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痛的緣故，江孟真甚至沒有發(fā)覺郝澄進來，她放下手里的東西，坐在床沿上看著，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江孟真面色潮紅。她俯下身子，用額頭貼著江孟真的臉，結(jié)果guntang一片，這大熱天的，江孟真竟然還發(fā)了高燒！

    第76章

    郝澄當(dāng)下呵斥身邊伺候的小廝道：“大夫呢？怎么還沒請來？”

    竹青擰了帕子，敷在江孟真頭上：“回主子，大夫已經(jīng)差人去請了，很快就會過來的?！?/br>
    郝澄皺起眉：“這種天氣，正君怎么會病了的，你們是怎么伺候的？”她才離開兩日的功夫，前兩日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一回來，江孟真就發(fā)了高燒。

    這天氣也不冷，這除非去冰水里走一遭，才有可能導(dǎo)致風(fēng)寒入體。邊上伺候的人悉數(shù)噤聲不說話，一個個低眉順目的，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郝澄坐在床沿，緊緊地握住江孟真的手安撫。等到大夫來了，她讓開來，讓大夫為江孟真診脈。

    大夫擱下懸脈的金線：“令正君是因為發(fā)了驗證，再加上葵水和憂思過重，才會導(dǎo)致發(fā)了熱。當(dāng)務(wù)之急，是應(yīng)當(dāng)將這高熱降下來。容我先開個方子，先煎服，再喂令正君服下，如果兩個時辰內(nèi)能散了身上高熱，便不會有大礙?！?/br>
    郝澄原本還猜測是江孟真實行苦rou計，不過聽了大夫這么一說，眼眸一暗，不免添了幾分愧疚。

    她又捏緊了江孟真的手，然后對大夫道：“只要能夠把他身上的高熱給降下來，您開什么方子都行，我們不缺銀子?！?/br>
    大夫開了方子，江孟真卻將郝澄的手抓得更緊，迷迷瞪瞪地道：“不喝藥，我不喝藥?！?/br>
    郝澄哄他：“喝了藥才能好，大夫是給你治病，不是害你。”

    江孟真頭還是搖得厲害，嘴唇一張一合，小聲地說著什么。郝澄俯下身來聆聽，只聽得幾個破碎的詞語，應(yīng)當(dāng)是“孩子”“不要”之類的 。

    竹青耳力好，一下子就聽出來江孟真在講些什么，當(dāng)下抹了把淚道：“正君他是擔(dān)心喝藥傷了身子，將來懷不上孩子。”

    孩子這個簡直就是江孟真的心病，便是郝澄再三開解，江孟真也不可能輕易放下。她心里聽得酸溜溜的，又轉(zhuǎn)過頭去問那大夫：“那降溫的藥可有什么壞處？”

    大夫遲疑了一下，道：“藥物里有幾味虎狼之藥，若是身體康健之人，倒沒什么害處，但這位正君身子有些虛，怕是會有一些損害?！?/br>
    她方才摸了一把這位正君的骨，這人也有二十八九了，這個年紀的男子，有些連外公都做了的，很少沒有孩子的 ，她當(dāng)時也沒有往這方面想。

    郝澄原本想著大夫說沒事，她好安撫江孟真喝藥的。結(jié)果對方說出這么兩句話來，她心下叫糟，去看江孟真。果然對方對喝藥這件事情抗拒得更厲害了，若不是他身子還虛著，他肯定要從床上跳起來表示抗議了。

    郝澄咬了咬牙，示意下人先去煎藥，再命人取了烈酒和紗布過來，先前被撤出去的竹床也被重新搬了進來，她轉(zhuǎn)過頭問大夫：“若是這熱度降下去了，應(yīng)當(dāng)就沒事了吧?！?/br>
    那大夫點了點頭：“熱度降下去了，再喝一劑調(diào)理的藥，不會對身體有什么損害的。”

    下人很快搬了兩壇烈酒來：“您看看，這個是府上最烈的酒了?！?/br>
    郝澄打開看了看，純度應(yīng)該差不多夠，便讓這些下人和大夫都退了出去，留了竹青一個，自己將江孟真抱到竹床上，然后讓竹青幫忙用剪子將紗布裁成小塊。

    她用小的紗布沾了白酒，解開江孟真的領(lǐng)口，開始為他擦身。她按照記憶里的法子，先用手指在江孟真的額頭上拖擦，然后用掌部作離心式環(huán)狀滾動。

    一邊滾動一邊按摩，江孟真的面色潮紅，郝澄可以看到隨著自己的動作，被按摩過的皮膚上，毛細血管時而擴張時而收縮。

    酒精的揮發(fā)帶走了江孟真體表的溫度，讓他的額頭稍稍降了一些溫度。放過了額頭，江孟真的身體還已經(jīng)發(fā)著燙，因為發(fā)熱的緣故，他漂亮的嘴唇也變得干裂，還好沒有到脫皮的地步。

    郝澄托起江孟真的腦袋，喝了一大口水，嘴對嘴地將水喂了進去，舌尖還在江孟真干裂的嘴唇上舔舐了一圈，看著它重新潤澤起來，郝澄又如法炮制，喂了好幾口水進去。

    等到江孟真喉嚨不那么干了，她又解開江孟真的衣衫，把他的領(lǐng)口往下拉了拉，這種酒精降熱的法子不能一下子把所有的皮膚全部裸露出來。

    郝澄不斷地給江孟真擦拭降溫，紗布用掉了好些，烈酒也用了一整壇，她兩只手都酸麻得厲害，還記著給江孟真按摩四肢，促進他的血液循環(huán)。其實這樣的動作，伴隨著江孟真時不時逸出口中的呻吟聲，場面看起來曖昧又旖旎。

    不過夫郎都病成這樣了，郝澄是半點心思都沒有分出來在這些污糟的事情上，只一心想著要讓江孟真快些把溫度給降下來。

    等到全身都搞定，郝澄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打濕。這大熱的天，她穿得很是單薄，此時衣衫濕透，內(nèi)里的輪廓便若隱若現(xiàn)，竹青轉(zhuǎn)過頭來，剛想說些什么，便忙不迭地瞥過頭去。

    郝澄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又連忙拿了件外衫罩住，然后將手擱在江孟真的額頭和身上，溫度比先前，已經(jīng)降下去許多。

    雖然江孟真的臉頰依舊是紅撲撲的，但也不如先前那般潮紅泛濫。郝澄便紛紛竹青：“你去出去請大夫過來。”

    在竹青出去的時候，她替江孟真攏好衣物，但第一顆扣子還是解了開來，免得江孟真覺得呼吸不順暢，更不舒服。

    大夫再一次為江孟真診了脈，手也擱在江孟真的額頭和面頰，以及脖頸處探了探體溫。在觀看了江孟真的眼睛和他的舌苔厚度之后，大夫點點頭：“令正君已然沒事了，再服用我開的另一個方子，很快就能夠好起來的?！?/br>
    郝澄這才松了口氣，大夫又忍不住問：“容老婦冒昧問一句，方才這烈酒降熱是什么原由？當(dāng)然您不愿意的話，我也不勉強您說?！?/br>
    郝澄吐了口氣：“只是個小時候的土方子，我爹親曾為我用過。這方子也不是全管用。”

    郝澄把大致的原理和需要注意的事項用這個世界的讓能夠聽懂的詞匯解釋了一遍。大夫聽得連連點頭，到最后感慨道：“老婦受教了?！?/br>
    這鄉(xiāng)野間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方子，她作為正統(tǒng)學(xué)醫(yī)的大夫，對這些也不是很了解，但多學(xué)些知識，總歸是沒有什么錯處的。

    因為探討了這么個法子，這大夫沒有收郝澄的診金。郝澄原本是不肯的，不過對方執(zhí)意，她又牽掛著江孟真，也沒有再和老大夫來回探討，便讓下人把大夫給送了出去。

    沒多久熬好的藥便被下人送過來，郝澄讓人扶起江孟真來，在他身后塞了一個軟軟的抱枕。她哄著江孟真張開嘴，一藥匙一藥匙地親手喂了進去。

    江孟真很乖巧地喝完了藥，語調(diào)軟軟地撒嬌道：“嘴巴里好苦?！?/br>
    竹青很識趣地遞上江孟真平日里吃的蜜餞，但不是親自送到江孟真嘴前，而是擱在了郝澄手的前面。

    郝澄挑了一個用糖腌制過的梅子，親手塞到江孟真口中，看他嘴巴一鼓一鼓的，又玩性大發(fā)地塞了好幾個進去。

    等江孟真把梅子吐掉，下人們又被他以嫌吵的名義都趕了出去。郝澄摟著他哄了一會，便撒開他的手要起身。

    江孟真拽住她的衣袖：“你去哪？不要走?！彼麑嵲谑菗?dān)心郝澄又這么把他給甩下了。這幾日郝澄因為公務(wù)沒住在府上，他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整整兩天都沒有睡好。

    郝澄柔聲道：“我身上都是臭汗，怕熏著你，去沐浴一下就回來?！?/br>
    江孟真皺起眉：“我也要沐浴，我身上都是酒味，熏得我睡不著?！逼鋵嵑鲁斡X得這酒的味道還挺香的，不過自家夫郎既然受不了，她還是將他抱了起來，兩個人一起入了這屋子后頭修建的一個小溫泉池里。

    她替江孟真解了衣裳，先把江孟真放了下去，等她迫不及待地甩掉自己一身臭汗的衣服，下了池子，原本四肢軟綿綿的江孟真便赤著身子纏了上來。

    郝澄還惦記著他的小日子呢，雖然很想要，也憋了許久，但愣是拒絕了：“你還在天葵期間呢，哪能做這個。”

    江孟真卻想著兩個人許久沒有做過這個事情了，都聽說女子是下半身的動物，當(dāng)下便道：“那個不能用，我可以用別的。”

    他朝著郝澄舉了舉自己修長漂亮的手指。

    她原本是不愿意折騰病人的，但夫郎熱情獻身，她不吃也說不過去。而且她確實有半個多月沒有和江孟真進行過妻夫之間親密無間的事情了。

    當(dāng)下想著出汗能夠促進病人康復(fù)，郝澄對江孟真的引誘給予了相當(dāng)熱情的回應(yīng)。起初的時候，江孟真還有點力氣，后面被折騰得嗓子都說不出話，四肢也真的變得軟綿綿的，半點力氣都沒有，身上也是被啃得一個又一個的青紫印子。

    激烈運動過一場后，江孟真又被郝澄撈了上來。替他擦拭干凈身上的水，一路抱出來擱在床上，摟在懷里哄了幾句。兩個人便以這種緊密相擁的姿勢沉沉睡了過去。

    第77章

    等著江孟真身體恢復(fù)過來，妻夫兩個比先前還要甜蜜一些。但除了私事之外，郝澄的事業(yè)也沒有放下半分。

    在翰林院，她跟著一個脾氣不好，但人頗有才華的前輩后面磨墨送水，一邊挨訓(xùn)，一邊把那些旁人都不愿意接的瑣碎差事接了下來。

    這個時候她又拿出當(dāng)年學(xué)習(xí)廚藝的那股子拼勁，少說話，多干事，像一塊海綿一樣迅速地把自己認為有用而且想要的知識技能填充到腦海里來。

    在翰林院里，默認的規(guī)則是，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巴實在是比做多少事都管用，除了郝澄之外，其他人，悉數(shù)都想著學(xué)一些華麗花哨的寫作技巧，譬如說隱晦地拍上峰的馬屁，借此迅速上位。

    翰林院的最高長官，本質(zhì)上說，工作的重要部分也是拍皇帝馬屁。

    和郝澄同一批進來的人，也確實把這一點發(fā)揮得淋漓盡致，新人整日往地位高的老人身邊湊，進來時地位高一些的編修、撰修又喜歡把地位低下的庶吉士們踩在腳下。

    她平時也不吭一聲，很多人只當(dāng)郝澄是太老實，沒什么威脅性，欺負起來也沒有意思。

    這一屆的三鼎甲中，榜眼太過年邁，按照皇帝的旨意，翰林院也不敢給她做什么需要勞心勞力的差事，就當(dāng)個吉祥物一般地養(yǎng)著她。

    狀元娘子最是風(fēng)光，不僅得了狀元，還尚了帝卿，但知道些門道的人就應(yīng)該明白，凡是尚了帝卿者，除非原本就位高權(quán)重的，不然在朝廷上根本不能擔(dān)任什么有權(quán)利的差事。

    這翰林院的高位者，會愿意給這新任的狀元娘子幾分顏面，但也不會太把這么個人當(dāng)一回事。

    至于郝澄，原本算是十分風(fēng)光的探花娘子，成了個李學(xué)士后頭的跟屁蟲，平日里沒什么作為，也沒什么存在感，硬是成了眾人眼中的透明人一個。

    不過也沒有人會好心提醒她，她這樣不懂得投機的做法不對。畢竟一個蘿卜一個坑，要是郝澄聰明了，她們就多了一個競爭對手。

    這日郝澄又抱著一疊公文要往李學(xué)士的所在地走，還差五十米左右就要到目的地，卻被橫空插進來的方余攔住了。

    因為突然剎住腳步，郝澄手里的公文也飄散了一些到地上，方余彎腰幫她拾起來地上的紙張，遞到郝澄的手里。

    郝澄接過公文整理好，說了聲謝謝。方余搖搖頭道：“何必言謝，若不是我，你也不會把這公文掉下去，是我該向你致歉才是。”

    郝澄勾起唇角，右臉頰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沒再多說什么：“我還有事情要去李學(xué)士那里，你有什么事情嗎，若是沒有，我就先走了?！?/br>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談?wù)劊粫R你太長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一刻鐘的，你若是著急的話，那就先去忙?！狈接嗟男θ菝髌G秀麗，實在是很難讓人拒絕。

    李學(xué)士那邊也不著急用這些，郝澄沉吟了片刻：“你稍等我一下，我送個東西，馬上回來?！?/br>
    雖然李學(xué)士不著急用，但這些東西被她抱在懷里帶到別的地方去，總歸是不安全的。

    郝澄放下東西，匆匆從李學(xué)士那個黑面神的處所出來，方余果然在一處拐角等著她。

    她和方余走了一會，尋了處沒什么人經(jīng)過的僻靜角落，郝澄方開口說話：“你方才攔我，到底是為了什么事情？”

    方余道：“我被方學(xué)士賞識，這幾日提拔為了翰林院編修?！币驗椴皇乔叭祝皇瞧胀ǖ倪M士，所以入翰林的時候，方余只是庶吉士，地位十分低下。

    郝澄作為三鼎甲之一，進來起點要高一些，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如今方余才進翰林沒多長時間，地位就已經(jīng)和她平起平坐。

    郝澄由衷地為她高興：“祝賀你，這都是你自己努力才有如今的成果。”

    “只是個小小的編修罷了。”這個官職顯然還不能滿足方余的胃口，她淡淡地笑了笑，話題又轉(zhuǎn)到了郝澄身上：“你進來是怎么回事，怎么跟著那個脾氣一點也不好的李學(xué)士，她是有幾分才華，可那脾氣太古怪了。你又不是下人，何必自找苦吃?！?/br>
    若是李學(xué)士和方學(xué)士一樣，方余也不攔著她。問題是那李學(xué)士只是個侍讀學(xué)士，本事是沒看著那人有什么表現(xiàn)，脾氣倒古怪的不得了，折騰走了幾個勤奮又肯干的人。

    旁人都不愿意跟李學(xué)士干活，那些庶吉士也繞著李學(xué)士走。郝澄倒好，自己還往上面湊。

    她嘆了口氣：“我知道賢妹性格好，可你已經(jīng)是編修，又是探花出身。不像那些庶吉士一樣，非得做這些雜事不可，你在李學(xué)士跟前也學(xué)不到什么東西，白白耽擱了自己的前程，還讓人說你是傻子?！?/br>
    郝澄搖搖頭：“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作事情要有始有終，況且李學(xué)士教了我許多東西，這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跟著她還覺得挺有意思的，并不是你想的那樣吃苦?！?/br>
    方余只當(dāng)她是個性耿直，見勸她不動，便暗暗做了決定，他日若是飛黃騰達了，定然要拉郝澄一回。

    到底也沒說太多閑話，兩個人又講了寫書的事情，這個時候一個庶吉士一路喘著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郝撰修，終于找到你了，李學(xué)士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您，讓您快些過去?！?/br>
    李學(xué)士煩躁起來那顆不得了，郝澄抱歉地道：“實在是抱歉，今日我聊得很愉快，不過看來我得先走一步了，不然李學(xué)士要等急了，下次有時間，我再約你出來把酒閑聊。”

    說罷，她便甩下方余匆匆走了。那報了信的庶吉士看了方余一眼也跟了上去。只剩個方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

    這翰林院里的人笑郝澄傻，她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她完全沒有時間傷悲什么春秋，因為她一踏進來李學(xué)士的屋子，那單身多年的老女人便用戒尺重重的敲了敲桌子：“你方才跑哪去了，我的水煙袋呢！”

    她方才寫東西的時候，好不容易迸發(fā)了靈感，但需要吸上兩口煙來理理思路，結(jié)果找遍了地方都尋不到。

    郝澄從書架上抽出一個盒子，無可奈何地道：“我不是說了好幾次了嗎，這東西我就放在這，都告訴您好幾回了。”

    李學(xué)士忙不迭地從她手中搶過被摩挲得通體發(fā)亮的水煙袋，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雖然還是責(zé)怪郝澄，但語氣已經(jīng)軟化許多，倒也聽不出什么怒意：“我東西愛放哪放哪，你放的我當(dāng)然找不到。對了，我昨日給你布置的任務(wù)，你寫完沒有？”

    郝澄抹了把冷汗，這幾日只顧著夫郎了，一時間把這事情給忘了干凈。

    看她臉上神情，李學(xué)士又臉色鐵青，用煙桿敲著桌子：“那還不快去寫，你不想混了！”

    郝澄心理素質(zhì)強大，知道李學(xué)士刀子嘴豆腐心，嘴巴上是吼得厲害，倒不會真的做對她不好的事情，當(dāng)下拿了筆墨，當(dāng)場窩在小桌子邊上便開始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