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軟軟地道了句：“癢。”

    他怔了一怔，俄而輕輕放開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從她寬松的衣襟底下探過去。他屏住呼吸聽她的反應(yīng)，原想著只要她不高興自己便即刻停手，可她卻好像沒有拒絕。

    他只聽見她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又或許那本是他自己的沖動。他生怕驚著了她，可他自己的聲音也明顯染著羞澀：“御醫(yī)說，這里……癢，都是尋常的，只要您的傷口在好轉(zhuǎn)……便沒有大礙。我給您揉一揉，好么？”

    她咬著唇點了點頭。俄而才想起黑暗中他或許瞧不清楚，但她卻絕不愿意說出口來，便索性同他僵持。他耐心地等待她回答，手指忽而滑過她小腹上的肌膚，卻逼出她一聲呻吟。

    這一種熟悉的呻吟，一時間讓兩個人都亂了手腳。

    他幾乎是立刻彈了起來，既不愿讓她知曉自己已動了欲念，又不愿在沖動之下再次傷害到她，手已經(jīng)伸到了床簾上打算下床去。她也是不知所措，慌亂之下，卻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走?！彼f。

    他只覺自己被她抓住的手腕上好像燃了一圈的火焰，摧枯拉朽地?zé)M了他的心腔里。他根本不能抵擋這樣的她。

    他閉了閉眼，深呼吸幾下，回來坐好，輕輕扶著她坐在自己身邊，一手攬著她的肩，另一手輕輕給她揉著傷處。她羞得整個人都縮進他的懷里，還將被子拉得極高，然而視線被阻隔后，感覺著他的手在被褥底下的動作，她的臉上卻燒得更熱了。

    “有沒有……好一些？”不知過了多久，終于，他沙啞著聲音問。

    她極低、極低地“嗯”了一聲。他的手抽回，她心中竟爾浮起些羞恥的失落。他護著她躺好，自己卻仍是下了床。

    “你去哪里？”她渾身已倦得發(fā)軟，又似是舒服得發(fā)軟，也不攔他，聲音里似能漾出數(shù)重的云水。

    “去……去沐浴。”他說。

    聞言，她將整張臉都埋進了被子里。

    ***

    在七月朔日的大朝之后，徐斂眉足足休歇了六日。懷胎將近八月，她的腹部已隆起，寬大的衣衫也難以遮擋，且總是腰酸身乏，徐公時常勸她不要太累，進爵雖是頭等大事，但他也并不必得要天下一統(tǒng)的。

    “我也不想要了，父君?！毙鞌棵荚诟赣H的膝蓋上休息著，聲音懶懶的，顯然還未從勞累中恢復(fù)過來，“可我最近，總想起自己在祖父床前發(fā)的誓。祖父卻沒有告訴我，這是件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的事情?！?/br>
    徐公撫著她的頭發(fā)，露出她那肖似乃母的側(cè)臉，嘆了口氣，“你是個孝順的孩子，總是記掛著家里的人。可你自己開不開心呢，阿斂？”

    她抿了抿唇，不說話。

    “你為了你母妃，對祖父發(fā)下那樣的誓；又為了我，將自己折騰得這樣勞累。做父母的，心里卻并不很開心啊?！?/br>
    徐斂眉突然抬起臉來，怔怔地道：“你們……你們不開心？”

    “我只恨我自己無能?！毙旃氐馈?/br>
    徐斂眉咬緊了唇。

    “當初……”徐公嘆息道，“我們在列國間屢屢受辱，我確實很想讓徐強大起來……可我不曾想讓無辜的人受這冤孽。更何況，我不曾想讓我的女兒，為了背負我這無能父親的仇恨，而去犧牲了自己?！?/br>
    “我哪里有什么犧牲？”徐斂眉勉強地笑了起來，“我不是終于有了柳先生了么？他如今對我這么好，我們還有孩子，您便不必再擔(dān)心了。”

    徐公靜靜地凝視著她，“你可莫要瞞著我?！?/br>
    徐斂眉撐著身子站了起來，笑道：“我哪里會瞞著您什么事呀。”

    見徐公不接話，她忙道：“他對我很好?！迸滤幌嘈?，加重了語氣，“真的，我……我覺得足夠好了?！?/br>
    “若是他負了你，”徐公一字一頓地道，“你也不必難過，你總可以回到父君身邊來?！?/br>
    “是是?！毙鞌棵继撎撔辛藗€禮，笑得雙眼彎成了月亮，“若那柳先生負了我，我便回到您身邊來，伺候著您，一輩子也再不嫁人了?！?/br>
    第36章

    第36章——露微泫

    徐斂眉陪徐公用了午膳，出得上宮時正是日頭最烈的時候。她回到鳴霜苑，卻是去了鳴霜苑的廚房里。

    “去年駙馬做的那條魚，您還記得做法嗎？”她將外衣脫下，換上了粗布的袍子，又將袖子卷起來，煞有介事地問張大娘。

    張大娘原本腦子有些問題，此刻看著徐斂眉，還道她是小時候的那個姑娘，一臉慈愛地要去摸她的頭。她尷尬地受住了，但聽張大娘笑道：“殿下是何時有了駙馬的，大娘竟都不知道哩！”

    徐斂眉看著這個笑得溫厚的老婦人，心中一時發(fā)窒。有多少像張大娘這樣的平民百姓是被上位者的爭斗害了一輩子？可她仍然對著自己笑，全然忘了是自己害得她成了這副神志不清的樣子。

    “大娘您忘了，這可是我的六個駙馬了?！毙鞌棵夹α艘幌?。

    張大娘呆了一呆，俄而自己敲敲腦袋，咕噥著：“啊，是是……您是說柳先生嗎？”

    “正是?！毙鞌棵紲\淺一笑。

    張大娘將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去灶臺底下的小櫥里拿出一只錢袋來，對徐斂眉道：“柳先生是個好人，上回他央我給殿下熬些粥，就塞了我這么多錢……我本是為殿下家做工的人，哪里還能另外收錢？他卻不聽，只說要謝謝我。我一個老婆子，卻不知他謝我做什么。殿下不如將這錢拿去還給他……”

    徐斂眉將她遞來的錢袋推了回去，“駙馬既給了您了，便有他的理由，您就收下吧?！?/br>
    張大娘怔了怔，好像不認識她了一樣，“那……那就謝，謝殿下賞?！睂㈠X袋收好，又將手擦了擦，“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嗎？”

    “我要學(xué)做魚?！毙鞌棵颊f。

    她的笑容雖淡，眼中剎那閃現(xiàn)的清亮光芒卻是真的，那光芒讓她平素顯得過于凌厲的容貌一時柔軟下來；若說平素的公主美麗得讓人仰視，那么此刻的公主便是美麗得讓人心生眷戀。

    ***

    忙了一整個下午，壞了四條魚，終于做出了她尚算滿意的一盤。她總記得當初柳斜橋那盤魚的味道，且還覺得自己做的無論如何有些缺欠，但看廚房里滿地狼藉，張大娘也累得夠嗆，她也只好作罷。

    小心翼翼地將魚放在膳盤里，又配上兩道小菜和清粥，她想了想還覺缺了什么，轉(zhuǎn)身去拿出來一壺酒；再轉(zhuǎn)身時，卻被個聲音嚇得手一抖——

    “您在做什么？”

    “哐啷”一聲，誘人的晚膳全被打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