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大哥哥,我們可以走了嗎?” 一路上何勛只能沉默。 汶鼎2004年,祁峰之戰(zhàn)爆發(fā),夏澤第三十二師獨立裝甲營在汶鼎邊境大屯村外受到滲透,彈藥庫爆炸,二十七人死亡,五十余人受傷失去作戰(zhàn)能力。夏澤間諜何勛成功進入汶鼎軍隊。汶鼎第三集團軍正式換防至祁峰一線,戰(zhàn)爭的陰云開始籠罩。 這一年陸霜年十三歲。 鎮(zhèn)子上的小旅店生意并不好。這地方本就偏僻,平日里還能有些南來北往的生意人在此歇腳??汕皟商齑笸痛宓膽K劇讓這個邊陲小鎮(zhèn)幾乎一夕之間全國聞名,鎮(zhèn)上的大戶人家紛紛攜家?guī)Э谔与x,希望能免受戰(zhàn)火的荼毒。 陸柔坐在旅店小房間的窗口,怔怔地看著外面冷落的街道。 “娘,吃點東西吧?!?/br> 陸昔華從門外走進來,將放著些清粥小菜的托盤擺在桌上,輕聲道。 陸柔聽見大女兒進來,連忙胡亂擦了擦腮邊的淚水,轉(zhuǎn)過頭來到:“昔華吃吧,娘不餓?!?/br> 陸昔華猶豫了一下,問道:“阿年不會有事的?!?/br> 陸柔聽見“阿年”兩個字,眼淚又止不住落下來。她看向陸昔華。 “昔華,你說,娘是不是錯了,娘不該把阿年留在山上……昨天夜里那么大的爆炸,也不知道阿年有沒有逃出來……” 陸昔華走到婦人身邊,輕輕為陸柔擦去了眼淚,低聲安慰道:“娘,meimei她從小就性子倔強,就算您當時要帶她走,她八成也是不肯的?!标懳羧A微微嘆息,“那個士兵受了傷,阿年性子倔,心地卻和娘您一樣善良,不會愿意扔下那人由他去死的。” 陸昔華這一番安慰,話里話外都是陸霜年自愿留在深山中面對危險的意思,不光把做出決定的陸柔開脫得干干凈凈,還順便夸贊了母親的善良,陸柔聽著,心中便寬慰起來。想想阿年雖是她和那村野木匠的孩子,多少還是繼承了自己的秉性,又感到些許欣慰。 她全然忘了,那個孩子身體里也留著她陸柔一半的血,卻就這么被拋棄在荒山野嶺中,面對窮兇極惡的敵人和茫茫的黑夜。又或者,在陸柔的潛意識里,這個女兒從來都是可有可無。 年近四十依舊風韻猶存的婦人輕嘆一聲,將善解人意的大女兒摟進懷里。 與此同時。 陸霜年同何勛在鎮(zhèn)子上分了手。青年從身上摸出一疊錢來塞給陸霜年,在確定了陸霜年可以找到她的家人之后,急匆匆地去找部隊了。陸霜年瞧著他的背影消失,掂了掂手里厚度驚人的現(xiàn)金,溜溜達達地離開了。 上輩子她和母親與陸昔華帶著何勛一同躲藏,險些被夏澤搜山的士兵發(fā)現(xiàn),脫險之后來到鎮(zhèn)子上,何勛便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錢贈與陸柔,算是一點報答。而陸柔自然是極力推辭,讓何勛收起錢財。她常教導兩個女兒,行善助人,都是天性所在,不應貪圖報償。 ——在之后的兩個月,花掉了所有盤纏一貧如洗的母女三人不得不去求助陸柔的娘家,在一番冷嘲熱諷的白眼后暫時借住下來。 寄人籬下的日子,陸霜年是自小就過慣了的,那種滋味,她此生不想再嘗。 她親愛的jiejie和那朵潔白無瑕蓮花兒似的母親,陸霜年不想再扯上關系。她重活一世,情報戰(zhàn)場上云波詭譎勾心斗角,都要比和這兩個女人再糾纏在一起來的痛快。 她清楚自己永遠無法像陸柔口中那樣活得“干凈”,她選了戰(zhàn)場,選了建功立業(yè),享受的便只有腎上腺素飆升和殺伐決斷的快樂。 陸霜年不求“干凈”,她只要活得痛快就好了。 有的人,生來就強悍,也生來就孤獨。 ☆、第4章 故人將至 第四章 陸霜年在鎮(zhèn)子上徘徊了一天。 第三集團軍所屬部隊已經(jīng)開進來了,本應該處在戰(zhàn)備狀態(tài)的士兵們在小鎮(zhèn)上四處游蕩,更有欺男霸女之輩,所到之處盡是些粗鄙的大聲怒罵和打砸搶掠惹來的斗毆和哭喊。本來便破敗衰頹的小鎮(zhèn)更加人心惶惶。陸霜年一個小姑娘,并沒什么存在感,她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觀察著那些士兵和下級軍官的一言一行。 眼下第三集團軍還真對得起它“爛泥”的綽號。汶鼎無心與夏澤開戰(zhàn),但大屯村的慘劇幾乎已經(jīng)舉國皆知,只得做出應戰(zhàn)的姿態(tài)。第三集團軍便被臨時派過來做樣子。 陸霜年很快混進了駐守在這鎮(zhèn)子上的第三集團軍所部。七十四師五團一營,何勛所在的部隊?!鰜聿少I的廚子是個好人,禁不住陸霜年靠啞著嗓子倔強忍淚那堪比當紅演員的演技,將這個“無依無靠孤苦伶仃”的女孩帶回了炊事班,權當多了個打下手的。 這要是在軍紀稍嚴的部隊都是根本不可能的——帶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進軍營?開玩笑! 陸霜年知道陸柔的脾氣。她的母親是個耳根子軟的,潛意識里又偏疼陸昔華,這一次,只怕根本不會想到陸霜年能幸存下來,更別提去尋找她。 陸霜年也正如她所承諾的那樣,該干的活一樣也沒落下。她從小就跟著父親做農(nóng)活,老實巴交的木匠取了個天仙樣的老婆,在家里當尊菩薩一樣供著,連帶陸昔華,雖然過得不是什么金枝玉葉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那也是打小十指沒沾過陽春水的。唯獨這個二女兒,生來沉默安靜,頗有些農(nóng)家人堅韌的性子,做父親的倒也知足,心道這孩子到底留著自己一半的血,雖然不如她jiejie那樣水靈淑雅,卻是個能扛起一個家的苗子。 陸霜年進了部隊一個星期不到,炊事班的老崔就知道自己這是撿了個寶。 “阿年啊,去把我今天買回來的菜洗了!” “哎!” “阿年,今兒個營長說了要加餐,去把后院里的雞撿兩只殺了!” “哎!” “丫頭,班里兄弟的衣服豁了這大個口子,你給補補?” “哎!” 沒多久,炊事班的幾個老兵油子也習慣了這小姑娘的存在。陸霜年平日里也不怎么說話,但踏實肯干,也可以幫士兵們做些縫補洗衣的工作。不少力氣活扔給她也不叫苦叫累,這點倒教老崔又是滿意又是憐惜,不由得對她多了幾分照顧。有了老崔的照護,幾個兵油子也只是時不時地和陸霜年開開玩笑,沒怎么欺負過她。 在炊事班不忙的時候,陸霜年也可以擁有半個下午的休假,去鎮(zhèn)子上逛逛,買些東西。何勛給的那筆錢陸霜年還有其他的用處,于是只靠她在炊事班打雜的那點餉錢,從舊書攤上買些書本抱回去。老崔不止一次笑她,一個姑娘家家,就算嗓子壞了,臉蛋兒還在那,不知道琢磨著打扮,為自己添些新衣服,整天就知道讀些酸文假醋。陸霜年也不和他分辯,只是咧開嘴笑笑,低著頭繼續(xù)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她的《二十四戰(zhàn)例》?!獎e說是炊事班,就是這整個營,也未見得有多少識字的兵,所以倒也用不著防著旁人發(fā)現(xiàn)她一個小孩子凈看些戰(zhàn)爭教科書。 上輩子陸霜年的少年時期幾乎都是在無休止的勞動和旁人的欺辱中度過的。她只是個毀了嗓子,瘦小沉默,不受任何人包括她母親待見的丫頭片子而已,哪里有機會像陸昔華那般讀書識字。而后來戎馬倥傯,陸霜年到底抽出時間學了識字,讀了書,只不過她看的是情報文件,進的是間諜培訓班,學的是如何欺騙和利用,如何殺人不見血,早沒了那些年幼時候?qū)δ顣南蛲?/br> 那個時候她羨慕陸昔華,羨慕得心里一陣一陣灼燒的疼。那個時候她不知道為什么溫柔的母親明明對她和jiejie都很關懷,卻為什么在任何抉擇的時候舍棄自己。那個時候她以為陸昔華是世界上最善良的jiejie,值得她掙來一切對她好。 而她只有在真的接觸了那云波詭譎的戰(zhàn)場,才知道什么是人心最是險惡偽善最是劇毒。 “陸丫頭,你這是跟哪里學會的念書?。空@書皮子我一點都看不明白呢?” 瘦小的女孩臉半隱在昏黃的光影里,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微笑了一下,黝黑的瞳孔里卻沒有微笑的模樣。陸霜年用微啞的聲音回答。 “哈,都是上輩子的事了?!?/br> ———————————————————————————————————————————————————————— “誒,二柱你聽說了沒,過幾天可有大人物要來咱們這兒呢,你們炊事班可有的忙啦!” 陸霜年端著一大盆帶著泥巴的土豆往炊事班里走,營長身邊的警衛(wèi)正蹲在廚房吃著他的誤餐飯,一邊神神秘秘地對那個叫二柱的炊事兵說道。 女孩搬了個板凳坐下,“唰唰唰”地清理起土豆來,一并凝神諦聽。 “是嘛?!大人物會來咱這兵荒馬亂鳥不拉屎的地方兒?什么來頭?”二柱大驚小怪地問。 那警衛(wèi)塞了一嘴的飯,含糊不清地道:“什么大人物?!我哪里知道!我這還是從給營長念電報的那家伙那兒聽了一耳朵呢??傊褪谴笕宋锞蛯α?,看咱們營長緊張的那個勁兒……” 二柱想了想,又問:“那大人物來了,營長不得陪他們?nèi)ユ?zhèn)上那飯館吃飯哪?怎么輪得著咱炊事班伺候?!?/br> 警衛(wèi)不耐煩地撇了撇嘴,“就算人家去鎮(zhèn)上吃了,那大人物的隨行不還得再營里吃???!”說完抹抹嘴走了。剩下二柱一臉的愁容——大人物可不好伺候,過幾天這工作量,恐怕是要加倍啊。 陸霜年端著一盆子土豆悄悄地溜開。上輩子以治軍嚴苛聞名的虎將顧耀章,似乎就是這個時候接手第三集團軍的吧? 小女孩站在一條板凳上抄起菜刀動作利索地切著土豆,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事情。這是她重生以來,頭一回感覺到這一切如此真實。那些她經(jīng)歷過的人和事,見證過的血火生死,都將重新出現(xiàn)重新上演。 顧耀章是汶鼎部隊里出了名的嚴將,帶兵有方,為人剛直。敬仰這個詞對于后來成為“情報之王”的陸霜年來說很是罕見,但她承認她敬仰顧耀章。陸霜年本人是做情報的,她心里最重的恐怕就是利益。那么多年陰謀詭計里打磨出來,早就失卻了那一股子青年人的熱血。她曾調(diào)查過顧耀章,也在顧耀章的部隊做過情報工作,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人,當?shù)闷稹拌F血丹心”四個字。 哦,順便一提,人們都說是虎父無犬子,顧耀章遇刺身亡后他兒子接了他第三集團軍的擔子,就是那個出現(xiàn)在陸霜年葬禮上的家伙,他叫顧宸北。 說起來陸霜年和顧宸北的關系算不上好。他們沒有多少私交,顧宸北一直認為顧耀章之死有陸霜年的情報處在后面搗鬼,加上汶鼎高層對愈發(fā)強悍的第三集團軍的猜忌,“情報之王”的名頭在顧司令那里自然討不到什么好印象。情報處和第三集團軍之間的嫌隙也不是一兩天結下的,兩個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稱得上是宿敵。 陸霜年覺得她永遠不會承認對顧宸北有那么兩分欣賞,包括上輩子和這輩子。她陸霜年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不像顧宸北,能在老對手的葬禮上輕描淡寫地說出那么高的評價來。 但人終究是會寂寞的。這個世界上,若不能酒逢知己,有個棋逢對手的人,也已經(jīng)是莫大的幸運。 還是個小姑娘樣子的陸霜年慢吞吞地把切好的土豆歸攏到一起,那副沉思的模樣配著她手上的活計,頗有些滑稽可笑。她聽見自己居住在這副稚嫩的殼子里靈魂嘆了口氣。 故人將至。 第三集團軍七十四師五團一營的營長孫偉是怎么也沒想到傳說中的“大人物”真的在三天后光臨了這戰(zhàn)火邊緣的荒涼小鎮(zhèn)。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這位“大人物”已經(jīng)接手了第三集團軍的全權指揮,而他們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的清閑日子,也過到頭了。 陸霜年搬完喂豬的泔水,蹲在墻角看著那些漆黑锃亮的轎車從營房的大門外開進來。她從那些士兵的縫隙里只能看見幾個人從車里下來,然后是營長那高昂得有些怪異的歡迎致辭。陸霜年有些無趣地打算離開。 “……顧將軍親自到這邊陲烽火之地視察,真是讓一營上下無比感動……顧將軍的公子不辭辛苦……” ——顧將軍的公子?! 陸霜年險些被自己絆倒。顧宸北竟然也跟著顧耀章來這兒了?! 她上輩子十三歲時,還在鎮(zhèn)子上的豆腐坊拼命做活養(yǎng)家糊口,為她那個“優(yōu)秀好學”的jiejie籌集學費,對軍情變動和祁峰之役危在旦夕的戰(zhàn)局絲毫不清楚,也不關心,記得顧耀章是在這個時候接任第三集團軍司令還是后來搞情報的時候做的功課,哪里知道當年的顧將軍視察邊境險地竟然還帶著兒子!算起來顧宸北今年十五,倒也不算小了。旁人家里十五歲的孩子大約還在父母膝前撒嬌,可顧家世代軍旅,顧耀章又是個典型的治家如治軍的嚴父,倒也在意料之中。 炊事班二柱的擔憂并沒有變成現(xiàn)實。據(jù)說當營長提出要在鎮(zhèn)上最大的酒樓宴請顧耀章一行人時,顧將軍是這么說的—— “眼下軍心不定,戰(zhàn)事不穩(wěn),實在沒有飽食豪飲的性質(zhì)。孫營長的心意我們領了,不如就在這部隊里吃飯吧?!?/br> 營長身邊兒的警衛(wèi)在炊事班將顧耀章的話學得繪聲繪色,一邊兒咂著嘴說:“顧司令那臉色,好家伙,咱們營長嚇得臉都白啦!” 陸霜年盯著書本上的字,心里卻已經(jīng)開始盤算。她不想留在這個破爛的,注定會在祁峰之役中成為炮灰的軍營里,更不想重新和陸柔或者陸昔華攪合在一起。她要離開這里,她要趁著比當初更年輕的年紀,盡更大的努力,看更大的世界。 而顧耀章是個機會,一個天大的機會。 ☆、第5章 立威 第五章 顧耀章到達鎮(zhèn)子的第二天,第三軍團七十四師一營的大地震開始了。 陸霜年早上是被老崔晃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外頭炊事班的人已經(jīng)都慌慌張張地起床忙活起來了。外頭傳來激昂得讓人奇怪的軍樂聲,夾雜著雜亂不堪的腳步。 “加快速度,保持隊形!”有人粗著嗓子喊,聽上去是營長孫偉。 老崔大驚小怪地低聲道:“今兒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啦!咱們營長什么時候起的這么早過,還親自參加訓練?!”他向陸霜年示意:“丫頭你動作也快點兒,今天早上cao課整整提前了一個小時,待會全營就要吃飯了?!?/br> 陸霜年一個打挺從床上蹦起來。 早飯在一片手忙腳亂里終于做完了,營部駐地那塵土飛揚的小破訓練場上“折磨”依舊沒有結束。孫偉的聲音從炊事班的方向聽著都已經(jīng)有氣無力。 “快……大家堅持一下……” 陸霜年瞧著老崔那張憋笑的臉,忽然開口道:“崔叔,我能去看看么?” 老崔倒是一愣,瞧著這丫頭臉上還是那種沒什么波瀾的木訥表情,點了點頭:“阿年你也難得想去看個熱鬧,去吧去吧,這會兒全營人差不多都在那訓練場上呢,沒人來查我們。” 陸霜年沖老崔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抹布轉(zhuǎn)身朝訓練場的方向走去。 一營的訓練場是曾經(jīng)鎮(zhèn)上小學的cao場改的,除卻加了些訓練器材以外幾乎還是老樣子,□□地面上的浮土不知道已經(jīng)積累了多少天,今天終于被士兵拖沓的腳步震了起來。 訓練場外頭卷卷破天荒地有哨兵值守。陸霜年瞇了瞇眼睛,瞧了眼那兩個哨兵的身板,頗挺拔的年輕人,胸前的步槍顯然都是子彈上膛的。不用問,肯定是顧耀章帶來的隨行人員。陸霜年唇角劃過一抹笑意。一營這幅疲疲沓沓的樣子,是該好好整治整治了。 見她是個小姑娘,守衛(wèi)的士兵也并沒有發(fā)問,任由陸霜年趴在靠近主席臺一側的鐵柵欄上往里看。只見一片塵土飛揚里士兵們早已經(jīng)筋疲力盡,不少人幾乎是拖著腳步往前蹭,隊伍早沒了形狀,營長孫偉跑著小圈,也已經(jīng)上氣不接下氣,連口令都下不出來,手里的擴音喇叭無力地揮舞著。低矮的主席臺上站著個人,挺拔得不像樣子。 顧宸北。 掃一眼陸霜年就知道那是誰。她跟顧宸北打交道時間不短,太知道那家伙平日里是怎么一副筆挺又驕人的樣子。果真是娘胎里帶出來的做派么,陸霜年暗自咋舌。十五歲的顧宸北還沒有她上輩子碰見時高大的身材,挺拔如松柏。陸霜年盯著那個人影,她知道自己心里頭其實有幾分羨慕。顧宸北出身將門,自幼在近乎嚴苛的家教下長起來,這一棵小松即使還沒到枝繁葉茂的時候,也已經(jīng)看出凌云之勢。 汶鼎本來尚武,重視軍隊的發(fā)展,家中有人從軍對于下至百姓上到達官貴人都是一種榮耀??蛇@些年汶鼎除了夏澤這個外患之外,倒也算得上安定,主政的又是保守的避戰(zhàn)一派,對軍事的重視已經(jīng)大不如前。但顧家世代行伍,顧宸北自然也無法例外。汶鼎有專收未成年的男孩進入的軍事訓練學校,從小開始軍事素質(zhì)培養(yǎng)和文化教育,十五歲中學生的年紀,已經(jīng)可以授銜。顧宸北只有少尉軍銜,但顯然,顧耀章對他的倚重讓他完全可以壓過孫偉這個名正言順的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