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余柏林便面不改色心不跳,一點(diǎn)也不愧疚的承認(rèn)了:“你也知道德王爺就在我隔壁,我平日受他諸多照顧。你帖子來的時候,他看到了,就……只是以德王的名義給你下帖子,恐朝中有人亂想。” “德王也是因?yàn)樘拥钕潞投首拥钕缕饺站性诟?,趙府的梅園很有名。”余柏林委婉道。 帝后私自出京游玩之事雖然是機(jī)密,但是該知道的人,肯定也得到了風(fēng)聲。帝后二人離京,若是沒帶走兩位皇子,那么兩位皇子肯定在德王府中。這個大家不用想都知道。 趙信灑脫笑道:“兩位殿下能賞識我家院子,我高興還來不及。只是被嚇了一跳,怕招待不周而已?!?/br> 余柏林微笑不語。這時候就不該他下保證了。 封蔚正好聽到這句話,冷然道:“若招待不周,你就親自向皇兄請罪即可?!?/br> 趙信臉皮抽了抽,沒好氣道:“你能不能每次見我都找茬?” 我現(xiàn)在入朝為官了!有顧忌了!不想和你互掐了! 封蔚冷哼了一聲。沒有繼續(xù)挑釁。反正現(xiàn)在趙信入翰林之后,也沒機(jī)會再占用余柏林時間,封蔚大度的決定放過他。 雖然他若是對上趙信和衛(wèi)玉楠聯(lián)合,打嘴仗其實(shí)并打不贏。 因趙信之前就猜測余柏林是不是和皇家有不可說的關(guān)系——比如是穆宗皇帝的遺腹子之類,他很快就鎮(zhèn)定起來,見著二皇子熟練的爬到腿上,抱著余柏林的手臂乖乖坐著,也沒失態(tài)。 余柏林眉眼間很是無奈。小寶還是太小了,即使來之前千叮囑萬囑咐,不要顯得和自己太熟悉。但小寶乍一下來到陌生的環(huán)境,見到陌生的人,瞬間就把余柏林的囑咐忘記了,只本能的找到最能讓他安心的人,做出最讓他安心的姿態(tài)。 就像一只可憐的離群的小獸一樣。 大寶倒是記得,只是他見著弟弟很害怕,嘴皮子動了動,便沒有訓(xùn)斥他,而是可憐兮兮的看著余柏林。 余柏林把小寶抱緊,讓小寶從抱著他手臂變成趴在他胸口,熟悉的溫度和氣溫讓這一只忐忑的“小獸”終于被安撫,小寶拽著余柏林的衣襟,終于露出了半張側(cè)臉,小心翼翼的打量周圍的景色。 “林……”大寶的語氣很不好意思。 余柏林給了大寶一個安撫的眼神:“沒關(guān)系,來的都是我……微臣的朋友?!?/br> “嗯?!贝髮氄J(rèn)真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乖乖的爬到封蔚懷里坐著。雖然很想挨著林做,但是小寶已經(jīng)不聽話了,他要聽話。 封蔚捏了捏大寶的臉頰。小沒良心的,這是在嫌棄我嗎。 “咳……殿下不用擔(dān)心,來的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壁w信對著兩位小殿下擠出一個自以為很和藹的笑容,結(jié)果小寶立刻被嚇得一頭鉆進(jìn)余柏林懷里,連大寶都不由自主僵硬了一下。 趙信:“……”有一種被嫌棄的感覺,好心塞。我有這么可怕嗎? “遭了!”趙信突然道,“我這次……微臣這次邀請了李湘陵!” 雖然李湘陵是他偶像……不不不,競爭對手,但是他對李湘陵并不了解,有兩位小殿下在的前提下還叫他來,似乎不合適啊??扇艘呀?jīng)叫了,有可能已經(jīng)在路上了,又不能擋回去! “沒關(guān)系,李湘陵還成?!狈馕蹬牧伺纳眢w僵硬的大寶,“若你能相信他,便沒問題。” 其實(shí)封蔚只是隨意找了一個借口。李湘陵早就知道余柏林和封蔚關(guān)系不一般,見著余柏林和兩位小殿下關(guān)系也不一般,也并不會多驚訝。 趙信卻信以為真。李湘陵和余柏林雖然在翰林院統(tǒng)一部門共事,但彼此之間并無私下交流。而自己對李湘陵的推崇,是許多人都看在眼里的。 趙信突然覺得,雖然封蔚一張死人臉,還需要找茬挑刺,十分討厭,但是本質(zhì)上,還是個不錯的人嘛。 趙信笑道:“李湘陵自然是沒問題,我相信他。在我還未中舉之前,我……” 趙信又開始講述他那和李湘陵(單方面)不得不說的故事。他從李湘陵的詩集說到李湘陵的策論,從李湘陵的生平說到李湘陵的風(fēng)流,從李湘陵曾經(jīng)吃過的苦說到他現(xiàn)在的揚(yáng)眉吐氣。 想而易見,在李湘陵重新踏上科舉道路,并且一舉奪得探花之位后,趙信又搜集了許多李湘陵的“新料”進(jìn)入自己的“資料庫”。 余柏林覺得一股毛骨悚然之意從脊椎只剩腦袋頂部。 這種瘋狂姿態(tài)好像很有既視感啊。余柏林想了半天,終于想到,這不就是現(xiàn)代那些明星的迷弟迷妹經(jīng)常干的事嗎?趙信這樣,完完全全就是李湘陵的迷弟,是李湘陵的腦殘粉絲追星的姿態(tài)了吧? 古代人,在追偶像的時候,也挺瘋狂的。 很快,衛(wèi)玉楠、陳磊、李瀟相繼到了。 他們?nèi)嗽谝姷椒馕档臅r候,都驚訝了一下,但表現(xiàn)的并沒有趙信那么失態(tài)。 畢竟他們知道以趙信的家世,是能邀請到德王的。即,他們都以為這是趙信的“驚喜”。 衛(wèi)玉楠還促狹的瞪了趙信一眼。 趙信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認(rèn)下了這口鍋。 這三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大寶和小寶的身份,包括陳磊在內(nèi),雖然陳曦為太子太師,但他并沒有被召見過,所以這三人都只是在恩榮宴上見過大寶和小寶,過了大半年,就有些遺忘了。 或許也跟他們下意識的不愿意相信兩位小殿下居然會來有關(guān)系。 當(dāng)封蔚開口介紹時,三人立刻行禮,并且都促狹的看著趙信。 哎喲,兩位小殿下都能叫來,真是夠給力啊。 趙信苦笑。這哪是他叫來的。 三人恍然。就連李瀟也曾聽說過,皇帝陛下異常信任德王,經(jīng)常讓兩位小殿下住在德王府中。大概是兩位小殿下正好在德王府,所以德王就帶出來了吧? 德王還真……不隨心所欲呢。 于是封蔚默默的接過趙信的鍋,并且背在了背上。 從始至終,余柏林的鍋都甩的干凈利落,干干凈凈。 連知道封蔚和余柏林交情不一般的李瀟,也不會想到余柏林會在主人家不知道的情況下,以帶一個友人來的理由,把封蔚帶來,并且附帶兩只小殿下。 在李瀟看來,德王可是個王爺,肯定要趙信單獨(dú)隆重的下帖子才會來吧? 嗯,如果是在余柏林家聚會,見到完全把自己當(dāng)主人的德王,李瀟就不會驚訝,也不會認(rèn)為德王非要帖子隆重的請,才會參加余柏林發(fā)起的聚會了。 三人都不是普通人,雖然見到三位貴人,也沒有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他們在互相交換了幾個表情之后,決定把封蔚當(dāng)普通的(但是更尊敬的)友人對待,而兩位小殿下,則當(dāng)普通的(但是家境更尊貴的)小孩對待。 封蔚對著余柏林點(diǎn)點(diǎn)頭。趙信和衛(wèi)玉楠他接觸的多,就不用說了。陳磊和李瀟的舉止倒是讓他刮目相看。 陳磊也就罷了,被太子太師陳曦親手教導(dǎo),有這種心境和舉止,并不算意外。但李瀟家中只是蜀中豪富之家,家中功名最高者不過舉人??梢哉f,他家除了錢財之外,并無底蘊(yùn)。李瀟甚至沒聽說過有名師教導(dǎo),一切全靠自己。 有這種才華,有這種心境氣度,實(shí)在是難得。 封蔚算是認(rèn)可了李瀟。認(rèn)為他算是夠得上自家長青一半水平了。 這對封蔚而言,真是夸張的過度的夸贊了呢。 因有兩位小殿下在場,為了讓兩位小殿下也不無聊,他們談話并不文縐縐的討論一些深奧的哲學(xué)問題,而是談?wù)撘恍┟坊ǖ脑娋湮恼?,以及它們背后的故事。故事都是用白話講的,即使是只是在學(xué)識文斷字的小寶也能聽懂。 而且他們講的梅花的奇聞異事,并非只是逗孩子的好玩故事,背后都有其做人做事的道理。 和余柏林給大寶小寶講課時一樣,算是用故事來讓大寶小寶學(xué)點(diǎn)東西。 不過他們幾人并未有這種意識,只是自身文化素養(yǎng),說出來的故事就具有哲理,并且對故事內(nèi)容和其主人公的評價,就三觀很正,很讓人受啟發(fā)。 若是讓他們四人真正給兩位小殿下講課,他們就不會用這種形式了。畢竟他們都是受儒家正統(tǒng)教育的讀書人,“授課”的形式在他們心中,已經(jīng)定型了。講故事這種,那不符合“授課”的嚴(yán)肅性啊。 大寶和小寶聽得津津有味,對這四個陌生人的感覺也好了不少。至少小寶已經(jīng)從余柏林懷抱中下來,牽著余柏林的手,用好奇的眼睛看著正在說話的那人。 被看之人,很快心就像是被萌化了一樣,眼神都快軟成一灘水了。 特別是已經(jīng)有孩子的李瀟和陳磊,不由自主想起自家的孩子,心里更加柔和幾分,連語氣都溫柔慈愛幾分,簡直充滿著父愛的光輝。 或許他們在自己孩子面前是嚴(yán)父,但是在看著別人家的孩子,思及自己的孩子的時候,就變成了慈父。 在講了一陣子故事之后,趙信讓人端上鍋?zhàn)愉蘲ou吃。 在余柏林這里吃了幾次火鍋之后,帝后就愛上了這吃食,并且請重臣吃過幾次。那些重臣回家之后,就讓自家廚子琢磨火鍋的底料。 在辣椒也在重臣那里推廣之后,這種比艾油更加美味的辛味調(diào)料很快就在這些人家中完全取代了艾油,成為愛吃辣的人的最愛。 趙家自然也分到了辣椒種子,并且種了出來。雖然余存的干辣椒不多,但為了招待貴客,趙信還是rou疼的拿出了干辣椒,把準(zhǔn)備請客的清湯鍋?zhàn)兂闪锁x鴦鍋,并且在配菜中加入了南瓜片、土豆片、紅薯片等新菜。 大寶和小寶自然都是吃的清湯,封蔚毫不猶豫的把筷子伸入了紅湯。 陳曦雖然也分得有新作物,陳磊卻吃的比較清淡,于是嘗了兩筷子紅湯之后,回到的清湯。 至于李瀟,則對翻滾著辣椒油的紅湯嘆為觀止,聞著就垂涎三尺。 大概對許多巴蜀人而言,吃辣是天賦。在沒有辣椒的時候,不能種植的艾草都能被他們找出來熬制成辣油。辣椒這比艾油美味不知道多少倍的辣味調(diào)料,很快就俘虜了他的心。他不僅僅要吃紅湯,還舀了一勺紅湯表面的辣椒油倒入自己調(diào)料碗中,調(diào)味。 所有人都用驚悚的表情看著李瀟,只有余柏林早就明白了大部分巴蜀人民對辣味如同偏執(zhí)般的熱愛——就像是山西人民對于醋的喜愛一樣,表情很是淡定。 李瀟笑瞇瞇的吃著滴著紅油的rou和菜,大呼過癮:“趙兄,這叫辣椒之物,能否透露一二在哪里買?” 趙信忙道:“辣椒是陛下從海外搜集來的新作物,現(xiàn)在只有少許臣子家有種植,不過很快就能推廣給普通百姓吧?” 說完,趙信有些沮喪:“可惜我家的辣椒已經(jīng)全部種下,沒有新種子勻給湘陵兄了?!?/br> 李瀟笑道:“沒關(guān)系,只要會推廣,早晚都能吃到的?!?/br> 但還是有些遺憾的。 封蔚倒是存了許多辣椒吃,但是他就當(dāng)沒聽見,根本不接這話。 才不要把辣椒給別人呢。 余柏林無奈的看了封蔚一眼,但他知道家中的新作物都是托了封蔚的面子才有那么多,不能慷他人之慨,便并未開口,只是開玩笑道:“每年冬假之后,陛下都會到翰林院考校翰林。并且大部分翰林都會被賞賜。若湘陵兄真對此物十分喜愛,可在陛下賞下金銀時,請求陛下?lián)Q成辣椒。向來既然要推廣,皇莊還是有留存的?!?/br> 陳磊不由失笑:“為了這事專門向陛下請求,不太好吧?而且陛下賞賜多是一次性讓內(nèi)侍賞下,只有特別出彩者才會單獨(dú)詢問。” 李瀟優(yōu)雅的擦了擦嘴角,眼中閃爍著熊熊的斗志火焰:“那在下一定要全力以赴,趙兄、衛(wèi)兄、方平兄、長青兄,在下就先說聲不好意思了?!?/br> 眾人都露出無奈之色。至于嗎?為了拔得頭籌大家肯定都是為了全力以赴的,但是李瀟這斗志……好像真的是因?yàn)槔苯啡计饋淼?,并無作假。實(shí)在是匪夷所思。 余柏林嘆了口氣。雖然他也愛吃辣,但作為后天的在巴蜀呆過的外地人,可能還是無法體會大部分巴蜀人,對辣椒那如同源自基因一般的一見鐘情。 “這頭籌我可是不能讓的?!庇喟亓中Φ?,“待我拔得頭籌,也請陛下賜下辣椒種子,然后分一半給湘陵兄吧?!?/br> 李瀟立刻拱手笑道:“那就提前謝過長青兄了?!?/br> 陳磊不由失笑:“何必要陛下賜下?待下次辣椒收獲之時,我向祖父討要些給湘陵兄就是了?!?/br> 趙信也反應(yīng)過來,心中埋怨自己怎么早沒想到這一茬,白白錯過了最先開口的機(jī)會,忙也道:“我也討要些留給湘陵兄?!?/br> 衛(wèi)玉楠也點(diǎn)頭。他也是可以像家里討要的。 封蔚還在默默吃菜,根本不理睬。余柏林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氣,這么個隨手人情都不做,真是讓人無語。余柏林伸手在封蔚大腿上輕輕擰了一下。 封蔚眉頭抖了抖,放下筷子,道:“若是你真的喜愛,本王便向皇兄要寫種子才是?!?/br> 李瀟連忙道謝。 封蔚看了幾人一眼,又道:“對了,皇莊的農(nóng)人沒說清楚嗎?辣椒喜熱,至少也要三月種植。今年春寒,說不定要四月種植才最佳。你們家的辣椒現(xiàn)在就種下,應(yīng)該都凍死了吧?” 陳磊、趙信、衛(wèi)玉楠:“……” 其實(shí)他們并不知道辣椒種下沒有,又不是他們種地。只是聽著“瑞雪兆豐年”的說法,他們習(xí)慣性的以為所有農(nóng)作物都是在冬季播種而已。 被封蔚這么一諷刺,突然覺得臉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