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薛西王子
郭允致獨自一人,慢慢從崖頂下來。他走在無人之處,臉上僵持的嬉笑便松了下來,英俊的眉眼間只剩下了木然。他也不運功,只沿著青石臺階走著,不一會便來到這懸崖莊園最低處的場院之中。這是給弟子們練招式用的。這個半圓形的平臺,有一小半懸在外面,下面便臨著萬丈深淵。當(dāng)初郭允致想要修上護(hù)欄,卻被師父否定了?!靶揿`之人,本就是在人道和天道之間走獨木橋,一不小心就萬劫不復(fù),這點危險算什么?!睅煾傅脑挿路疬€在耳邊。 他此時并不打算練功。繞過場院旁的三間小屋,背后有一條羊腸小路,路旁不知名字的小野花開得正熱鬧。郭允致忽然飛身躍起,掠過了小路,順著蜿蜒曲折的盤山道,繞到了山的另一面。猝不及防間,蔚藍(lán)色的大海映入眼前。原來這扶牙山就在海邊,只是莊園之中,除了郭允致面前的這間屋子之外,其余的房屋庭院卻都建在不靠海的一面。郭允致站在屋外,恭恭敬敬地說道,“不孝孩兒薛西,拜上延布瑪瑙王的唯一妻子,無上尊貴的依達(dá)圣母王后,愿母后身體康健,千秋萬載。”屋中傳來輕微的咳嗽聲,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好孩兒,你終于回來了?!?/br> 郭允致進(jìn)得屋中,里面彌漫著奇異的花香,混合著中原的草藥氣味。屋里光線昏暗,角落的一把扶手椅上端坐著一個老婦人,面目模糊,只有那一頭銀發(fā)閃閃發(fā)光。一個仆婦正在旁邊打掃著床榻,叫了聲“公子?!崩蠇D人唔了一聲,那仆婦立刻改口道,“王子。”郭允致隨口問道,“這么暗,怎么不把門窗打開?!逼蛬D沒有回答,郭允致苦笑,“好了,你下去吧?!薄?/br> 郭允致站在窗邊,見到桌案上映出了窗花的剪影,原來是夕陽透過紙窗照了進(jìn)來。他于是將屋中的推拉門都打開來,又把母親的扶椅移到了門廊那里。 他垂手站在旁邊,看著外面的大海正沐浴在落日的余光之下,美得令人炫目。幽昌那泣血的眼睛又出現(xiàn)在眼前,他打內(nèi)心里產(chǎn)生了一種抗拒感,想要把這畫面從腦海中抹去。他轉(zhuǎn)過頭去看母親,幾日不見,她仿佛又更老了一分,那幽藍(lán)的眼珠呆滯無神,身上那繁復(fù)的錦衣也已經(jīng)褪到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他扶著她瘦弱的肩,“天氣這么熱,母后怎么不換身衣裳,上次我?guī)Щ貋砟巧斫z綢夏衣不喜歡嗎?” 依達(dá)王后看著大海,顫巍巍的右手摩挲著裙子,“薛西孩兒,那個夜晚。。你父王的血就濺在這身衣服上。。那殘暴的歹人,帶來了大冉皇帝的信函,殺了你的父親,奪走了本該屬于你的王位。?!惫手潞拮约簾o端又惹出了這個話題,他已經(jīng)不知聽過多少遍,此時有些不耐煩地把頭轉(zhuǎn)向一邊。依達(dá)王后繼續(xù)說道,“你已經(jīng)快要忘記了。??墒俏也荒芡?。。這一切就在我的眼皮底下發(fā)生,我的王國,我的子民。?!惫手陆辛寺暎澳负?。”他知道此刻自己應(yīng)該像之前一樣重復(fù)著那復(fù)仇復(fù)國的誓言,可不知為何,話到嘴邊覺得煩悶異常,說不下去。 “母后,”他鼓起勇氣,“我們一直呆在這里,永遠(yuǎn)都不回西域了,不可以嗎?那里只有無盡的黃沙,愚昧的人們早就已經(jīng)把遺忘了瑪瑙王,遺忘了一切,我們回去又有什么意義。只要我們不再想著復(fù)仇,我可以帶著你離開賀蘭派,大冉國土浩瀚,咱們?nèi)ひ惶幤У暮_呅O村住下來,孩兒便可日日承歡膝下”他沒有說完,他看到依達(dá)王后枯瘦的手緊緊地握著,鮮血從指縫之中滲出來,如同手指上的紅寶石一般的鮮紅。 郭允致長嘆了一聲,“孩兒胡言亂語,不知說了什么,母后便忘了吧?!闭f著,人已經(jīng)飄出了院子,悠然而去。 他心下煩悶,想著不如去看一下廬隱那小姑娘怎么樣了,便往淇心所住的東客房而去。剛到得門口,只聽見四聲急促的羊笛聲響起,這是賀蘭派中外敵入侵的信號。郭允致暗叫糟糕,沒想到師兄前腳剛走,敵人這么快便來了。他無暇再理會淇心,一個轉(zhuǎn)身往大門口而去。 一路上超過了幾名本派中的二代弟子,大家都收到了警訊,正要去查看情況。此處建在懸崖之上,唯一進(jìn)來的通道上處處布下了封印,能上得來之人,功力必定不可小覷。郭允致回想在合虛山見到的人,雖大多功力稀松平常,但人多力量大,能破了這些封印也不足為怪了。這說來都怪三師兄這個怪人,非要去搶那什么幻天鏡,如今招惹了這一大票靈界散人,還要他出面打發(fā),只希望這些人不要一同來才好。 出乎意外的,門外站著一個白衣女子。盛世之顏,輕易便奪下了此前此后的時間??v使是郭允致這樣身兼波斯和中原血統(tǒng)的美男子,見了她也覺得自卑。 賀蘭派的其他弟子趕到,見郭允致愣在當(dāng)?shù)?,小春喊道,“郭師叔,怎么樣,這人是誰?” 郭允致如夢初醒,那女子一雙美目在眾人身上很快地掃過,望著郭允致說道,“你們并非離殤弟子,是何門何派的?為何要將我淇心師妹擄到此地?”她聲音冷靜中藏著憤怒,玄色眸子冰冷而深邃,看得郭允致心頭一驚。原來是廬隱的淇心這丫頭看著粗枝大葉,怎么竟然有這么一位美貌和靈心不輸天上仙子的師姐? 他思念著,笑容卻早已堆到了臉上,作為派中資歷和功力最低的弟子,察言觀色是他最擅長的?!霸谙沦R蘭派的郭允致,見過廬隱的仙子姑娘。“這邊墨心沉思不語,她入門十余年,對靈界之中的門派大略都有了解,卻從未聽說過這什么賀蘭派。郭允致接著道,”貴派的淇心姑娘此時確實曾經(jīng)來過此地,但仙子所言什么擄來此地云云,卻是誤會了。淇心姑娘是我?guī)熜终垇淼馁F客,我們一直好生招待,一點也不敢怠慢。”墨心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了,請你將我?guī)熋脦С鰜怼!?/br> 郭允致怎會讓淇心出來,他在心里盤算著,淇心那丫頭功力低微,她這師姐看起來卻不一般,最好還是不要起沖突,等到師兄回來再作打算。想到此處,他又滿臉笑容地說道,“這位仙子,遠(yuǎn)來是客,不知可否告知姓名?!蹦睦淅涞氐?,“我叫什么,與你有和干系。請快些將我?guī)熋脦н^來,我們這就離開了。”郭允致賠笑著,“在下冒犯了,仙子姑娘不要生氣,不是在下不愿意讓仙子見淇心姑娘,只是”他剛想找個理由搪塞一下,只見一道藍(lán)色劍光閃出,那白色身影已躍到半空,數(shù)道劍影向著郭允致所站之處襲來。 郭允致避之不及,啊啊幾聲,旁邊幾名功力較低的弟子已被那劍影之中的靈力卷中。他下意識地左手袍袖一揮,將那幾人送入了門內(nèi);右手一串佛珠揚向天空,無數(shù)金光從珠子中迸出,形成的漏斗接住那劍之力。郭允致輕移腳步,雙手合十對著佛珠,那漏斗轉(zhuǎn)動起來,旋轉(zhuǎn)著那劍影,越來越快。墨心收劍歸心,數(shù)道劍影合成一道堅厲的劍光,霎時間從佛珠間穿過后,又變成無數(shù)短劍,劈頭蓋臉地向郭允致?lián)簟9手聼o奈,只得立即在身前起了一面墻,顆顆澄黃的珠子閃動其中,每一顆都接住了一柄短劍,他辨出不敵,忙運氣護(hù)住了身上重要xue位,果然感覺到了點點寒意。 墨心收起劍力,聲音中有困惑之意,“你們究竟是什么來歷,為何會我們廬隱的靈力修煉之術(shù)?”郭允致剛才與她對招,確實也覺得兩人的功力根基大有相似之處,只是墨心的靈力境界更勝一籌。他也不知是何緣故,墨心又道,“你打不過我的,去放了我?guī)熋?,我今日便不與你為難就是了。”郭允致苦笑著,想到呂風(fēng)揚陰森古怪的臉,長嘯一聲,身形快速變換,飛身躍入了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