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節(jié)
“安麟,我們可以提前慶祝了,這皇位注定是你的了。今晚,戒酒令解除,讓大家暢快喝!”扉卿難得笑的如此開懷。 半晌,又顯得有一絲落寞。 可以說這么多年,七殺是他唯一承認(rèn)過與自己勢均力敵的對手,失去這個對手,余下的人生該是何等無趣。 但這一點點寂寞完全抵不過他死亡的高興,晉國已是囊中取物了,又有何可懼。 扉卿一樣沒有絲毫懷疑。 死亡,是唯一不可能作假的事情。 邵安麟蹙了蹙眉頭,只覺得這個樣子的扉卿有些得意忘形,與平時冷靜的樣子不太一樣,淡淡道:“別陰溝里翻船。” 扉卿喊來了昨日剛剛到的六蒲府死士,“不用去刺殺了?!?/br> “原因?!?/br> “目標(biāo)已死。” 戟國皇宮。 今天皇上沒有召見任何人,甚至連早朝都取消了,沒人知道陛下怎么了。 但這段時間,陛下的喜怒不定越來越明顯,沒人敢上來觸霉頭,而那個唯一能討陛下開心的男人,他的名字已經(jīng)成了宮中的禁忌。 到了晚上,李變天只讓侍從給自己準(zhǔn)備了一壺桃花釀,某個小孩兒幾年前春天埋在土里的,卻是沒有喝的機會了。 一個人在亭中獨酌,他的對面放著一只空杯子,為它斟上,就好像在與人對飲一般。 他的眼中的感情極為激烈與復(fù)雜,滔天的憤怒與徹骨的難過交織在一起,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暴躁異常。 手中的酒杯在他的大力中,被捏成齏粉,語氣卻回歸波瀾不驚。 “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了?!?/br> “那么,你就見證我的統(tǒng)一吧。” “李遇,下次投胎記得看清楚一些,找錯了主子有這結(jié)果是你應(yīng)得的,朕是太疼你了,才讓你自以為聰明。” 再強烈的恨,似乎都會隨著死亡而淡化,反而記得更多的是對方的好。 看著粉末混合著酒液順著手掌滑落,玻璃劃破了手掌,鮮血滴答滴答落在石桌上。 “陛下?!卑堤幍娜吮徽賳径痢?/br> “通知他們,時候到了?!?/br> 在李變天的命令中,圍繞在晉國邊境的國家,開始他們緊鑼密鼓的集結(jié),晉國的邊境將遇到前所未有的攻擊。 第265章 到目前為止, 但凡李派的人只要察覺李遇的身份就會先處置任何有關(guān)七殺的事,有千百個可以致李遇于死地的機會, 他是因為什么死的, 無論是李變天還是扉卿都沒有時間也沒有人力去調(diào)查原因,他們的著眼點都在李遇死亡這個結(jié)果上。 但李變天接下來也并非高枕無憂了,他的一系列計劃還是會遇到不少阻礙, 而李遇死后,接下來也到了他規(guī)劃二十多年的最終戰(zhàn)了。 不過其中一個意外在他離開戟國國都時, 打的他措手不及。 “陛下,魯親王橫死獄中!” 魯親王是李燁祖的封號, 傅辰曾利用此人將李變天引來,把阿芙蓉注入李變天體內(nèi),最后這位戟國四王爺被盛怒之下的李變天打入天牢。 可以說這也是一種變相的保護, 李變天明白接下來是關(guān)鍵時刻,不能讓李燁祖再來影響到自己, 把他留在天牢一方面是想好好調(diào)查李燁祖為什么會發(fā)瘋把阿芙蓉注入自己體內(nèi), 一方面也是想讓其他勢力無法刺探魯親王。 李燁祖是李變天唯一活著的兄弟, 哪怕做了再多的惡事, 那都是他的兄弟。 又怎么能如此輕易的死,繼大皇子李錦程死亡后, 這一打擊讓剛硬如李變天都應(yīng)接不暇, 無法承受。 他來到地牢里,看到的是兩具尸體,一具已經(jīng)腐爛散發(fā)出臭味, 這是從密道里找出來的,另一具則是剛死沒多久,從傷痕上來看,顯然是被發(fā)現(xiàn)后自盡的。 “怎么回事?”李變天一字一頓道。 這其中一具,就是他的兄弟。 事情不難推測,不過是耍了一招貍貓換太子而已。 只是沒人料到會有人那么大膽,進(jìn)行這偷天換日之事,還是在戟國的天牢里。 這李燁祖一開始的確是在天牢里待著,但他待得無聊,沒有任何娛樂。自從他下半身不能人道后,就一直在尋訪各種名醫(yī)來治療自己,這時候魯王府里出現(xiàn)了一個女子,說是能夠幫助接上那半斷不斷的命根,說來也是巧,居然有時候還真的起效果,雖然很快又恢復(fù)了狀態(tài),卻給了李燁祖希望,于是將這個女子奉為座上賓,在魯王府的待遇相當(dāng)高。 李變天對此事有所耳聞,他記得那女子叫聞綺。 唯一能在李燁祖面前活下來的女人。 在李燁祖被關(guān)押的這段時間,只有她被李燁祖答應(yīng)相見,所以她幾乎是唯一殺了李燁祖的人,也是她換了易容的替身進(jìn)來。 戟國這些日子都在部署新的戰(zhàn)略,李變天的情緒又格外起伏不定,根本沒閑工夫再管這個害自己得了阿芙蓉上癮的哥哥,這才到了一個月后,在自己離開前準(zhǔn)備帶李燁祖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不對勁。 “那女人呢!?” “全城都沒有搜道?!?/br> 自然,她是逃了,都過去一個月了,恐怕這女人早就找到地方躲起來了吧,再找也是大海撈針。 李變天一拳打中天牢的鐵欄,將那欄桿直接打歪了去,卻絲毫沒有降低他的怒意,“李遇,很好,你簡直算無遺漏!就是死前,都要擺我一道!” 這樣的連環(huán)計,只有可能是李遇做出來的,幾年前就埋下禍根,到了五年后的現(xiàn)在才發(fā)芽。 他身邊最重要的人一個個死亡,全是拜李遇所賜,若說李變天有誰欲先處置的,唯有這李遇了! 只可惜,此人已死,他連找罪魁泄憤都不行。 好似一拳頭打到棉花上,格外憋屈。 晉國,養(yǎng)心殿。 晉成帝慢慢有了意識,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每次稍有意識的時候,還來不及說什么,就聞到古怪的香味,就再一次沉睡過去。 如果還是年輕時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是一定能發(fā)覺事情古怪的,但現(xiàn)在早已是拖著殘軀茍延殘喘的他根本意識不到這種細(xì)節(jié),他與普通百姓沒有任何區(qū)別,一樣會生老病死,一樣在自己彌留之際不舍得性命的流逝。 他感到一襲衣袖輕輕拂過自己的臉頰,淡淡的香味縈繞鼻尖,就好像仕女將滿園的春色點亮。 好像所有力氣又回到了身上,他睜眼就看到了那張熟悉的容顏,這個傾注了他后半生所有愛戀的女子,梅玨。 她正小心地給他的額頭和臉上拭汗,看到晉成帝睜眼了,喜極而涕,“陛下,您醒了!” “朕……睡了多久?” “離上一次,已經(jīng)足足有五日了。” 拉著梅玨的手,想到兩人從相識相知到現(xiàn)在的相守,在他重病期間都是這個女人服侍左右,他又如何不感慨良多和感激萬分,他期待許久的至情至性之人,一個老七已經(jīng)讓他足夠失望,幸而還有個梅玨,嘆了一聲,“此生有你……朕足矣,唔!” 還沒說完,晉成帝猛地朝著床邊吐出了鮮血,梅玨大驚失色地用巾帛接住,驚喊道:“陛下!” 隨著梅玨這凄厲的喊聲,似乎預(yù)示了什么。 各個機要處的大臣連夜趕往皇宮,經(jīng)歷了幾日前的皇城內(nèi)外的攻守戰(zhàn),京城也是人心惶惶,但是如今皇帝身體有恙,無人把這個內(nèi)憂外患的消息再提出來。 邵華池自然也接到了這個消息,甚至比其他勢力都快。 但他并沒有任何波動,甚至連一絲難過都沒有。 皇帝一次次把他打落谷底,已經(jīng)讓他連最后一絲的父子親情都被活活剝離了,他沒有時間思考父皇的死期,他現(xiàn)在最大的困擾是,父皇一死,那些城外的士兵將一舉突破城門,到時候又何止生靈涂炭。 現(xiàn)在正在為最后的守城做準(zhǔn)備,與會人員包括徐清、郭永旭、馮藺等,他們自然要立刻動身趕往皇宮,當(dāng)看到邵華池凝然不動的臉色,“殿下,您不去嗎?” 雖然他們能夠理解邵華池的心情,皇上在眾多皇子中立了他這么個靶子,為九子和三子擋了多少明槍暗箭,又被任意擺布多年,現(xiàn)在終于用完了這個皇子,皇上想要撤他就撤他,邵華池就是顆被丟棄的棋子,不聽話的棋子當(dāng)然會被收回所有權(quán)利。 瑞王到現(xiàn)在還能始終為京城中的百姓考慮,為城中局勢考慮已是難能可貴。 邵華池冷笑,“父皇可不會希望我出現(xiàn)?!?/br> 卻沒想到一個安忠海手下的小太監(jiān)急報,說是皇上想要見他。 “殿下,這次……”徐清還打算勸邵華池不要意氣用事,免得讓其他勢力在這個時候鉆了空子。 還沒等勸什么,卻不料他淡淡地笑了起來,“去,為何不去?” 既然到這個時候,他很想知道自己這位好父皇還有什么對他說的,也算他盡兒子最后的孝道了。 來到皇宮的時候,皇帝似乎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宣了所有大臣覲見,正式將皇位傳給三子安王邵安麟,并廢除皇后之位,令梅妃為四妃之一的賢妃。對大臣來說除了那些想博取功績和史名的史官外,沒必要在皇帝將死的時候還去和一個妃子的升遷較真,梅妃要升遷便升遷了吧。 但皇后乃一國之母,是國之根本,如何能撤。 幾位大臣勸阻,皇帝似乎回光返照了一樣,精神頭也沒先前那么萎靡,“你們真以為朕老糊涂了?現(xiàn)在蠢蠢欲動的反賊還在京城外頭等著呢!” 而這反賊的頭頭,傳說就是邵華陽。 有這樣的兒子還怎堪一國之母? 廢后,是必然! 只是這事情,也算是晉國的污點了,以后這史書上的記載估計也是精彩。 也只有在這彌留之際皇帝才會不顧及顏面的將這對母子狠心辦了。 皇后本來聽說二皇子起兵造反,而且已經(jīng)快到皇城周圍,以為自己只要忍到老皇帝死去成為太皇太后或是自己兒子繼位就行,沒想到被皇帝這一道圣旨直接罷黜,如何甘愿? 大喊大叫的她哪怕被拖下去口中也始終詛咒著皇帝以及這邵氏帝王家。 “吳胤雅!”皇帝第一次連名帶姓喊出皇后的名字,“你若不想這樣也行,那就與朕合葬,這殉葬的習(xí)俗到前朝還存在,你是不是也想試試!” 怒火攻心,晉成帝又吐了一血塊出來。 活人殉葬,雖然本朝皇帝為了展現(xiàn)仁義早就廢除,改為兵馬俑和陶瓷金器等,但在這個皇權(quán)至上的地方只要下了圣旨,廢除與恢復(fù)也不過是一句金口玉言而已。 皇后聽到這句話,立刻閉了嘴。 皇帝讓其他人退下,只讓梅玨與安忠海隨伺左右,梅玨撲到病床邊,聲淚俱下,“皇上,臣妾不要這榮華富貴,只想陪著您……” “朕怎么舍得?”晉成帝苦笑著拍了拍梅玨的手背,“玨兒,朕不甘心啊……” 安忠海在皇帝耳邊低語了幾句,嘆了一聲,“讓他進(jìn)來吧?!?/br> 見邵華池進(jìn)來,梅玨正要退下,卻被皇帝制止,“沒什么是你不能聽的,你是這小子的母妃,正好一起?!?/br> 梅玨欠了欠身,與邵華池對視了一眼,兩人目光中似乎都透著什么信息,細(xì)看又什么都沒有。 晉成帝招了招手,邵華池才走近跪了下來。 “還在怨朕?”開頭,就是這樣一句,這種像是普通父子一樣的開口是很少在帝王家出現(xiàn)的,也體現(xiàn)了皇帝對邵華池的寵愛并非全為了權(quán)利的制衡。 “兒臣不敢。”邵華池沉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