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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暴君養(yǎng)成史在線閱讀 - 第25節(jié)

第25節(jié)

    張遠咳得更厲害了,聲音大的似乎要把肺都咳出來,劉管家立刻給他順氣,他好容易止了咳,便立刻追問:“你大奶奶和二奶奶也沒用膳?”

    劉管家連忙道:“夫人見老爺久未歸,遂讓兩位奶奶先回去用膳了?!?/br>
    “這便好,這便好?!?/br>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就走到了廳堂之中,張遠一抬頭就看到自家夫人坐在前頭,下意識地扯出一絲賠罪的笑容:“夫人……”

    “大人可總算回來了?!睆埛蛉酥焓虾谜韵镜爻蛩?,她出身好,年輕時便端莊有識,如今老了,只是更顯的有威儀,倒是比瘦瘦小小的張大人還要令人信服些。

    張大人只要連連抱拳道歉,慚愧于自己食言,遂將白日的情形好好描述了一番,希望讓夫人相信這次絕對不是自己又忘了時辰,而是白日里出了沈姑娘那檔子事,才讓他沒有及時將手頭那檔子事做完……

    一聽到沈姑娘的名字,朱氏倒是愣了,直道:“老爺說的是住在府衙后院的沈姑娘?妾身之前還請她來過府里,她……她竟是殿下口中的能人異士?”

    張遠見夫人的注意力被引到了那位沈姑娘身上,便松了口氣,自己搬了個椅子坐下,就坐在張夫人的邊上,對她道:“那位沈姑娘的能耐,你是沒瞧見,今兒,可算是把我這府衙里大大小小的官兒,都給驚著了……”

    朱氏一邊聽著張遠說話,一邊低聲吩咐劉管家去把晚膳熱一熱,端過來。張遠白日是話最少的那個人,當(dāng)時看到燃燒/瓶的威力,所有人都顯出極度的震驚,且不說像伏大牛那樣的口口聲聲“鬼啊神啊”的,就算是老狐貍?cè)珩T大人,也激動地滿臉通紅,花白的胡須更是扯斷了無數(shù)根,只有張大人,看上去鎮(zhèn)定如常,一雙眼皮耷拉的眼睛依舊顯得無精打采,事后也是條理清晰地和沈芊探討進一步實驗的事。

    所有人都以為張大人就是這樣處變不驚的人,連沈芊都暗自嘆服這位大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氣度,若是讓她瞧見如今這個眉飛色舞、滔滔不絕的張大人——怕是真要目瞪口呆。

    張遠惟妙惟肖地把白日所見都說了一遍,朱氏亦聽得嘖嘖稱奇:“真是人不可貌相,那日請了沈姑娘來,初時只覺得她單純乖巧,是個沒經(jīng)過太多風(fēng)浪的小姑娘,不曾想,竟有這般本事!了不得呀?!?/br>
    “確實,我等起初也以為殿下口中的能人是指那齊小公子,倒是從未想過會是這位沈姑娘?!睆堅茡嶂L須,也很是感慨,今日所見,真像是夢一場,幾乎是頃刻之間,就改變了他們整個作戰(zhàn)的打算,如今很多事都要重新考量了,當(dāng)然,這是喜事,畢竟有了如此利器,他們成功的把握也大了不少。

    “妾身前些日子剛給沈姑娘送去了蕊紅的身契?!敝焓项H有些感慨,當(dāng)時只想著結(jié)個善緣,卻沒想到這一結(jié)倒結(jié)得出乎意料了。

    “一個也夠了,免得喧賓奪主。”張大人隨口道。

    朱氏點點頭,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著張大人欲言又止。

    張大人瞅著她:“怎么了?”

    “老爺前些日子也說了,這次說不定就是水戰(zhàn),這水利之事,大郎在行,若能……”朱氏是有私心的,遂邊說著話,邊小心翼翼地瞧著張大人的臉色。

    果然,她這話一出口,張遠的臉就黑了:“大郎在山西待的好好,你作甚要讓他回來?況且此時此刻,大周上下動蕩不堪,大郎怎能擅離職守?”

    自家大兒子兩年前外調(diào)山西,主要負(fù)責(zé)水利方面的事宜,若是以前,她自然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合適的,甚至再多待幾年滿了年限,她還想著讓大兒媳也可以一并過去……可是如今,山西離河北實在是太近了,又沒什么天塹隔著,她日夜難眠,唯恐韃靼人調(diào)轉(zhuǎn)槍頭去攻打山西,所以這些日子時時都琢磨著怎么能讓大兒子回來,今日好不容易開了口,就被自家老爺當(dāng)場駁了。

    朱氏很是不高興,她忍不住道:“怎么是擅離職守呢?只是讓大郎回來任職而已,如今殿下就在這里,大郎來此輔佐殿下,于情于利,于公于私都……”

    “殿下,還不是陛下?!睆堖h知曉自己夫人的執(zhí)拗,只好緩了緩臉色道,“殿下身為儲君,雖有監(jiān)國理政之權(quán),但是不代表他可以無緣無故地進行人事調(diào)動,陛下……可還在呢……”

    朱氏很想說哪里還在,可她雖急,但還有理智,這句話硬生生給憋回去了。

    “我知曉,你是擔(dān)心大郎在山西的狀況,否則也就不會單提大郎,不提二郎?!睆堖h瞅了她一眼,見她果然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樣子,神情復(fù)雜又悵然,“可你也不想想,再有三個月,青州也會陷入戰(zhàn)亂,你讓大郎回來,又能有什么好的?”

    朱氏沉默良久,才臉色黯淡道:“總歸……是一家人在一起的?!?/br>
    “青州城守不守的住,誰也說不好。”張遠長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瞬間蒼老,“錢大人死守通州城,我亦是要和青州共存亡的……兒女們,自有他們的命運,如今我們也無力去照拂了?!?/br>
    這個話題,如同懸在大家頭上的利刃,讓整個青州城的人都心中凄惶,徹夜難眠,可誰也沒有戳破,不論是張遠、陳赟還是馮大人、伏大牛、田沐陽等大小官員,甚至內(nèi)宅里的朱氏、錢氏、薛氏,誰也不曾開口提過一句如果城破了,該怎么辦。

    所有人在決定留下來那一刻,結(jié)局便是注定的——贏,或是,死。

    朱氏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她迅速用手帕抹去,佯裝無事地朝著張遠笑了一下??墒牵@一抹就算再快,又怎么能真的逃過張遠的眼睛?

    他內(nèi)心亦是悲愴的,一雙老眼微紅,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朱氏的手:“夫人,我也曾有過那樣的念頭,如果……我是說如果……過些日子,我送你和兩個兒媳婦去二郎那里吧?!?/br>
    張家二郎身在揚州,這一番話,便是要送她們避難,這對于一生忠直的張遠來說,是個難以啟齒的決定,身為布政使,封疆大吏,卻在戰(zhàn)亂時刻讓自己的家眷去逃難——這是絕對的恥辱。

    朱氏雖落著淚,卻用力搖頭:“老爺,自我倆相識,這一生,唯一分開的時候,便是當(dāng)年你因年限未到,而不能帶家眷的五年。彼時,妾身就在想,后半輩子,再不生離。如今,妾身要加一句,即便是死別,也是不能的!若青州城破,妾身陪著大人殉國!”

    張遠聽罷,老淚縱橫。

    青州城的夜色,涼透心扉,城里城外盡是不眠之人。如同已打定主意以身殉國的張遠,亦如同徹夜伏案、改進配方的沈芊,所有人都在為了自己的家國,耗盡心血,一刻也不敢停歇……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沒有二更,對不住了‘’等渣作者調(diào)整幾天,最近有點累。

    謝謝小天使的地雷,么么。

    第49章 必有妖孽

    自那日沈芊一戰(zhàn)成名后, 明面上看, 待遇似乎絲毫沒有變化, 仍舊住在衙署的后院, 身邊聽她差遣的也還是只有蕊紅和趙曜派來的陳大虎, 前院有什么會議,也依舊不會叫上她,可以說與在青云寨時受到的重視是天差地別的。然而,在這表面之下,整個布政司的衙署里還是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譬如沈芊早上讓齊木新交到前院去的選址和生產(chǎn)計劃, 下午就被陸管家恭恭敬敬地送到院子里來了,她一看, 所有條件全部答應(yīng),一條也沒駁回, 而一般到晚上,齊木新就會興沖沖來告訴她,實驗和生產(chǎn)需要的“大廠房”,他已經(jīng)去瞧過了,一切妥當(dāng)。

    幾乎所有她提出去的提案, 都是以這個效率回復(fù)回來的,這讓沈芊非常驚訝, 也非常滿意。當(dāng)然,別的變化也不少,比如只要她穿上男裝, 不論是去廠房查看建設(shè)情況、去琉璃窯觀摩琉璃制作,還是去街市上搜尋材料,衙署守衛(wèi)的士兵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陳大虎更是不敢說一個“不”字,只安靜地乖乖帶著人在她后頭綴著。

    這一條讓沈芊感到非常滿意,畢竟對于像她這樣熱衷于所有事情自己一手落的人來說,如果被別人變相軟禁,被逼著悶在屋子里頭伏案寫計劃,不讓她出門走動,也不讓她親自動手做實驗,她是絕對要翻臉的,到時候怕是要狠狠踹開這前院的門,讓這群面子比天大的官爺們都不得安生!

    不過如今,他們雖然依舊抱著那可笑的面子,但還算在她容忍范圍內(nèi),畢竟她自己也不喜歡把時間花在那些冗長又無用的會議上。至于會議內(nèi)容,反正也會有人來與她說的,想到這里,沈芊擱下毛筆,抬頭望撐起的窗棱外一瞧,院門口那個高大黝黑的身影就映入眼中。

    她一邊伸手揉著莫名刺痛的太陽xue,一邊忍不住好笑,這伏大牛真是個奇人,也不知他這官職怎生就如此空閑,從那日之后,他幾乎天天都要來她院門口轉(zhuǎn)悠一圈,要是碰巧遇見她男裝出門,那真真是能把他那張黝黑粗糙的臉笑成一朵菊花,一路上鐵定跟在她后頭,攆都攆不走。沈芊若是煩躁起來,他就瞪著一雙虎目,振振有詞:“大丈夫要說話算話,老伏我既然賭輸了,這一個月就該給姑娘當(dāng)牛做馬!”

    這“當(dāng)牛做馬”一詞聽得沈芊眉心直抽抽,伏大牛是小兵里頭提**的指揮倆事,大字不識幾個,時不時就能爆出幾句“語不驚熱死不休”的話來。沈芊起初還和他辯論,后來著實是累得慌,只強調(diào)了不準(zhǔn)他再自稱“老?!保瑒e的便也隨他去了。她有時候也估摸著,這伏大牛該不會真的把她當(dāng)成什么能驅(qū)動紅蓮業(yè)火的鬼女閻羅了吧?

    “姑娘,您還寫著呢,該歇歇了?!比锛t端著一碗桂圓棗茶走進來,瞧著沈芊還在伏案寫東西,忍不住輕蹙了一下眉,“您昨個兒是不是又偷偷爬起來,點燈伏案了?您這臉色瞧著真是讓人憂心!”

    沈芊心虛地討好一笑,她也著實是沒法子,單獨做一個燃燒/瓶容易,可要三個月內(nèi)制造出成千上萬的燃燒/瓶可真是不容易啊。首先基本配方、原材料提純方式等關(guān)鍵的東西就必須要她來寫,這其中,單就玻璃瓶的替代物哪個效果最好,多大的容量最佳,怎樣的形狀威力最大,就還要進行好一陣實驗。更別說還有選擇廠址、選拔工匠、分解流程等方面的瑣碎策劃,也都是要她來拿主意的。

    故而這五天來,沈芊的生物鐘幾乎天天都是朝七晚一,這也是她以前趕實驗進度時候養(yǎng)成的生物鐘。但是到了這里,蕊紅每天戌時末就要來催促她上床休息,天知道九點正是她思維最活躍的時候,哪里能就這么白白浪費了!所以,在發(fā)現(xiàn)口舌說不通她這個固執(zhí)婢女之后,沈芊就開始等著蕊紅去休息之后,再偷偷披衣而起,點燈繼續(xù)工作……但很不幸,有一次被睡在外屋的蕊紅給抓到了,從此這丫頭竟都不讓花溪她們幾個輪流守夜,換成她自己天天睡在外頭,唯恐沈芊又不聽話地偷爬起來……

    這份心意,沈芊如何能不知曉,但是,哎,真也是沒辦法。

    蕊紅瞧著沈芊那蒼白的沒有一絲血氣的臉,以及她眼底那明顯的黛青色和碩大的黑眼圈,真真是心疼地不行,她往日也見過不少大家小姐、官家夫人,有哪有一個是像她這般,為了這些明明該讓男人cao心的東西去拼命,生生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姑娘,奴婢曉得您這些日子心里頭焦躁,但您也該注意身體,哎……桂圓補氣溫?zé)幔钍菍幧?,您喝點吧?!比锛t默默嘆了口氣,主子在干正事,在干關(guān)系到大周天下的大事,她一個奴婢,就算心疼,也不能勸啊,只能更盡心地照顧著。

    沈芊拽著蕊紅的袖子,撒嬌似地?fù)u一搖:“蕊紅對我最好了,如果沒有你的美食作精神支撐,我肯定早就倒下了!”

    “ 呸呸,說的什么渾話,神佛不怪,神佛不怪?!比锛t連忙雙手合十念了兩聲,唯恐沈芊這渾話咒著自個兒。

    沈芊吐吐舌頭,在蕊紅的瞪視下,乖乖喝掉了手里的桂圓棗茶。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了伏大牛行禮的聲音:“微臣參加太子殿下!”

    沈芊便曉得是趙曜來了,果然,身穿飛魚服的趙曜跨進了院子,只不過不止他一人,身后似乎還跟著一個穿著飛魚服的身影和穿著書生長衫的齊木新,再后頭便是趁機跟進來的伏大牛。沈芊并沒有站起來行禮,當(dāng)然,關(guān)鍵是她根本沒有要對小曜行禮的這個概念,所以當(dāng)蕊紅急慌慌地跪下去的時候,沈芊還優(yōu)哉游哉地坐著喝桂圓棗茶,瞧見趙曜邁步進來,她漫不經(jīng)心地抬了個眼皮:“你來啦?!?/br>
    這態(tài)度,看得身后的伏大牛和宮城瞠目結(jié)舌的,尤其是伏大牛,心里刷過一連串的“乖乖,我滴個娘哎!”

    宮城反應(yīng)最快,一個皺眉就對著沈芊怒聲:“放肆,見到殿下,竟然不行禮!如此大不敬之罪……”

    嗯,這話有點耳熟,沈芊想了一會兒是誰說的,沒想起來,遂也就甩到一邊,直接打斷了宮城的話,抬頭看著趙曜:“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是工廠那邊有什么事?”

    “好你個……”宮城氣得滿臉通紅,對沈芊這種不僅不行禮,甚至開口就是“你呀我呀”的行為,簡直是忍無可忍了。

    “好了!”趙曜本打算和沈芊說話,可宮城這聲音著實是煩人,他轉(zhuǎn)過身來肅然道,“宮大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如今這危難時刻,不論是何等身份,都是心系家國、胸懷大義的好兒……女,若是單揪著禮節(jié)不放怕是顯得迂腐了吧!”

    這一番話懟的,直接把宮城懟懵了,他下意識跪下請罪:“殿下恕罪,是臣……臣……”

    臣了很久,也沒想出自己有什么罪來著,正當(dāng)他苦思冥想之時,趙曜又輕描淡寫道:“好了,本王知曉宮大人只是一時情急,起來吧?!?/br>
    宮城又懵乎乎地站起來,全然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沈芊背過身去,咬著嘴唇悶笑,廢了好大得勁兒才沒笑出聲,愣是把臉都憋紅了。

    哼,懟得好!小曜不愧是她帶出來的人,知道給她出氣!說起來這宮城才是負(fù)責(zé)軍備的指揮僉事,本來也該是他來執(zhí)行和落實她的那幾份方案,可是這人真真是愚昧、愚蠢!別以為她不知道,這人不僅不肯認(rèn)真落實她的方案,甚至好幾次都向張大人和陳大人諫言,說這些都只是小技,可輔佐一用,但不該把重心放在這上面,而應(yīng)該趁著募兵軍令的發(fā)布,把重心放到招攬更多的士兵、認(rèn)真訓(xùn)練他們,讓他們成為能快速適應(yīng)戰(zhàn)場的精兵!

    聽到伏大牛轉(zhuǎn)述這些話的時候,沈芊那個氣呀!恨不得當(dāng)場就把這宮城一頓好揍,看看他是不是人頭換了狗腦子!若說旁人只是抹不開面子來和她打交道,那這位就是打心眼兒里覺得向她討教是種恥辱,比起讓她這個女人來制造可以御敵的武器,他是真心實意地覺得讓更多的熱血男兒上戰(zhàn)場才正理!

    這簡直是戳著了沈芊的底線了,一個指揮僉事不想著如何以最小的代價取勝,反而為了所謂的禮教面子,選擇讓更多人上戰(zhàn)場去增加死亡率——不是蠢就是毒!

    宮城還不知道自己在沈芊的印象里已經(jīng)只剩蠢毒二字了,他有些發(fā)愣地站在邊上,聽著幾人說這話,大約是那什么“工廠”修建好了,殿下想要讓著女人去看一看。

    宮城臉色不太好看地瞧著那女人興奮地?fù)Q上男裝,跟著殿下幾人出了院門,他臉色一陣白一陣紅,他不是排斥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而是……國之將亡,必有妖孽!這樣的妖孽就擺在眼前,殿下和張大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作者有話要說:  嗯哼,要給女主按一個禍國妖女的人設(shè)o(n_n)o哈哈哈~

    第50章 耙耳朵

    不起眼的黑灰色馬車在青州城里慢悠悠地走著, 起初還走大道, 行進頗快, 后來拐了幾個彎, 不知怎的, 就拐到了市集和小巷之中,市集上人多攤鋪也多,馬車時不時避讓行人,速度慢了不少。

    沈芊坐在車中,心中焦急, 像是屁股底下坐了個釘子, 不住地抖腿扭腰,還老是掀開簾子看看到哪兒了。趙曜忍無可忍地伸手按住她, 又“唰”地把馬車簾子拉下來,無奈道:“作甚如此著急?工廠就在那兒, 又不會跑!”

    趙曜也不知道為什么沈芊要把那地方稱為“工廠”,但既然她都這么叫了,大家也都跟著叫,好多名字,譬如地/雷、炸/彈、燃燒/瓶都是沈芊起的名字, 前些日子,馮大人還真心實意地在會上提出, 要給這些東西改名字,改成“轟天雷”“鐵蒺藜”“天火彈”之類更威風(fēng)霸氣的名字,著實是讓他哭笑不得。

    馬車轉(zhuǎn)啊轉(zhuǎn)啊, 都快把沈芊轉(zhuǎn)暈了,才終于拐進一條只能容一輛馬車行進的狹小巷子,在巷子最深處的一座院子門口停了下來。見目的地到了,還沒等充作車夫的伏大牛和齊木新從車轅上跳下來,沈芊已經(jīng)飛快地拉開了車簾,心急地推了推伏大牛:“給我讓給位置,我下去看看?!?/br>
    這馬車都還沒停穩(wěn)呢,伏大牛見沈芊已經(jīng)雙眼放光了,只好無奈地先跳下來,還沒等齊木新和趙曜伸手去扶她,沈芊已經(jīng)蹦了下去,一溜煙跑進了院子里。

    趙曜無奈地看著她那跑得飛快的背影,只好認(rèn)命地追上去。伏大牛在后面看得“嘿嘿”直笑,低頭瞄了一眼自己身邊的齊木新,用肩膀頂了他一下,擠眉弄眼地問他:“沈姑娘可真是厲害的呦~以前是我老?!戏醒鄄蛔R泰山,得罪了姑娘,以后還望齊小公子多給我美言美言哈!”

    齊木新莫名其妙,瞪著一雙清澈的眸子看向伏大牛:“我早與你說過,師父精通天工之術(shù),有神鬼之才,是你們自己偏不信?!?/br>
    自從上次沈芊黑過一次臉之后,齊木新倒是拋開了羞窘之意,言必稱“師父”,且越叫越順口了。

    伏大牛繼續(xù)嘿嘿笑,不和齊木新這根真木頭計較。他以往聽說這位沈姑娘對殿下來說不一般,還以為只是殿下因著感恩看重她,如今這一瞧,乖乖哦,這哪里是不一般,這根本就是個耙耳朵!

    嘖嘖,伏大牛搖頭晃腦地想些“大不敬”之事,他祖籍四川,十幾歲就投了軍,在兵堆里混到現(xiàn)在,曲折輾轉(zhuǎn),也算是混了個四品官,但也因著這出身,他行事很是粗野狂放,根本就不在意官場上那些彎彎繞繞,自然也不覺得在心里編排一下皇族有什么大逆不道……當(dāng)然,他也就自己樂呵樂呵,還沒蠢到說出來。

    齊木新瞧著身邊這個黑大個傻笑個不停,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就匆匆地撩袍跨過門檻,往里頭走去,伏大牛這才也慢悠悠地跟進去,本來這軍備該宮城管,他插不了手,但是宮城這家伙也不知道哪兒有病,竟然撂挑子,正好,他還愁沒機會湊上去了,就讓那小子去管那些新兵蛋子的訓(xùn)練,他正好來看著這一批“天火雷”!

    幾人先后走進這院子,沈芊是第一次過來,所以很認(rèn)真地四處觀摩了一下,這是一個四進的院子,看上去就像一個比較大的民居,這樣的地方用來制造殺傷性武器確實是誰也想不到。

    不過,這也太不像一個工廠了,沈芊微蹙著眉,她當(dāng)時雖然是提了一句最好要隱蔽些的地點,卻也沒想到張大人會給她找一個這么隱蔽的地方!況且這門口的巷子太窄小了,日后想要成批量地運送原材料或者成品,都會非常困難。

    “怎么了?”趙曜瞧著她好像不太滿意的樣子。

    “沒什么,只是覺得門口的巷子太窄了,不方便運輸?!鄙蜍芬贿呁孔?,一邊道。

    聽到沈芊擔(dān)心這個,趙曜便笑了笑:“那只是掩人耳目的,真正的門不在此處?!?/br>
    “嗯?”沈芊詫異地轉(zhuǎn)過頭,正想開口追問,便已經(jīng)走到屋門口了,張大人、陳赟和夏飛聞聲迎了出來,她沒再問了。

    “參見殿下?!比讼冉o趙曜行了禮,這才迎著她們走進去。

    陳赟是山東都司指揮使,這里所有的東西都算是他管轄的,而夏飛身為指揮同知,則是一手安排這些事的人,所以,一進門,夏飛就開始給沈芊講解這個工廠的各種布置。

    沈芊一邊聽一邊瞧著這個正屋,屋子里面沒有任何家具,反而擺著一套用于蒸餾酒制造的蒸餾設(shè)備,這設(shè)備最重要的便是冷卻用的管子,沈芊本還擔(dān)心他們做的不好,但這會兒看了,卻發(fā)現(xiàn)這個設(shè)計已經(jīng)非常完善了,蒸餾出來的酒進入管子,快速冷卻后液化,順著管子流到另一個壇中。

    她靠近些仔細敲了敲這套設(shè)備,有些地方還有燒過之后的焦黑,看樣子不是新的,夏飛見她盯著烏黑處瞧,便解釋道:“這是從城中一家釀酒老字號那兒買來的,我們對外是稱要在這兒設(shè)一個新的酒坊。”

    “原來如此?!鄙蜍伏c點頭。

    正屋很明顯就是用來提純酒獲取酒精的,夏飛又帶著沈芊到另外幾個屋轉(zhuǎn)了轉(zhuǎn),一個是堆放生石灰和面粉的,因著她再三要求必須盡量干燥,此處的生石灰和細面粉都是用了一個一個木箱,懸空放置,夏飛還稱,如今天氣還算干爽,若是下雨了,他們還會有別的避潮措施,沈芊瞧這石灰量,做個百來個燃燒/瓶是不在話下的,張大人確實是厲害,這短短五六天,竟能弄齊那么多原材料。另有兩個屋子是存放瓷瓶和別的材料,以及制作的場所,剩下的后頭院子里的空屋子便就是工匠們的休息的地方,也就是說,在這戰(zhàn)備的三個月里,此處的工匠是不得輕易離開的。

    一圈查看下來,沈芊非常滿意,不僅她提到的點,對方都做到了,甚至在保密性上考慮的比她還要細致。

    “沈姑娘,你覺得這工廠還有哪里要修改的嗎?”張遠很謙遜地詢問。

    “張大人考慮的非常周全,比我周全許多,我覺得這兒已經(jīng)很好了?!鄙蜍沸χ?,隨即又停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什么,踟躕開口:“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