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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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扶持下繼承皇位,后來被稱為英宗。他不幸成為元代歷史上第一個權臣弒宮的犧牲者。南坡之變元英宗自出生后便一直在他父親仁宗身邊長大。他所接受的儒家教育,與他之前的歷代元帝相比較而言,算是很充分的。但他父親的苦心安排,又使他成為元朝惟一的一個沒有直接經(jīng)歷過任何風波曲折就臨朝執(zhí)政的皇帝。面對祖母答己太后,他實在是太稚嫩了。仁宗一死,答己梅花圖太后便以太皇太后之尊制出中宮,把被罷了相的鐵木迭兒重新調入中書省。鐵木迭兒復相后,“睚眥必報”,對從前彈劾過他的人,逐個加以迫害。 自延祐七年正月仁宗去世直到至治二年(1332)秋,從元朝中央政府的政令中,可以明顯地看出兩個不同政治派別的施政傾向及其相互沖突。仁宗死后第三天,英宗尚重孝在身,“日瘤(音綽,吸或喝的意思)一粥”時,鐵木迭兒已搖身一變,成了當朝右丞相。翌月,鐵木迭兒即與內朝相為表里,奪前中書平章政事李孟所受秦國公印,命四川拘捕行省平章趙世延到京,并以違太后懿旨之罪殺前御史中丞楊朵兒只、中書省平章蕭拜住。同時,與答己集團關系密切的黑驢、木八刺、趙世榮等人則相繼從外省被調入中書。仁宗朝曾與答己和鐵木迭兒相對抗的推行漢法的中堅分子,在英宗即位前已遭到清洗。幸免于難的漢人儒士,也在yin威逼懾下箝口搖手,不敢再多加議論。答己還想進一步擴大清洗范圍,派人向英宗“請更朝官”。英宗大為不快,回答說:“現(xiàn)在難道是委任官員的時機嗎?而且這些人都是先帝舊臣,怎么能輕易驚動他們。且等我即位后,與宗親、元老商議,才可以賢者任之,邪者黜之?!?/br> 延祐七年三月,英宗在大都即位。此后,在有關朝廷中樞機構的人事安排上,帝后之間長期爭執(zhí)不下。太皇太后早有“我不該養(yǎng)這個小兒”的悔言出口。英宗即位兩個月,嶺北行省平章政事阿散(原中書左丞相)、新任中書平章黑驢、徽政使失列門等人以謀廢立被人告發(fā)。英宗不待問出口供,急忙下令把他們誅殺了事。大概他估計到這件事會與太皇太后有牽連,所以立即殺人滅口,防止案犯旁牽蔓引,致使帝后矛盾進一步表面化。為了絕太皇太后廢君另立之心,英宗不惜骨rou相殘,殺死了自己的兄弟兀都不花。 盡管有后黨的牽制,英宗登基之后,還是急切地希望有所動作。他下詔,由吏入官者秩止從七品,恢復了仁宗曾經(jīng)公布但又很快收回的規(guī)定;命京師勢家與民均役;罷僧、工、伶濫爵及建寺、豢獸之費;禁僧人馳驛;禁獻珠寶;毀上都回回寺,改建帝師寺;課回回散居郡縣者,戶歲輸包銀二兩。此外還有一大批官僚機構被壓低品秩,有的干脆被撤罷。為增加國家歲入,政府決定增兩淮、荊湖、江南東西道田賦,斗加二升。 不過上述措施的實際效果究竟如何,不是沒有問題的。繼延祐七年六月罷徽政院后半個多月,又有罷章慶司、延福司、群牧監(jiān)之命。這些都是徽政院所屬司署。如果撤銷徽政院的前令已經(jīng)實施,后來就不必再下詔罷章慶等司。第二次詔令是否生效仍有疑問。據(jù)《元史·百官志》,章慶司、群牧監(jiān)和徽政院的其他許多所屬機構一樣,是在答己死去次年(至治三年)才撤銷的??梢娪⒆诘脑t旨,有一些在京城之內都得不到實行。關于罷建寺之費等規(guī)定,更被他本人熱衷營造的行為所破壞。延祐七年十一月,詔“各郡建帝師八思巴殿,其制視孔子廟有加”。這應是在全國范圍修建帝師寺的開始。這一時期其他營建項目也不少,甚至已到“民勞役巨”的地步。 從至治二年(1332)起,英宗一方的勢力似乎稍見上升。大概這時候太皇太后病勢已經(jīng)不輕,所以鐵木迭兒和他的死黨、中書左丞張思明都采取守勢,“稱疾”家居不出。三月,詔建木華黎祠于東平。英宗的親信、左丞相拜?。救A黎后人)奉旨前去立碑。鐵木迭兒聽說拜住出行,以為可以到中書省蒞政了。他想入朝請命,但剛走到內門,就遇到英宗派來賜酒的使者,對他說:“你已年老,應當自愛。等新年時入朝不晚?!蹦蔷褪潜硎境嗽┏瘯活惗Y儀性場合外,皇帝不愿再見到他。鐵木迭兒“怏快而還”。不久,他一定也真的生起病來。秋七月,英宗召張思明到上都,“數(shù)其罪,杖而逐之”,并籍其家。八九兩月,鐵木迭兒和答己先后死去,英宗的政治壓力頓時減輕,他推進新政的決心也因而大為加強?!岸谌逯巍庇纱诉M入最后的高潮。 至治二年十月,英宗擢升拜住為中書右丞相,虛左丞相之位而不拜,表示對拜住信任之專。次年五月,又以鐵失獨署御史大夫事,與專任拜住用意相同。這時,拜住已兼領左、右欽察衛(wèi)和宗仁衛(wèi)事,鐵失則兼領左、右阿速及中翊衛(wèi)事。這兩個人,前者是與英宗同樣仰慕儒學、思大有為于天下,而又同樣迂闊不諳世故的年輕的蒙古貴族,后一個早在宣徽院共事期間就與鐵木迭兒互相勾結,做了鐵木迭兒的“義子”。大概是在太后集團的有意安排下,鐵失的meimei嫁給英宗為妃。英宗被這一層“情過骨rou”的關系所迷惑,以致最后成為其妻舅的刀下鬼。把朝廷的中樞行政、監(jiān)察和皇家近衛(wèi)軍的大權如此集中地托付在這兩個人手里,隱約反映出英宗身邊堪受信用的人似乎并不很多。 自十月以后,英宗新政的主要措施包括:一、大量起用漢族官僚和士人。張癆、王結、王約、吳儉等人都被詔令超擢。對過去遭到屏棄的士大夫,都根據(jù)他們的特長加以收用;對從前沒有做過官的文人名士,都給予特別的提拔任用。為了召虞集入朝,先派使臣到他的本貫四川,沒有找到;又到他曾寄居的江西,還是碰不到;其實這時虞集正在江南探視祖墓。使者追蹤而至,終于把他召往京師。一個南方文人這樣地受到朝廷重視,對當時士人是莫大的振奮。二、推行“津助賦役法”,就是在各地確定一部分田畝,由承擔差役的人戶經(jīng)營,用出于這部分土地的收入補貼應役帶來的經(jīng)濟負擔和經(jīng)濟損失。在江南,“凡民田百畝,令以三畝入官,為受役者之助”。這里所謂“入官”,是指名義上征用為官田,實際上助役田多被分配到承當差役的各人戶,歸他們自種或招租,以收入作為應役補貼。三、至治三年正月,詔令朝臣聽讀審議仁宗時編纂的累朝詔令及其他官方文書,并把延韋占二年以來新頒格例分類增補進去。二月,定名《大元通制》,頒行天下,收斷例(司法判例)、條格(政府各部門頒發(fā)的各種行政、監(jiān)察等方面的法規(guī))、詔敕、制令(以皇帝名義頒布的公文)共2539條。這部具有法典性質的官頒政書對統(tǒng)一元朝的政制法程起了積極的作用,也體現(xiàn)出元廷通過頒布法典來加強它作為一個中原王朝的正統(tǒng)形象的用心。四、清算太后集團的遺毒,澄清吏治。至治二年十一月,答己死后才兩個月,英宗再次發(fā)出“罷世祖以后冗置官”的詔令。翌日,即罷去徽政院。徽政院原是侍奉皇太后的專門機構,答己死后撤罷徽政院本來理屬當然。但在當時情況下,一下子減罷“徽政院斷事官、江淮財賦之屬六十余署”,難免使這一本來正常的行政決定帶上雷厲風行、搗其巢xue的色彩。與此同時,拜住又把原先被鐵木迭兒壓制而無法追究的“誑取官幣”案重新提出來,因此處死鐵木迭兒之子八里吉思以及劉夔、囊加臺,他的另一個兒子瑣南也被黜職。追查涉案人的行動還有進一步擴大的趨勢。 所謂誑取官幣案,是指浙民吳機(一作吳機孫)以賄賂結交權貴,謂宋高宗吳皇后為其族祖姑,有舊賜湯沫田在浙西,愿以獻朝。司徒劉夔上其事。又與鐵木迭兒、鐵失等相串通,奏賜官幣12,5萬錠償其值,卻暗中瓜分了這筆巨款。朝廷命官員馳驛至浙西,去核收這片田產(chǎn),卻古代文人發(fā)現(xiàn)它們全都是當?shù)匕傩盏乃疆a(chǎn)。事情涉連幾十萬戶,他們所有的地產(chǎn)都被追奪入官,造成浙西社會的普遍sao亂。這件事經(jīng)過所屬監(jiān)察機構上報到御史臺,被鐵木迭兒、鐵失等人從中阻撓,沒有讓英宗知道。事隔一兩年之后,拜住再次提出這個案子,御史臺重新審理后,把奪歸官有的田產(chǎn)發(fā)還原主,劉夔、八里吉思坐罪處死,其他人也按情節(jié)輕重受到刑罰。只有鐵失,因為親聯(lián)天家而獲得特赦,但他從此疑懼之心日益加重,終于在將近半年以后手弒英宗于南坡行帳。 第九章 元英宗對鐵失的信用之專,似乎并沒有因他涉及誑取官幣案而馬上改變。以鐵失獨署御史大夫事,就發(fā)生在此事后兩個多月的至治三年五月,但是到六月,形勢又突然發(fā)生變化。由于拜住等人將鐵木迭兒的“過惡”反復陳奏,英宗對這個死去已近一年的權臣的憎惡,竟急劇地加深到無法自抑的程度。就在這個月,英宗毀鐵木迭兒父祖碑;七月,又抄了他的家,家產(chǎn)全數(shù)沒收。英宗的怒火并開始發(fā)泄到被視為鐵木迭兒“jian黨”的那些朝臣身上。是啊,鐵木迭兒的黨徒布列朝中,甚至在他生前“稱疾”不出時,這些人不是仍然“事必稟于其家”,接受他的指使行事嗎?而今元兇已死,他要將這郁積有年的怨氣一吐為快了。 這時候,英宗正在上都避夏。大概因為心事重重,他“夜寐不寧”,想作佛事消災,被拜住勸阻。拜住這時好像已經(jīng)深刻感覺到劍拔弩張的“新政”所面臨的嚴峻局勢。君臣之間有一番推誠置腹的對話。拜住說:“我年輕無能,承蒙陛下提拔,力不從心地在丞相位置上做事。現(xiàn)在正想除惡進善。求得大治,促進太平,可是大家一齊來加以反對阻撓。我估計是不能有所作為了!”英宗回答:“你有話盡管說;別人的話,我不聽就是了。”剛愎自用的英宗以為,只要他的態(tài)度不改變,那么“致治隆平”就指日而可待。死到臨頭,他竟對自己的危險處境還沒有一點意識。 但是漏網(wǎng)的鐵失卻日益感受大難來臨的恐懼。作為鐵木迭兒集團中幸免于難的要犯,他有多大把握能僥幸逃過這場報復性的清洗?他曾慫恿藏傳佛教的僧侶建議英宗以作佛事、行大赦來消除他的失眠癥。拜住在一旁厲聲斥問:“爾輩不過圖得金帛而已。又欲庇有罪耶?”拜住或許根本沒有想到,這句話對心懷鬼胎的鐵失究竟意味著什么。研究南坡之變的一位學者用十分生動的筆觸描繪了鐵失對這番話的反應:“這句脫口而出的話,當然立即會傳到鐵失及其親信耳里。他們大驚失色了。拜住這時已對英宗有不可動搖的影響。‘又欲庇有罪耶’,只能被鐵失認為是進一步論罪的明確信號。 “鐵失無路可走了。我們完全可以設想七月下旬鐵失好幾個不眠之夜中的惶恐不安的心情。當時,元英宗和拜住即將從上都返回大都。在鐵失看來,宣布他的誅刑是指日可待了。大駕南返途中,又是下手的最好時機。除了糾集一伙親信黨徒和朝中仇恨英宗的人采取果斷的刺殺外,在他看來似乎已無其他選擇了。謀刺,也許能在絕望中帶來一線希望?!?/br> 八月,英宗在從上都南返途中駐蹕南坡。鐵失以所領阿速衛(wèi)兵為外應,先殺拜住,又入行幄刺殺英宗。自答己死后重新推行的至治新政,不到一年復遭中止。 在漢族文人的心目里,元英宗的形象完全被按照儒家觀念理想化了。他們懷念這個皇帝。在仁、英兩朝做大官的張養(yǎng)浩,南坡事變多年后碰到在至治年間曾為英宗畫過“御容”的畫師,仍滿懷深情地吟道:“封章曾拜殿堂間,凜凜豐儀肅九川。回首橋山淚成血,逢君不忍問龍顏?!卑葑∝┫嘁糙A得漢人朝臣衷心的贊賞。同一個張養(yǎng)浩,在拜住的畫像前題詩曰:“孤忠自倚了澄清,笑視群jian不足傾。壯志未酬還中彼,披圖老淚雨如傾?!?/br> 南坡之變的發(fā)生,與英宗個人的性格其實有很密切的關系?;蛟S恰恰是由于長期受太皇太后的壓抑,他似乎比在他之前的任何一位皇帝都熱衷于表現(xiàn)天子的威嚴,史稱“英宗臨朝,威嚴若神;廷臣懔懔畏懼”,又稱當時“禁衛(wèi)周密,非元勛貴戚,不得入見”。張養(yǎng)浩的詩,說英宗“凜凜豐儀肅九川”,其實也是在描寫他的“威嚴”。但是在“威嚴若神”的虛名下處處受制于答己,反過來更增加了英宗心理上的受挫感,結果只好遷怒于臣下。所以英宗朝“大臣動遭譴責”,對黃金家族成員的處罰在英宗朝也顯得較多而較嚴厲。元廷每年要向諸王頒賞“歲賜”。歷朝皇帝中加倍賜赍者不乏其人,而《元史·英宗紀》卻有兩年沒有提到朝廷對諸王宗親頒發(fā)歲賜之事。如果這不是因疏忽而失書于史,則是英宗對待宗親勛戚刻薄寡恩的又一例證。這種做法,與仁宗之前講求“惟和”,對臣下寬縱有余的政風完全不同。他的另一種發(fā)泄方法是酗酒,往往以乘醉殺人收場。當時有一個宮廷演員叫史騾兒,很得英宗寵幸。英宗經(jīng)常“酒縱威福,無敢諫者”。有一天他在紫檀殿飲酒,命史騾兒唱歌助興。史騾兒就以“殿前歡”的曲子應制,歌詞中有“酒神仙”之句。英宗聽到這里大怒,命左右殺之。酒醒以后,又找史騾兒。近侍告訴他已奉命處決,英宗頗有后悔之意,說:“史騾兒是拿‘酒神仙’來勸諭我啊?!彼€因御史臺官員勸諫他修壽安山佛寺而殺觀音保、鎖咬兒哈的迷失,杖竄成癆、李謙亨,引起轟動朝野的“四御史”之獄。這可能也是在狂怒不可自制的情形下做出來的事。 英宗這種個性,不但使他難以在自己身邊聚集起真正積極維護新政的政治勢力,反而把越來越多的人推向自己政敵的一邊。答己、鐵木迭兒相繼病死,本來是他的一個很好的機會。如果他對答己黨羽先稍示寬恕,緩和雙方之間的緊張關系,等待他們互相間漸生離心,而后再伺機各個擊破,那么他也可能安然度過危機的余波??上砸詾閷α⒚嬉呀?jīng)完全瓦解,繼續(xù)對他們任情用法,終于逼迫鐵失下決心孤注一擲,以死求生。 鐵失究竟是否真在英宗準備處罰的人員當中,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確知了。但是英宗反復無常、“果于刑戮”的性格,使鐵失即便有一個“貴為君配”的meimei,仍然不敢有片刻安心。他決定鋌而走險,也正因為他知道,在蒙古人中間,這個“孑然宮中”的皇帝除了他的“孤忠”丞相,已經(jīng)沒有什么同盟者了。史稱南坡之變時,“宗戚之中,能自拔逆黨、盡忠朝廷者,惟有買奴”。這樣看來,即使沒有南坡弒宮這樣的突發(fā)事件,英宗的新政,到底能取得多大成果。也是十分令人懷疑的。統(tǒng)治圈外的元人“天若是知我情由,怕一待和天瘦?!?/br> ——關漢卿:《竇娥冤》 驛卒佟鎖住、貫云石海牙傳延祐四年(1317),張養(yǎng)浩為元政府收購糧食,兩次在興和(今河北張北)驛站中逗留,認識了一個在驛站中供役的人,叫佟鎖住。以下就是張養(yǎng)浩講述的關于佟鎖住的故事:近幾年來,京師居民中的未成年男女,離開家門外出時往往被jian民拐脅、隱藏起來。女的強迫她們作婢女,男的則被強制作奴仆。不肯服從的,就把他們運送到邊遠地區(qū),如遼東、漠北等地,用他們換取羊、馬、牛、駝,獲取贏利。幸而因事情敗露獲救的人,為數(shù)是很少的;不幸而被互相轉賣,使他們與父母、兄弟、姐妹等家人死生不能相聞者,則到處都有。嗚呼!處在皇帝眼皮底下,習俗尚且如此,難道不是大怪事嗎? 丁巳年(1317)春天,在興和驛站,驛卒佟鎖住把他的親身經(jīng)歷向我述說。他原來是江西泰和縣人。七歲時與一群兒童在街巷中游戲,被經(jīng)過附近的一個騎者劫持而去。向北一直渡過了三條大河,翻越了不知道多少山嶺,才到得興和。騎者到一家酒店飲酒,就叫佟鎖住在那里打雜。酒店老板一目失明。這時佟鎖住才知道騎者已把他賣給酒店老板了。因為總算可以留在這里,不必繼續(xù)北行,所以佟鎖住沒有抗辯。 古人出行圖住了幾個月后,店老板又叫他跟隨幾個騎馬的人北行,說是跟他們去取還一筆債務。走了兩天還一無所得,只是說住的地方還很遠,等到了,就讓他拿了錢回去。佟鎖住已猜到他又被偷偷轉賣掉了。但他聽說當?shù)氐牧曀?,奴婢如果逃亡,被抓獲后就要用烙鐵燙印,所以只好假裝很愿意離開舊主人去服侍新主人。所經(jīng)之處,都是禿山,沒有城鎮(zhèn)住家。天氣稍陰就刮大風雪,使人難于前行。這里的人們都以所養(yǎng)頭畜的多少來區(qū)別貧富,身上穿的都是皮衣毛衣,食物只有馬奶和大塊煮rou,沒有菽、粟之類糧食作物。家家戶戶都住在用毛氈做的廬帳里。 新主人把佟鎖住叫做“察罕”(蒙語,譯言白,經(jīng)常被用作人名),又給他一領羊皮衣,2000多只羊,令他放牧。主人警告他說:“如果羊瘦了、傷了、逃失了或者無緣無故死了,我就要打你?!弊〉牡胤诫x牧地有20里,每次出去要攜帶路上吃的東西,與其他牧者相約共行,不然就會迷路,回不了家。同行的羊合在一起有一萬多只,其他的牧畜也差不多一樣多。從坡高處望去,滿山遍野,就像云霞鋪散在地上。各人的羊群都互相混淆,認不出來,佟鎖住又擔心又害怕。其他放牧的人告訴他:“不要緊張。到回去的時候。它們就各歸自己的群落了?!钡鹊桨?,果然如此,他才放下心來。與一起牧羊的十幾個人交談,都是中原的良家子弟。被jian民輾轉販賣到那里去的。于是佟鎖住想,原來背井離鄉(xiāng)、與父母親戚不通音訊、流落到異域之地、變作他人奴婢的,還不止他一個人。他的心中也就稍獲安慰。 有一天,他的羊群正在山坡的坡腳流連,突然有百余頭牛從山頂沖下來飲水于溪流,羊群來不及躲避,被踩死十幾只。想想難逃一頓毒打,佟鎖住遂脫下皮衣丟在山上,以迷惑追尋的人,下決心逃離那個地方。當時他十六七歲,所以很能行走。一開始每天走100里,幾日后,可以走200里,甚至300里。只是一路朝南。餓了就抓一把野蔥和溪水咽下去。到夜里則找一家有燈火的廬帳借宿。有人問話,就用蒙古語回答,所以倒也沒有人懷疑他。后來在路上正好遇到一個朝廷使臣,于是佟鎖住跪在他面前訴說自己的經(jīng)歷。使臣有點同情他,就給他一匹備用的馬騎,讓他騎乘。佟鎖住這才重新回到興和。 這時候他到官府去告那個酒店老板。老板以販賣人口被治罪,佟鎖住則被安置在當?shù)伢A站中當役。我在那里遇見他的時候,他在興和作驛卒已經(jīng)有一年多了。 聽了佟鎖住的身世,我十分同情他。于是就問他:“我要讓你回到家鄉(xiāng)去,與你的父母、兄弟相見,怎么樣?”佟鎖住叩頭流淚說:“當然是我極愿意的?!蔽揖兔钣嘘P部門下一道公文給沿途,供給佟鎖住衣糧,護送他回到鄉(xiāng)里。于戲!天下像佟鎖住這樣的人何其多呵!怎么能都像他那樣碰到我,所以能夠回到家鄉(xiāng)呢? 貫云石海牙(1286~1324),畏吾兒人,元初著名的將領阿里海牙之孫,父親為阿里海牙次子,名貫只哥,故以貫為姓氏。傳說他的母親嘗夜夢神人摘天星為明珠以授,被她吞下肚里,因懷貫云石。 少年時代的貫云石儼然是一個“善騎射、工馬槊(即長矛)”的將門之子。他在十三四歲時,曾經(jīng)命壯士驅惡馬疾馳。貫云石持長矛迎著奔馬凝立。待馬馳至面前,他翻身騰越馬上,舞動長矛,四周生風。初襲父爵,為兩淮萬戶府達魯花赤,駐永城(在今河南)。他開始對漢文化發(fā)生強烈興趣,大概就在部令行伍的這幾年當中。有一天,忽然對弟弟忽都海涯說:“我生來做官的志趣淡薄。祖父的爵位,當時不敢不承襲?,F(xiàn)在已經(jīng)好幾年過去,應該讓你來做了?!彼斕炀蛯懶虐褯Q定告訴父親,并正式向政府呈交公文說明情況,解下虎符交給弟弟收掌。此后,貫云石整天和相與結交的文人游山玩水,互相唱和。 或許是在姚燧作江東廉訪使、養(yǎng)病太平(今安徽當涂)的期間(13011304),貫云石去向這位名聲很大的文人問學。他的文章、詞曲都給姚燧留下很深的印象。姚燧被召到仁宗潛邸做侍臣后,再三向仁宗推薦貫云石。仁宗早已聽說過貫云石把三品的大官讓給弟弟的事,于是把他召去做自己兒子碩德八刺(即后來的英宗)的“說書秀才”。仁宗即位后,貫云石在翰林院做學士,參加了科舉考試條規(guī)的制定。這時他頗有一點恃才用世的雄心,曾向仁宗上書條陳“六事”,建議朝廷釋邊戍以修文德,教太子以正國本,立諫官以輔圣德,表姓氏以旌勛胄,定服色以變風俗,舉賢才以恢至道。這六條建議表明,貫云石的政治主張,基本上是以傳統(tǒng)儒學作為資源而形成的。 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1310年代的后半葉,貫云石突然放棄了他的政治抱負。據(jù)說他向人宣布:“過去我辭去高官顯爵而甘居卑位,現(xiàn)在接受翰林侍從的職務,它的名位比我辭讓的軍職還要高。人們會批評我沽釣美譽,貪戀高官。現(xiàn)在應該離去了!”于是他立即辭去官職,回到江南。 壯年南下的貫云石海牙,很快變成一個頗負盛名的文學大家。他遍歷名勝古跡。所至之處,高人韻士、年輕學子、方外奇人,都愿意與他相交接,“得其詞翰,片言尺牘,如獲珙璧”。貫云石有點倦于應酬了。于是變姓易名,躲到杭州隱居晦跡。過去游歷梁山濼(在今山東梁山)時,他見到漁夫織蘆花絮為被,心里很喜歡,要用自己的綢被子來交換。漁夫看見他以貴易賤,知道他不是平常人,對他說:“你要想得到這條被子,你就要寫一首詩留給我?!必炘剖霸P立就”,這就是后來廣為流傳的《蘆花被》:“探得蘆花不癇塵,翠蓑聊復藉為菌。西風刮夢秋無際,夜月無香雪滿身。毛骨已隨天地老,聲名不讓古今貧。青綾莫為鴛鴦妒,瘢乃聲中別有春。”隱居杭州之后,他就自號“蘆花道人”。他曾經(jīng)入天目山,去見當時聞名的禪師中峰明本,自是每夏坐禪杭州郊區(qū)的包山,暑退方始入城。 學禪以后,他寫的文章境界漸入深邃,詩歌也比從前更加沖淡簡遠,草書、隸書等變化古人,自成一家。晚年的貫云石,詩、曲、書、文都達到極高的造詣。當然,他在文學方面成就最大的還數(shù)元曲(又稱樂府)。所制小令、套曲,清新流暢,“俊逸為當行之冠”。他舊以“酸齋”為號。同時另有徐某號“甜齋”,也擅長寫曲,故時稱“酸甜樂府”。他有一首小令:“新秋至,人乍別。順長江水流殘月,悠悠畫船東去也。這思量,起頭兒一夜?!敝挥枚嘧?,活生生地描繪出與情人初別之夜的纏綿感情。又有《[雙調]清江引》:“競功名,有如車下坡,驚險誰號破?昨日玉堂臣,今日遭殘禍。爭如我避風波,走在安樂窩!” 隨著他的性情越來越淡泊高潔,貫云石的行蹤也“與世接漸疏”。白日正午已過,他還“擁被堅臥”,賓客多不得見。僮仆受他的影響,也以晝?yōu)橐?。他就這樣于“道味日濃”之間,死于錢塘寓舍,年39歲。貫云石視死生如晝盡夜來,沒有什么慮懼。臨終前不久,他寫過一首詩云:“洞花幽草(大概是他兩個小妾的名號)結良緣,被我瞞他四十年。今日不留生死相,海天秋月一般圓?!?/br> 在寄跡杭州的最后十幾年間,貫云石留下了不少戲謔人生的軼事。據(jù)說他曾在杭州“賣藥市肆”,但是又有一則軼聞說,他在那里立碑兜售的,乃是“貨賣第一人間快活丸”。當真有人來購買這種“快活丸”時,貫云石對買者伸展兩手,大笑一聲。領會了他的意思的人,于是也大笑而去。某日,杭州有一群衣冠士人到虎跑泉燕飲游觀。席間賦詩,以“泉”字為韻。當輪到其中一人時,他只會哦哦呻吟“泉”、“泉”、“泉”,卻作不出詩來。這時有一老叟拖著拐杖走過來,隨口接應道:“泉泉泉,亂進珍珠個個圓。玉斧斫開頑石髓,金鉤搭出老龍涎?!边@群人大吃一驚,問道:“你就是酸齋貫嗎?”答曰:“然,然,然?!北娙擞谑茄埶?,盡醉乃去。汪元量、金姬傳汪元量,字大有,號水云先生,錢塘人。南宋度宗時,以善鼓琴供奉內廷。宋元鼎革之際,當朝中重臣紛紛不辭而別的時候,他卻以區(qū)區(qū)供奉琴師,雖不與士大夫之列,而眷懷故主,始終與趙氏的孤兒寡母共患難。他不僅相伴他們直到杭州城歸元,而且追隨三宮北上,長期羈留大都,直到宋皇室的遺孀們先后去世。 作為一個在深宮之中目睹南宋亡國全過程的見證人,汪元量用他行吟詩人快逸奔放的才氣,留下了大量的記事詩。著名的《湖州歌九十八首》,從“丙子(1276)正月十日三”開篇,一直寫到“三殿”在大都的凄窘歲月。所以有人說,“開元、天寶之事記于草堂(指杜甫),后人以詩史目之;水云之詩,亦宋亡之詩史”。他描寫杭州城破之日的詩曰:“西塞山邊日落處,北關門外雨來天。南人墮淚北人笑,臣甫低頭拜杜鵑。”又曰:“錢塘江上雨初干,風入端門陣陣酸。萬馬亂嘶臨警蹕,三宮灑淚濕鈴鑾。童兒癉遺追徐福,厲鬼終當滅賀蘭。若說和親能活國,嬋娟應是嫁呼韓?!?/br> 宋宗室北上以后,雖然不能再像從前那般擺闊,但生活富足似乎還是不成問題的。他們的悲哀,主要是來自亡國之痛的刺激。一些男女宮人在這時表現(xiàn)了令人欽佩的意志。陳氏和朱氏兩個宮娥,與兩名婢姬在一起自縊身亡,在朱氏衣袖里留下的絕命詩寫道:“既已辱國,幸免辱身。世食宋祿,羞為北臣。妾輩之死,守于一貞。忠臣孝子,愿以自新。”被留用于元內廷的一些宋內官中,有一個人叫羅太元,后來因病遣出。他的侄子與當日達官貴人多相交接,后來成為泰定帝時很得寵的宦官,羅太元在當時卻不肯見他。有一次侄子又來求見,羅太元閉門不納,從屋里對他說:“你阿叔病,要靜坐。你何故只要來惱我?使受你幾拜卻要何用?人道你是泰山,我道你是冰山。我常對你說,莫要如此,只不依我。你若敬我時,對太后宮里,明白奏我老且病頹。乞骸骨歸鄉(xiāng)。若放我歸杭州(羅太元是杭州人),便是救我!”離開大都之日,羅太元對著所自出的齊化門說:“齊化門,從此別矣!我再不復相見你矣?!彼齑笮﹄x去。 汪元量采取的態(tài)度,與上述諸人有些不一樣。據(jù)說他曾奉命為忽必烈奏琴,于是得賜為“黃冠師”,從此“羽扇綸巾”。但他不得已與元室相周旋,好像是為了更方便用琴聲去慰藉在大都的亡國君臣們。他演奏的時候、往往使聽眾宛若“出于人間,落乎天上”。時人說,汪氏之琴,像是天意為了讓北渡的亡國君臣稍得“娛清夜、釋羈旅”而有心安排的?!扒俦境鲇谠梗拐呗犞鄻?,謂其能雪其心之所謂也”,他時常與度宗的昭儀王清惠(這時已奉詔命出家為尼)消遣。所作《秋日酬王昭儀》云:“愁到濃時酒自斟,挑燈看劍淚痕深。黃金臺隗少知己,碧玉調湘空好音。萬葉秋風孤館夢,一燈夜雨故鄉(xiāng)心。庭前昨夜梧桐語,勁氣蕭蕭人短襟。” 這時文天祥被軟禁在大都。他曾去拜會文天祥,以“丞相必以忠孝白天下”相敦促,就是要他趕快去死。他為文天祥彈琴,演奏了‘拘幽’以下十cao”。汪元量留下一首題目很長的詩,記述他與文天祥的會面。這首詩的題目是《文山丞相丙子自京口脫去,變姓名作清江劉洙。今日相對,得非夢耶?》。詩云:“昔年變姓走淮濱,虎豹縱橫獨愴神。青海茫茫建故國,黃塵黯黯泣孤臣。魏睢張祿夢中夢,越蠡陶朱身后身。今日相看論往事,劉洙元是姓文人?!被浫酥x翱將歸死江南。臨行之時,舊宮人會者十八人,在城邊宴飲告別。汪元量也撫琴相送,“行淚雨下,悲不自勝”。 他是宋朝宮室中好幾個人的送終者?!芭朗客跽褍x”、“太皇謝太后”都先他死去。汪元量為謝太后的挽章寫道:“大漠陰風起,羈旅孤血淚。忽聞天下母,已赴月中仙。哀樂浮云外,榮枯逝水前。遺書乞骸骨,歸葬越山邊?!鄙俚圳w顯比汪元量活得長,他被忽必烈遣往藏地學佛。汪元量為他送行的詩曰:“木老(趙顯受封為“木波講師”,故云)西天去,袈裟說梵文。生前從此別,去后不相聞。忍聽北方雁,愁看西域云。永懷心未已,梁月白紛紛?!蔽奶煜楸惶帥Q后,汪元量也寫詩詠之:“壓山擒得到燕山,此老從容就義難。生愧夷齊尚周粟,死同巡遠只唐官。雪中絕寒魂何在,月滿通衢骨未寒。一劍固知公所欠,要留青史與人看?!?/br> 古代風景畫鑒賞趙顯被遣往藏地薩斯迦寺,事在至元二十五年(1288)。汪元量在大都已沒有什么人需要陪伴。他回到江南,當即在此不久后。在江南,他著黃冠、據(jù)枯杖,出入于名山大湖之間,若飄風行云,世人無法知道他的去留之跡。江西人把他當成神仙,甚至圖畫他的形象來供奉。 汪元量以他的“南吟北嘯”來記錄亡國之戚、去國之苦、間關愁嘆之狀。時人說,讀汪公之詩而不墜淚者,差不多不能再叫他人了。還有人說,他的歌詩,就像“再嫁婦人望故夫之隴(此指墳墓),神銷意在,而不敢出聲哭也”。因為他的詩哀而不怨,只是“欷歔而悲”而已,所以在元代就流傳于世,而沒有被禁止。 自然也總會有人對他持批評的態(tài)度。比如有一種意見認為:宋朝末年,元兵壓境。兩宮居然仍以琴酒自娛。據(jù)說度宗在宮中就隨時拿著酒壺,盡日不醉。這種情況表明,一定有人在用聲色之樂蠱惑皇帝。說者婉轉地指斥汪元量以琴惑君,接著說:“及大事已去,獨其心怏怏,奔走萬里若不釋者。嘻亦晚矣!”中國傳統(tǒng)文人總是把亡國的責任推在女人身上、皇帝的某個“左右”身上?,F(xiàn)在我們又看到,還有人要把南宋滅亡的責任推給一個琴師去負擔。這當然是不公平的。宋三宮蒙塵時,像汪元量這樣“其心怏怏,奔走萬里若不釋者”的人其實并不多。所以清代的四庫館臣要說,宋季公卿若面對汪元量,“實視之有愧”。這個評價,基本上是中肯的。 金姬名金兒,濟南章邱(在今山東章邱北)人李素的女兒。 金姬的外曾祖李某也是章邱人,至元年間被元政府派役,運送糧錢到大都。在大都,李某遇到宋舊宮人金德淑,被她的姿色所迷,乃留都不歸。生了一個兒子,因名都生。李某死后,都生從母姓金。與章邱李某的舊族不通音訊。都生成家后生了一個女兒,也長得很漂亮。這時大都城里有一個章邱籍人,叫李素,想要娶一個美人為妻。都生就把女兒嫁給了他。她就是金兒的母親。 金兒從小聰慧明敏,資質妙麗。識字以后,日誦古今經(jīng)史和佛、道百家之書。李素得名醫(yī)張明遠之傳,精于醫(yī)卜之道,把他的技藝全都傳授給了金兒。金兒對卜筮之術特別有興趣,很快便“自極玄妙,言人禍福皆響應”,連李素也自覺及不上她。 這時已經(jīng)是在元末,政局動蕩。李素決定攜家投奔章邱族人。他們很可能坐船從大運河南歸。由于山東兵亂道阻,李素一家只好沿河繼續(xù)南行,輾轉曲折,來到盱眙(在今江蘇)縣城。相傳金兒在初渡淮水到達盱眙后,曾在客舍題詩,曰:“馬足燕山雪,船頭泗水云??蜕砗脱阌?,飄泊過孤村。”但她的閑情逸致很快被突兀其來的一場家庭風波攪得粉碎。 他們客居盱眙時正值酷暑。李素的妻子金氏身著短襖。李素偶爾發(fā)現(xiàn)金氏肘下有一個銅錢大小的黑痣,與自己身上所長的完全一樣。于是互相細問家世。這才發(fā)現(xiàn),李素原來是至元年間那個留都不歸的李某在章邱老家的親孫子。這就是說,李素的岳父都生實際上是與李素生父同父異母的弟弟,而李素之妻金氏竟是他自己的從妹輩。這對夫妻“相顧慚恨,不能自存”。遂決定改為兄妹相稱,別居于二室。他們的女兒金兒聽說這件事,剪去頭發(fā),發(fā)誓要出家做尼姑,“以贖骨rou之恥”。這時正是至正十四年(1354)。蘇北私鹽走私販張士誠舉兵反元,為躲避元廷遣往征進的苗兵軍鋒,從揚州移至高郵,并抄掠鄰郡。李素一家在盱眙為張士誠軍俘掠。不久,金兒被分配到張士誠母親“太妃”曹氏的帳中做婢女。 這年九月,元廷發(fā)師號稱百萬。由丞相脫脫親自統(tǒng)率,將張士誠團團圍困在高郵城里。曹氏命金兒卜兇吉。金兒卜之,得“無亡之小過”,于是對曹氏宣稱,“取威定霸,決于此矣”。到了十一月,城中人心危畏,張士誠想投降,又怕元廷不肯赦免他,猶移再三。曹氏召金兒再卜。時值二更,忽然聽到冬雷響空。金兒拜賀說:“明天可以出城應戰(zhàn)了!”中夜,她登城樓仰視天象良久。天將曙,入告曹氏說:“龍文虎氣,都顯現(xiàn)在我方營上。時不可失,請趕快出兵擊敵?!?/br> 據(jù)說正是同一夜,順帝下詔削脫脫兵權的消息傳到元軍兵營。臨陣易帥,兵心激變,元軍在一夜之間氣喪魄散,圍城陣線頃時瓦解。張士誠乘機出擊,大獲全勝。金兒由是名聲大振,大家都叫她“金姑姑”。雖然她從此不再剪發(fā)、穿道服,但仍修煉如故。 張士誠本來沒有什么大志,滿足于在蘇北做自王一方的土皇帝,聽說江南“錢糧之多,子女玉帛之富”,貪心漸起。但又不敢貿然深入江南,態(tài)度十分猶豫。曹氏命金兒再卜。金兒稱得吉卦,并且套用當時已經(jīng)流傳的《扶箕詩》寫成一絕云:“天遣魔兵殺不平,世人能有幾人平。待看日月雙平照,殺盡不平方太平”。張士誠這才決定派兄弟張士德先行領兵渡江,攻取江南。當時“吳會(指蘇州)未下,雌雄未決,乃先自空其巢xue,以犯不測之險”。張士誠此舉確實需要一定的膽量。金兒的卜算,大概真的給他增加了不少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