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她之前以為皇帝和原主是舊識,后來又猜測是這張臉和皇帝心尖上的人相似才被皇帝另眼相待。可現(xiàn)在看來,似乎還有別的隱情,萬一他倆來自一個地方,又是認(rèn)識的,簡直太尷尬。 “你確定……自己能穿好?” 被皇帝的聲音拉回思緒,林嫵愣愣地看了他一眼,點頭態(tài)度堅決:“我可以喚阿圓過來,陛下,你……”她頓了頓,軟著語氣說:“您先去外面,可不可以?” 可惜皇帝陛下卻仿佛沒聽見她的話,竟徑自走到衣架前,認(rèn)真看了會兒,然后挑出一條水綠色凌波羅裙,轉(zhuǎn)身問她:“這件怎么樣?”他唇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林嫵覺得自己眼珠子已經(jīng)掉下來了。皇帝這是把她當(dāng)布偶,要玩換裝游戲? 這些天,她白日里大部分時間都在望月閣,在里間留了不少衣服,以備不時之需。誰想如今倒方便皇帝戲弄她,她此刻真有些忍不住,想問問他,到底抽什么瘋了。 不過,地位有別,她不敢。 皇權(quán)至上,她都認(rèn)命了。本以為會被皇帝折騰一番,沒想到皇帝把衣服選好后竟放過她,讓阿圓進(jìn)來伺候。她真是松了口氣,要知道換衣服不止是外衣,為了搭皇帝挑出來的衣服,她里面的杏色裹胸也要換。雖然赤_身_裸_體的模樣不是沒被皇帝看過,但都已經(jīng)熄滅燭火了,而且,那時她還不知道他是穿的。 林嫵磨磨蹭蹭換完衣服,一出來發(fā)現(xiàn)皇帝正坐在貴妃榻上,他手里端著素白的瓷碗,用銀勺挖著里面的凍狀物體。不用走過去就知道,他是在吃雙皮奶。 國君在吃甜食,明明應(yīng)該覺得怪異滑稽,可偏偏他做起來,動作卻是說不出的瀟灑俊美,恍如在桃花樹下喝著陳年佳釀般,頗有風(fēng)流韻致。 真真是,人長得好,做什么都有美感。連臉上病態(tài)的蒼白,都有著異樣的蠱惑,讓人心生憐惜。 如果不是已經(jīng)知道他的芯子換了,天天被這樣一美人兒細(xì)心呵護(hù),她真是太難以把持自己不心動了。他對她,簡直比楚澤對她更好。只不過楚澤是出于責(zé)任心沒有目的的對她好,而皇帝……呵呵。 誰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見林嫵出來,楚澤也沒有放下手中的瓷碗,只是出聲說:“你那份兒在桌上,先吃些,晚膳在摘星樓用?!?/br> 林嫵忍住瞪他的沖動,牽著裙角往他跟前走去,在貴妃榻旁邊的小桌上,端起留給自己的那份,打開一看,不由皺起眉頭,竟然又是溫的,溫的雙皮奶還是雙皮奶嗎? 她悶悶不樂的看向皇帝,有些眼饞他手里的,他那份一定是冰鎮(zhèn)過的! 楚澤見她看過來,笑了笑,又吃過一口,才緩緩說道:“太醫(yī)說,你不能吃涼。為了兒子,且忍忍。” 林嫵對于生兒子格外執(zhí)拗,他記得以前林嫵喜歡閨女,她還特別自得的說要生一個和她一樣漂亮的小閨女。不過,現(xiàn)在也不難理解她的改變,如今他和她的身份,必須有兒子。 好在,只要他還能活下去,他們可以有許多孩子。 想到杜神醫(yī)前日傳來的消息,楚澤眉宇間不由多了分期待和堅定。 ☆、第30章 刺殺 從紫宸殿剛出來時,楚澤見天邊余暉尚暖,仍有灼人的熱意,他擔(dān)心林嫵皮膚被曬著,便先乘步輦。林嫵這輩子也不知吸了多少靈氣,皮膚嬌嬌嫩嫩,堪比牛乳做成的白娃娃。平日里,稍稍用力就能留下紅痕,真是讓人又愛又恨,沒有半點辦法。 林嫵發(fā)現(xiàn)有步輦可坐,哀哀的臉色總算好了些,不過心里卻依舊惆悵今晚可怎么應(yīng)付皇帝。她想得有些出神,以至于步輦突然停了都沒發(fā)現(xiàn),直到皇帝出聲喚她下來,才愣愣地問了句:“到摘星樓了?” 皇帝笑而不語,只是向她伸過手。林嫵有點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還是伸手放進(jìn)皇帝的掌心扶著他動作小心地下了步輦。四處一看才知道,這哪里到了摘星樓,這里離紫宸殿還近著呢,看來皇帝真是鐵了心要走過去。 林嫵默默地嘆了口氣,心里想拒絕,可她現(xiàn)在連說話的底氣都沒有。只得認(rèn)命地被皇帝牽著手,走在朱墻紅瓦留下的陰涼里。 宮人隔了很長一段距離,遠(yuǎn)遠(yuǎn)跟在后面。 兩道高墻之中打磨平坦的青石路上,仿佛沒有盡頭。他們兩個人,像情人般在晚霞紅透天邊的傍晚,相攜而行。原本會有幾分甜蜜,若是之前她可能還會有些受寵若驚。但眼下,林嫵心里真是無盡的別扭?;实酃∷哪侵皇窒駢K烙鐵,她恨不得立刻甩開。 察覺到林嫵的不自在,楚澤反而抓得更緊了些。她一雙嫩手格外小巧,手指又生的纖細(xì),不喜歡留甲,握在掌心溫潤軟嫩手感極好。 “瑤光殿的傳言,你無須在意。是麗妃傳出的?!?/br> 林嫵正僵硬著身體,覺得渾身的敏感點都撲到手上,像有無數(shù)只小蟲子在啃咬她手上的每一寸肌膚,難受得不行。突然聽到皇帝的聲音,不由怔了一下,眉心微鎖。 “傳言?”林嫵眨了眨眼,想到昨天在花房聽到的話,不由順著皇帝的話詢問道:“是狐貍……精,吃人心臟?” 皇帝“嗯”了聲,繼續(xù)道:“麗妃是成國公原配所出,成國公繼室頗有手段。麗妃只是個外強(qiáng)中干的,掀不起風(fēng)浪?!?/br> 林嫵聽了心里既詫異,又有些不大明白皇帝這話的意思。不過,話里話外皇帝似乎沒有追究麗妃的意思,皇帝這番話是在為麗妃開脫,讓她別和麗妃對上? 可沒等她細(xì)想,拐到另一條路上時,正遇見兩個人迎面而來。 是一個面冠如玉的年輕男人,身后還跟著一個小太監(jiān)。能在后宮里自由出入的年輕男人,想來也是有來頭的。雖然大楚民風(fēng)開放,并沒有不見外男之說,但林嫵還是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將半個身子掩在皇帝身后。 “皇兄?”年輕男人的聲音里有些許驚訝,復(fù)又趕緊行禮,聲音帶著少年的清澈:“臣弟給皇兄請安?!?/br> “六弟不必多禮?!背晌⑽Ⅻc頭,問道:“去給母后請安?怎么不陪母后用過晚膳再走?” 林嫵聽到這兒,才知道年輕男子的身份。原來這是先皇第六子,安太后的親子。與皇帝自幼感情極好,皇帝登基后,封其為鄭王,留于京城至今未去封地。 聽了皇帝的話,楚灃靦腆一笑,道:“回皇兄,母后說時候已晚,不肯留臣弟。”說著,他還無奈地攤了攤手:“以后可得叨擾皇兄一起,才能在母后那蹭些好吃食。” 不等皇帝開口,楚灃又忍不住探腦往他身后瞄了瞄,他之前可是見到皇兄牽著這女人的手,皇兄向來不近女色,怎么突然知道憐香惜玉了?不過這女人身姿嬌小,蜷首微垂看不清容貌,應(yīng)是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 想到這兒,他有些促狹地眨了眨眼,挑眉道:“皇兄,這是小皇嫂?” 除了皇后能擔(dān)起一聲皇嫂,其他人是擔(dān)不得這稱呼的,加個小字也算符合規(guī)矩。 林嫵聽到對方提起她,不好繼續(xù)裝傻。雖然鄭王的品級比她高,不過她是皇帝的女人,輩分也在這,便只微微欠身,當(dāng)做行禮。 楚灃雖然好奇林嫵的容貌,剛剛驚鴻一瞥間隱約覺得以前見過。不過皇帝在這,他也不敢太放肆,見皇帝不出聲更不能直接追問下去。便自找臺階,摸了摸鼻子,聲音輕快地對皇帝道:“皇兄,臣弟先行告退啦?!?/br> 他狹長的眸子里分明閃過調(diào)笑,最后一個尾聲帶著幾許淘氣。 楚澤微微點頭,想了想又笑著囑咐道:“平日里多來陪陪母后,也是時候為你相看王妃?!?/br> “別啊,皇兄,您可饒了我吧。”聽到這話,楚灃連連擺手拒絕,話音剛落逃也似地跑掉了,累得他后面的小太監(jiān)給皇帝行完禮趕緊小跑著追過去。 等他們離開后,楚澤才沉著臉看向林嫵,聲音不悅地問道:“你們之前認(rèn)識?” “???”林嫵驚愕地抬眸看向皇帝,她剛剛可一個字都沒和鄭王說,皇帝哪里看出她和鄭王認(rèn)識的? 楚澤深吸了口氣,若有所思地看向天邊,出神道:“他之前認(rèn)識你?!?/br> 林嫵不明白皇帝為什么這樣說,只忙著摘清自己:“我肯定不認(rèn)識他。”可話音剛落,林嫵又覺得有些絕對,萬一之前原主認(rèn)識他怎么辦?想到這兒,她又趕緊補(bǔ)了一句:“也可能年幼時在宴會上見過,不過臣妾現(xiàn)在真不記得了?!?/br> 皇帝沉默了半晌,語氣隱有笑意地說:“就你記性差。” 林嫵覺得這話有些莫名其妙,卻也沒敢和皇帝爭辯。眼瞧著摘星樓離這兒還很遠(yuǎn),她動動發(fā)酸的小腿,忍不住軟著聲音央求道:“陛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要天黑了,咱們不由步行了,好不好?” 說著,林嫵還不自覺地伸手扒住皇帝的胳膊晃了晃。她原本被皇帝牽著的手在遇見鄭王時就已經(jīng)被皇帝松開,許是皇帝覺得這樣丟人才放開她。 ** 楚灃出宮坐上回府的馬車,腦海中還不住浮現(xiàn)剛剛半掩在皇帝身后的倩影。他越想越覺得眼熟,猛然間想起后宮中最近風(fēng)頭正盛的昭儀林氏,正是出自定北侯府,不由心中一沉,竟然是她? 想起當(dāng)初在凈慈寺險些給他一巴掌的姑娘,楚灃眼底晦暗不明。 林氏是定北侯府的三姑娘,世子嫡女。而當(dāng)初他打聽過,卻被告知那個姑娘是定北侯府的四姑娘。定北侯府早已沒落,四姑娘又自幼失怙。楚灃本想著等將來正妃入府,再將她納進(jìn)府中給個側(cè)妃的份位。 可現(xiàn)在,四姑娘怎么成了三姑娘,還成了皇兄身邊的寵妃? ** 林嫵慶幸自己主動要求坐步輦,更慶幸皇帝同意。否則這么遠(yuǎn)的路程,全走下來,等到摘星樓,她這雙腳也不用要了。 摘星樓每層一景,而且隨時間季節(jié)天氣各有不同變化。 林嫵在皇帝身邊饒是再別扭,此刻也不由自主地被景致所吸引。白霧繚繞,怪石嶙峋,偶有白鶴清鳴,林嫵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仙境,再一轉(zhuǎn),云散霧去,花鳥成趣,如墜人間。 明明是室內(nèi),卻布置出世外仙源的感覺。 林嫵櫻唇微啟,眼神四處流連,恨不得到處摸摸看看。 楚澤心中再多的悶氣,此刻也不由煙消云散。 他執(zhí)起林嫵手,緩和了語氣道:“先吃些晚膳,來日方才,這些慢慢看?!?/br> 林嫵雖然不舍,但肚子也餓了,她乖巧地點點頭,想了想,又忍不住問道:“我們就在這里用晚膳嗎?” “九層有露臺,那兒的景致不錯?!背山ㄗh。 聽說摘星樓伸手即可摘星辰,聽到曾有仙人降的露臺,林嫵不由心動,嘴角微微翹起,她點了點頭,聲音嬌嬌地說:“一切都聽陛下的。” 楚澤之前就已提前吩咐過,今晚會來摘星樓,雖然御膳房已經(jīng)調(diào)了人過來,但摘星樓亦有專門的御廚,他們一早就開始準(zhǔn)備晚膳。皇帝登基四年,甚少來此,眼下這些留守摘星樓伺候的,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shù),只盼能較量過御膳房的人,入皇帝的眼得一句稱贊。 摘星樓的露臺并不像望月閣那里,只是一塊露天平臺。這里曲水流觴,遠(yuǎn)處荷花正盛,亦有白氣繚繞。若是再多幾個美人起舞,簡直不要太妙。 林嫵不知若喜歡自可喚來舞樂。摘星樓自有樂坊,歌舞伎此刻早已經(jīng)緊張又期待地等在一處,只盼著皇帝開口喚她們過去。若是能入皇帝的眼,脫離賤籍,哪怕是末等采女,也好過在樂坊被管事姑姑苛待。 不過,林嫵還沒來及的開口,水中就已經(jīng)緩緩飄來烹制精美的炙烤羊腿,下面是整塊羊腿,上面用羊骨搭成架,拖著水晶盤,盤內(nèi)有切好的薄片,一旁是醬汁,看起來格外誘人。 楚澤夾了一片嫩rou稍微沾些醬汁遞到林嫵面前的銀盤里,溫聲道:“嘗嘗看?羊rou滋補(bǔ),你該多吃些。” 林嫵愣愣地點頭,有點不敢動筷子:“陛下,這道菜流走了以后,還會回來嗎?” “不會?!背烧f:“不過你若喜歡,可讓他們端上來。” 林嫵“哦”了一聲,拿起筷子夾過盤里鮮香惑人的rou片,咬了一小口,細(xì)細(xì)品嘗。沒有一點羊膻味,滋味好的快要把舌頭都融化了。 林嫵每道菜都吃了一小口,雖然有喜歡的,但并沒有讓人端上來。周圍伺候的宮人離他們大約五六米遠(yuǎn),低頭斂手地靜立一旁,她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就在林嫵覺得差不多的時候,突然有宮人過來回稟,慶陽長公主求見。 林嫵放下筷子,好奇地看向皇帝,見皇帝眉頭似乎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難道皇帝不喜歡慶陽長公主?還沒等她細(xì)想,便聽皇帝開口宣長公主過來。 慶陽長公主乃是先帝最寵愛的長女,因其格外喜歡摘星樓,先帝便在摘星樓附近為她另起一座芳華苑,自從駙馬病逝后,慶陽長公主就長居于芳華苑。 林嫵剛回想起慶陽長公主的來歷,就見一身穿素衣雪衫,長相十分嬌柔的女子在宮人引領(lǐng)下,款款而來。待走近,她笑意盈盈地欠身給皇帝行禮問安:“慶陽給陛下請安,恭請陛下長樂未央?!?/br> 林嫵以為自己聲音就已經(jīng)足夠嬌嫩欲滴,沒想到這位慶陽長公主的聲音更是柔中帶媚,一句請安都能被她高低婉轉(zhuǎn),帶上無盡纏綿悱惻之意,聽得人骨頭都要酥掉了。若不是知曉這位是皇帝的親jiejie,她真覺得慶陽長公主這是要勾_引皇帝。 女人的直覺,讓她不大喜歡這位慶陽長公主。 林嫵走神兒間,皇帝已經(jīng)神色如常給慶陽長公主免禮。 慶陽長公主起身后,并不看向皇帝,而是目光落在林嫵身上,“這位是?” 想到自己不但份位比她低,而這位又是皇帝的jiejie,林嫵不得不站起來,稍微欠身:“昭儀林氏見過長公主?!?/br> 楚澤抬手覆上林嫵的手背:“坐下吧,不必和慶陽講究這些虛禮。” 林嫵有點摸不準(zhǔn)皇帝的意思,但是也依著皇帝的話,不等慶陽長公主開口,便坐下來。為了不顯得太過失禮,她坐下后,又沖慶陽長公主微微頷首,笑了笑。 也許真是慶陽長公主和皇帝感情好,她柔美的臉龐上沒有任何不悅,聲音婉轉(zhuǎn)地說:“林昭儀不必多禮,把本宮當(dāng)jiejie就好。” 說完,慶陽長公主又看向皇帝道:“聽說陛下來此,慶陽不請自來,望陛下恕罪?!闭f著,她小步上前,又廣袖輕斂屈身給皇帝行禮。 林嫵有點吃不準(zhǔn),慶陽長公主和皇帝的關(guān)系,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然而,就在此時,林嫵只覺眼前寒光乍閃,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就見慶陽長公主手里已經(jīng)多了把匕首,正用力向皇帝刺去。 皇帝不喜歡周圍人多,四周連護(hù)衛(wèi)都沒有,林嫵根本不知道皇帝會不會武功,電光火石間,她下意識就拿起銀盤往慶陽長公主身上砸去。 楚澤早在慶陽過來時就已起了防備之心,見慶陽從衣袖里拔出匕首刺過來,他不躲反迎,伸手快如疾風(fēng)地扣住她手腕,稍微用力擰,還未沾及楚澤衣襟的匕首就應(yīng)聲落地。 林嫵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盤里的醬汁砸在慶陽長公主身上,在雪白的曲裾上留下一灘醬漬,原本有幾分仙氣兒的女人顯得有些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