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我走了?。俊?/br> “嗯。” “我真走了。” 霍皙順手從桌子上抓起一包餅干扔過去,不耐煩:“快走吧。” 對方抓住,高興一擺手,像心愿得逞似的:“得,今天晚上夜宵有著落了。走了!” 第59章 霍皙他們此行的下一站是肅南,祁連山北麓,作為中轉(zhuǎn),在酒泉倒趟火車,到張掖,然后一路往北,最終在蘭州返程。 出來三個多月,大家車馬勞頓,心中憋著一口氣想要把最后一期做到最好,雖然疲憊,但也是強打著精神互相鼓勵。 這趟一共就七個人,兩個攝影,一個攝像,趙老師帶隊,霍皙和另一個做了mama的杜姐撰稿,剩下一個是雜志社的調(diào)度后勤,負(fù)責(zé)協(xié)調(diào)各個地區(qū)的拍攝,聯(lián)系車和當(dāng)?shù)刈∷蕖?/br> 除了一個攝影師是今年新來的,剩下的都是老熟人,小宋扛著三腳架嘆氣:“老師,你說咱拍完這趟,回去了,還能干嘛?” 趙老師搖頭,也很惆悵:“解甲歸田,陪著老伴兒,帶帶我的小孫子?!?/br> “您是熬出頭了,我怎么辦啊,剛來都不滿一年,家里高興可算找著個穩(wěn)定工作,這下倒好,回去重新競聘上崗,還不定有沒有著落呢?!?/br> 坐在霍皙前頭的杜姐嗨了一聲:“小小年紀(jì)別總唉聲嘆氣的,我家里還有個上幼兒園的丫頭等著呢,我這失業(yè)了也沒像你似的?!?/br> “你能跟我比嗎?你來報社多少年了,集團(tuán)肯定能給你再找碗飯吃,每個月工資就那些,哪兒干都一樣!” 杜大姐心寬體胖,樂呵呵道:“你看看咱們霍兒,年紀(jì)跟你差不了幾歲,天天笑瞇瞇的,也沒你那么多愁事兒,人家還在總報那邊辭職了呢!” 小宋愁眉苦臉的瞅著霍皙。 車行駛在山路上,窗外是漫天煙塵,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外面除卻大片黃沙枯景,看不到一點綠色。組里每人都備了一只口罩,霍皙穿著長長的黑色的羽絨服,一頂絨線帽子,正窩在后頭打瞌睡。 “她是女的,我是男的,咱要攢錢過日子娶媳婦的!這大姐典型一人兒吃飽,全家不餓!” 說完,小宋還半張著嘴,學(xué)霍皙睡著時沒心沒肺的憨相。 大家爆發(fā)出一陣大笑,霍皙驚醒,揉揉眼睛:“到地方了?” 坐在前排的趙老師擦擦眼鏡,溫和道:“小霍,這趟怎么感覺你精神頭不好,可不如以前了,回去待這半年多,犯懶了吧?!?/br> 霍皙不好意思笑笑:“昨天睡的晚,一上車總犯困。” “別睡太死,山上路不好走,又是顛簸又是剎車的,太危險?!?/br> 司機開著車,在前頭大聲吆喝:“再有半個小時就進(jìn)市區(qū)了,我給你們放到火車站門口就算完成任務(wù)了??!” 大家拍拍手:“行嘞,您辛苦!” 七個人,算上大包小裹的攝影器材,足足有十幾個行李,沒幾個小時的車程,辦理托運太麻煩,機器都不便宜,只能大家?guī)椭喾謸?dān)。 火車站人來人往,是一個城市中最混亂的集散地,大家浩浩蕩蕩扛著箱子過安檢,男的負(fù)責(zé)往傳送帶上搬,女士負(fù)責(zé)在這頭接。 兩個入站口,兩個不同的目的地。 隔著十幾米遠(yuǎn),一伙人很低調(diào)的在檢查自己的車票。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棉大衣,每人只背了一個制式背包,能看出來十分訓(xùn)練有素,正在找方向。 駐地偏遠(yuǎn),他們要先到蘭州集合,然后參加賽前動員大會,然后乘飛機去俄羅斯。 沈斯亮和站臺人員先進(jìn)行溝通,找到他們的專用車廂,然后回來叫人:“都清點好行李了嗎?” 三個小伙子立正:“好了?!?/br> “還有幾分鐘,準(zhǔn)備登車吧。” 五個多小時的車程,也算是難得在訓(xùn)練之外的放松時刻,出門在外,自然是越不引人注目越好。 忽然遠(yuǎn)處傳來一陣sao動。 很快就在人群中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出于好奇,也出于訓(xùn)練素質(zhì),幾個人很有默契的在原地站定,回頭觀望,馬上持一種戒備站姿立好。 只見有兩個男人在人群中大聲喊了幾句:“麻煩讓讓!讓讓!給我們一點空間!” 同行的杜姐蹲在地方,拖著年輕女孩的頭,讓她脖子枕在自己腿上:“小霍兒?醒醒?能聽見我說話嗎??” 霍皙雙目緊閉,面色蒼白。 有人低聲交談:“車站有醫(yī)務(wù)室,先送到那兒去吧。” “是不是中暑了?” “呸,大冬天的,中什么暑!”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車站附近的保安人員也走了過來,試圖擠進(jìn)去:“什么情況?” 趙老師到底是領(lǐng)隊,心里素質(zhì)很好,不慌不忙:“杜,你先把她口罩給摘下來,讓她透透氣,水呢?誰包里有水?” 小宋趕緊拉開隨身的雙肩包:“我有,新的,沒喝過?!?/br> 杜姐接過來,作勢要喂進(jìn)去,趙老師制止,很有經(jīng)驗:“倒在手上,往她臉上撣一撣?!?/br> 冰冰涼涼的水驟然噴到臉上,霍皙意識漸漸回籠,茫然睜開眼睛。大家見狀松了一口氣。 有人興致缺缺的從人群中擠出來,跟同伴嘀咕:“沒事兒,估計缺氧了。還以為多大的毛病?!?/br> 三個小伙子望向帶隊主官:“咱……用不用去幫幫忙?” 主官雙手一背,也松了口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身上也帶著任務(wù),不是太要緊,身邊也有同伴,走吧。” 沈斯亮也是這個意思。 于是大家重新整理行裝,進(jìn)入站臺,準(zhǔn)備檢票登車。 人群漸漸散了。 女人慢慢在大家的攙扶下站起來,因為驟然昏厥,顯然還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哪兒。 “你可嚇?biāo)牢覀兞??!?/br> “沒事兒。”霍皙站定緩了幾秒,腦子漸漸清明:“估計是在車?yán)飷炋L時間,早上沒吃飯,有點缺氧?!?/br> 出門在外,這種小病小災(zāi)大家都遇上過,以前在高原,因為高反說倒就倒下的也有,見霍皙反應(yīng)不遲緩,狀態(tài)也還行,誰也沒真放在心上。 沈斯亮站在隊伍后,是最后一個收尾的。 快到他的時候,他下意識回頭往人群中望了一眼。 那道身影正在拎一只箱子,背對著他,看不到臉,柔軟的絨線帽子,長長的黑色羽絨服。他看了幾秒,想轉(zhuǎn)身出去。 有人在站臺里喊:“斯亮!走了!” 手中那張火車票被捏的死死的,檢票員正一臉狐疑的打量著自己。沈斯亮回神,不再任何猶豫,大步邁進(jìn)站臺。 火車全速朝著蘭州前進(jìn),鐵道線上去往不同目的地的列車進(jìn)站,出站,載著不同方向的旅客,那種感覺忽然變得很微妙。 有多微妙。一個大男人,第一次出門遠(yuǎn)行的時候,心里有了牽掛。 沈斯亮出門這幾個月,偶爾會在時間允許的時候,往家里打個電話。小誠說,霍皙走了,你走之后的沒幾天就走了,那天我們好多人都去送她。 沈斯亮在這頭夾著電話問:“她說什么時候回來了嗎?” 小誠說,說了,還說要回來陪她家老爺子過年呢,可是,我們總感覺她這一去,像是再也不回來了似的。 沈斯亮良久沉默。 小誠又說,別惦記,蓓蓓搞了個微信群,隔幾天就讓她群里發(fā)個位置,我們也都能看到,挺好的。要不,我給你發(fā)兩張照片? 沈斯亮低低的應(yīng),不用了,破手機,信號不好,發(fā)了也收不著。 小誠笑一笑,也對,你今年回來嗎?我和曉魯婚禮定在三月,你得記著給我隨份子啊,武楊和蓓蓓也廝混到一塊兒了,弄不好,你得準(zhǔn)備兩份。 沈斯亮和他不痛不癢的開著玩笑,聊到最后,小誠嚴(yán)肅下來,低聲問,斯亮,你現(xiàn)在,還想等二朵兒嗎。 聽筒是長達(dá)十幾秒的靜音。 沈斯亮聲音沙啞,我不知道。 他等,是永無止境,兩敗俱傷。他不等,是愛而不得,最難將息。 小誠哎,其實倆人之間這點事兒,沒什么大不了的,誰也不是這輩子就跟誰死磕了,多深的感情都能放下。 有時候我就想啊,霍皙鐵了心不跟我,等我回去了,干脆找個合適的姑娘成個家算了。我倆不死不活扯了這么多年,總該有一個先把這條線剪斷不是? 可我就是惦記她。 每天一閉上眼睛,躺在床上,全是她那副笑模樣。她宜喜宜嗔的樣子,趴在他耳朵邊看電視劇哈哈樂的樣子,她紅著眼睛跟他說沈斯亮咱倆就這樣吧的樣子。 她怎么就能,這么狠心跟自己分手了呢? 因為小航,如果真的因為小航,她當(dāng)初就不會回來,可如果不是因為小航,沈斯亮也想不到別的原因。 越想越煩,隔著幾千公里,掐了這通電話,沈斯亮狠心做了決定,干脆不管不聞不問,她愛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大丈夫,要的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 從蘭州一路北上,最后出境到俄羅斯。 整整三天四夜。這次比武不單單是他們這支隊伍,各個軍區(qū)各個特戰(zhàn)分隊都選拔了很多人才,各方匯集到一起,足有近千人之多,于此同時,還有很多外國對手來角逐項目,戰(zhàn)況非常激烈,除了個人素質(zhì)外,還要檢查一個國家的裝備力量的訓(xùn)練水平。 沈斯亮來到這頭以后,意外碰上了以前一起在處里工作的同事,正好是上回跟沈斯亮一塊體檢隔壁翻譯辦的大劉,倆人搭班子,老同事干起活兒來得心應(yīng)手,負(fù)責(zé)協(xié)調(diào)場地,滿足戰(zhàn)士訴求,跟著裁判組進(jìn)行公平觀察,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只有偶爾吃午飯的時候,才能找了機會勉強聊上幾句。 雪山山腳下搭建的臨時帳篷,沈斯亮掀開門簾鉆進(jìn)去,一腦袋的雪瞬間化為水珠,他低頭揚了揚,跟屋里的正在吃飯的同行打了聲招呼,坐在大劉旁邊。 他正把大列巴撕成小塊,泡在加了奶油的紅咖喱里,沈斯亮旁若無人的脫下靴子,往外磕了磕雪。正在嚼面包的人不樂意了:“嘿,您能出去拾掇嗎?人家吃飯呢!” “歇著吧,以前中午在食堂的時候,訓(xùn)練完你脫襪子我也沒說你什么?!?/br> 沈斯亮重新把鞋帶系好,端起飯盒,也皺了皺眉。哎,出門在外,這一口,他也真吃夠了。 大劉苦笑:“前幾天野炊比武,估計是把余糧吃的差不多了,就這個,湊合弄吧?!?/br> 沈斯亮悶頭吃飯:“今天最后一天了,明天咱們的項目全結(jié)束了,要班師回朝?!?/br> 大劉說:“怎么著?跟哥們兒回去嗎?別說,你走了以后,還真挺想你?!?/br> 沈斯亮搖頭:“還得半年多吧。” “回家看看也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