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奈何只鐘情于你、撩夫日常、寵你到世界巔峰(重生)、莫名其妙懷孕了怎么破、亂世宏圖
鐘薈自然不會傻愣著等她發(fā)難,她往下一跳,提起礙事的裙擺,三步并作兩步地往常山公主身后一躲,驚恐地喊道:“公主殿下救命!” 常山公主心說你還用我救么?她算看出來了,這幾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她頗為感動地望了一眼衛(wèi)十二娘,貌美溫柔有才華,若天下美人都是這樣該多和諧! 姜明淅雙手冰涼,緊緊揪著裙擺,她雖然討厭姜明月,可并不想看她叫人抓起來治罪。毆打鄉(xiāng)公主是個什么罪名?姜明淅心亂如麻,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秦夫子就算是圣人再世也不可能料到自己的學(xué)生如此出息,敢跟王女動手。三娘子以實(shí)在算不上豐富的人生經(jīng)驗(yàn)揣測,大約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檔次。 鐘薈卻是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若是換在場任何一個人她還得掂量掂量,可對上這武元鄉(xiāng)公主,當(dāng)場占得便宜就是白饒。 汝南王素有“瓦窯”之稱,兒子只得四個,可女兒卻生了十七個,長女嫁了門下侍郎裴元的嫡次子,二女嫁了青州刺史趙駿的嫡長子,三女司徒香和四女司徒馥兩年前隨沈側(cè)妃入京,不用說也是到了議親的年紀(jì)。 全京都都知道這鄉(xiāng)公主最是蠻橫,她固然是真蠻橫,可一個王女在自家府邸中打罵下人,也未見將人打死打殘,這名聲就傳得滿城皆知,又是出于誰的授意呢? 第39章 佛寺 鐘薈從常山公主身后探出頭來,朝罵罵咧咧的武元鄉(xiāng)公主擠了擠眼睛,經(jīng)此一役,這位鄉(xiāng)公主在洛京怕是又要名聲大噪了,姜家姊妹倆么,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本來就沒有世家的婆母看得上。 她這么做,也算是幫未曾謀面的姑姑立了一功,若無意外,不出一月宮中當(dāng)有賞賜下來。 “好了好了,”常山公主對氣得跳腳怒罵的武元鄉(xiāng)公主道,“雖然我說了在這莊園里毋需拘禮,可玩鬧也須有個限度,過猶不及,反傷了和氣,今日之事,誰也不許再介懷了。” 又對姜家姊妹道:“也是我這做阿姊的沒能約束meimei,叫你們兩位受了委屈?!?/br> 這話聽著雖是在袒護(hù)姜家人,可話里的親疏之別卻是顯而易見,鐘薈聞弦歌而知雅意,能屈能伸地對武元鄉(xiāng)公主行了個大禮道:“小民無狀,還請鄉(xiāng)公主恕罪。” 可惜武元鄉(xiāng)公主仿佛全未聽出堂姊的弦外之音,抑或是聽出來了,只是常山公主并未立場堅定地站在她這一邊,沒能順?biāo)囊?。只見她橫眉立目地指著姜二娘的鼻尖,對公主怒道:“連你都幫外人整治我!今日有她無我,有我無她!” 真是貨比貨得扔,常山公主看了看一派謙恭的姜家二娘子,再掃一眼氣急敗壞的自家堂妹,又暗自神傷了一回,她如何不知道自己那六叔近來很是礙她阿耶的眼,可小時候幾個皇叔中就數(shù)六叔與她投緣,她弈棋、投壺乃至于樗蒲都是她六叔教的,故而明知她阿耶不喜,還是明里暗里幫他說了幾簍子的好話,對這幾個姿容出眾的堂妹,也總想著拉拔照拂一二,可說到底她又不欠他們?nèi)昴贤醺幻洞笞樱嗄昵暗那榉忠部傆泻谋M的時候。 “那阿姊就不留你了,meimei請自便吧,”常山公主撂下句硬話,便不去理她,吩咐侍女帶姜家二娘子去換身衣裳,又擊了擊掌召了幾名胡姬獻(xiàn)樂舞,對其他賓客道了聲抱歉,竟是怏怏不樂地拂袖而去。 武元鄉(xiāng)公主司徒香哭得如喪考妣,可惜她堂姊頭也不回一下,反而越走越快,她騎虎難下,只得止住了啼哭,也忿然離席而去,當(dāng)即叫下人收拾行裝,打點(diǎn)車馬,故意磨磨蹭蹭,可一直到不情不愿地蹭別莊園,也不見有人來留她。 鐘薈雖不是這場風(fēng)波的始作俑者,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常山公主和武元鄉(xiāng)公主姊妹失和不歡而散畢竟是因了她的緣故。 鐘薈跟著侍女去就近的館舍更衣時心里還有些虛,人家好吃好喝地款待她,自己卻將好好的筵席鬧得雞飛狗跳,弄得主人家連吃飯的興致都無,似乎有些昧良心。 于是重新梳洗更衣時她就有點(diǎn)心不在焉,等公主派遣來的侍女替她換好了衣裳梳好了頭發(fā),對著銅鏡一瞅,自己身穿青綾窄袖袴褶,頭上梳了兩個總角,用青綢帶一束,活脫脫是個小書僮的模樣。 “眉毛還得加粗一些,她那雙眉毛生得太女氣?!辩R子里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影,頭束林宗巾,身著白色紗袍,內(nèi)襯皂緣中衣,手持犀角柄麈尾,端的是個瀟灑倜儻的士族公子。 什么叫做生得太女氣,難不成她一個女子生得女氣還有錯了!鐘薈一見常山公主的嘴臉就知道自己方才實(shí)在想多了。 “想不到公主殿下還有此等志趣?!辩娝C干干地笑了笑道。 常山公主用麈尾拍拍她的后腦勺嬉笑道:“好你個小小僮仆,膽敢妄議主人志趣!”又指揮那替鐘薈描眉的侍女道:“右邊再加一些,放點(diǎn)膽兒罷,哎,兩邊不一般高低了,真是,怎么笨成這樣,還是我來吧?!?/br> 說著一把從誠惶誠恐的侍女手中奪過眉墨,三下五除二地將鐘薈那兩彎巧奪天工的遠(yuǎn)山眉變成了又粗又濃兩條臥蠶,將眉墨往妝臺上一扔,一塊上好的易水張墨斷成三截,常山公主眼都不眨一下,拍拍手道:“成了,我?guī)闳€好地方。對了,一會兒在外面記得稱呼我公子,可千萬別說漏了嘴,你先叫一聲來試試。” “下午晌不是還有雅集么公......子?您和裴家五娘子的棋局還未分出勝負(fù)吶?!备螞r哪有人請客設(shè)宴卻將賓客拋下自己溜出去玩的?。?/br> “無妨,”常山公主得意洋洋,將手中麈尾搖得跟狗尾巴似的,“說起來還多虧你們這么一鬧,將本公......子慪得不輕,連待客的興致都沒了。難不成你還惦記著雅集?那有什么好玩的,今日本公子帶你去開開眼?!币恍姓f一行拽著鐘薈往外走,門外已備下肩輿兩抬,沿著一條避人耳目的小徑將兩人送到西門口,然后換了馬車轉(zhuǎn)上一條棧橋。 “公......子,咱們這是去哪兒???”鐘薈也被那神神叨叨的公主勾起了興致。 “啊呀一個小僮哪那么多話,反了天了你!”說完又拿麈尾敲了她一記后腦勺,“到了就知道了?!?/br> 還演上癮了!鐘薈摸了摸后腦勺大逆不道地瞪了她一眼。 馬車不如牛車穩(wěn),但行得比牛車快,常山公主一個勁地催那輿人,山路本就崎嶇,如此一來更是顛簸,那馬車在崇福寺前堪堪停穩(wěn),鐘薈便支撐不住,跳下車扶著寺外的菩提樹吐了一場,常山公主十分不仗義地躥開八丈遠(yuǎn),捏著鼻子叫侍女去從車上取茉莉水與她漱了八遍口,又從袖子中掏出個薰球遠(yuǎn)遠(yuǎn)地扔給她。那薰球與姜景仁替三娘子淘換的差不多,只不過更小巧也更精致。 京中貴女將調(diào)香制香當(dāng)作一樁雅事,每家都有幾個壓箱底的香方,比如鐘薈前世自己調(diào)的“拾遺”,她堂妹十三娘的“素書”,衛(wèi)七娘的“杜蘅”。常山公主也不例外,薰球中此刻燃著的就是她自制的名香,這香也是不同凡響得很,名為“郎艷獨(dú)絕”,據(jù)說能叫人想起宛如林下之松風(fēng)、晨間之清露般的美男子。 鐘薈頗為嫌棄地接住薰球,并不想沾染上常山公主那紅塵滾滾的氣息,打算瞅著機(jī)會往水里浸一浸把那炭火弄滅了。 *** 崇福寺有三絕,其一是寺中去地千丈的九重浮屠,據(jù)說曾有個一百五十歲的西域沙門游歷到此,稱此塔之恢宏精麗,極佛境界都難以得見。 其二是寺中出產(chǎn)的果子,據(jù)說棗子生得有柰大,柰生得如同小瓜。也不知是那些果樹聽多了經(jīng)文成了精,還是寺中的土地肥力壯。 其三則是后門外的王二郎湯餅攤兒,衛(wèi)中書年輕時曾偶然光顧,贊其“弱如春綿,白若秋絹”,其時衛(wèi)昭衛(wèi)大人年方弱冠,風(fēng)姿卓絕,是當(dāng)年都中無數(shù)女郎的春閨夢里人,于是那湯飲餅攤兒又被喚作“衛(wèi)郎湯餅”。 衛(wèi)大人以員外散騎侍郎起家,不過兩年擢至中書通事舍人,那湯餅攤兒也跟著雞犬升天長了行市,巧的是那攤子本就支在一棵梧桐樹下,便得了個“鳳儀湯餅”的美名,據(jù)說至今衛(wèi)家人光顧王二郎湯餅攤都可以免費(fèi)多加兩片rou。 那王二郎也是個活絡(luò)的,趁著生意紅火賺了個盆滿缽滿,即刻趁熱打鐵,號召幾個兒子侄子舅外甥,在城中香火最旺的永寧寺、景明寺和報德寺等幾座寺廟門口也支起了攤兒賣湯餅,不過據(jù)貨比三家的食客說,只有崇福寺這家最是地道,原汁原味,當(dāng)?shù)闷鹦l(wèi)中書的盛贊,于是每日總有那么幾個閑得發(fā)慌的老饕專程慕名而來。 常山公主究竟是沖著哪一絕來的呢?鐘薈瞥了她一眼,那答案簡直呼之欲出,九層浮屠塔、成精的果子和王二郎湯餅都沒那么大臉面,能叫公主殿下興師動眾地巴巴趕到此地。只要是這人興致勃勃地趕到某一處,方圓十丈之內(nèi)必有美人出沒。 “你應(yīng)當(dāng)未曾來過這崇福寺吧?”常山公主指著那高聳的浮屠塔道,“此塔很是值得一觀,寺里還有一棵好幾十年的薝卜?!?/br> 鐘薈似笑非笑地覷她:“公子今日是來觀塔賞花的么?” 常山公主被戳穿了也不惱,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明晃晃的白牙:“崇福寺三絕聽說過么?其實(shí)還有一絕,乃是寺中虛云禪師一月一度的清言會,這位禪師不但精研佛理,于老莊一道也獨(dú)有見解,可惜生來眼盲,著實(shí)令人扼腕......今日多虧了本公子,你也可一飽耳福啦?!?/br> 能令公主殿下扼腕嘆息的必定不是尋常盲和尚,這虛云禪師想來是個難得一見的俊俏盲和尚了。 鐘薈對這位葷素不忌的公主殿下已是嘆服,仰頭望著那浮屠塔在心里虔誠地道了聲阿彌陀佛,以示并未與之同流合污。 九層塔身每一角上都掛著石甕子大小的金鐸,風(fēng)一過,扉上的金鈴聲與寺僧早課的梵音相和,饒是鐘薈不信神佛也起了敬畏之心,也只有常山公主這樣□□熏心的天潢貴胄,才能在如此清心寡欲的氛圍中與佛祖搶人。 第40章 清談 清言會設(shè)在崇福寺北邊的講堂,庭院以茶花樹作藩籬,一泓曲水亙于堂前,山石松柏間有一脈清泉注入池中,池上架了座玲瓏的木橋,是個清幽的所在。 不過今日適逢其會,講經(jīng)堂中門庭若市,鐘薈和常山公主來得晚,非但堂中座無虛席,庭院里也已是人頭攢動。 常山公主這條魚服的母白龍看來很有些門路,引路的小沙彌帶著他們直接從東邊的一條叢竹掩映的石板小路繞過庭院,便看到一扇窄小的側(cè)門。 此時第一番剛結(jié)束,主客雙方已經(jīng)離開談座,退入談助席中,眾人正三五成群地評點(diǎn)和爭辯方才主客雙方的言論,堂中甚是喧囂吵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