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方天林選擇安家當然有他的理由,這個安家不是別家,正是南遷路上第一個買他家羊rou的那個安家。都是阜陽縣人,安家沒準會看在同鄉(xiāng)的份上,幫上一把。 安家船隊規(guī)模不大,大型船只只有一艘,其余都是中小型貨運船。方天林他們要運的東西不多,用不到大船,甚至連中型都不用,能租下一艘載重比較大的小型貨運船就行。 能擁有船隊的商家即便在云州城都不是小商家,更不用說阜陽縣離云州港少說也有兩三千里路,能把生意做到這么遠,看來這個安家能量不小。不過這倒也沒什么好大驚小怪,云州城是靖朝的商業(yè)中心,很多地方商人都會來這里插一腳,要不然云州城也不會這么繁榮,富商云集。 “陳管事,三老爺發(fā)話的那家有人過來租船,你要不要去見見?”負責安家貨運船租賃事宜的楊管事找到陳管事,將方天林他們過來一事告知給他。 “走,帶我去瞧瞧?!?/br> 安家在云州城有關系,對于沈家的遭遇知曉個大概。安三老爺說了,要是沈家找上安家,那就租給他們一條船,當然,這個忙不是白幫的。 兩人很快來到碼頭安家辦事處偏廳。 見到方天林跟沈家河帶著孩子出來談事情,陳管事一怔,隨即笑著上前招呼:“一個多月沒見,兩位越發(fā)精神了?!?/br> “彼此彼此?!狈教炝忠矒熘迷捳f。 一陣寒暄后,陳管事屏退其他人,雙方進入正題。 “兩位今兒個過來是為了租船?” “嗯?!?/br> “這船嗎,可以租給你們,不過有個條件,不知方掌柜還養(yǎng)不養(yǎng)羊?我家老爺可甚是想念那個味道。”陳管事拋出橄欖枝的同時,又立起一堵墻。 “暫時沒有,要是貴老爺有需要,也不是不能養(yǎng)?!狈教炝盅凵裎㈤W,他知道安三老爺就好嘴上這一口,只是為此就……難道真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方天林不信,只要安家人腦子清楚,就不可能單單為了這個便開罪對沈家出手的商家,口腹之欲的力量還沒這么大。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家老爺知道你弄這個不容易,也不急著要,只要兩年內(nèi)能見到成品,沈家這筆生意安家就接下,以后若有需要,過來找安家便是?!标惞苁孪肓讼拢a充道,“方掌柜,要是能多養(yǎng)一些,那是最好,放心,價錢不會虧了你?!?/br> 方天林笑著應下。 這事情搞定之后,陳管事又把楊管事叫進來,他則坐在一邊旁聽。碼頭的事并不歸他管,這次他會出現(xiàn)在這,其中一個原因自然是因為沈家,另一個則是恰巧有一宗貨物要他接收。 既然要賣人情給沈家,那就賣到底,陳管事給了一些折扣。楊管事一見陳管事的態(tài)度,便心中有數(shù),談起生意來沒有錙銖必較,能讓利的盡量都讓了。 只是一艘小型貨運船罷了,生意不大,雙方很快達成協(xié)議,約定明天清晨出發(fā)。 三胞胎在談生意的時候就醒了,他們除了剛醒時沒弄清楚狀況發(fā)出一些聲響之外,其余時候都靜靜地坐著,只睜大眼睛好奇地東張西望,之后便仔細聽著雙方談話。那樣子真是要多乖有多乖,讓人看了打心底歡喜。 為此,陳管事還特地叫人去碼頭上買了一包糕點過來,裝在盤上放到他們跟前,他就坐在一邊看著他們吃。 沈家河給吃得滿嘴餅屑的兒子們擦干凈嘴,搖著他們的小手跟陳管事說再見。 出了安家在碼頭的辦事處,方天林跟沈家河便拉著三胞胎在碼頭上到處逛。 云州港是一個大港,除了接待往來貨運客運船只外,自然少不了本地捕魚船。 魚市那邊味道很重,方天林知道孩子們不喜歡,卻還是帶了他們過來。人一生中,不可能事事順心,小家伙們得學著接受,一味躲避不是好的應對方法。 第60章 果然,一接近魚市,濃重的海腥味撲面而來,三胞胎不約而同皺起小鼻子,臉都成了包子狀。 再次見到他們這副模樣,方天林笑得非常歡快,弄得好像孩子們受罪,他這個當父親的一點不心疼似的。 沈家河無語地看著笑得身體都在微顫的自家媳婦,把二兒子抱得更緊。 沈家人都是內(nèi)陸人,一直住在連淡水魚都不常吃的半干旱地區(qū),從來沒見過大海,對海產(chǎn)品更是談不上任何了解。 方天林就要好多了,常吃的海味他都能認個大概。不過,那只限于他上輩子,對于靖朝有哪些海產(chǎn)品,他也不清楚。 碼頭魚市以批發(fā)為主,方天林他們到的時間很早,只是走了幾家海運商,又跟安家談下了一樁小生意,這個時候太陽已經(jīng)掛得老高,魚市早沒之前那么熱鬧。 這倒正合了方天林跟沈家河的意,他們帶著孩子,不方便在擁擠的人群中左沖右突。 “爹,那是什么?”沈璋趴在沈家河肩頭,小手指著對面一個魚攤。 沈家河轉(zhuǎn)頭,瞧清楚沈璋所指后,也是一腦門官司。魚市上的東西他知道的不多,這個他就不認識,只能如實相告,心中哀嘆,當父親的威嚴何在? 沈璋在沈家河這邊得不到答案,轉(zhuǎn)過身,將目光放在方天林身上:“阿父,那個,那個?!?/br> 方天林側(cè)頭時,正好瞧見一大一小兩個如出一轍的神態(tài),臉上笑意更甚:“不懂就去問,走,家河,咱們?nèi)ツ羌忆佔涌纯?。?/br> 見有人上門,店家很是熱情地招呼:“客官要些什么?本店貨物都是清晨才到,新鮮得很,不新鮮不收錢?!?/br> “這是什么?”沈家河指著帶點白色,幾乎透明的物體。 “哦,這個啊,是海蜇?!钡昙绎@然很健談,“兩位不是本地人吧?這里的人都認識這些。” 這事沒什么好瞞的,沈家河直接承認。 “想來兩位也不會弄這些,我這里有成品,兩位要不要買一些嘗嘗?這東西味道不錯。” “要,要?!鄙蜩叭峦瓴煌谏蚣液幽樕嫌H了一口。 方天林好笑地看著二兒子這番熟練的舉動,這小家伙是個小吃貨無疑,沒嘗過的他都想試試。 反正現(xiàn)在家里也不缺那點錢,沈家河便應沈璋之意買了一些。之后,又在沈璋的指揮下,將沒吃過的成品買了個遍,至于生鮮,現(xiàn)在沒時間研究,兩人就沒買。 碼頭附近有個海灘,來了這里不去沙灘上走走有些說不過去。將東西放進馬車,方天林跟沈家河便帶著三胞胎直奔海灘。 細膩的黃沙鋪滿地,海浪輕輕拍打在礁石上,放眼望去,碧海青天,好一幅美景。 沈家河愣住,這樣的風景他何曾見過?大海一望無際,水天連成一線,在這樣的地方待久了,感覺整個人心胸都能開闊不少,這跟多山地的阜陽縣極其不同。 孩子大都喜水,三胞胎見到海,眼睛都亮了,不說一貫活潑的沈璋,就連最懶散的沈璧,也仰著小腦袋,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央著要去玩水。 方天林一時竟也犯了難,孩子有三個,大人卻只有兩個,都下去的話,他跟媳婦兩人可照顧不過來。 看了眼平靜的海面,方天林還是同意了,不過要求三胞胎在一起玩,不能分開,這樣萬一出問題,他也來得及補救一下。 得到同意,孩子們當即脫下鞋子,“哇哇”叫著撲向了大海。 海灘上沙子細膩柔軟,踩在上面特別舒服,不光三個小家伙,就連沈家河也一臉享受,還沒觸碰到大海,便忘了初衷,跟兒子們一起玩起了堆沙游戲。 現(xiàn)在已是初夏,陽光不算烈,但氣溫不低,光著腳不至于被凍到。沙灘上人不少,都是些趕海之人,或提著筐子,或拎著籃子,撿拾著潮水退去后留在海灘上的各種海味。像方天林一家這么閑情逸致的倒是不多,大多都在為生計奔波。 “阿父,快來?!鄙蜩仡^,招呼著落在后面的父親。 方天林聞言一笑,加快腳上的步伐,也參與到其中。 沙子可塑性很高,三胞胎創(chuàng)造力又強,在孩子們指揮下,經(jīng)由兩個大人的幫助,不一會一座農(nóng)家小院就漸漸成形。 “這是阿父跟爹爹。”沈璧笑瞇了眼,指著院子里的兩大三小開心地說道,“那是二弟、三弟,還有我!” “璧兒真厲害!”方天林毫不吝惜夸贊。 “嗯,嗯?!鄙蚣液右苍谝贿咟c頭附和。 “阿父,爹爹,璋兒也厲害!”沈璋大叫著彰顯自己的存在。 “是,璋兒也厲害!”方天林一臉忍俊不禁,二兒子一向很有表現(xiàn)欲,不過確實就像沈璋所說,他很厲害,他堆的那間小房子看著跟真的沒太大區(qū)別。 沈璜就安靜許多,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嘴角揚起一抹清淺的笑意,不過手下動作沒停,一束束低矮的花草在他小手下成形,將小院點綴得多了絲生氣,完了沖著雙親不停地瞧。 方天林將手在衣襟上蹭干凈,輕輕摸著小兒子的頭,得到一個大大的笑容,就像初升的朝陽,柔和而美好。 見小院已經(jīng)堆好,方天林站起身:“走,我們?nèi)ネ嫠??!?/br> 孩子們立刻歡呼著一溜煙跑向大海,方天林同沈家河趕緊跟上。 這里的大海顯然還沒受到污染,海水很清澈,海上也沒各種難以自然分解的垃圾出沒,讓人倒盡胃口,連下海的欲望都沒有。 到底還只是初夏,海水帶著絲涼意,方天林沒敢讓兒子們整個人都泡在海水中,只允許他們被海水淹沒小腿肚子。 孩子到底是孩子,盡管三胞胎很聰明,也很懂事,一碰到海就玩瘋了,才沒過多久,三兄弟就玩起了打水仗的游戲,甚至偶爾還波及到方天林跟沈家河,不消一會,便弄得一身濕。 怕孩子們凍著,沈家河不顧他們的意愿,強行將老大老二抱離海灘,方天林也只好抱起老三跟上,臉上盡是幸災樂禍的神色:該,誰讓小家伙們玩得忘乎所以,這下不能玩了吧? 回到馬車上,兩人三兩下將三個兒子的衣衫扒了,擦干凈身體后,換上備用衣服,套上小襪子,把他們放在車廂里便不再管。 這會三胞胎很是安靜,三人面對面坐著,都意識到下回不能再這樣,至少不能在天氣還涼的時候這么干,不然結果會跟這次類似,都玩不盡興。 這是不是叫吃一塹長一智?方天林要是知道小家伙們的想法,一定會覺得果然這是自己的娃,就是比別人家的孩子機靈。 這次換沈家河趕車,方天林在車廂中陪孩子們。 云州港通往云州城的道路修建得不錯,奈何馬車減震性能有待商榷,好在馬速不快,倒也沒有多顛簸,震動的幅度只讓人昏昏欲睡。剛才又跑又跳,三胞胎體力消耗得很快,沒一會就瞇起了眼。方天林將他們放平,見都閉上眼睛,這才退出車廂,坐到車轅上。 初夏的陽光照在身體上暖融融的,很讓人舒服,方天林看著認真駕車的沈家河,眼底浮起一抹笑。只是動用能力讓沈家買不到原料而已,算是一種不正當競爭,卻稱不得下作,還在他的接受范圍之內(nèi),若都是這種程度的對抗,食坊依舊被擊垮,他除了罵上幾句泄憤之外,真沒什么好抱怨。 方天林從來不認為這個世界會圍著他轉(zhuǎn),食坊雖然重要,會影響到他后續(xù)的動作,卻也不是不能放棄。這次不成,下次再來便是,就算沒有乾元族傳承,以他比別人多了一輩子的經(jīng)歷,怎么也能混出一片天地。 馬車駛進東城門,穿過東區(qū)中心區(qū),一直朝西區(qū)而去,轉(zhuǎn)眼間就到了方天林他們居住的小院。 本來方天林是想趁機做一筆倒賣的生意,后來一想時間太趕,就沒實施這個方案,第二天便跟沈家河一起,帶著三胞胎以及幾個作坊負責采買一事的雇工,乘船南下。 對此,陳二嫂跟柳橙都不同意,想留下三個侄子讓他們照顧,還是方天林力排眾議,堅持將孩子們帶在身邊才得以成行。 兒子們終究還太小,再大點就能放到學堂,他也就不用整天為他們cao心,現(xiàn)在還是盡量由他跟媳婦照顧比較妥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孩子們身上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太多,即便他們聰明懂事,日夜相處久了,終有被人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的時候,方天林可不想冒這個險。 海上航行很是無聊,再新鮮的事物,看了一整天也變得沒了新意,要是時間再長一點,甚至可能變成厭惡。還好沒給他們這個機會,傍晚時分,方天林一行人便抵達慶云港。 休息了一晚,翌日一早,眾人便分頭行動。一人租了數(shù)目不等的馬車,前往碼頭所在風嵐縣各個村莊收購土豆。 方天林則帶著三胞胎去陶瓷作坊另談生意。原料被截,其他方面也就不再安全,方天林盡可能想得更全面,爭取不出任何一點紕漏。 沈家食坊陶罐都是定制,規(guī)格很是統(tǒng)一,都是十斤裝,這些都是自家用來儲存或是批發(fā)用,零賣的包裝更加精細,陶罐還不夠上檔次。 這次時間非常趕,方天林沒有工夫定制,只能走訪各家現(xiàn)買,大小已經(jīng)顧不得,唯有一點,那就是密封性能要好。反正是過渡器具,最終零售時肯定會另外包裝,倒沒必要那么講究。 當天晚上,沈家河就著油燈神情專注地對著賬目。 “怎么樣?”方天林將孩子們哄睡,起身走到桌邊。 “成果不錯,今天一天就收了一萬多斤,最多兩天后就能啟程返家?!鄙蚣液勇勓蕴痤^,先是一臉笑意,隨后又皺起眉頭,“天林,刨開采買原料和路上花費的時間,就只剩十天,這點時間能做出那么多薯片嗎?” “沒事,我另有安排?!狈教炝中χ矒?。 沈家河清楚自個媳婦的能耐,只要方天林這么說,那定然是有法子應對,他斂起愁容,重新綻開笑意,一臉高興地說道:“那就好。這里糧食比云州城附近便宜,算上船資,價格甚至都還要低上一些。” “嗯,以后可以考慮派人沿著海岸線收購?!狈教炝钟X得這個想法不錯,等錢財人手足夠,就自己組建一支船隊,不走外海,只在沿海附近行駛的話,風險應該不高,實施可能性相當大。 沈家河贊同地直點頭。 “家河,明天還要忙,算好了就早點睡。”方天林洗漱的同時,還不忘提醒一番。 “馬上就好,你先睡?!鄙蚣液佑致耦^同一堆賬目作斗爭。以前這都是方天林負責,他是做賬新手,盡管要對的帳不多,也費了不少時間,一行行條目算了又算,就怕哪里出了錯,造成最后對不上賬。 方天林沒多說什么,收拾干凈自己,便上了床,點上蠟燭,拿起一本他自己裝訂的書仔細研讀。上面記載了他從乾元族傳承中找出來,最有可能以現(xiàn)在靖朝的資源技術實現(xiàn)產(chǎn)品的理論知識。 乾元族科技傳承灌輸給方天林的是理論和各種具體生產(chǎn)方案,若只想得到成品,而不系統(tǒng)學習,那只能是空中樓閣,稍有差池,便會轟然崩塌,這樣的發(fā)展無疑是畸形的,只知道結果,不懂過程,跟拔苗助長沒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