糗事一樁。

    武楊瞅瞅他，問：“真是柏馨？”

    寧小誠低低應(yīng)了一聲：“是。”

    說起柏馨，是寧小誠的一段老皇歷了。兩人是典型灰姑娘和白馬王子的橋段，當(dāng)時(shí)他剛回國，兄弟接風(fēng)一起通宵夜店，柏馨是那兒的啤酒推銷，人多眼雜的，有人推她，她把啤酒灑在寧小誠身上，大家伙一起哄，倆人就那么認(rèn)識(shí)了。

    那時(shí)候柏馨才十八，年輕窘迫的姑娘，初入社會(huì)，在夜店打工掙個(gè)學(xué)費(fèi)，寧小誠這人喜歡姑娘就喜歡那一股單純勁兒，他大手筆資助了柏馨上學(xué)，追她追的挺上心，但是奈何柏馨不喜歡他，在他一次醉酒把人家弄上床之后，就跑了。

    連他資助的錢也不要了。

    寧小誠軸勁兒上來，她越躲著他，他追的就越狠，倆人不清不楚的糾纏了一年多，柏馨最后一狠心連北京也不待了。

    直到前幾天，寧小誠跟朋友一起吃飯，在一個(gè)海鮮酒店，一樓大堂里有座觀賞式水族箱，里頭有女人穿著人魚的泳衣在里面游泳，吸引食客。

    寧小誠無意往那魚缸里掃了一眼。

    那美人魚趴在玻璃前逗吃飯的小朋友們笑，接受來自不同男人目光的注視，嘴里塞著長長的呼吸管子，在水里扭動(dòng)著一截雪白腰肢。

    那個(gè)笑著的模樣，那雙眼睛，寧小誠立刻就認(rèn)出來了。

    柏馨顯然也是看到他了的，她驚慌失措，猛地朝魚缸另一側(cè)游走了。

    寧小誠犯了脾氣，找人家飯店經(jīng)理要把那美人魚撈出來，經(jīng)理哭笑不得，一個(gè)勁兒賠不是：

    “寧少爺，您要是不愛看，回頭我就把她辭了，但是您說說，現(xiàn)在客人看的正來勁兒呢……這也不合適啊……”

    寧小誠笑的人畜無害：“你撈不撈？”

    “這……”人家也犯了難。

    寧小誠抿著唇，抄起椅子就往那魚缸上砸。那一聲悶響，嚇得圍觀的人作鳥獸散。

    寧小誠不高興的時(shí)候特別可怕，一瞬間的暴怒，椅子砸在魚缸上碎了，他又抄起別的砸，最后人家大堂被他砸的稀巴爛，魚缸也破了，那里頭的水汩汩流出，美人魚被人包著浴巾送出來。

    武楊拿起寧小誠還包著紗布的手看了看，又扔了回去：“小誠哎，有些事兒，你還真強(qiáng)求不得?！?/br>
    寧小誠自嘲一笑：“我知道?！?/br>
    “這回我倆，是真完了。”

    “以前擰，想不明白，總覺著她為什么不樂意跟我在一起，到底是哪兒不好，現(xiàn)在看，想明白了，不是不好，是差距太大，不管我怎么做，在她心里，永遠(yuǎn)都放不下這個(gè)坎兒，像她說的，我永遠(yuǎn)都是在她難堪的時(shí)候救濟(jì)她的人，憐憫她的人，不是愛?！?/br>
    不過年輕時(shí)一場荒唐執(zhí)念，再回首彼此皆被他情重所傷，滿目是非瘡痍，難辨對錯(cuò)。

    遠(yuǎn)處又來了幾輛跑車，法拉利，保時(shí)捷，一看就是女孩兒開的，幾輛車呼嘯著駛過來，經(jīng)過寧小誠他們時(shí)按了按喇叭，從車窗中囂張露出半張臉。

    那是一張極為明艷的面孔，她開心的伸手跟倆人的打招呼，很爽利：“嗨，小誠哥！”

    寧小誠望著那車尾燈笑道：“是曉魯，什么時(shí)候從沈陽回來的，前兒個(gè)在艷勢也碰上她了，那叫一個(gè)瘋?！?/br>
    蔣曉魯是隔壁聯(lián)勤大院里的丫頭，關(guān)系也算熟，打小兒性格就好，特仗義，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挺討人喜歡。

    看見她，就能想起身邊的陶蓓蓓。

    武楊意味深長的說：“曉魯是個(gè)好姑娘。”

    寧小誠嗯了一聲，問他：“好長時(shí)間沒蓓蓓的消息了，她忙什么呢？”

    一提她武楊就來氣，他陰陽怪氣的：“忙什么？忙她偉大的戀愛事業(yè)呢，最近泡上一博士，那天我在路上碰見她，跟她按喇叭，倆人跟車?yán)锬伳佂嵬?，愣是沒搭理我?！?/br>
    “得了吧，你肯定沒說人家什么好話，要不蓓蓓能不搭理你？”寧小誠一語道破，武楊撓撓頭：“我那不是……怕好白菜讓豬拱了嗎。”

    說完，武楊皺起眉：“我總覺著這兩天像有什么事兒似的，可就是想不起來?！?/br>
    寧小誠點(diǎn)頭：“我也是?！?/br>
    “今天幾號？”

    “二十五號。”

    話音剛落，武楊電話就響了，陶蓓蓓打來的。他哎呦一聲：“說曹cao曹cao到啊?！?/br>
    寧小誠啐他：“快接吧，別一會(huì)兒給你掛了?！?/br>
    “估計(jì)是沒意思了，跟我這兒耍耍嘴皮子?！蔽錀罱悠饋?，頗端出些架子：“怎么著啊，陶大博士?！?/br>
    電話那邊陶蓓蓓一改與武楊斗嘴耍貧的常態(tài)，在那邊聲音帶著哭腔，抽噎不停：“你們丫都在哪兒呢！打誰的電話都不接……”

    她這一哭，武楊嚇得心都揪起來了，他大聲罵她：“到底怎么了，你跟我好好說話?。?！”

    陶蓓蓓魂丟了一半兒，在電話這頭抽噎：“霍皙姐讓人給打了，我害怕，你們快點(diǎn)來。”

    第19章

    陶蓓蓓跟武楊他們打小兒混在一起落下來的毛病，不管出了什么事兒，第一反應(yīng)不是找別人。

    比如，霍皙讓她打電話報(bào)警，陶蓓蓓不打110，而是腦子短路，手一抖就打給了武楊。

    醫(yī)院里，霍皙正仰頭讓大夫清理嘴里的血，腿被高高架起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小手臂腫起了老高。

    武楊低頭去查看她的傷勢，霍皙一個(gè)激靈，趕緊口齒不清的嚷嚷：“哎哎哎——”

    “行了，甭叫喚了，我都沒碰著你?！蔽錀钪逼鹧?，眉頭緊蹙：“到底怎么回事兒？”

    陶蓓蓓在一旁心有余悸：“我晚上從交大出來，跟霍皙姐約好一起吃夜宵，然后我到地方找了她半天也沒看見人，給她打電話的時(shí)候，她趴車?yán)锖康乃盒牧逊蔚模瓦@樣了?！?/br>
    武楊臉上凝重，問霍皙：“幾個(gè)人？”

    “倆?！被麴耸?，低頭吐出一口血。她被打的很嚴(yán)重，嘴角裂開，一說話就疼。

    “我去買東西，出來的時(shí)候迎面走過來倆男的，叫了我一聲，天黑我沒看清臉，剛下臺(tái)階，就挨了這么一頓?！?/br>
    “用什么打的？”

    霍皙皺眉想了想：“拳頭，還有繩子，他們想勒我脖子來著?！?/br>
    武楊用手抬她下巴看了看，果然一條紫紅色的淤痕。

    “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發(fā)生過什么口角？跟別人吵架了？”

    霍皙艱難咧著嘴樂，大著舌頭說：“武楊哥，你可真像警察?！?/br>
    “別貧，問你話呢，到底有沒有。”

    霍皙一滯，茫然搖頭：“我連只螞蟻都不舍得踩，能跟什么人結(jié)仇?！闭f完，霍皙又蹙起眉，小心翼翼，將信將疑地說出個(gè)名字。

    “……沈斯亮干的？”

    武楊罵她：“呸！?。　?/br>
    霍皙縮了縮肩膀，又躺了回去。

    武楊敏銳察覺到事情不對，彎腰和她犀利對視：“二朵兒，我沒跟你開玩笑，這事兒沒你想的那么簡單?！?/br>
    霍皙告饒：“我真不知道是誰?！?/br>
    武楊想了一下：“你哥？”

    霍皙搖頭，斬釘截鐵：“不可能，許善宇干不出來這種事兒?！?/br>
    武楊冷笑：“你跟他還真是一個(gè)爹的啊，這么向著他?！?/br>
    不是許善宇，霍皙這性子又不愛跟別人結(jié)仇，誰能下這么狠的手，而且還是這么下三濫的招數(shù)。

    武楊低頭琢磨半天，恰逢寧小誠從醫(yī)生辦公室回來，站在處置室門外敲了敲玻璃，沖霍皙笑了一下。

    武楊開門出去，寧小誠說：“我去她出事兒那地方看一眼，這打法兒，是想要命呢。”

    武楊問：“一起去？”

    寧小誠：“我自己去吧，剛出了這事兒，她倆身邊留個(gè)人，能放心?！?/br>
    “大夫怎么說？”

    寧小誠歪著身子，倚在墻上：“腦震蕩，軟組織挫傷，胳膊差一點(diǎn)就折了，今天晚上住一宿觀察觀察，怕內(nèi)出血?！?/br>
    說完，他都有點(diǎn)不落忍。

    這手，真狠吶。

    霍皙被大夫用輪椅推著出來去拍片子，渾身用固定帶包的亂七八糟的，見到兩人，寧小誠彎腰看了看霍皙，嘖嘖兩聲：“二朵兒，疼不？”

    霍皙垂頭喪氣：“疼，真疼?！?/br>
    寧小誠樂了，摸出車鑰匙囑咐陶蓓蓓：“蓓蓓，跟著你霍皙姐，我出去一趟。”

    武楊送寧小誠一起去醫(yī)院停車場，霍皙拍輪椅讓陶蓓蓓停下，轉(zhuǎn)頭梗著脖子喊：“武楊哥！”

    武楊停下，扭頭，霍皙說：“你那車為我挨了一棍子，門癟了……”

    武楊哂她，無所謂揚(yáng)揚(yáng)手：“心不夠你cao的，人沒事兒就萬幸了?！?/br>
    他跟寧小誠一對視，寧小誠點(diǎn)了點(diǎn)頭，大步離開。

    …………

    霍皙是在商場后門的停車場出事的。

    九點(diǎn)五十，商場打烊，天色已經(jīng)大黑了。

    寧小誠站在監(jiān)控室屋里，也不知道跟人家保安說了什么，讓他們還真挺上心，把三四個(gè)攝像頭一個(gè)一個(gè)調(diào)出來給他看。

    寧小誠聚精會(huì)神的盯著屏幕，忽然，保安室的外頭傳來一陣引擎熄火的動(dòng)靜。

    寧小誠往外看了眼，噙起一抹笑，來的倒是挺快。要不，不至于連衣裳都來不及換不是？

    他拍拍保安肩膀：“麻煩您了，先停一下?！?/br>
    沈斯亮該是從單位直接來的，晚上天氣發(fā)悶，他身上還穿著常服，軍襯的扣子從脖子往下扯開了倆，下車時(shí)步履匆匆。

    寧小誠了解他，他這人穩(wěn)，向來是不愛穿著這身衣裳在外拋頭露面的，說太扎眼。

    這回，是真著急了。

    沈斯亮推開保安室陳舊鐵門，手里拎著深綠色外套，進(jìn)屋也沒多說話，緊緊盯著寧小誠。

    “她呢？”

    他問的平靜，可是那眼睛里，慌著呢！

    寧小誠拋給他一根煙：“醫(yī)院里，武楊跟蓓蓓看著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