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忍不住勾唇笑了起來，他這關(guān)心讓她覺得十分熨帖，她沒回身，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開門出去了。

    裴祐呆呆地看著那扇此刻已緊閉的房門，半晌才收回視線。

    婉婉說今日沒空再看他了，唉……

    姜婉摸出裴祐家院子時，沒想到正跟個小孩兒撞上，那小男孩見了姜婉，眨了眨清澈的雙眼，認(rèn)出了她：“你是之前經(jīng)常來找先生的那個大jiejie！”

    姜婉遲疑地看著這完全眼生的小男孩，猜想他應(yīng)當(dāng)是別的村子來的，問道：“你是裴先生的學(xué)生？”

    那小男孩驕傲地點(diǎn)頭。姜婉來找裴祐時，很多時候都趕上他的教書時間，他的小學(xué)生們見過她幾次。昨日恰好是休沐日，他生病了這些孩子也不知道，今日怕都會照常來上課。

    姜婉道：“你家先生病了，要歇個幾日。你回去時可順路？通知一下他的其他學(xué)生，五日后再來?！?/br>
    那小男孩瞪大眼：“先生病了？嚴(yán)重嗎？我，我要不要去看看先生？”

    “不算太嚴(yán)重，你要看就去看吧，不過別打擾他太久?！苯裨谛∧泻⒚媲岸紫滦Φ?，“先生很喜歡你們，想必會撐著病體為你們上課，你也不想見先生如此勞累，對吧？”

    小男孩用力點(diǎn)頭：“對！”

    姜婉道：“因此，一會兒先生萬一想明日或后日便開始上課，你記得要勸說他，至少要等五日才行，懂嗎？”

    “懂了！”小男孩說著便往里去，但剛走兩步卻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回來仰頭看著姜婉，“大jiejie，你可是先生的心上人？”

    姜婉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小男孩的頭，低聲道：“這事你該去問裴先生，怎么能問我呢？我是不是先生的心上人，只有先生知道，我哪里曉得呀？我又不能像紫霞仙子鉆到他的心中，看看他心中可有我?！?/br>
    小男孩懵懵懂懂地點(diǎn)頭，覺得這大jiejie確實(shí)說得有道理，可隨即他又好奇地問：“紫霞仙子是誰？她還能鉆到人的心里去??！”他瞪大眼滿是驚嚇。

    姜婉忍俊不禁：“以后有機(jī)會再告訴你，你快去見你家先生吧。對了，你叫什么？”

    小男孩咧嘴一笑：“我叫陳二狗，是邊上陳家村來的！”

    姜婉：“……”這名字……

    第29章 戀愛中的男人

    姜婉目送陳二狗進(jìn)了裴祐的屋子，沒去湊熱鬧，只是想到這小男孩若問裴祐心上人問題時裴祐那害羞的模樣，她就覺得有些可惜不能親眼看到。

    陳二狗敲門進(jìn)屋，裴祐見是他有些驚訝，隨即釋然。

    “二狗，你與你的同窗們說一說，明日再來上課，昨日我病了，今日實(shí)在無法教你們?！迸岬v聞聲道。他對旁人一向說話溫和，連二狗這粗鄙的名字，在他口中也仿佛不那么難聽了。陳二狗原先不叫陳二狗，早兩年生過一場大病，差點(diǎn)就夭折了，好不容易救回來，他爹娘就聽他們村子里算命瞎子的話給他取了個賤名好養(yǎng)活，要等到十四歲時才能改回本名。

    出乎裴祐意料的是，聽了他的話，陳二狗卻連連搖頭：“不行的，先生。你生病了就要好好歇著，不然病會加重的。外頭的大jiejie說了，至少要五日才能好！”

    “外頭的大jiejie？”裴祐一愣。

    陳二狗忙道：“是啊，就是從前經(jīng)常來找先生的jiejie，溫柔又好看！”

    裴祐不知怎么的，突然有點(diǎn)臉紅。

    陳二狗好奇地問道：“裴先生，那位大jiejie可是先生的心上人？”

    裴祐怔住，隨即臉上的紅暈染到了耳朵尖。

    陳二狗繼續(xù)道：“我方才也問大jiejie，她是不是先生的心上人?！?/br>
    “她……如何回的？”裴祐只覺心跳得異?？欤瑤缀跗磷『粑戎惗返幕卮?。

    陳二狗道：“大jiejie說了，我該來問先生，而不是問她?！?/br>
    裴祐緊繃的神經(jīng)頓時放松下來，卻略略有些失望。

    陳二狗道：“先生，你還沒告訴我呢！”

    裴祐看向好奇的陳二狗，咳了一聲擺出為人尊長的姿態(tài)溫聲道：“先生的事，你莫要過問?！?/br>
    陳二狗在陳家村也是捉雞打狗的人才，可一旦到裴祐面前，卻十足的尊師重道，因此聽他這么說，他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不再追問，只道：“那先生你先歇息吧，大jiejie說讓我別打擾先生太久。其他人我都會去告知他們的，請先生放心，五日后我們再來上課?！?/br>
    “嗯……有勞你了?！迸岬v微微頷首，他到底沒有讓姜婉的好意落空。

    陳二狗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留下個裴祐卻忍不住回想他的問題。

    那位大jiejie可是先生的心上人？

    他默默地咀嚼品味著心上人幾個字，它們從齒縫間劃過的時候，似乎帶著淡淡的甜意和醉人的馨香，讓他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姜婉一直等在外頭，她怕有別的小朋友再過來，還要解釋一下情況。

    陳二狗走出屋子，走到姜婉跟前道：“大jiejie，我就先回去了。我會去告知我的同窗們，五日后再來?！?/br>
    姜婉好笑地看著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努力學(xué)著裴祐的模樣，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將他的書生做派學(xué)了個三四分，擱在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身上，實(shí)在有些滑稽。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苯裥Φ?，“對了，你跟我說說看，你之前問我的問題，問了你先生嗎？”

    “問了。”陳二狗老老實(shí)實(shí)地答道，“但先生說，他的事，不讓我過問。”在里頭他還沒什么反應(yīng)，但這會兒說到這里，卻有些委屈了。

    想象了一下裴祐說這話時的窘迫，姜婉就有些樂不可支，見這孩子情緒低落，她忙安撫道：“你莫傷心，先生畢竟是大人，很多事說給你聽，你也不一定能明白。等你再大一些，先生大約就會同你說些心事了吧。”

    “真的？”陳二狗瞪大眼有些期待。

    “真的！”姜婉肯定地說。

    陳二狗立刻便笑了起來，認(rèn)認(rèn)真真地再跟姜婉道了一次別，開心地走了。

    姜婉隨后也回了自己家，煮了一鍋南瓜粥，等徐鳳姑他們回來一起吃。徐鳳姑照舊先拿了些去裴祐家。按照徐鳳姑的意思，她在的日子就她去裴祐家，她和姜福年不在的時候，就委屈一下姜婉。如此一來，姜婉去裴祐家的時間便大大減少，姜婉心里雖不太樂意，可表面上卻還要順著她娘做出松了口氣的模樣。

    吃過早飯，姜家就忙碌了起來。劉彩云照舊帶著她的兒子和女兒過來幫忙，兩家人熱火朝天地干著活，滿頭是汗，面上卻帶著笑。再辛苦再累，可是能賺錢，賺到的錢還是自己的，大家都甘之如飴。

    姜婉見在自家?guī)筒簧厦?，就去裴祐家?guī)兔逅帯ｅX大夫給配了兩副藥，今日就吃完了，恰好明日她爹娘要去縣城，正好可以帶兩副藥回來。

    姜婉去的時候，裴玉蓮正在煎藥，小臉上都是汗，面頰上甚至沾了些許黑灰。她不禁笑了笑，摸了摸裴玉蓮的腦袋，讓她再看會兒，而自己則進(jìn)了徐春英的屋子。

    徐春英如今已能聽出姜婉的腳步聲，聽到有人進(jìn)來，便道：“是姜婉嗎？”

    “嬸子，是我?！苯竦?，“嬸子，你今日好些了嗎？”

    “好多了?！毙齑河⒌?。

    徐春英話不多，姜婉便主動開口：“嬸子，那我?guī)湍阍俨咙c(diǎn)藥膏吧？多擦藥才能好的快?！?/br>
    “這點(diǎn)小事玉蓮能行，就不麻煩你了?！毙齑河⒌?。

    姜婉笑道：“玉蓮在外頭煎熬呢，還是我來吧。嬸子，你別是嫌我手重吧？那我輕點(diǎn)好啦。”

    徐春英沉默片刻，點(diǎn)頭道：“那就麻煩你了?！?/br>
    姜婉笑了笑，拿了藥膏開始往徐春英身上抹藥。徐春英不說話，抹藥的時候姜婉也不說話，好在其中一人看不到，并不會顯得太過尷尬。

    好一會兒，姜婉才收了藥膏笑道：“嬸子，中午你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徐春英本想說讓玉蓮做就好，但想想徐鳳姑那邊也不會同意，便道：“你們做著便是?！?/br>
    “行。”姜婉點(diǎn)點(diǎn)頭，“那我先回了，嬸子你若有事，讓玉蓮來找我。”

    “嗯，這幾日讓你費(fèi)心了?！毙齑河⒖蜌獾卣f。

    “應(yīng)該的。我娘說了，咱們兩家是鄰居，遠(yuǎn)親還不如近鄰，自然要互相幫襯?！苯裥α诵?，“那嬸子，我走了?！?/br>
    在徐春英面前，姜婉是半點(diǎn)不提裴祐，等出了屋子，她看了眼裴祐的屋子，走到裴玉蓮跟前道：“玉蓮，這兒先交給我，你去問問你哥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點(diǎn)什么東西?！?/br>
    裴玉蓮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去了。

    姜婉托腮看著藥，沒一會兒裴玉蓮出來了，回道：“婉jiejie，哥哥說不用了?！?/br>
    “行，那你就先歇會兒。”姜婉笑了笑，繼續(xù)看藥。

    裴玉蓮遲疑道：“婉jiejie，還是我來吧?！?/br>
    “看藥又不費(fèi)勁，你跟我搶什么？是怕我累著，還是怕我給你哥下毒呀？”姜婉笑。

    裴玉蓮連忙擺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跟你說笑呢。”姜婉摸了摸裴玉蓮毛茸茸的腦袋，“你要是不想去歇著，咱們就一起看藥，還能說說話?！?/br>
    裴玉蓮連忙點(diǎn)頭，拿了張板凳回來放在姜婉身邊，跟姜婉一道托腮看著藥。

    屋內(nèi)，裴祐在床上躺了會兒，終究沒躺住，小心翼翼地起了床，來到屋子門口，悄然將房門打開一道縫。玉蓮來問他要不要吃喝的時候順口提及姜婉來了，他便惦念著，可久不見她進(jìn)來看他，他輾轉(zhuǎn)反側(cè)了會兒，還是沒忍住。

    門只開了一條細(xì)小的縫，思及此刻自己的行為，裴祐不禁臉紅耳熱，有個聲音告訴他，讀書人萬不可做這種偷偷摸摸之事，可他實(shí)在沒能忍住，或許這就叫做一回生二回熟了吧。

    角度剛好，裴祐能看到姜婉的側(cè)臉，此刻她正跟玉蓮談笑風(fēng)生，不管是她，還是玉蓮，臉上都帶著燦爛可愛的笑容，看得他心里暖暖的。

    裴祐正癡癡地看著，就見裴玉蓮?fù)蝗徽酒鹕硐蛩奈葑幼邅恚睦镆惑@，趕緊轉(zhuǎn)身往床上跑去，可誰知卻因?yàn)樽咛保粫r間腳一軟，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裴玉蓮先聽到那一聲響，隨后才打開房門看到她哥哥摔倒在地，頓時驚呼：“哥哥！”

    姜婉看藥好了，本是讓玉蓮去跟裴祐說一聲讓他先別睡，誰知竟聽到玉蓮的驚呼聲，她忙起身跑過來，見裴祐正趴在地上，似摔得有些重，半晌沒爬起來。

    二人忙齊心合力將裴祐扶回床上，他倒是沒怎么摔傷，就是傷了面子，忍著疼躺好后，雖然沒人問，他還是解釋道：“我本想……本想解個手，誰知有些腿軟……”

    裴玉蓮見自己哥哥臉上摔臟了，便道：“我，我去打水！”

    她這一走，姜婉便輕笑了一聲：“真的？你不是因?yàn)橥悼次液陀裆彛瑓s被她撞見，這才匆匆忙忙往回跑才摔的？”剛進(jìn)來的時候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是頭朝里摔的，明顯是從房門那兒往床邊跑時摔倒才有的樣子，稍微一想，她就分析出了他之前在做什么，只覺得這樣的他特別可愛，忍不住想逗一逗。

    裴祐一怔，隨即又驚訝又羞窘。她，她怎么會知道的，還猜得分毫不差！

    姜婉看出他窘迫下的疑惑，卻偏偏就是不肯解釋，只調(diào)侃地笑看他：“這樣偷偷摸摸的，又豈是大丈夫所為？”

    裴祐的腦袋低得都快埋到被子里去了。

    姜婉又接著道：“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br>
    她說著，在床邊的小矮凳旁坐了，抬手在裴祐低著的頭下方揮了揮，成功將他視線吸引到自己身上后，她手肘撐在床沿，微微仰頭笑看他：“好了，你盡情地看吧?！?/br>
    裴祐看著面前這嬌俏可人的女子，她的每一個表情里都帶著輕松的笑意，微微勾起的唇似乎還含了絲看熱鬧的狡黠，她的眼里沒有絲毫羞怯，直勾勾地看著他，瞳孔里映出他那無措的模樣。

    他的視線掃過她的卷翹的睫毛，水潤的眸子，精致小巧的瓊鼻，最后是她飽滿的紅唇，他的喉結(jié)無意識地滾動了一下，只覺得那唇仿佛嬌艷的花兒，等著人去采擷。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他耳尖一紅，猛然后退，砰的一聲撞在床頭，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姜婉微驚，連忙站起身，好笑又有點(diǎn)愧疚地說：“你沒事吧？”

    她好像撩得過了點(diǎn)，在現(xiàn)代根本不算什么，可對這迂腐書生太說，大概刺激太大了點(diǎn)吧……

    反思己過后，姜婉站在床邊一米開外，不再靠前。

    背上的痛很快消去，裴祐低著頭搖了搖，喉嚨似乎有些干澀，也說不出話來。

    裴玉蓮此時正好拿著木盆端水進(jìn)來，裴祐飛快地抬眼看了看，這才發(fā)現(xiàn)姜婉站得有些遠(yuǎn)。

    木盆被裴玉蓮放在了床邊的小凳子上，裴祐眼神掃過，想的卻是：方才婉婉也坐在那兒……

    裴玉蓮將布巾擠干后，就被裴祐接了過去，他自己動手擦拭著臉，只敢在擦臉的間隙透過布巾悄悄偷看姜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