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寧小誠睜開迷迷瞪瞪的眼睛。 沈斯亮坐在地上,屈起一支腿,笑著看他,他一笑,寧小誠也笑了,沈斯亮說,真要飯,帶上武楊,哥們兒拿著咱以前上食堂吃飯用的搪瓷缸子,從東三環(huán)走到西四環(huán),邊敲邊唱,一圈下來,還是條好漢。 寧小誠不禁腦子里想了下那幅畫面,一下就想明白了。 像沈斯亮說的,再慘還能慘到哪兒去?錢算個屁,賺的再多,不過是個數(shù)字,再怎么著,也抵不上這些兄弟情誼。 從此以后,他把這事兒看淡了,手也穩(wěn)了,還真靠這個養(yǎng)活了不少生意?,F(xiàn)在他玩兒的這些投資,還真就是玩,玩?zhèn)€運氣,玩?zhèn)€高興。 干這行,想的太雜,考慮的也太多,有時候小誠拿不準主意,就讓沈斯亮選,兩個代碼,緊著他挑,他選什么他就跟著買什么。 沈斯亮問:“不怕我給你弄賠了?” 小誠笑:“賠就賠了。” 可沈斯亮從來都沒失過手,他和小誠不一樣,想的沒他那么多,痛快,也狠,撈的就是眼前這一片勢,從不思前顧后,往往,這樣的人才更適合玩兒這個。 有時候小誠開玩笑,要不你干脆轉(zhuǎn)業(yè)得了,來我這兒當個顧問,你選的,你掙的,全都是你的,咱倆也是個伴兒。 小誠說這話的時候,沈斯亮穿著拖鞋,正蹲在家門口的臺階上玩兒石頭。 他說,這活兒我不干,你們玩錢的人,心思忒深。他說話的時候笑著,笑容純凈,讓小誠一下子就想起來很多年前的沈斯亮。 那時候哥幾個都還穿著開襠褲,他一跟他商量什么,他也是現(xiàn)在這樣,蹲在家門口,彈玻璃球,一顆小腦袋剃成蓋頭,眼中狡黠,可有自己的主意了。 寧小誠身后有人叫他:“哥?今兒怎么了,興致不高啊?!?/br> 程聰拽住那人:“別煩他,紐交所這時候剛開盤,他正在興頭上?!?/br> 那人頹廢靠回去,程聰踢了他一腳,問他:“好不容易帶你來一趟開開眼,怎么唉聲嘆氣的,晦氣?!?/br> 那人說:“還不是網(wǎng)上那檔子事兒,現(xiàn)在鬧得風(fēng)言風(fēng)語,我爸快給我罵死了。” 程聰也知道,有點幸災(zāi)樂禍:“活該,誰讓把你爹給你購進設(shè)備的錢都買車了,我都跟你說了,環(huán)保排污這塊沒小事兒,一點錢也不能省,被人捅出來就是個新聞,現(xiàn)在怎么樣?東窗事發(fā)了吧。” 那人叼著煙,一臉萎靡。 正是金能集團的大公子。 大公子雖然臉上萎靡,可嘴里發(fā)著狠:“早晚我要把捅這事兒的人挖出來,聽說是什么報社干的,不是能寫嗎,回頭剁了他的爪子,讓他寫個夠?!?/br> 大公子和程聰差不多,老家在陜西,仗著這幾年家里做出了名堂,來混北京,金能集團其實還真是個干實事的產(chǎn)業(yè),他老爹有意鍛煉他,投了資,把買賣交給兒子打理,奈何這小子不爭氣,一心只想吃喝玩樂,私下里把他老爹進設(shè)備的錢扣進自己腰包,廠子建在郊外,肆意排污放廢氣,說那些人命不值錢,堅持為這城里的霧霾貢獻自己一份力量。 程聰其實是看不上他這一套的,辦事忒損,其實大公子的身價在這些人里并不高,奈何程聰這人圓滑,誰也不得罪,面上過得去也就算了。 恰逢寧小誠收線,把股票挑了個最高點拋出去,短短幾分鐘,凈賺不少,他收起桌上的煙和手機,拿起外套。 一幫人站起來送他,程聰問他:“哥,你要走?” 這艷勢本來是寧小誠他們的地方,程聰就是帶了幾個兄弟來熱鬧熱鬧,順便來跟寧小誠談個合作,見他要走,反而有點鳩占鵲巢的意思。 寧小誠心情不錯,他拍拍程聰肩膀:“你們玩,我還有別的事兒,告訴樓下把賬記我身上。” “哥,那我跟你說的那合作……” “再說?!?/br> 見寧小誠要走,大公子趕緊沖到前頭給他拉開門,本來自己惹了禍,是想借著認識寧小誠這個機會在自己老子面前討個好,沒想到打自己進來,他就沒搭理自己。 “本來想跟您好好聊聊的,您忙,那就改天,改天?!?/br> 剛才他很程聰聊天,寧小誠多少也聽了幾句,賺那些不入流的錢,沒多大出息。這樣的人,管他是誰,寧小誠就三個字,不搭理。 他睨了那位大公子一眼,笑著不痛不癢勸:“別給你爹再惹事兒了,網(wǎng)上傳不了幾天,就這一陣子,回頭上了設(shè)備,拿點錢對人家周邊百姓有個安置,就算完了?!?/br> 大公子嘴上答應(yīng),德行謙卑,可是能看出來,那是不甘心不服氣呢。 門合上,寧小誠斂了臉上客套的笑。 他惆悵往外走,心中感慨,還真是年代不同了,這幫二十出頭的孩子,跟當初他們年輕的時候一比,心還真黑哎。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到這里,謝謝大家近二十天來的陪伴和支持,之后的故事會更加用心,更加精彩。 然后還是要再重復(fù)一遍,這個故事不單單寫的是沈斯亮和霍皙,之后還要講講武楊和蓓蓓,講講小誠和對他一往情深執(zhí)著的姑娘,講講很多人,講講他們的青春歲月和他們的至死方休。 我也不會換男主角。 第18章 這宗新聞被炒了整整三天,甚至驚動了集團總辦派人來調(diào)查,霍皙站在會議室外頭,老杜和嚴靳身為直屬領(lǐng)導(dǎo)被叫進去談話。 兩位在里頭好話說盡,連嚴靳這么不近情面的男人都放低了姿態(tài),聲明是自己工作不當,疏忽了影響。 對方也很為難:“人家辦公室主任打來電話,他們老總跟咱們董事長是老交情了,去年廣告部一大半指標都是人家?guī)椭哆M來的,上期商刊還做了這位小陳總的專訪,這下倒好,轉(zhuǎn)眼被咱報紙端了老巢,實在太打臉了?!?/br> 老杜拿小手絹擦腦門上的汗,迭聲道歉:“是是是?!?/br> “我們審核不周,出了簍子,麻煩上頭幫著兜著,責(zé)任全在我?!?/br> “這樣的客氣話就別說啦,老杜?!毕聛碚勗挼睦虾蚊碱^緊鎖:“寫這篇稿子的記者呢?是什么人?” 老杜咳嗽一聲,趕緊護犢/子:“在外頭站著呢,傳媒大學(xué)新聞系的高材生,之前一直跟著趙老做旗下的副刊,剛來兩個月都不到?!?/br> “唉……沒經(jīng)驗,就很容易出事故啊。” 老杜一聽見這聲唉,就知道完了,八成,這是要拿霍皙當靶子出去挨刀了。 最后集團總辦討論下來,先將霍皙停職處理,取消見習(xí)記者資格,停職期間不發(fā)工資,也沒獎金。 霍皙知道以后很平靜,摘了胸卡,轉(zhuǎn)身去收拾自己的辦公桌。 她拿著電腦從組里出來,電梯間遇上前來找她的嚴靳。 看著霍皙,嚴靳神情閃爍,開始是想教訓(xùn)她,也很憤怒,可是事情一出,他也不禁站在對方立場去思考。 從業(yè)這么多年,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jīng)被許許多多的無奈改變了,變得怕事,變得怕新聞,甚至忘了自己當初選擇這個行業(yè)的真正初衷。 他跟霍皙說:“不要緊張,只是停職,還沒到辭退那一步,我會和老杜為你再爭取一下?!?/br> 霍皙說:“我知道?!?/br> 嚴靳嘆氣,道出了真心話:“霍皙,或許這次……你是對的。” 霍皙看著嚴靳,忽然笑了, 她做的事情被很多人不理解,被很多人議論,可是霍皙骨子里倔,她認為那件事是對的,哪怕很多人不被看好,但只要有一個人承認,她就會特別開心。 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激他:”組長,謝謝你,真的?!?/br> 認識霍皙這么長時間,從來沒見她這么笑過,不是敷衍客套的,而是真摯的,對他一個人的。 心念一動,嚴靳抬手就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動作溫情。 摸完,倆人都愣了。 霍皙眼睛骨碌碌一轉(zhuǎn),有點驚恐。 嚴靳干咳一聲,收回手,掩飾尷尬:“頭上粘東西了?!?/br> “哦?!被麴t鈍應(yīng)了一聲,抬手也順了順腦門,什么也沒有。 電梯叮的到了樓層,嚴靳催她進去,霍皙抱著電腦,拖著包,瀟灑跟他招手道別:“組長再見?!?/br> 霍皙說再見,是真不知道還能不能跟他們再見了。 …… 停職以后,霍皙在家蒙頭睡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回家一趴到床上,她就覺著自己累得慌,累到連眼睛也不想睜。 要不是胡仲一通電話,她能睡到第三天早上。 電話里胡仲跟她說,她今天生日,他代許懷勐給她說一句生日快樂,順便問問她近況,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沒有。 霍皙聽到生日這倆字時才稍微清醒了點,看了眼日期,還真是。 胡仲又說,你回來以后一直開著武楊的車,不是那么回事兒,回頭自己去選選,當你爸給你的生日禮物。 掛了電話,霍皙搓搓臉,從床上坐起來。 過完了今天,她就二十五了。仔細想想,還真好長時間沒過過生日了。從母親走了以后,再也沒有。 十七歲以前,每年這時候,霍夢狄下了班都會給自己帶回來一只蛋糕。那蛋糕是街頭一家老式面包房做的,奶油很厚,很甜,味道至今難忘。 想著想著就餓了。 其實多大年紀的女生心里都是住著個孩子的,霍皙爬起來,洗了個澡,換了身衣裳,打算出門去買點吃的。 已經(jīng)晚上八點多了,她車從大院外一拐出來,后頭立刻就有一輛香檳色吉普追上去。 車里的人撥通電話,跟電話那端報告:“人出來了,動不動手?我們可蹲三天了?!?/br> 那端的人猶豫了一會,這邊有點沒了耐心:“要做就快點,兄弟幾個這都是拿腦袋給你辦事兒,這女的住的地方是軍區(qū)大院,嚴著呢,你可想好了,一旦她再進去真就沒機會了?!?/br> 那端的人終于下定決心:“辦吧,在她回去之前找個機會辦了,別把人打死。給個教訓(xùn),拍點照片和視頻就行?!?/br> 車里的人嘿嘿兩聲,十分猥瑣:“放心吧,這女的盤兒不錯,我替兄弟謝謝您了?!?/br> “事成之后趕緊走,別墨跡?!?/br> “成嘞?!?/br> …… 寧小誠最近賺了不少錢,買了輛新ador,今天約了武楊來看。 武楊從團里出來,到他們常常玩車的后山時,寧小誠已經(jīng)等了半天了。試了一圈,手感不錯,心情通透,哥倆靠在車門上抽煙閑聊。 武楊問:“斯亮呢?” 寧小誠:“開會,最近好像跟了個案子,我也好幾天沒看見他了。他那工作忙起來跟失蹤人口似的,你也不是不知道?!?/br> 武楊睨了寧小誠一眼,用腳踢了踢他,一臉八卦德行:“哎,我聽說你前一陣吃飯,把人家飯店給砸了?” 寧小誠訕訕的:“真他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br> 武楊哈哈樂:“哥們兒之間都傳開了,寧少爺砸人家飯店魚缸,逼著人家服務(wù)員撈美人魚,那飯店經(jīng)理就差給你跪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