揪住那人的前襟，“你……再說一遍?！边B呼吸似乎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重陽并沒有死，她就在三殿下身邊，跟著三殿下一起即將回京城?！?/br>
    他捂著胸口，聽著雀躍的心跳，連天上的烏云都可愛起來了。

    “別高興得太早，據(jù)我所知，兩人一路上卿卿我我，兩情相悅，怕是回來就會成親。你難道，要

    像當(dāng)今皇上一樣，非要等到自己心愛的人為其他人生了孩子，才知道搶奪嗎？”

    他的目光微冷，“等等，父皇的事，你是如何得知？”

    父皇與德王以及德王妃蕭亦緋之間的糾葛屬于宮廷秘辛，外人不得知。就連他們這些皇子皇女也不是很清楚此事。只估摸地知曉父皇愛上了蕭亦緋，先皇卻是把蕭亦緋指給了當(dāng)時的德王，皇位之爭，父皇最終奪得了勝利，不久德王府以及其他幾個王府都遭受滅頂之災(zāi)，德王妃卻是失去了蹤跡。鮮有人知，德王妃即父皇的妃子，即楚越霖的母妃。

    那人笑得輕松，“我自有我知道的途徑?！?/br>
    “你想我怎么做？”

    “在他回來之前，殺了他……”

    “他有多難纏，你又不是不知，豈是你說的那般輕巧，哼！”

    三哥的武功，至今他還未探到他的底。只知道，高深莫測，世上，極少有人能傷得了他。

    “他再厲害，也是人。是人，就有弱點(diǎn)。這次，我與你一起。”

    他哼了哼，“隨你。什么時候動手?！?/br>
    “十七，那時他們該到落陽關(guān)了，那里環(huán)山樹少石多，無處可躲，只要我們潛人躲在周圍，定然能他們有來無回?！?/br>
    “我要重陽無礙?！?/br>
    “只要讓手下人注意著別傷著她便是。”

    “不行！”如此不確定，兵荒馬亂，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好？

    那人冷笑，“難道你害怕她受傷，就愿意看著她回來與楚越霖成親，將來兒孫成群，然后圍著你叫你五叔嗎？”

    他咬牙切齒，那真是生不如死。

    “放心吧，你在場，難道你就不會保護(hù)她嗎？”

    聽那人如此說，他沉默許久，等月亮再次從烏云里鉆出來，皎潔的月光再次撒在兩人身上。

    他咬牙，艱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風(fēng)吹得更猛了些，簌簌有聲。

    ☆、歸去

    “這苦瓜也是連著籽生吃？”剛和泥生吃了土豆，看著眼前擺著的兩根新鮮的苦瓜，蘭沁沉著臉，似乎隨時可能爆發(fā)。

    “愛吃不吃，反正到時候死的人不是我?！标懶逎M不在乎地回了句，又從菜筐里拿出幾根芹菜，“還有這個，也要吃掉。”

    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蘭沁板著臉，逮著苦瓜就咬了起來。那生苦的味道，逼得她的眉頭皺成了一團(tuán)，可為了活命，只有咬牙繼續(xù)吃。

    一旁抓著點(diǎn)心吃的重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吃癟。其實(shí)，只有一顆解藥就成了。只是，看著蘭沁這模樣，她面上雖是同情，但心里暗暗地偷笑。

    “東西都吃到鼻子上了，淘氣?！敝仃栄劾锏呐d味，楚越霖全都看著眼里，搖頭拿著手絹給她擦了擦鼻子，湊到她耳側(cè)輕道，“別把蘭沁逼得太急，到底是軍營里呆過的人，不似一般女子好欺負(fù)。”

    “我有欺負(fù)她嗎？三哥，你哪只眼睛看著我欺負(fù)她了？我可是什么都沒說啊?！敝仃枔u頭矢口否認(rèn)。

    楚越霖輕笑，“我還不了解你。那人都說了他叫陸修，我還不明白他是誰？想不到這么多年了，他居然還活著?！?/br>
    既然都說到這里了，重陽也不好再狡辯，“我也是偶然的機(jī)會遇到他，不過，我雖戲弄了蘭沁，但也是救了她的命。如果我就這樣置之不理，不出兩日，她就會如同那些歌女一樣中魔自殺。”

    “她們都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如此做？”

    “楚國越發(fā)不平靜，齊國，也得亂起來才是，不然，等他們撿了漁翁之利，我們楚國怕是哭都來不及。”重陽兩眼一直等著啃著苦瓜的蘭沁，“齊國在這一代里，最為重要的便是齊太子齊安和蘭丞相義女蘭沁。若是這兩人生了嫌隙，即使以后他們想攻打楚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者……”

    “再者？”楚越霖贊賞地看她。之前他確有此猜測，如今得她親口承認(rèn)，一種欣慰感自心底升起，挑撥離間，果然是她最擅長的。前輩子他們幾兄弟都栽在她的手里。

    “再者，大哥與齊太子齊安有勾結(jié)，你沒看出來嗎？如此，齊太子自顧不暇了，哪顧得及去聯(lián)合大哥?！?/br>
    “子卿果然好手段，只是，你為何不自己以‘郁逢生’的身份出現(xiàn)，那么豈不是少了很多麻煩，也避免了陸修被人識破的風(fēng)險。”

    “如果說她們中毒的是我，解毒的也是我，豈不是徒增了我的嫌疑?！?/br>
    楚越霖看著正辛苦地嚼著芹菜的蘭沁，驀地有些同情。

    “怎么，知己受苦，心疼了？”重陽狠狠地嚼了一口點(diǎn)心，眼睛滿是冰寒。

    “無論怎么欣賞，她到底是我們的對立面。敵我，我還是能分得清的。還有，子卿，你吃醋的模樣，我很喜歡?！背搅匾陨日诿?，掩住了唇瓣的笑意。

    “哼！”重陽盯著陸修，暗暗示意。

    陸修了然，又拿了一把生姜，和泥的。

    ***

    吃了一頓生菜宴，蘭沁的臉色就沒好過。拿出那盒珠釵，重重地擱在陸修跟前，“有勞先生看看?！?/br>
    陸修淺笑，毫不在意地?fù)炱?，打開，看著里面的珠寶，并未伸手去拿，只看了幾眼，搖頭將珠寶盒合上，放在桌上，“珠寶有毒?！?/br>
    蘭沁眉頭緊鎖，“什么毒？”

    “與你之前所中之毒一致，剛中毒之人無明顯異常，待毒發(fā)作時，眼呈異色，動作癡狂，外人看著，就如同自殺一般。”這些詞，重陽早就與他說過。

    回頭，看著重陽贊賞的目光，他捕捉痕跡地將珠寶推了推，“這些害人的東西，還是扔了吧。若是不小心碰著了，傷著了自己人可不好?！?/br>
    蘭沁收回了珠寶盒，勉強(qiáng)地擠出一絲笑容，“沁突然想起還有事在身，怠慢了?！?/br>
    “蘭將軍有事，就先去辦吧。越霖哥與我也要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準(zhǔn)備回楚國了?！?/br>
    蘭沁拱手行李，末了，看了楚越霖一眼，嘆嘆氣，轉(zhuǎn)身而去。

    這一回，看他還如何狡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