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恨天請我吃老旗飯莊, 你就請我吃沙縣小吃啊？”瑯?gòu)稚焓纸幼∑【?，左右張望了一下，“還是個山寨的?！彼σ饕鞯剞揶黻P(guān)九。

    “深夜食堂，聆聽人間百態(tài), 感受我這種過氣老coser的夜生活——這不比離恨天請你吃老旗有意義多了嗎？要不咱們也吹一瓶白的？”

    “不不不——”瑯?gòu)置[手，“深更半夜的，吹不起, 吹不起。還是你九哥厲害。”

    “不是我不想見你啊瑯?gòu)?，我沒那么大架子?！标P(guān)九又在點(diǎn)菜單上劃了十來串烤串給服務(wù)員, “《龍鱗》元旦就要正式開演了，這幾天關(guān)山千重又不在, 我真是忙得抽不開身。今天一整天到現(xiàn)在，這是我吃的第一頓正經(jīng)飯?！彼е鏃l指指自己的碗。

    “我還說想見見關(guān)山千重呢，聽說《湖中公子》和《龍鱗》都是他親自cao刀制作的, 你們鳩白，就這樣把一個大牛人藏著掖著?。俊?/br>
    關(guān)九斜斜抬起眼看她，目光中含了一點(diǎn)帶刺兒的深幽：“喲？我們鳩白出內(nèi)jian啦？哦，你剛和離恨天他們吃過飯，這準(zhǔn)又是他們說的吧？”

    瑯?gòu)致朴苹沃掷锏钠【?，“其實我也很好奇了，你說你們鳩白也就紅了一個《湖中公子》，論影響力還是比不上其他大社團(tuán)。你們接下來做《幻世燈》，又不和我們搶項目，離恨天死盯著你們干嘛？就因為關(guān)山千重是他情敵嗎？”

    “我說瑯?gòu)?，你不是出來做外?lián)的嗎？怎么一開口凈是八卦？”

    “那些冠冕堂皇的外聯(lián)，就讓黑柏去做好了。我覺得八卦才是了解這個圈子的精髓?！彼拖骂^來靠近關(guān)九，“比如說你和關(guān)山千重從四月份以來身邊就都沒有過妹子，所以《龍鱗》你們肯定都做得非常投入。而這個月你連一次酒吧都沒去過，所以可見你的確是很忙——”

    “還讓不讓人活了！”關(guān)九叫起來，“我又不是明星，為什么連這些你們都知道！”

    “你不是明星，你是cos圈第一女神，勝似明星啦?！爆?gòu)职矒岬嘏呐乃募绨颍按蠡飪憾荚诓嘛L(fēng)流如咱們九哥到底還能單身多久。”

    關(guān)九白了她一眼。

    烤串上上來，關(guān)九揀出里面烤得最肥美的幾串骨rou相連給瑯?gòu)帧，構(gòu)中σ饕鞯亟舆^，說：“啊，有個事兒，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免得你們鳩白更好了，對我們花咲也是威脅。但九哥你這么體貼，我就還是說吧?！?/br>
    “什么事？”

    “昨天我們在老旗飯莊，遇到了一個姑娘，聽離恨天說，就是給你們演劉戲蟾的那個?！?/br>
    “真的假的？”關(guān)九驚得登時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圓睜著眼睛望著她。

    “當(dāng)然是真的。差點(diǎn)沒和綾酒離恨天打起來。綾酒讓人姑娘被開水淋了一身，那姑娘也是厲害，伸手就把綾酒打了。我說，這姑娘不就給你們演了個劇，怎么就和非我結(jié)了這么大一個梁子呢？”

    *

    冬日燦爛的陽光照進(jìn)窗子，白翡麗迷迷瞪瞪地醒過來，感覺身上的被子又重又沉，床也硬得硌得慌。從枕邊摸到手機(jī)看了一眼，八點(diǎn)四十五。他本想拉了窗簾接著睡，看清房間里的陳設(shè)時，驀的想起來這是在余飛家里，然而這小房間他一眼望過去一個人影都沒有，不由得心里又是一沉。

    人又跑了？

    他心里不是滋味，翻身爬起來，才發(fā)現(xiàn)身上沒穿衣服，衣服都被疊起來塞在被子下面，被捂得溫?zé)?，穿上時也不覺得冷。

    他穿好了衣服，發(fā)現(xiàn)旁邊桌子上放著一套新買的洗漱用品，一張紙條上用潦草的字跡寫著：

    我出去練早功。

    他看了半晌，把紙條揣在了兜里，去洗手間洗澡洗漱。

    余飛回來的時候九點(diǎn)半，拿鑰匙開門開到一半，門自己給開了。

    頂門口站著一人兒，盤靚條順，亭亭玉立，再加上四個字，賞心悅目。

    余飛咂摸了一下這種破屋藏嬌的感覺，覺得昨晚上死魚蠟像一般的他也可以原諒了。

    屋里的溫度比早晨的戶外還是高上一些。她拉開羽絨服的拉鏈，反手鎖上門，打了個招呼：“你起來啦？”她把買回來的早餐擱在玄關(guān)的柜子上，撐著墻換了鞋，又站起身來，他還堵在她面前。

    這玄關(guān)本來就又窄又矮，他個子又挺高，站在那兒，就讓她進(jìn)也進(jìn)不得，退也退不了。

    余飛抬起頭來，問：“你還站這兒干嘛呢？”

    他沒說話，又往前走了一步。余飛被逼得背靠上了門，莫名其妙地望著他。

    她剛晨練完，臉上還是紅撲撲的，仿佛還沾著清晨的霜霰，反射著碎金樣的陽光。

    他的右手拉住了她的左手，余飛詫異地低下頭去。

    他的左手從她羽絨服里穿進(jìn)去，攬住她修韌的腰，讓她貼在了自己身前。

    余飛：“……”

    余飛：“？？？”

    他偏頭在她潤澤粉嫩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正著眼睛看她，臉上又有些紅。余飛心想這個人怎么回事啊，算上昨晚兩個人都一塊兒睡了三夜了，再親密的事都做過了，怎么還臉紅啊。但在這種氣氛之下，她的臉也不爭氣地紅了起來。這個人就是有這么一種奇怪的本事，總搞得他們兩個還不熟似的，每一晚都是像是初夜。

    但他們倆確實不熟。

    每一晚都像是睡了個陌生人。

    余飛的臉愈發(fā)的紅了起來，低頭避開他的目光。他低頭親她的上唇，她的頭便輕輕向后仰去，配合他的角度。他試探著吻她更多，她便溫順地承受他更多。

    但他沒有逾矩，仿佛只是在感受她的存在和真實，吻過她之后，又把她抱在懷里，輕輕地去蹭她蓬松濃密的頭發(fā)。

    余飛發(fā)現(xiàn)白翡麗很喜歡抱她，尤其喜歡穿過她的毛衣和里衫去摸摸她的腰。他應(yīng)該是個很喜歡肌膚之親的人。

    不過她也喜歡，勝過言語交流。

    吃過早餐差不多十點(diǎn)鐘，白翡麗送余飛去余清的診所。去到診所門口，余飛下車，胡同里還沒有人。白翡麗準(zhǔn)備走，余飛敲敲他的車窗，他便又讓車窗降了下來。

    “你中午來吃飯嗎？”

    白翡麗搖搖頭。

    “晚上呢？回家吃飯嗎？”

    白翡麗又搖頭：“元旦前可能都沒時間?！?/br>
    余飛癟癟嘴，說：“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嗯？”

    “昨晚我做的菜，你怎么一口都沒動？”

    白翡麗低了目光，手放在方向盤上，沒說話。

    余飛說：“你是y市人，我做的菜你應(yīng)該習(xí)慣吃的。你不嘗一嘗，怎么知道好不好吃呢？”

    “不是?！卑佐潲惡龅恼f。

    “怎么不是？”余飛的語氣有點(diǎn)急。她對自己做的菜有自信，昨晚單老太太給白翡麗舀的湯，他就擱那里一口沒動，讓她耿耿于懷了一夜。

    白翡麗平視著前方的路，老胡同多少年人來人往的狹路并不平坦，但是耿直地存在在那里，直通通地通往前方。

    “我已經(jīng)很多很多年沒吃過我喜歡的y市菜了?！?/br>
    “我怕吃了會上癮?！?/br>
    *

    這一天《龍鱗》的舞臺劇又排練到很晚。試演之后這么短的幾天里，白翡麗對劇本和舞臺表現(xiàn)又做了大量修改。他在陪父親參加那個峰會的幾天時間里，鳩白的人本以為他不會再管這個劇，然而隨著排練錄像傳過去，修改意見深夜里還在源源不斷的地傳回來。

    臨近元旦的正式演出，這幾天的每一場排練都不能有任何的疏忽。比起《湖中公子》的簡潔精致，《龍鱗》在人物、場景、臺詞、動作設(shè)計等方方面面都要復(fù)雜更多。二者一致的是都融入了獨(dú)特的審美元素，讓整個舞臺劇充斥著一種具有震撼力的美感。

    關(guān)九也不知道《龍鱗》這種獨(dú)特的美感白翡麗是怎么想到并設(shè)計出來的，但她知道當(dāng)初他同意接下這個項目時，就已經(jīng)有了考慮。雖然他很不喜歡這個商業(yè)項目，但并不意味著他會敷衍了事。

    排練完十一點(diǎn)多鐘，關(guān)九跟白翡麗提議干脆再去打一個小時的網(wǎng)球，累死算了。白翡麗沒有反對。

    關(guān)九和工作室附近的網(wǎng)球館的老板是鐵哥們，非營業(yè)時間隨時能進(jìn)去用場子。

    打完一個小時，關(guān)九和白翡麗坐在場子邊上的長凳上擦汗喝水。這個室內(nèi)網(wǎng)球場有一個足球場那么大，用綠色的高網(wǎng)分隔開來。這時候整個場子只有他們打的那一塊亮著燈，其他都暗著，燈光與黑暗漸次混合，形成一種茫然而又博大的空曠感。

    關(guān)九望著這片看不到邊緣的網(wǎng)球場，喝下一大口功能性飲料，說：

    “白翡麗，你記不記得你剛才最后有幾個球，是用左手接的？”

    白翡麗愣了一下，說：“有么？”

    關(guān)九說：“我就知道你沒這個記性，最后一個我錄到了，你自己看吧?！彼咽謾C(jī)遞給他。

    手機(jī)錄的角度很勉強(qiáng)，但還是看得出關(guān)九打出了一個很刁鉆的球，直沖白翡麗的左后方。白翡麗快步后退，然后非常自然地網(wǎng)球拍右手換左手，干凈利落地抽了回去，而且很快，幾乎是一瞬間，網(wǎng)球拍又換回了右手。

    白翡麗自己看著都說不出話來。

    “有一種很靈異的感覺。你自己幾乎從不打左手球。”關(guān)九關(guān)了手機(jī)，靠在身后的墻上。“我等會就把它刪了，看著怕怕的，像有另外一個人附著在你身上一樣。”

    白翡麗沉默了好一會，忽然問道：“你叫我來打球，不停給我發(fā)反手球，還錄像，就是為了驗證這個？”

    關(guān)九說：“我覺得這幾天，你的狀態(tài)又不太穩(wěn)定?！彼諘绲木W(wǎng)球場說：“你自己肯定也感覺到了，《幻世燈》決定得太突然了，雖然這個項目我們已經(jīng)討論過很久，基本已經(jīng)確定下來，但如果是純粹的你的話，你一定會等到回來，和我說清楚了再做這個最終的決定?！?/br>
    白翡麗默然不語。

    關(guān)九說：“我曾經(jīng)以為，綾酒和余婉儀對你而言也差不太多，都是可以談個戀愛而已的女孩子嘛。但我現(xiàn)在越來越發(fā)現(xiàn)我錯了——”

    “現(xiàn)在余婉儀回來了，他又醒了，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的好怕你們說看不懂……

    每章都有人說看不懂……

    ☆、龍鱗

    元旦那天晚上, 白翡麗帶余飛去看《龍鱗》的正式首演。

    路上的時候白翡麗把手機(jī)給余飛, 讓她大概感受了一下《龍鱗》這個游戲的風(fēng)格。余飛從來不玩游戲，看了兩眼就還給他。

    “沒有上次你玩的那個精致?！彼f, “不過是另外一種美?！?/br>
    “你覺得上次那個精致，是因為那個游戲偏女性向，《龍鱗》偏男性向?！?/br>
    “你都玩？”

    “風(fēng)格特別的都會試一試?！?/br>
    風(fēng)格特別, 嗯, 余飛想起白翡麗家中，二樓有兩間書房，小的那一間是白翡麗的。小書房中有許多大木箱子, 一直摞到接近天花板。白翡麗說箱子里裝著的都是他小時候看過的漫畫、小說和影碟。

    那些木箱子上刻著很多臺詞和對白，大約是用來提醒他箱子里裝著的是什么。

    余飛對其中一個箱子印象最深，因為那個箱子最破，上面還刻著四句話, 小學(xué)生的字跡：

    現(xiàn)在正是向著藍(lán)天凱旋而歸之時

    絢麗的紙之風(fēng)雪，鉆入神社牌坊

    周波數(shù)相同的郵筒和冰箱

    命你們擔(dān)任前鋒！

    余飛雖然沒有受過系統(tǒng)正規(guī)的學(xué)校教育，但因為要唱戲, 也被繕燈艇的師父逼著讀了許多詩詞曲賦、傳奇小說，對文字有感覺。

    她當(dāng)時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這四句話寫的是什么東西！

    對文字感覺好的人, 看到文字腦海中自然而然就會浮現(xiàn)出相應(yīng)的情境——尤其是這種描述性的語言。但余飛在看著這四句話時，腦海中卻起了異樣的沖突——與她的慣向邏輯起了沖突。

    如何向藍(lán)天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