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第74章 余柏林默默的抿了一口溫酒。 他當然知道辣椒什么時候種植。不只是他們這個被戲稱為“除了生孩子什么都會”的兵種會種菜,我軍可是被戲稱為,走到了,種菜種到那。 只是這種事自己心里默默明白就好,何必說出來,這個時代會種菜的讀書人畢竟是少數(shù)。 見幾人尷尬了,余柏林打圓場道:“既然辣椒還未種下,那湘陵兄就有口福了?!?/br> 李瀟也立刻會意,站起來對幾人拱手道:“幾位仁兄,剛才說過的話可不能不作數(shù)啊。” “那是自然?!壁w信率先道,他立刻叫來小廝,跟他耳語了幾聲,“我這叫人去拿種子?!?/br> 衛(wèi)玉楠和陳磊也紛紛表示回去就送來。 這件尷尬的事終于揭過了。 封蔚吃飽喝足之后,擦了擦嘴,接過泡著梅花花瓣的水漱口之后,道:“好歹也是新作物,你們也留點心。民以食為天懂嗎?” 幾人尷尬稱是,表示自己回去一定用心了解。 大寶拽了拽封蔚的衣角,眼神示意封蔚去看余柏林的臉色。 封蔚看著笑容越來越燦爛的余柏林,立刻乖乖打住,轉(zhuǎn)移話題:“之后是寫詩還是作畫?” 趙信看了兩位小殿下一眼,道:“作畫吧?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可要試試看?” 小寶抱著余柏林的手臂,聞言抬頭看了趙信一眼,然后小聲對著余柏林道:“畫,小寶要畫畫?!?/br> 趙信笑道:“那就這邊請吧。” 大寶小心翼翼湊到余柏林身邊,抓著余柏林一只手道:“林不生氣?!?/br> 封蔚也小心翼翼的湊過去,露出討好的笑容。 余柏林簡直快無語凝噎了。你們一個兩個三個還能不能好了,怎么都把出門前的囑咐忘到腦后了?這還能不能好了?看看周圍的人的驚訝的表情! “長青!”封蔚繼續(xù)討好笑,“我這不是見皇兄推廣了這么久的新作物,他們居然連農(nóng)時都不知道,可想一點也不關(guān)心,這不是有些心急嗎?你也知道,皇兄為了推廣對百姓有利的新作物,吃不香睡不好,天天都發(fā)愁,生怕種不好。連洪中堂都在首次播種的時候親自守在田間。” ……你別說了,他們都快羞臊死了!余柏林心中嘆氣。 他就說封蔚怎么突然出言諷刺,原來是這個原因。 “術(shù)業(yè)有專攻,人的精力有限,不是事事都精通的,也不是時時都事事關(guān)心的。”余柏林道,“新作物推廣,自有該關(guān)心的人關(guān)心,若殿下你問趙老大人或是陳老大人,亦或是衛(wèi)尚書,他們心中一定是十分清楚的?!?/br>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待需要了解的時候,自然就會去了解?!庇喟亓忠贿吺谴驁A場,一邊也是說給大寶聽。他可不能讓封蔚的一時之氣帶偏了大寶。這幾位都是有識之士,有志之士,不能因為一個辣椒,就被扣上不關(guān)心民生的大帽子。 “下官慚愧。”陳磊作揖道,“下官確實是對新作物之事關(guān)心少了。” 趙信和衛(wèi)玉楠也連忙一起作揖懺悔。李瀟站在旁邊,有些尷尬。若不是他突然提起辣椒,也不會有這些事。 “讀書科舉,科舉做官,做官則造福百姓?!狈馕祬s不贊同余柏林之言,“諸位大人在入朝為官之前,從策論就可看出,各個都是志在黎民,哪怕不在其位,也對民生、國政了解甚深?!?/br> “如今入朝成為翰林官,卻天天修書修典,對學(xué)問的追求倒是沒有忘記,可對事功的追求呢?推廣新作物乃是這些日子的大事,其影響深遠,功在千秋。連這等大事都全然不知。”封蔚倒不是單純因為此事而執(zhí)拗,而是早就心有不滿。 陳磊和李瀟他沒怎么解除,但趙信和衛(wèi)玉楠也算是他熟人了,或者說,他內(nèi)心已經(jīng)認可這兩位為他的損友。 損友,也是友。 他見著朋友從揮斥方遒,立志造福黎民百姓,為國做一番事業(yè),變得天天汲汲于為官之道,明明入朝為官,卻對政事漠不關(guān)心,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 封蔚前些時日為了閱兵式忙得焦頭爛額,余柏林作為負責屬國來朝的人,更是累得瘦了整整一圈。 當然,最后成果喜人。 但,封蔚在跟趙信和衛(wèi)玉楠一次聊天時,這兩人除了感嘆閱兵式的威武壯觀,居然絲毫沒有思考這背后的含義。 他兩倒也感嘆了一句這次屬國使者真是老實,但也只是感嘆一句,絲毫沒有探究的意思。 明明是這么大的一件事。 或許是吃了辣椒,火氣比較沖,又聽見明明辣椒已經(jīng)在去年夏季時已經(jīng)分給部分重臣種過一次,這是收獲之后,第二次種植了。幾人居然說出這么可笑的話,可想對此事完全不關(guān)心。 或許他們只看到桌上多了幾盤美味的菜,多了一種美味的調(diào)料而已。 余柏林見著封蔚第一次在他面前極力反駁的樣子,心中滋味復(fù)雜。 好端端的一次聚會,弄得氣氛這么僵,實在是不應(yīng)該,或許他應(yīng)該生氣吧。 但是他的確能理解封蔚的心情。 若是在場的是其他人,封蔚估計也就回府之后,對著余柏林嘲笑幾句。 可趙信和衛(wèi)玉楠不同。封蔚說起兩人完全沒好話,但卻是真正認可他們。 只是這爆發(fā)的時機……實在是不對。他應(yīng)該再成熟一點。 算了,他可是王爺,除了皇帝陛下之外,誰還能要求他看眼色看臉色。 小寶似乎被封蔚嚇到了,忙抱緊余柏林的胳膊,往余柏林身旁貼。 大寶卻若有所思,疑惑的看向余柏林。 余柏林見著周圍臉色十分難看的四人,頓覺頭痛。 封蔚倒是說痛快了,可這要怎么收場? 封蔚深呼吸了一下,臉色緩和,對著趙信和衛(wèi)玉楠道:“子誠,芝蘭,我和你兩也算是友人了吧?若是其他人,我也就一笑而過。這種迷失在官場的讀書人,我聽得多了。但我不認為,你們兩應(yīng)該是這種人。以往你們兩總是合起來對付我,我說不贏你們。這次總該我贏一次?!?/br> 趙信苦笑:“好吧,你贏了,德王殿下。” “和以前一樣,喚我澈之即可?!狈馕档溃凹热晃覀円詭熜值芟喾Q,不必那么客套。我這人,在自己人面前懶得拐彎抹角。之前言語多有得罪?!?/br> 趙信和衛(wèi)玉楠對視一眼,都搖頭,對封蔚作揖道:“謝澈之當頭棒喝,余如撥云見日,醍醐灌頂?!?/br> 封蔚受了一禮之后,對著趙信和衛(wèi)玉楠抱拳道:“勿怪我直言直語就好?!?/br> 趙信和衛(wèi)玉楠側(cè)身避過這一禮。 封蔚又對陳磊抱拳:“我知陳大人并非不關(guān)心,而是將心思放在紅薯、土豆、玉米三種能果腹的作物上。聽聞陳大人不僅親至田間,還詢問伺候作物的農(nóng)人,并用圖文記載下作物生長情況和問題。陳大人心懷蒼生,本王佩服?!瓣惱谝裁?cè)身避過,并回了一作揖道:“下官慚愧?!?/br> 趙信和衛(wèi)玉楠更加羞愧。 “不只是陳大人。李大人雖不知新作物之事,但自進京之后,便將蜀中治水心得呈給工部?!狈馕涤謱顬t抱拳,“李大人也經(jīng)常前往工部,與工匠一起討論水力與工具之事?!?/br> 李瀟連忙避開,并作揖還禮道:“下官不過繼承祖上遺志爾。” 趙信和衛(wèi)玉楠簡直快找個地縫鉆下去了。特別是趙信,作為李湘陵鐵桿粉絲,他居然完全濾過了這些事! 好吧,其實他是知道李湘陵經(jīng)常拜訪工部。但他以為是分配到工部實習(xí)的那一位進士是李湘陵同鄉(xiāng),兩人關(guān)系較好而已,并未深究。 或許這種濾過,也有趙信完全沒覺得風流才高的李湘陵,會和工部那一堆俗務(wù)聯(lián)系起來吧。 所以就他們兩完全忘記了對事功的追求嗎? 他們有些期盼的看向余柏林。好吧,他們知道余柏林在忙屬國入朝之事。 “新作物就是長青呈給我,我再給皇兄的。”封蔚倒沒有對余柏林抱拳表示感謝。 余柏林看著趙信和衛(wèi)玉楠可憐兮兮的神色,見封蔚一番“肺腑之言”,不但沒有讓現(xiàn)場繼續(xù)尷尬,反而博得了幾人好感,讓氣氛更活躍融洽幾分,不由對封蔚刮目相看。 或許是之前“偏見”太深,封蔚已經(jīng)成長很多了啊。余柏林惆悵道。 “子誠兄,芝蘭兄。我還道澈之為何要偷偷前來赴宴,還特意示意我叫上老師和湘陵兄。原來有這一茬等著你們呢?!庇喟亓趾敛华q豫的往自己身上攬鍋。其實他只是在陳磊提起是否要將李湘陵帶入他們?nèi)ψ訒r,表示同意而已。不過他這么說起來,就連陳磊都覺得,好像是這么一回事。 封蔚挑眉:“不拉來些榜樣讓他們兩看看,他們怎么會這么快醒悟。好了,我說完了,趕快走,不是要畫畫嗎?” 趙信苦笑:“好,好,你說得都對,是我和芝蘭不好。只是你就不能私下和我們說說嗎?這可真丟臉啊?!?/br> 衛(wèi)玉楠也點頭:“這可真不厚道?!?/br> 他們見封蔚對他們態(tài)度親昵,自己也回到當初私下和封蔚交往時熟稔的態(tài)度。他們也是在殿試之后,才“避嫌”,沒再和封蔚私下往來。 “我什么時候……”封蔚慢悠悠道,“對你們厚道過?” 趙信和衛(wèi)玉楠面面相覷,然后三人對視一眼,相繼開懷大笑。 余柏林笑著搖搖頭,拍了拍也跟著笑起來的大寶的腦袋:“別學(xué)?!?/br> 大寶笑瞇瞇的點頭。剛才他都嚇死了。 “長青,這是……”陳磊看著余柏林對大寶親昵的態(tài)度,好奇道。 余柏林道:“弟子在入京之時便與陛下和德王殿下結(jié)識,所以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對弟子也很熟悉?!?/br> 陳磊搖頭:“雖說我是你蒙師。但現(xiàn)在我們是同僚,又是同榜,當平輩相稱,你以后不必在我面前過于禮數(shù),稱我字便可。” “老師便是老師。”余柏林微笑道,并不愿更改。 陳磊嘆氣。這話他說過許多次,余柏林都是這一副態(tài)度。實在是無可奈何。 “我好像記起是有這則傳言,本以為是以訛傳訛,原來真有其事?!标惱诘溃斑@倒是一樁佳談了?!?/br> “不過我也是在牡丹詩會上才得知澈之真實身份的。”余柏林又道。 李瀟笑道:“牡丹詩會我也聽說過,都說你不畏強權(quán),大家都以為你會得罪德王,結(jié)果德王反而對你表示欣賞。” “原來你只是看著澈之太狂,要得罪在場所有讀書人,忍不住挺身而出制止他對吧?”趙信插嘴道。 余柏林無奈道:“是這樣。若是當時子誠兄和芝蘭兄在場,大概也會這樣做吧。王爺有時候,的確任性了些?!?/br> 牡丹詩會趙信和衛(wèi)玉楠都沒參加。他們背景夠硬,這種權(quán)貴主持的詩會,基本不出場。參加淳郡王的游園,是淳郡王已經(jīng)把帖子都遞到了,不好拒絕。 他們兩那時已經(jīng)和封蔚熟識,他們兩不想去,封蔚可不會故意給帖子。 封蔚拖長音調(diào)道:“長~青~你這是當著我的面說我壞話啊。” “抱歉抱歉?!庇喟亓置πχr罪。 一番打趣之后,幾人到了作畫的亭子的時候,陳磊和李瀟對封蔚也少了幾分敬畏,多了幾分親近,甚至也彼此之間以字相稱。 李瀟是本性使之,陳磊則是和趙信、衛(wèi)玉楠一樣,本身地位,不需要對封蔚太過畏懼。封蔚自己放下身段,拿出對待普通友人的態(tài)度,他們自然投桃報李,也回之以親近。 大概古代的讀書人大多身有傲骨,在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已經(jīng)放下身段的時候,也不會故意唯唯諾諾。 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布衣之交的趣談了。 小寶被氣氛感染,也放開一些。 余柏林畫好梅花的樹枝,他便爬在桌子上,用毛筆蘸著丹砂,給枝丫上點綴花朵。大寶則一邊護著他,一邊給他糾正他的畫法和位置。 最后看著一張完全被毀掉了的畫,大寶嫌棄道:“看你畫的都是什么?這還是花嗎?” “是花,大花花?!毙氁贿呅σ贿厯]舞著手中的毛筆,成功的在大寶臉上劃上了一道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