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節(jié)
秦姝和祁五也醒了過來,秦姝正趴在他的胸前,抓著他的一只手把玩,明黃色的帳外,微弱的燈光射進來,讓他們隱隱可以看到彼此的面龐。 而祁五則將自己這一年來的情況大略地說了說,也是讓秦姝安心,自己養(yǎng)得起她,能夠給她平穩(wěn)富足的生活,并不會過那種擔驚受怕逃亡的日子。 “……這么說來,你是想要建一個海上帝國了?”秦姝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海上帝國?”祁五在咂摸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個提議不錯?!?/br> 他之前可沒想這么多,不過是想要手底下的人舒一舒筋骨,別都養(yǎng)成一群廢物,說什么插上自家的旗子,也不過是雄性本能作祟,想要圈地盤罷了。 “難道不是嗎?在別人的地盤上插上你們的旗子,不就是你們的殖民地了?”秦姝問道。 “你說是就是吧!”祁五笑了起來,原本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設(shè)想而已,并沒有付諸行動,現(xiàn)在這么一說,他倒是真得十分心動了,非要這么做不可了。 他本來就喜歡在還上自由自在地闖蕩,若是能建立一個海上帝國,偌大的海域,全都成了他的地盤,想想也是挺有意思的。到時候,他帶著秦姝環(huán)游世界,就更方便了。 “以后你們的帝國的名字,我看就叫‘日不落’好了?!鼻劓氲角笆赖娜詹宦涞蹏?,惡趣味地說道。 “什么你們?你都是我的人了,該說是我們才對?”祁五先是糾正了一下她的口誤,又繼續(xù)說道:“日不落?這個名字倒是新鮮,反復琢磨,還頗有些意趣,所包含的意思極好?!贝碇鴩矣肋h存在,永遠不會衰落。 “那當然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朕的領(lǐng)土上,太陽永不落下。’”秦姝揮了下手說道,神色間帶著玩笑的意味,顯然并未當真,卻不知道祁五是真得打算付諸行動。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祁五翻過身來,他看著秦姝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姝妹,你跟我一起走吧!” 秦姝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露出沉思之色。 說實話,聽到祁五描述的海上的情景,她的確是心動了,再加上現(xiàn)在兩人關(guān)系更進一步,正是情濃之時,她也非常舍不得分離,最重要的是,佑安現(xiàn)在的確已經(jīng)不怎么需要她了,她便是離開,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因此,她想要走的意思,已經(jīng)有了六七分了。 只是,仍不能下定決心。 畢竟,她在這里的牽掛太多了,拋下自己熟悉的一切,跟他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她到底還有些遲疑。 祁五再接再厲,又繼續(xù)說道:“咱們也不是永遠離開,若是你愿意的話,我們可以每年都回來,畢竟,你是大佑的太后,總不能一直不露面。” 除非讓她假死??墒?,別說秦佑安不允許,他也不會同意。 若真是那樣的話,秦姝就成為一個“死人”,再也沒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更不能出現(xiàn)在別人面前,甚至連退路都沒有了。他舍不得因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逼她至此。 她不只是自己的愛人,她還是一個母親,是大佑的皇太后。他希望她是自由的,是快樂,能夠按照心意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不是被逼得只能放棄自己的身份,跟自己離開。 即便這樣,會讓他陷于危險之中,會讓他不能跟她朝朝暮暮地在一起,也在所不惜。 他希望她任何時候都是名正言順地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不需要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可是佑安……”秦姝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兒子了。 祁五聽了心中卻極為驚喜,她這么說,就差不多已經(jīng)決定要跟自己走了,正要說出自己的打算,忽然聽到外面隱隱傳來一陣喧嘩聲。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一驚,秦姝更是猛然從床上坐起身來,面色慘白,驚慌地說道:“我好像聽到了佑安的聲音,他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祁五也微微皺眉。 他是打算找秦佑安談一談,說服秦佑安讓自己帶秦姝離開,但絕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不用想也知道,秦佑安看到他們在一起,會有多么憤怒,到時候怕是他說什么他也聽不進去,這可有些不妙。 “快,你快躲一躲,別讓佑安發(fā)現(xiàn)。”秦姝一邊穿衣服,一邊拉他下床,找躲藏的地方。 祁五無奈,只能穿好衣服,勸她道:“姝妹,你冷靜點,不要慌,我會跟他說清楚的。”秦佑安這個時候出現(xiàn),還要硬闖慈寧宮,說不定就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身份,躲不躲都一樣。 “不行!現(xiàn)在你們不能見面?!鼻劓瓟蒯斀罔F,不容置疑地說道。 她了解佑安的性子,佑安從未遮掩對祁五的不滿,若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祁五留宿在了她的寢宮,說必定連殺了他的心都有了,怎么會聽他辯解。 除非等這件事過去了,她再慢慢告訴佑安,將話說明白,說不定,他還勉強還能接受。 現(xiàn)在,免談! “你快點呀!”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傳來,秦姝更加著急了,連連催促道。 “我這么大個人,往哪兒藏呀!”祁五無奈地笑道。 “你……你這是想要急死我呀!算了,別動了,你就藏在床上,不要出聲,有什么話等我將佑安打發(fā)走了再說?!鼻劓謱⑵钗逋频酱采希艔埖胤畔铝嗣鼽S色的床帳,再次叮囑道:“別出聲,也別出來?!?/br> 另一邊,秦佑安怒氣沖沖地來到了慈寧宮,可惜,慈寧宮的大門還關(guān)著,門外有紅蓮軍的護衛(wèi)把手,他想要硬闖,顯然不那么容易。 但秦佑安是什么人,他是這萬民之主,是皇帝。這天下什么地方,他去不得! “把門打開!”秦佑安直接陰沉著臉命令道。 知道今天情況非同尋常,路青苗不放心,便親自在外守護,一晚上都沒有睡。 聽到秦佑安的命令,她連忙上前一步,攔在在秦佑安面前,恭敬卻強硬地說道:“皇上,太后娘娘還在休息,請您稍后再來吧!” “滾開!”秦佑安陰冷地看了她一眼,沉聲斥道。 秦佑安雖然不太喜歡紅蓮軍這些人,但是看在太后的面上,他對她們還算不錯,至少從沒有呵斥過她們,但這一次,他卻是絲毫不給她們臉面了。 雖然皇帝的憤怒令人很可怕,但路青苗對秦姝的忠心,卻足以壓過她對秦佑安的懼怕。她強忍著驚懼,依舊強硬地擋在秦佑安面前,一字一句地說道:“陛下,首領(lǐng)早就吩咐過了,沒有她老人家的命令,不準任何人進去,屬下實不敢自作主張,還請陛下諒解。” “你……找死!”她的態(tài)度,越發(fā)激怒了秦佑安,也更加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怒火中燒之下,驟然伸手,捏住了她的喉嚨。 路青苗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了,最可怕的是,他還沒有留手,整個人都被可怕的殺氣和怒氣所籠罩,路青苗似乎覺得下一刻,自己的喉嚨就要被他被捏斷了。 她張大了嘴巴,想要呼吸空氣卻不可得,臉色越漲越紅,就在她即將窒息的前一秒,秦佑安到底是放開了她,再次冷冷說道:“開門!” “咳咳咳咳……”路青苗咳完之后,貪婪地呼吸了幾下,忍著嗓子強烈的不適感,干澀地說道:“恕……難從命……” 秦佑安聽到這里,突然就收斂了怒火,但他的眼神里,卻仿佛聚集著風暴,一旁的尤貴看得心驚rou跳,恨不得直接躲到天邊去,但是他不能,一旦逃了,他就得死。 因此,他小心地上前勸解道:“陛下,您這么硬闖也不是辦法,既然是太后娘娘的命令,不如讓她們進去通報一聲,太后娘娘知道您來了,肯定會立即請您進去的。您動靜這么大,萬一傳了出去,還不知道會傳成什么樣呢!對您和對太后的名聲都不好。” 秦佑安聞言,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說道:“你倒是乖覺。” 不過,現(xiàn)在也只能這么辦了。 他也不想拿母親的名聲開玩笑,更不想被人傳太后和皇帝不和。 “既如此,你就進去稟報一聲,就說兒臣求見母后?!鼻赜影卜愿缆非嗝绲馈?/br> “是,屬下這就去稟報?!甭非嗝缈偹憔忂^勁來,用嘶啞的聲音說道。雖然喉嚨還是十分不舒服,但現(xiàn)在也顧不得了。 見慈寧宮大門打開,想到祁五那個膽敢肖想母親的混蛋就在里面,秦佑安實在是忍不住,就想要跟著沖進去,免得他聽到消息跑掉。 但很快就其他的紅蓮軍護衛(wèi)給阻攔住了。 秦佑安也只能氣悶地停住了腳,想要命人將慈寧宮給圍住,就怕人傳出不利于慈寧宮的消息來,只能退而求其次,加強皇宮守衛(wèi),務必不能使人逃脫。 秦姝剛將祁五藏好,路青苗就在殿外求見。 秦姝整理了一下衣衫,看著倒也整齊,只是個頭發(fā)尚未打理,依舊披在腦后,但來不及了,她只匆匆照了照鏡子,捋了捋長發(fā),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疏漏之處,這才走到外間,坐在上首的寶座上,對守在殿外的宮女道:“讓她進來?!?/br> 少頃,路青苗便走了進來,扶著腰間的刀,單膝跪地說道:“首領(lǐng),皇上在慈寧門外求見?!?/br> 秦姝聽到她的聲音一驚,問道:“你的聲音怎么了?抬起頭來我瞧瞧。” 路青苗只好微微抬起頭來,露出了她脖子上的猙獰的淤痕,但很快就垂下頭去,用沙啞的聲音請罪說道:“是屬下的錯,沖撞了皇上,還請首領(lǐng)責罰?!?/br> 秦姝從寶座上起身,走到她身前,伸手將她扶起來,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你只是在執(zhí)行我的命令罷了,何錯之有?讓你受委屈了?!?/br> “首領(lǐng)……”路青苗原本并不覺得委屈難過,但聽到首領(lǐng)的安慰,她卻一下子紅了眼眶。 “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這里沒你的事了?!鼻劓f完,又讓丹琴拿上好的外傷藥來,賜給了路青苗。 “首領(lǐng),屬下不要緊,屬下等會再休息不遲。”事情還沒完,而首領(lǐng)顯然攤上大事了,路青苗哪能就這這么下去休息呢! “放心,佑安是我兒子,又那么孝順,他就算再生氣,也不會對我如何的,去吧!”秦姝勸了路青苗一句,她才依依不舍地下去了。 “請皇上進來!”等路青苗退下之后,秦姝方吩咐道。 秦佑安記仇,現(xiàn)在最好不要讓路青苗出現(xiàn)在他面前。 話傳出去沒多久,秦佑安就裹挾著一陣風,快速走了進來。 他進了后殿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去向秦姝請安,反而是四處打量,一副警惕又憤怒的表情,鼻子時不時還聞一聞,臉色隱隱泛著鐵青,似乎還打算往里間去。 秦姝正在丹琴等宮女的服侍下洗漱,她將用過的巾帕遞給丹琴,又漱了漱口,見到他的動作心中一緊,卻強自鎮(zhèn)定地淡淡開口道:“佑安,大清早的,你不去上朝,來我這里鬧騰什么?被人知道了,像什么話!” 聽到秦姝的話,秦佑安終于收回了眼神,落在了秦姝身上。 “哦,今天不上早朝了,兒臣突然想到有件事要告訴母親,所以就……”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剛隨口解釋了兩句,就發(fā)現(xiàn)母親神情不太對,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臉上。 若是他是個不知人事的愣頭青,他自然發(fā)現(xiàn)不了母親的異常,可惜,他不是。相反,他還是個閱盡千帆,又無數(shù)宮妃的皇帝,自然明白女子承寵之后的一些細微變化。 而秦姝眼角眉梢都帶著一股以前不曾有過的媚態(tài),臉頰也有些不正常的潮紅,雖然洗過臉了,但依舊能看出些許不同,何況,她的嘴唇也比以前更加殷紅飽滿。 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和心酸瞬間涌上心頭,宛如一團烈火在胸口翻騰不休,眨眼間便燒遍全身,他咬緊牙關(guān),使勁咽著唾沫,才將竄到喉嚨的火苗給壓下去。 但怒火還是差點燒掉了他的理智,心中升起一種被至親背叛后的絕望,他既失望又受傷地看著秦姝,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一字一句地問秦姝道:“母后,你老實告訴我,祁五是不是在這里?” 秦姝眼中迅速閃過一絲驚愕和慌張,她衣袖下的手緊了緊,勉強笑了笑,裝傻地道:“佑安,你到底在說什么?祁五不是不知所蹤的了嗎?他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 “都退下!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準靠近?!?/br> 秦佑安突然下了命令,讓眾人都退出了后殿,方負手一步步地走向秦姝,滿臉陰晦之色,額頭青筋微凸,顯然已經(jīng)憤怒到了極致,卻在極力壓抑。 看到這樣的佑安,秦姝心里也不禁升起一絲心虛和懼意,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慢慢從寶座上站起身來。 在秦佑安來到她跟前時,她終究是頂不住這股壓力,開口問道:“佑安,你這到底是怎么了?” 秦佑安站在她跟前三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冷笑一聲問道:“母親還問我怎么了?這句話難道不是該我問母親嗎?” “你……”秦姝略有些難堪地移開了眼睛,心中生起的羞愧和心虛,讓她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看佑安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已經(jīng)知道昨天的事情了,今天來質(zhì)問她來了。 秦佑安見狀,心中越發(fā)憤怒了,既然猜到了答案,但他還想要看到她否認,就是給自己一個借口,或者哄騙一下自己也好呀。 “真的是他?”秦佑安聽到自己用篤定的口吻再次問道。 秦姝無法再騙他,只能沉默以對。 “為什么非要是他?天下這么多男人,娘為什么非要看重他?”秦佑安被壓抑地憤怒終于爆發(fā)了出來。 “他人呢?娘不要告訴我,他逃走了?!鼻赜影簿o盯著秦姝問道。 秦姝猛然抬頭看著他,說道:“佑安你冷靜一點,聽我慢慢給你說……” “我沒辦法冷靜。他在我的地盤,在我的眼皮底下,強上了朕的母親,朕能冷靜的下來嗎?這簡直是對朕最大的恥笑和羞辱,若是連這種事,朕都能忍得下來,朕就是烏龜王八蛋?!鼻赜影财凵砩锨埃t著眼睛盯著秦姝怒吼道。 “啪——” 秦姝狠狠地甩了秦佑安一巴掌,冷冷地看著他說道:“這就是你的想法?簡直不知所謂?!?/br> 秦佑安捂住自己的臉頰,那火辣辣的疼痛,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他曾經(jīng)挨過秦屠夫無數(shù)個巴掌,陌生是因為,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人打過他了,讓他幾乎都忘了挨打的滋味。 這讓他有些羞惱,但因為打他的人是秦姝,他連氣都氣不起來,只是這股羞惱被一股隱隱的委屈和傷心所取代,還有那么一絲后悔,后悔自己剛才說得太難聽了,激怒了母親。 不得不說,這一巴掌,還是讓他清醒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