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個時候，自然也就不可能停手了。

    不過那人暈過去了，自然不可能繼續(xù)審問，于是平安和其他人都繼續(xù)被關押起來，等那人醒后，審問出他的主子是誰，才能繼續(xù)。

    這場審問，平安更像是個旁觀者而不是當事人。不過他越看越覺得這件事好像有些不大對勁，等到朱誠宣布將他們繼續(xù)收押時，平安心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十分不妙的預感。總覺得眼前這個情形十分熟悉。

    直到第二天傳來消息，平安不幸的預感成真：那個傳信的人昨夜在牢里醒過來，然后自盡了。

    平安終于明白是哪里不對勁了。之前那個場面，分明就是文學作品和影視作品之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經(jīng)典場面，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條線索，結(jié)果證人莫名其妙就死掉了，而且怎么查都是自殺！

    當然，也許是自殺，也許是他殺，但現(xiàn)在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對于平安來說，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傳信的人死了，在外人看來，直到這一切陰謀和秘密，能夠作為突破口的對象，便只剩下他一個了。并且如果之前傳信之人所言屬實，他還親自參與了這個陰謀，知道得肯定更多。

    朱誠更是毫不猶豫，立刻向皇帝請旨，要對平安用刑。

    就知道他們不可能那么輕易放過自己，平安得知這個消息，也只能暗嘆一聲。到了現(xiàn)在，他就算想做什么也不成了。因為從那個人自盡之后，他們所有被關押的人都安排了人看守著。平安倒不會自殺，但想要傳遞消息，卻是不可能了。

    他只能在牢里等著結(jié)果。而在這之前，他先見到了朱誠。

    內(nèi)侍省都是他的人，揮揮手，其他人自然都退下了。這時候朱誠臉上才露出幾分表情，“我已經(jīng)向陛下請旨，對你用刑。平安，你可知我們內(nèi)侍省，共有多少種刑罰？”

    “我不想知道這個。”平安立刻道。

    他從來沒有做烈士的覺悟，因為平安無比的怕疼！只不過要他對著朱誠認輸，平安也不甘心。

    朱誠輕笑了一聲，“我知道，你最怕疼。放心，你若是好生配合，自然也不需要這般麻煩，是不是？”

    平安皺著眉頭打量他，他從前就覺得內(nèi)侍省多變態(tài)。之前只覺得那個陳瑞已經(jīng)夠陰森了，現(xiàn)在卻覺得，跟朱誠比起來，陳瑞根本不算什么。

    平安咬了咬牙，問他，“你們想要我說什么？”

    朱誠滿意一笑，“呵……真是個聰明人。我要你——”

    “大人！”有人匆匆跑進來，打斷了朱誠的話，見朱誠一臉不悅的轉(zhuǎn)頭盯著自己，連忙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司禮監(jiān)來人了，說是要帶走平安！”

    ……

    趙璨這邊正在想辦法想把平安從內(nèi)侍省弄出來呢，事情的發(fā)展就大大的出乎了預料。他立刻讓自己派出去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這件事情恐怕并不那么簡單，或者說，有人不想讓事情那么簡單！

    如今盯著這件事的人不知凡幾，趙璨如果繼續(xù)查下去，反而會讓自己的人暴露在別人的視線之中。到時候自己苦心隱瞞發(fā)展的勢力，恐怕就都會被發(fā)現(xiàn)，然后被拔除了。

    因為趙璨對平安非同一般的關注，所以在這件事情里，反應總是比別人快一些。這會兒停了手，也沒有任何人發(fā)現(xiàn)其中的不妥，總算沒有將自己也卷進去。

    不過這樣一來，他對于局勢的把握，也就不能像之前那么準確了。

    趙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現(xiàn)在平安成了眾矢之的，如果不能趕緊將這件事情解決，平安恐怕會成為一個靶子，人人都想碰一下。到時候事情越來越復雜棘手，就算想脫身也不可能了。

    而這個時候，要怎么最快的將這件事情平息？那就是給這件事情找一個結(jié)果。

    如果沒有真正的“真相”，那就自己制造一個。

    做出決定之后，趙璨的動作十分干脆。于是當晚就有劉才人身邊的一個宮女來找張東遠，揭發(fā)所謂的“真相”：劉才人之所以要去御湖邊，是因為她跟人約在了那里！而跟她約會的人，極有可能是她的情夫！

    這件事情劉才人當然做得十分隱蔽，連貼身宮女都不知情，但是這個宮女卻偷到了一封對方寫給劉才人的情書。

    罪證確鑿，張東遠自然立刻將這封信送給了皇帝。因為這封信上面的筆跡，那個宮女不認識，但他卻是十分熟悉的，皇帝也極為熟悉——因為那正是他疼愛的二兒子的筆跡！

    這封信當然是出于趙璨之手。畢竟上輩子也是跟著趙璇混的人，他又聰明伶俐，小時候心思都沒有放在學習上，旁門左道倒是學了不少。其中趙璇的筆跡，更是模仿得惟妙惟肖。

    當然，這輩子他跟趙璇沒有任何關系，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他能模仿出一手連趙璇本人都分辨不出來的字跡。

    于是這封罪證，自然讓皇帝和張東遠都大吃一驚。

    年輕嬪妃跟皇子有染，這已經(jīng)是宮闈丑事了！而且還有一件事情，目前并未被公布出來，甚至連劉才人本人也不知情：劉才人落水暈迷被救上來之后，太醫(yī)診斷出，她已經(jīng)有孕了！

    如果宮女揭發(fā)的這件事是真的，那么劉才人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誰的？

    而那個在后面推動這件事的人是誰？他是否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真相，將這一切揭發(fā)出來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第83章 這次跟我沒關系

    趙璨并不知道自己攪混水的招數(shù)，讓整件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連皇帝都開始警惕了。

    到了此時，皇帝當然不會覺得這只是一件簡單的小事。他心里對于這件事也已經(jīng)有了決斷，立刻吩咐張東遠：“你去內(nèi)侍省，將平安帶過來，朕有話問他！”

    “陛下……”張東遠有些猶豫的道，“平安恐怕也是被人算計了?！奔热粍⒉湃耸且ジw璇幽會，那么她很有可能是驚慌之下見到平安，以為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所以才跳了湖。

    平安只是扮演了一個將所有疑點擺到了皇帝面前的角色。

    既然是有人要將這件事情的真相送到皇帝面前來，那么平安也只是對方手里的一枚棋子。之前那自盡的人的供詞，反倒做不得數(shù)了。畢竟平安上頭還有個所謂“主子”的事，不過是一面之詞。

    皇帝面色沉沉，“朕知道。你去吧。”

    何止平安是被人算計了？連他自己在內(nèi)，恐怕整個皇宮的人都被算計了！

    突然知道背后還藏著這么個人，簡直讓素來城府極深的皇帝都有些坐立不安。既然如此，這件事情自然不能輕輕放過。只是，這件事已經(jīng)不適合再放在明面上來查了，否則插手的人勢必會越來越多，到最后反而無法找到真相了。

    所以必須要先將之按下去，然后再細細追查。

    皇帝這時候要見平安，就是打算將這件事交給他去查。一來他是這件事的中心，如果不能夠替自己脫罪，恐怕最后免不了一個死字。二來，皇帝對平安的能力還是十分信任的，也不認為這件事真的跟平安有關系。

    “主子”？這世上若是有人能做平安的主子，那自然是他這個皇帝。平安膽子那么大，連他都敢算計，怎么可能認別人為主？他那幾個兒子之中，有誰能壓得住平安呢？

    幕后之人唯一的差錯，恐怕就在于看錯了平安，以為他只是從司禮監(jiān)出去的一個普通人，卻不知皇帝跟他之間還有更深的牽扯。這牽扯曾經(jīng)差點兒要了平安的命，如今卻也保住了平安的命。

    相較于藏頭露尾不知目的為何的人，皇帝更愿意相信平安。

    張東遠去得十分及時，將平安從朱誠手里帶了出來。否則平安要么被用刑，要么就要跟朱誠同流合污了。

    還別說，平安心中略有些遺憾，因為沒能從主城那里聽到他們的目的。不過反過來想，若是聽到了，那么他恐怕也就不能那么輕易脫身了。畢竟幕后之人本來就是要他死，至于怎么個死法，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若是他這個證人也“自盡”在內(nèi)侍省中，說不準還能將這渾水攪得更渾。

    目前對方?jīng)]動手，可能是還沒有將局勢理清楚。但如果平安觸到了對方的底線，那么動手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所以他還得慶幸張東遠去得及時，晚幾秒鐘，他這條小命可能就交代了。

    平安就跟著張東遠來到本初殿，時隔許久再回到這里，還是在這種時候，平安心中自然十分感嘆。

    不過，等張東遠將事情說過一遍之后，他也淡定不下來了。

    二皇子私通宮妃，而且劉才人肚子里的孩子還有可能是他的？這簡直……超出平安的想象！跟這件事比起來，自己給劉才人做個人工呼吸根本不算事兒?。?/br>
    平安想到這里，都不由舒了一口氣?；实蹖⑦@件事告訴他，顯然是不會追究他了，不管那件事里頭還有多少貓膩。

    從徐文美親近之人的角度來說，平安覺得皇帝是個渣。但他也不能否認，在當皇帝上，對方固然不算特別出色，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勉強也算是守成明君了。

    立國百年，盛世太平時出過的荒yin無道之君多了去了，畢竟是創(chuàng)業(yè)容易守業(yè)難。

    “朕要你將這件事情的真相查出來?！被实鄱俗鲜?，緩緩開口，“你可以調(diào)動所有人，跟張東遠打個招呼就行了?！?/br>
    平安本來想要拒絕，畢竟這種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但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被卷進來了，自己也處在漩渦之中，如果拒絕，恐怕不用等將來，現(xiàn)在就要死了。最后只能道，“多謝陛下信任?！?/br>
    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呢？好不容易兄弟義氣一回，居然就碰上了這樣的糟心事！

    不過，皇帝居然將這件事交給被發(fā)配到混堂司的自己來辦，平安也說不好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畢竟本來沒有意外的話，他想要重新回到權(quán)力中心，不知道要等多久——至少得讓皇帝消氣再說?，F(xiàn)在呢？過去了還不到一年的時間！

    跟皇帝密談之后，平安沒有被送回內(nèi)侍省，而是被張東遠帶去了一個地方，這地方平安也很熟悉，正是皇城司在宮里的那個院子，如今是王從義住在這里。不過從今天起，平安也要待在這里，直到這件事情被徹底查清。

    對外，皇帝則宣布這件事情全部移交給司禮監(jiān)，不再讓內(nèi)侍省插手。畢竟內(nèi)侍省在這件事情里表現(xiàn)得太過積極，連趙璨都能查到他們的事，何況是皇帝？所以內(nèi)侍省跟太后聯(lián)絡也好，跟趙璇牽扯也罷，都被皇帝看在眼里。

    ——皇帝要是認真起來，這宮里沒有幾件瞞得過他的事。

    也正是因為如此，劉才人的事情，才讓皇帝覺得實在是荒唐。畢竟他可是連一點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發(fā)現(xiàn)?？梢f是假的，又怎么會有那么湊巧的事？

    帝王本來就多疑，皇帝無法信任旁人，所以才要將這件事交給平安私下細細追查，弄清楚前因后果。

    而明面上，司禮監(jiān)也會繼續(xù)做出調(diào)查的樣子來給他打掩護。

    等張東遠離開，王從義立刻一臉又驚又喜的表情看著平安，“我本來還在設法給大人傳遞消息，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別問?！逼桨舱f，“這件事不該你知道。你把信得過的人叫過來就行，我有事情要吩咐他們?nèi)マk。”

    王從義看他說得鄭重，心頭立刻一凜。自從皇城司越來越重要之后，掌握的秘密也就更多了。這一點平安也很清楚，但即便如此，也不讓他知道這件事，說明這件事事關重大。深宮之中總有些秘密是絕不能讓人知道的，現(xiàn)在問了，說不準將來就要為此賠上性命。

    于是他立刻閉緊嘴巴，按照平安的吩咐，把自己信得過的人叫了過來。

    既然是跟劉才人有關系的事，平安當然是從她開始查起?？墒浅四莻€獻上情書、目前還被司禮監(jiān)的人關著的宮女之外，竟然找不到任何線索。倒是查出了不少劉才人張揚跋扈，欺壓其他宮嬪的東西，讓平安哭笑不得。

    平安無奈，只好又轉(zhuǎn)頭去查趙璇那邊。

    但是自從成婚之后，趙璇便搬出宮去了。因為皇后已經(jīng)病逝，他連進宮請安的次數(shù)都很少，只偶爾去一下太后那里。要跟宮妃聯(lián)絡，實在是不怎么方便。

    但問題就在于，也不是完全沒有疑點。比如御湖的確是靠近太后的壽安宮，而距離劉才人所住的宮殿極遠，基本上就是在兩個方向，劉才人無故跑到那里去，的確可疑。另外，雖然趙璇進宮的機會少，但劉才人出事那天，他的確是去過壽安宮請安。

    太巧合了。

    趙璇身上的疑點根本無法洗刷，只是目前還沒有找到兩人見面的證據(jù)，所以也就是可疑罷了。

    ……

    平安忽然被司禮監(jiān)帶走，趙璨就知道是自己的計謀起效了。

    只是他不知道劉才人有孕的事，自然不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被列為一級機密。所以很快發(fā)現(xiàn)，平安被司禮監(jiān)帶走之后，他這里竟然也查不到任何消息了。

    本來趙璨還打算找機會跟平安聯(lián)絡一番，給他這里也偽造一份證據(jù)，證明那所謂的“主子”就是趙璇，結(jié)果還沒來得及動手呢，就找不到人了。趙璨不由擔憂起來。

    雖然覺得平安應該不會在司禮監(jiān)遇到什么危險，但是就這么突然失去消息，趙璨也不能不多想。萬一皇帝突然腦子一抽，要對平安動手呢？

    好在他在皇城司也有人，雖然不在王從義最信任的人之中，但是要辦事的時候，也少不得調(diào)動他們。平安在皇城司這里的消息，自然也就瞞不住了。

    趙璨知道消息之后，不免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反而是給了平安一個機會，重新執(zhí)掌權(quán)柄。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只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明白，自己不過是打算給平安脫罪，讓他從這件事情里跳出來。怎么不但平安自己沒事，反而像是被皇帝委以重任的樣子？

    想不通，去見一面不就知道了嗎？

    王從義在皇城司辦事，宮外是置辦了宅子的。反正以他在宮中多年積累，買個房子不是什么難事。雖然不能娶妻，但也將自己一家人接過來，然后置辦了奴婢，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這樣一個人，自然不會像平安一樣住在皇城司的院子里，夜里是要回家去住的。

    于是這院子目前就只有平安一個人住。而直到這里是皇城司的地盤，也沒人會來找不自在。

    于是趙璨要過來見平安，倒是不必擔心會驚動任何人。

    如今仍舊在雨季之中，這一夜更是下了瓢潑一般的大雨。這種天氣幾乎不會有人出門，趙璨換了太監(jiān)的裝束，一點兒不打眼的就摸進了皇城司的院子里。

    平安這會兒還坐在燈下發(fā)愁呢。今天的最新進展，確認趙璇那天去過壽安宮之后，便直接出宮了。從各處給出的行蹤來看，離開壽安宮到出內(nèi)宮門，一共是兩刻鐘的時間。

    而這段路程，正常行走需要的時間，平安小太監(jiān)分別以慢走和快跑兩種速度測試了一下，快跑只要一刻鐘，慢走則需要兩刻鐘時間。也就是說，趙璇如果路上拐去御湖邊跟劉才人說個話，然后再出宮，其中是有可cao作性的。

    關鍵就在于平安找不到證據(jù)！如果趙璇說自己只是走得慢，路上看了看風景，平安還能說什么？

    皇帝將事情交給他來查，可是什么都沒有查到。這要怎么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