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驚恐的腦補暗帝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事情的莫斯，終于鎮(zhèn)定下來，他說：“太好了，你沒事就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在霍特凱拉……”

    “停！”艾爾無奈的舉起手，阻止莫斯的感嘆，他不想再回憶霍特凱拉的日子，“不要再提那件事，就當它沒發(fā)生過謝謝！你出門干嘛去了，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嗎？”

    類似尋找華焰鳥這樣的臨時任務，大部分時間，艾爾、莫斯和蘇珊娜三人小分隊，都是按照任務接收列表的緊急程度來進行救援的。

    畢竟，大部分的救援任務，需要時機合適的時候才能出動，比如，翡翠黑市的夜明獸。

    莫斯對于艾爾的自欺欺人表示順從，他心里壓下忐忑說道：“翡翠市場之前被人拆過一回，聽說前任老板是章魚人，當時因為場面過于混亂，跑路以后很長時間都沒人管，利達拉的指揮官本來準備收歸聯(lián)邦所有，但是新的老板買下了這個爛攤子?！?/br>
    “所以這是重建后第一次開市？”

    “對。”莫斯不知道應該用什么表情來說接下來的消息，沉默片刻，語氣輕松的問道：“我還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莫斯慣常的技巧讓艾爾覺得很幼稚，他說：“先聽哪個并沒有什么區(qū)別，一點也不幽默?！?/br>
    “那是你沒有幽默感！”莫斯語氣帶著聲討。

    自以為善解人意的艾爾妥協(xié)的擺出一副縱容的樣子，語氣無奈的說道：“好的，好的，我選好消息！”

    莫斯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的鄭重說道：“我已經確定翡翠黑市第一次拍賣里面有被捕捉的夜明獸，而且這位先生似乎有著很好的人緣，酒吧老板愿意協(xié)助我們潛入進行救援?！?/br>
    “靠譜？”雖然艾爾已經覺得每次莫斯的靠譜消息都必須打上一個問號。

    “當然靠譜，他們就是發(fā)信人，請求我們進行這項任務。畢竟，就算是拍賣會的內部邀請函都不敢明確寫出夜明獸的信息，只是標注了‘不容錯過的奇珍’，連參與拍賣的客人都不知道那會是什么東西?！蹦篂樽约旱男畔⒌靡庋笱螅f道：“今晚可以開始準備，待會我們吃頓好的就出發(fā)?！?/br>
    翡翠市場顯然還沒有實力敢在邀請函上明目張膽寫出兇獸品種。他們只會故弄玄虛，吊一吊參與者的胃口，也是為了保護自身的安全。畢竟，買賣兇獸會吸引無數不懷好意的目光，一些兇狠暴力的人，比起金錢交易，更喜歡動用武力。又或者，是艾爾和莫斯這種喜歡動用智慧的救援者，從沒考慮過付給黑市一分錢。

    “嗯，那壞消息呢？”

    莫斯說：“你還要再當一晚上服務生。”

    “……普通的？特殊的？”艾爾皺著眉問道。

    “普通的，非常普通，就是在會場大廳送送酒，絕對不用進包廂?！蹦咕筒钪柑彀l(fā)誓，讓艾爾再次相信他的說法。

    艾爾撇了撇嘴，手指敲了敲桌面，挑眉說道：“就算是包廂特殊服務，我也能忍到你帶走目標之后，再折斷客人的手骨。”

    “然后再多花幾倍的時間打掃戰(zhàn)場，冒著生命危險被人追上好幾天嗎？”莫斯非常不贊同這種高調的行為，“所以這一次，你一定要站遠一點兒，別再被人看上了。”

    “那你應該考慮一下，是不是應該把我的外貌偽裝得更普通一點?！卑瑺枏淖郎隙褲M的水果里扒拉出香果，隨手掏出瓤吃了起來，二十多年的任務生涯，他已經記不清動過多少次手，反正在整個宇宙，多得是像他們這種舉止粗魯暴力的不法分子，利欲熏心的家伙撞上他也只能自認倒霉，回家養(yǎng)傷反省反省，再出門又是一條好漢。

    莫斯看他吃得臉頰鼓起，對于被人抓去進行單獨服務表示無辜的模樣，無奈的說道：“要知道，誰也不能保證，我們審美中的普通人，在全星際那么多物種眼中，都是普通啊?！?/br>
    為數不多的服務生臥底生涯之中，艾爾仿佛天生帶有一種吸引眼球的神奇魔力，總會被一些奇怪的托薩人、阿納克奴人、銀河人看上，點名送去包廂進行特別服務。莫斯認為，他每次都將艾爾偽裝得比酒吧里普通服務生還要糟糕一些，所以，這些意外只能歸結于艾爾身上散發(fā)的氣息能夠突破偽裝讓人感受到靈魂深處的內在美。當然，如果服務生進入了人類“丑陋”的范圍，也不可能會被拍賣會雇傭，直接就被那群看臉的面試官給篩選出去了。

    “那你可以來當服務生，我去接應目標。”

    莫斯充滿期待的問道：“那你學會了cao作干擾器、雷達、飛船隱形系統(tǒng)的了嗎？”

    艾爾抬手將最后一瓣香果塞進嘴里，他記得自己唯一用得順暢的功能，就是如何快速的聯(lián)系蘇珊娜。于是，他口齒模糊的說道：“沒有。”

    莫斯：……

    翡翠市場的外圍街道是熱鬧的酒吧商店區(qū)，即使這個區(qū)域蕭條過，有了新的拍賣市場，恢復起來格外迅速。

    一間普通的酒吧里，不少服務生聚在一起為晚上的工作進行準備。

    艾爾的短發(fā)變成了黑色，雙眼黝黑得如同銀河星系最常見的人種，連五官都借由莫斯的技術，調整得平平無奇。他穿著統(tǒng)一的襯衫馬甲，臉上職業(yè)微笑就像演練過千百次一樣。艾爾機械的擺放著手上的酒杯，務必達到酒吧老板的要求，卻時不時將視線掃過酒吧關閉的大門。

    “怎么了？”正在調試設備的莫斯，收到了艾爾傳來的輕微信號。

    “監(jiān)視我們的人還沒有走?！奔词故窃诔畴s的酒吧里，艾爾也能感受到門外的氣息，如果不是酒吧大門上掛著暫停營業(yè)，大概他能夠親眼看到視線的來源從外面走進來。

    “這附近的人太多，我沒辦法確定你說的是誰，但是他應該看不見我們變裝了。”莫斯明白艾爾一向準確的直覺，像這樣的監(jiān)視他們遇見過很多次。畢竟黑市之間消息互通，自從出現他們這樣的砸場者，拍賣市場周圍的警戒越來越嚴格，從未放松過。各地的黑市都加強了對外來星際商人的監(jiān)控，顯得有些草木皆兵。莫斯將反偵察范圍擴大，說道：“我會隨時關注的?！?/br>
    他們不可能為了避開不懷好意的監(jiān)視，而放棄這次任務。

    酒吧老板從后臺出來，粗獷的聲線喊道：“好了伙計們，該干活了！”

    翡翠黑市不是每天都有拍賣的，每次拍賣會開場之前，從外圍酒吧借用一大批服務生是慣例，也是為了帶動一些暗地的交易。

    艾爾懶得去管那些臨時同行們討論拍賣會里富貴商人和拍賣品的話題，專注的將推車上擺滿酒，送了出去。

    進入了翡翠拍賣會現場，之前令他警惕的監(jiān)視感，就消失得干干凈凈，從行為上，就像是翡翠市場的漫無目的的全方位監(jiān)視。

    從任務的準備階段來說，一切順利，艾爾保持著那副刻板的職業(yè)笑容，為周圍的客人服務，他手上的是夢曼寧、華羅斯兩大烈酒，顯然更受男性參會者歡迎。

    艾爾的位置很好，身處大廳靠后的區(qū)域，緊貼著安全通道，將擺滿坐席的拍賣會場一覽無遺。等到燈光黯淡下來，黑市開始今晚的流程，他就可以趁著黑暗從安全通道走到后臺，而那里，有莫斯所說的協(xié)助人幫助他找到夜明獸。

    “您的華羅斯?！卑瑺柨蜌鉃榕馁u會的客人端上烈酒，服務專業(yè)得無可挑剔。受邀請的客人陸續(xù)進場，大約還有二十分鐘，他就能夠擺脫這項枯燥的工作。

    忽然，莫斯的通訊里發(fā)出一聲哀呼。

    “怎么了？”艾爾趁著轉身整理酒車的時候低聲問道。

    那邊的莫斯有些慌亂，組織了幾次語言才說出聲來。

    “該死……為什么暗帝會在這里！”

    第7章

    對于暗帝德雷來說，也許只有一年一度的愷撒盛會能夠引起他現身的興趣。翡翠市場雖然是自由聯(lián)邦利達拉星球上著名的黑市，但是要論級別，大約等于街邊小商城一般不值得這位大人親自光臨。

    可惜，事實不是這樣。

    莫斯的監(jiān)控畫面中清楚出現了德雷的身影，包括他那位隨時跟進跟出的管家，同樣隨侍在側。

    翡翠市場接手的新老板是一位大腹便便的托薩人，他擁有二米五的身高，即使在托薩星系只能算一個矮個子，卻遠遠比暗帝的身高超出許多，托薩人努力恭敬的彎下腰，那副動作非常的別扭，連莫斯都能看出他的努力。

    此時此刻，莫斯才真的感受到“暗帝”的含義，明明看起來只是一位壽命短暫的人類，卻能在整個宇宙擁有大量的追從者，從危險性來說，銀河星系的人類，是最不可能在宇宙稱霸的，他們脆弱的皮膚暴露在輻射之中，會加快死亡的速度，除非是適宜居住的星球建立起人造防護層，他們才能自由的活動。

    但是德雷，仿佛是一個意外，他從沒有畏懼過任何事物，甚至是出現在利達拉這樣混亂得連自由聯(lián)邦都不敢隨意插手落后的地方，也不需要全副武裝。出行只有一艘星艦，一個管家而已。

    莫斯在見到他的時候就想起那場逃命，連聲音都壓低了害怕被發(fā)現似的說道：“怎么辦，我是不是應該趕緊將飛船撤出十萬里外？不對啊要不現在我們就沖進去搶吧速戰(zhàn)速決我不想跟瘋子拼命！”

    “鎮(zhèn)定。”艾爾臉上的笑容沒有因為這個消息消失，甚至友好又淡定的為會場的客人服務著。他聲音低沉，不需要張開嘴唇就能將聲音清晰的傳入莫斯耳中。

    他說：“我們是人類。”

    來自銀河星系、隨處可見的普通人類。在暗帝的眼中，也許和一?；覊m長得沒什么區(qū)別。

    艾爾看了一眼拉上帷幕的拍賣舞臺，心里懷著每次任務都有的忐忑不安，但他相信最終的結果一定不會讓他后悔動手。

    “莫斯，直接聯(lián)系協(xié)助人讓你進入后臺?！卑瑺栆呀涬x開會席，推起酒車準備離開，“在夜明獸被人買下送走的時候，你馬上帶他走?！?/br>
    “那你呢？”

    艾爾眼前是安全通道，從這里走進去，就能裝作進入廚房或者工作間一樣離開會場范圍。

    “我可以想辦法——”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原本應該通過貴賓通道進入上層包廂的德雷，伴隨著大批隨行人員，聲勢浩大的進入了會場。

    而推著酒車的艾爾，光明正大的立在通路正中，想不被看見都難。他在齊刷刷的注視之中，快速低下頭，退讓到靠墻的一面，作出了符合服務生應有的避讓姿態(tài)。

    德雷的出現引起了一陣轟動，即使不認識這位黑市帝王的參與者，也被周圍的驚呼和竊竊私語引發(fā)好奇心。

    “這么說，翡翠黑市是暗帝的了？”那些對話不斷交換著這個信息，并為自己能夠參與到這場拍賣感到意外。

    原本以為新來的老板只是托薩星系某位財大氣粗的土財主，沒想到他是暗帝手下的成員。

    黑市有很多種，卻只有列入暗帝規(guī)劃的“合法”范疇，才能吸引更多的權貴，隱藏身份而來。

    在暗帝的地盤，他們不用擔心身份泄露，也不用擔心拍賣的物品不合口味，只用擔心出手的價格競爭不過他們的對手。

    “還不錯?！钡吕讓τ谶@個重新裝修的會場沒怎么挑剔，他雖然不太喜歡托薩星人，但是他們的風格品味還是比較正常，相較于那些習慣雇傭章魚人來保持會場高效率服務并不關心美感的家伙來說，德雷最滿意的就是會場里走動的服務生，外貌都在標準審美之內。

    就比如，他旁邊的這位。德雷雙眼銳利的掃向艾爾，掃視著低著頭的發(fā)旋，非常有興趣知道，這位服務生能在這兒站到什么時候。

    艾爾低著頭，保持著謙卑的姿勢，等候這位貴賓進入會場。然而，那股視線緊盯著他，隨后，滑向了他手上的酒車。

    “怎么了，大人？”托薩人的星際通用語用翻譯器傳出的系統(tǒng)音總是有些怪異。

    德雷勾起一絲笑，“我需要一杯夢曼寧，讓他，送到我的包廂來。”

    夢曼寧、菩提諾維斯、薩薩，還有艾爾永遠無法理解的歐培拉、慕斯、黑森林。

    ……烈酒配甜食？艾爾已經被推車上堆滿的東西弄得無比疑惑，在霍特凱拉的時候，他怎么沒發(fā)現德雷是這種奇怪的口味？

    “只有這些了？”他客氣問道。

    “是的。”負責接收包廂點餐的主管，特地叮囑道：“特別是菩提諾維斯這種貴重的酒要小心一點，老板特別囑咐過，暗帝喜歡它，所以要先上。祝你好運?！?/br>
    艾爾笑著接受了對方的祝福，心里卻在暗罵這該死的運氣。利達拉星球已經算是自由聯(lián)邦的邊緣地帶，德雷不去那些著名黑市視察工作，跑到這里來露臉，怎么想也不像是巧合。

    但對于他來說，最好這只是巧合。

    貴賓的包廂都有嚴密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艾爾走上通道的第一步，就覺得渾身被探測器掃描過一遍。他知道在監(jiān)控室那邊，會立刻跳出屬于他的身份信息：馬奇.凱，銀河星系第四代移民，所屬湛藍酒吧，威脅性極低，安全。

    雖然都是假的，但是真實得挑不出任何問題。

    德雷的包廂在走廊中部，即使不需要艾爾四處張望，門口走出來的管家先生也會成為標明暗帝所在地的最好信號。

    令艾爾感到輕松的是，他只用面對德雷的背影，而不用去面對那張能讓他夢中驚醒的臉。

    從最普通的審美來說，德雷的黑發(fā)黑眼是銀河星系最常見的人種，但是他的表現卻完全不像是人類。艾爾過去忙碌于尋找華焰鳥，并沒有認真關注過他的臨時主人，仔細回憶起來，德雷的習慣、喜好乃至霍特凱拉的建筑，都仿造了銀河星系的風格。

    還有，那個多此一舉的迷宮，總讓艾爾覺得，德雷是一個注重華而不實的外表，并不考慮實用性的家伙。就好像，他的絨毛偏好癥一樣。

    服務生的工作總是非常簡單。艾爾將推車上的東西輕輕的移放在管家面前的桌面上，等待這位先生檢查是否藏有危險物品一般小心。

    林斯特的敬業(yè)，并不需要艾爾和德雷交流，這令艾爾對于管家的無數怨言都變?yōu)榱烁屑ぁ?/br>
    他是真的不想再跟德雷獨處，感受這種被人掌控的別扭感。艾爾露出一個局促的笑容，輕輕說道：“您的餐點已經上齊了，還有別的吩咐嗎，先生？”

    林斯特卻沒有放他走，“也許專業(yè)的服務更適合您手上的酒?！?/br>
    “我？”艾爾腦子里將他這句話快速過了一遍，才意識到管家在說些什么。

    他想讓艾爾為德雷服務，現在、立刻、馬上！

    林斯特點了點頭，伸出手作出了示意。他的手掌以“請”的手勢，將艾爾的視線帶到了桌上空置的酒杯上。一向為暗帝服務的管家，將這項“殊榮”讓給了一位初次見面的服務生，怎么想都不太尋常。

    艾爾是極力想表現出為暗帝服務的激動與興奮的，但是腦海里永遠停留著德雷讓他討厭的記憶，最后在左右為難的掙扎之中，保持著一種默然、僵硬的表情走了過去。

    德雷面向單面觀景玻璃，遠遠眺望著拍賣會舞臺，等到拍賣開始，觀景玻璃會變?yōu)槠聊?，讓他更近、更清晰的看到翡翠黑市傳來的商品信息?/br>
    酒杯就放在他手邊的圓桌上，距離安全，足夠艾爾倒?jié)M一杯迅速撤離。

    就一杯。艾爾捧著菩提諾維斯，心里不斷吐槽暗帝對于烈酒的奇怪偏好，早知道是這樣，他一定選擇和莫斯交換，免得再次遇見這個討厭的人。

    他鎮(zhèn)定的將瓶口傾斜，酒液倒入杯中的聲音，在安靜的包廂里變得突兀，整個過程短暫，對于他來說卻格外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