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方天林進堂屋時,沈家河已經(jīng)把大搖床放在火盆不遠處。方天林正要把孩子放進搖床,半道被沈琳截胡:“三弟妹,這是?” “二姐手里這個是老大沈璧?!?/br> “這么小就有大名了?”沈琳邊說,邊把襁褓蓋頭掀開,逗了好一會,見沈璧還是照樣睡得歡暢,便興致缺缺,“白天這么能睡可不好,晚上還不鬧得大家都睡不好?”說完,用手戳了幾下沈璧的小臉蛋。 沈璧睡得好好的被鬧醒,眼睛睜開一條縫,見是個陌生人,懶得搭理他,直接側(cè)過頭開始尋找熟悉的身影??吹骄驼驹谶吷系姆教炝郑珠_一個大大的笑容,要抱抱。 方天林可不管沈琳什么想法,見此,直接抱過大兒子。他可是清楚,大兒子這么懶散的性子,輕微的碰觸根本吵不醒他,這會他醒來了,必是剛才沈琳用勁稍微大了點,他心疼自家孩子。 沈琳見了,撇撇嘴,心里嘀咕,三弟家的孩子也就這樣,還沒她家兒子機靈。她看著桌上擺放的番薯片,炒豆子等點心,眼中帶著一絲嫌棄。她嫁人八年多,家里還是老樣子,基本沒什么變化,不像她的夫家,現(xiàn)在在城里都是有頭有臉。 沈琳的心思,方天林自是不會知曉。他正想趁著大兒子醒著,借機逗一逗他??上В脑竿苊篮?,只是注定沒法實現(xiàn)。沈璧一到他手上,不過片刻工夫,便歪著頭睡得香甜。這讓方天林有些無奈,他抱了會就將大兒子放到搖床上。 這會子,家里幾個能跑會跳的孩子都在院外放鞭炮,堂屋里倒是清靜許多。大姐夫伍東平和二姐夫薛廣林湊到搖床邊看過孩子,稱贊幾聲后,又圍在桌邊和沈老爹他們閑話家常。 沈琳一家到的本就晚,沒坐一會,張婆子便帶著幾個媳婦起身去灶房。 “娘,中午就用我們帶過來的吃食。”沈琳想了想,還是這樣說道。她知道這么做有些不合規(guī)矩,可她不想委屈自己的肚子,還有女兒寶珠,被她養(yǎng)得精細,這里是她娘家,不是別個家里,沈琳也沒那么多顧忌,直接說了她的要求,“油鹽都放足了,城里飯菜和村里不一樣?!?/br> 這話說得眾人好不尷尬,張婆子腳步都頓了一頓,怔愣半晌才扯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放心,不會虧了你們的口?!?/br> 沈老爹不由多看了二女兒一眼,笑容也淡了些,他怎么越瞧越覺得心里難受?莫不是二女兒看不上自己娘家了? 沈家海幾兄弟都垂下眼眸。 薛廣林扯了一下沈琳的衣襟下擺,沖她使了個眼色。 “怎么了?”沈琳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 當著大舅子他們的面,薛廣林也不好多說什么。沈琳以前不是這樣的,估計是跟他娘待久了,也學了她的性子,可怎么就好的不學,盡學這些。偏偏,他為人子的,不好說自個娘的不是,這還真是。得了,再不管不行,回去就跟媳婦多說說這些,能指正多少是多少。 至于兩個孩子,兒子盡早送進學堂,女兒他就有些無處使力。他只能跟她身邊的丫鬟仆婦交代,可不能連外家都看不上。 要知道幾年前,薛家也不過就是鎮(zhèn)上一戶小商家,即便他家以后真正興旺發(fā)達了,也萬不能仗著家世好,就到老丈人家擺譜。 沈琳見方天林沒有隨著嫂子們進灶房,對他的觀感便差了一層。 方天林才不管別人怎么想,只要沈家人不在乎這些,他就坐著看孩子。搖床離火盆近,家里孩子又多,沒人盯著,這萬一要是不小心出了意外,他哭都沒地方找人哭去。 沈杜娟卻是對三弟家?guī)讉€孩子喜愛不已,她來了已有小半天,三個娃就尿了餓了哼唧過幾聲,其他時候,不是睡著,就是睜著眼睛自得其樂,不哭不鬧的,比她家那三個兒女小時候可要省心多了。 第23章 經(jīng)過剛才一陣折騰,除了老大沈璧之外,現(xiàn)在另兩個孩子都醒著。方天林知道二兒子好動,見堂屋里溫度還可以,就給他將襁褓解了,穿上小衣服,任由他自個玩樂,微一頓后,索性連小兒子也比照著二兒子辦。 三兄弟相處很有意思。沈璧和沈璜對于沈璋某些時刻過于激動,手腳打到他們,兩人反應截然不同。沈璜會伸出手把沈璋不安分的手給輕輕抓住,然后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直盯著他瞧。很快,沈璋便老實了,手腳動作會小上許多。至于沈璧,睡在襁褓內(nèi)他沒辦法,只要手腳能動,他會直接翻身,把老二壓在身下,然后接著呼呼大睡。這下,世界徹底安靜了。 第一次見到時,方天林都驚呆了,繼而便開始自得,心情好得堪比艷陽天。孩子還不滿三個月,就會翻身,還一次就成功,怎能不讓他驕傲?其他兩個孩子倒是沒出現(xiàn)老大這樣的情況。沈璋估計是夾在中間,不好大幅度動,沈璜嗎,據(jù)他觀察,大概是覺得這么做沒必要,安安靜靜躺著才最舒服,和老大沈璧可謂是殊途同歸。 奇就奇在,只要老二被老大壓著,沈璋不僅不會哭叫,反而會隨著沈璧一起進入睡眠狀態(tài),屢試不爽。 “家河,你來看著孩子,我進灶房看看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狈教炝忠姸嘉鐣r了,婆婆嫂子他們還在灶房忙碌,他也不好真什么都不做,起身朝灶房走去。 沈璜見到自家爹,立刻樂了,伸手要他抱。沈家河笑得傻呵呵的,托著二兒子的腦袋,將他橫抱在懷里。沈璜人小手勁可不小,抓著沈家河的前襟,“咯咯”笑得歡暢。 老大睡著也就算了,老三可是醒著的。媳婦說過,不能因為孩子不吵不鬧,就忽視他。沈家河聽了覺得媳婦說得對,抱了一會二兒子后,將他放進搖床中,把三兒子也抱在懷里悠了一陣子。 看,媳婦說得就是準,被他這么抱著,三兒子比平常要生動一些??梢姡蜩蚕矚g窩在親爹懷中。 二兒子三兒子都抱過了,沈家河索性將大兒子也抱起來。沒想到他這么一動,沈璧竟然醒了過來,還對著他張開小嘴笑了笑,隨后才閉上眼睛繼續(xù)睡。這可真是稀罕事,回頭他得跟媳婦說說,以后即便大兒子睡著,他們也不能厚此薄彼,孩子們心里可明白著。 中午菜色很是豐盛,其中幾個看著就精致的,便是沈琳帶過來的熟食。其他那些,色澤上有所不如,在農(nóng)家那也是一等一的好菜。本來應該是一片歡聲笑語,但邊上杵著兩個“金貴”的客人,就有些微妙。 好在大家心都寬,有好酒好菜,誰還會將這些放在心上? 方天林一點都不客氣,他可不會同飯食過不去,想吃哪個,就直接夾。他見媳婦不好意思滿桌子亂伸手,便將他喜歡吃的那些,每樣都給夾了些。 不光方天林如此,沈家其他人也是敞開了吃。這也就是現(xiàn)在,擱以前,農(nóng)戶哪家敢這么吃?rou菜除了大年夜吃幾塊過過癮,其他時候,基本都是不動的,等招待過客人后,才會將剩下的菜每餐蒸一點吃了。 其實,這個時候上門做客真是遭罪。廣延村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生活水平都差不多,客人胡吃海喝,那是會被主人家嫌棄的,會認為他們沒教養(yǎng)。很多時候,一桌子rou菜,端上端下,放個十來天,除了干巴了點,跟最初沒什么兩樣。這樣的狀況可不是一戶兩戶,這是生活貧苦的寫照。反正大家伙基本都差不多,誰也不用笑話誰。 不光靖朝這樣,就連他原本生活的世界,五六十年代那會,也未必就比這里好上多少。方天林曾聽老一輩說過,有人饞狠了,過年到旁人家做客,將主人家準備的rou食吃了大半。事后,主人家臉都黑了。 這種事,就是私下里形成的習俗,大家你知我知,可真有人不按理出牌,他們最多也就背后說道一番,明面上還真不好說什么。不過這樣不管不顧,只圖一時之快的人,多半會被敬而遠之。 方天林吃得快,他放下碗時,薛寶珠還在細嚼慢咽,連夾菜都晃晃悠悠的,看得他心也跟著緊張起來。動作這么不純熟,他估摸著這個外甥女平日里大概都是被丫鬟伺候吃喝。到了沈家,自是要入鄉(xiāng)隨俗,丫鬟仆婦都被撤了下去,她年紀又不大,便有些不大習慣。 若非沈家孩子們都被大人交代過,那幾盤子沈琳帶過來的菜不要多動,照薛寶珠這么個吃法,估計等散席,她都吃不到幾筷子東西。 飯后,孩子們又呼啦啦跑出去玩,獨獨薛寶珠跟個大家閨秀似的,穩(wěn)坐不動。不是孩子們鬧小團體,不帶上她。實在是她嫌棄農(nóng)家院子不干凈,不肯到處走動。 這點,方天林倒是能理解。在城里呆慣了,初到鄉(xiāng)下,還真是哪哪都不習慣。沈家還算干凈的,前院沒有家禽出沒,不會出現(xiàn)讓人避之不及的“黃金”。不過,到底也沒齊整到哪里去,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堆在院中,味道確實有些不大好聞。尤其是愛干凈的小姑娘,對這些估計更是在意,坐著不肯動,完全可以理解。 方天林只是感慨,兩家家境差別太大,導致連親戚也不好做。女往高處嫁,當初沈家和薛家也算是門當戶對,誰都想不到,親家突然就發(fā)達了。兩家相處便出現(xiàn)一高一低,況且沈家又是嫁女兒,巴上去沈家人不樂意,不迎合薛家,對女兒又不好,這真是左右為難。 又坐了會,薛寶珠拉了下沈琳的袖口。 “爹、娘,大哥大姐,時候不早了,我們這就回去?!鄙蛄樟⒖桃鈺脚畠旱囊馑?,站起來笑瞇瞇地說道,“過兩日進城來玩??!” “不再坐坐?”張婆子沒將留宿的話語說出口。 “娘,不了,這個時候出發(fā),進城也快到黃昏了?!鄙蛄战忉尅?/br> “那成,把東西帶上,你們路上小心?!?/br> “哎,知道了,娘。” 沈琳應得倒是爽快,只是一進馬車,便把張婆子給她的那些回禮隨意扔在一角,連翻檢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送走二女兒后,張婆子將大女兒給拉到上房說些私房話。 “娟兒,你家出啥事了?”張婆子也不拐彎抹角,直接上來就問。 “娘,去年秋收后公爹摔到腰,家里的錢都用來給他看病了?!鄙蚨啪暌姴m不過張婆子,索性將事情全盤托出,反正打聽一下就能知道,還不如從她口里知曉。 “你不是有私房嗎?”張婆子臉色微沉??床』ㄥX,那花的也是公帳上的錢,各房雖不能天天吃獨食,那影響太不好,畢竟伍家不比沈家,但也不至于幾個月都沒沾過葷腥,這讓她有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事情總是向壞的地方發(fā)展。沈杜娟遲疑了片刻,才囁嚅著說道:“娘,家里欠了不少外債,我把家底上交了大半,剩下那點得攢著,不好隨意動用?!?/br> 張婆子用手指著大女兒,氣得不知道該說什么:“你呀,這心思也太過實誠。娘不是反對你拿錢貼補婆家,終究是一家人,該出的當出,但你也不能將私房都掏空?。∵@要是中途出點事,你家又欠了大筆外債,借無可借,可如何是好?” 沈杜娟憨笑著任由張婆子說道,娘說的在理,可她就是沒那份狠心,家里都要賣田賣地了,她哪還能袖手旁觀?就像娘說的那樣,都是一家人,這種時刻,不該分得那么清。她正慶幸著,還好沒被問及弟妹們出錢的情況,不然,光娘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沈杜娟想得太過美好,自個大女兒什么性子,張婆子還能不清楚?她一轉(zhuǎn)念就想到了關鍵之處。 “娟兒,你老實告訴我,你那幾個弟妹也都掏私房了?”張婆子眼睛緊緊盯著沈杜娟,不錯過哪怕一絲一毫。 “娘,掏了,當然都掏了。”沈杜娟避重就輕,堅決不說具體數(shù)目。 “哦,都掏了多少?”哪成想,張婆子緊追不放。 沈杜娟一時有些卡殼,讓她就這事誆騙張婆子,她做不到,可要照實說,又怕氣到她。 就這么一遲疑的工夫,張婆子哪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讓你說就說,磨嘰什么?難道娘還能為難你不成?” “呃,兩個弟妹各拿了五百文出來?!鄙蚨啪暌妼嵲诒懿贿^,吭哧吭哧把話說了,還不忘偷瞧張婆子的臉色。 聽了大女兒這番話,張婆子著實氣得不輕。親家和大女婿為人都還不錯,大女兒掏家底,掏就掏了,真沒什么??扇f事就怕對比,雖然大女兒沒說她拿了多少,她也不想問,省得讓自己更生氣,但大致數(shù)目張婆子還是有數(shù)的。 第24章 當初沈杜娟出嫁時,張婆子給她留了一兩壓箱銀,這還只是家里給的,不算她做姑娘時攢下的一些體己。至今為止,沈杜娟嫁到伍家已有十幾個年頭,這么些年伍家一直平平穩(wěn)穩(wěn),不至于要媳婦貼補,就親家母的為人,也不會想著去占用媳婦嫁妝,沈杜娟手中的私房只多不少。 再說,媳婦們總能想到各種辦法攢錢。沈杜娟即便每年只攢個兩百文,十幾年下來,也該有三四兩銀子。更何況,小女婿家?guī)啄昵巴蝗话l(fā)跡,小女兒是個要面子的,給親戚送的東西都不差,過年給小輩們的壓歲錢,就至少每人十文以上,還見年往上漲。 沈杜娟手中的錢沒準都不下五兩,就算往少了算,四兩是鐵定有的。大女兒說掏了大半家底,那就算出三兩好了,六倍的差距,張婆子生生被氣得呼吸都有些急促,狠灌了幾口水,心緒才慢慢平靜下來。 事已成定局,既然做了,那索性成全大女兒。張婆子決定等會就同老頭子說說,給大女婿家送點糧食,沒的做了好事還落人埋怨。 張婆子被氣著,不光是因為大女兒太過大方,還有一點就是此事本身帶來的問題。人和人之間相處,不是你自己做好了,就能得到人贊揚。張婆子自己也不認為,她做的就一定都對,但她至少有一點比大女兒做得好。她一切都像兩個妯娌看齊,才不會像大女兒這般傻不拉唧,不考慮旁人,就拿出大半家底。 沈杜娟這么做倒是一時痛快,殊不知,將兩個弟妹給比的都落進塵埃里。她討了公婆丈夫的歡心,卻也得罪了兩個妯娌,甚至很可能連帶著將兩個小叔子一并都開罪。是好是壞,這事情還真不好下定論。 “你出去吧,我先靜一靜?!睆埰抛訐P了揚手,將大女兒揮退。隨著木門“吱呀”一聲合上,上房內(nèi)一片安靜,同隔壁喧鬧的堂屋形成了兩個世界。 張婆子現(xiàn)在是真糟心,大女兒家家境一落千丈,小女兒家又爬得太高,再這么下去,估計他們連親家的門都不敢登了。世事就是這么難以捉摸,差了不行,太好又不行,門當戶對這話實在是在理,偏偏只能著眼于當前,誰都不知道未來會如何,就好比她的兩個女兒。 今天是正月初二,得高高興興才行,張婆子揉了把臉,努力扯出笑容,試了幾次,感覺神色如常,不會被人瞧出問題,這才起身進了堂屋。 眼瞅著天色不早,估計再坐會兒大女兒一家就要告辭,張婆子抽空將事情告知老伴。 沈老爹立刻支開大女婿,將四個兒子叫到上房商議事情。 “事情就是這樣,你們看怎么做最好?”沈老爹說完,便目光炯炯地盯著兒子們。他現(xiàn)在都是半百之人,再干個幾年,估計連下地都不利索,很多事情都開始慢慢放手,盡量聽取兒子們的意見,他自己就最后把把關。 沈家海作為長子,他當仁不讓地第一個發(fā)言:“爹,我認為娘的提議就很不錯。大妹夫爹娘都挺好相處,既然大妹都已經(jīng)這么做了,我們不妨再幫一把。禍福無常,大妹家這次算是遭的無妄之災,再說親家大伯身體也快好了,跟那些好吃懶做,寅吃卯糧的人家不同,熬個幾年就起來了。我看咱家不如就多幫點,給錢不好,給了估計也會被大妹拿去填家里的窟窿,不如給糧食,錢意思意思給點就行?!?/br> “你們覺得呢?”沈老爹環(huán)視其他三個兒子。 “大哥說的可行?!鄙蚣液值芤恢沦澩蚣液5淖龇ā?/br> “那給多少合適?少了不行,起不到多大作用,多了咱家也給不起?!鄙蚶系鶈柕?,同時心里也在不斷思量。 看到三個弟弟齊刷刷將目光對向他,沈家海覺得壓力有點大。這事真不好定奪,想了片刻,他才開口:“爹,要不出一擔糧食?” 沈老爹微垂眼眸斟酌又斟酌,最終拍板:“那就這么辦,麥子給個幾斤就成,其他就換成地瓜土豆玉米這些粗糧,給細糧,估計親家怕是舍不得吃,再放上一早就準備好的回禮湊滿一挑。” 有了決定之后,張婆子立刻帶著媳婦們下去張羅此事。 伍東平起先沒察覺異常,待他起身向老丈人告辭時,看到那兩籮筐物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看了自家婆娘一眼,果然,她眼神有些閃爍,不敢和他對視。這事,說開了其實沒什么,就是他面子上有些不好看。 本來伍家和沈家算是門當戶對,甚至比沈家還要好一些?,F(xiàn)在伍家家境大不如前,連岳父家都比不上,更不用說還有個不得了的連襟在那戳著。一想起這些,伍東平本就覺得有些局促,眼下讓岳父他們知道他家連媳婦攢的那點家底都動用了大半,他更是臊的沒臉見人。虧得他是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子,膚色較深,不然怕是當場就失態(tài)。 “爹,這些我不能收?!蔽闁|平收拾好情緒,連忙推拒。這段時間他是什么樣的人都見了個遍,有怕他們上門借錢,閉門不見客的親友,也不乏出錢出力之人,但能主動給出一擔糧食的,還真不多見。這兩籮筐東西,少說也有百八十斤,那可值不少錢。盡管對于老丈人家的仗義舉動非常感激,伍東平卻也無論如何都沒那么厚臉皮收下。 “你拒個什么勁,這些都是給我那三個外孫的,沒你什么事。”沈老爹拉長臉瞪了他一眼,像趕小雞仔般將大女兒一家轟出門,“行了,時間不早了,這些都不是什么值錢的物品,趕緊挑著回家?!?/br> 村里到處都是人,不好為這事和老丈人起爭執(zhí),伍東平強裝沒事人般,繃著個笑臉,挑著籮筐快速朝村外走去,沈杜娟也是這般。等應付完熟人,兩人笑得臉都僵了。 進入沒多少人的小道之后,伍東平輕聲埋怨沈杜娟:“這事怎么好再煩擾爹娘?你看這次讓他們破費的,家里外債本就夠多,再添上這一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還完?!?/br> 沈杜娟好脾氣地笑笑:“那你以后多幫襯我娘家不就得了?” “哎,聽你的。孩子們正在長身體,確實不能餓著?!闭f罷,伍東平停頓片刻,“小文都快到說親的年紀,家里又這副樣子,我們多干點活,怎么也得給孩子們攢些家底出來。” 對此,沈杜娟自然是贊成的,但該說的還是要說:“你也別累著,萬一傷了身體,到時候賺的那點錢還不夠買藥的?!?/br> “嗯,我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