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張清然帶著我出校門吃,他走在我右邊,比我高一個頭,走路的姿勢好看極了。有時走快了,會笑瞇著眼睛,等等我。這是我人生第一次跟男生單獨吃飯。 我有點坐立不安,頭一次擔心自己的吃相、坐姿。 我們點了kfc,我最喜歡辣翅里面的翅根,一大口咬下去才想起,這在張清然的眼里,模樣會是多么兇殘,又懊悔得要死……結果張清然一臉有趣的看著我,還作勢拿起他的翅根要喂我。 “要不要再叫一份,我看你平時吃蠻多的。” 你夠!這話可以對女孩子說嗎……雖然是事實。 后來有個美國客戶來自kentucky州,很自豪的說,肯德基是他們州的。 那時我對他說,過年的時候只有kfc送外賣。多少回不了家的人就靠它了。那一瞬間我想到的是,而是十多年前,它又見證了多少青澀的萌動呢? 后來我生命里的很多第一次,都是張清然帶給我的。 他帶著我嘗試翻院墻,上面有濕漉漉的青苔,結果把我抱下來的時候,他差點自己滑了個狗啃泥。我一下子坐在了他背上,他笑話我“后坐力”太強。高考考試前夕,我緊張得不知所措,他每晚陪著我繞著cao場跑步,騎著自行車在下坡時大叫放松自己。直到如今,我還記得他細長而有力的手指,記得他瞇起來好看得不得了的眼睛,記得他讀著我寫的小說時那種認真而溫柔的眼神…… 人可以經(jīng)歷很多很多事,但第一次,永遠是特別的。 ☆、第4章 aya在我這挖不出什么后,也就偃旗息鼓了一陣。不過公司的形勢永遠是朝夕萬變,有個國外讀完mba的女生進了我們部門。她一空降,大家表面上都熱情歡迎,心里各有想法。 進了社會,人和人之間的交往變得復雜。 在學校里,你們可以只是單純比成績,比人緣,而工作后,學歷、能力,家庭背景、人脈資源,全部成了衡量指數(shù)。boss讓我?guī)?,同時把我手上兩個幾百萬歐元的項目分了過去。分出去的看似是項目,實際是客戶。 boss笑著點了點我:“caroline,你可要好好帶,不要藏私?!?/br> 即便你工作了兩年,已經(jīng)有忠誠度,他還是會擔心你會仗著資歷給新人下絆子。 我笑著回到:“您還不放心么?您交給我的事,哪件我沒辦好?我這就把項目的全部資料交過去?!蔽肄D過頭對著mba女說道:“我先教你看資料,有什么不懂的,盡管來問我?!?/br> boss笑了笑。 我花了半天的時間教她,半天的時間跟客戶交接。想了想,下班前又在郵件里,把自己教了對方那些,她和客戶交往我提出的建議全部列了下去,最后給出評價,聰明,有能力。相信對方馬上可以勝任。boss招來的mba,當然要夸幾句好話。 地鐵在軌道里快速前進,冷冽的空氣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上班族都疲倦的倚靠在座位上,欄桿上,白熾燈像灰色的紙在大家臉上蒙了一層。車廂里面的人,基本都精疲力竭,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公司里健談、開朗的面具才會短暫的卸下來。我也無聲的靠著欄桿,拉著手環(huán),身體隨著地鐵的前進輕微晃動著。 有時想想,會心累。 上學時你什么都不用管,考得好,考不好,有沒有說錯話,都是自己的事。然而在社會,你的一舉一動,都被人觀察分析。任何時候說話,都要先過一遍腦子,想想是不是對方想聽的,有沒有漏洞。 以前看著班上那幾個八面玲瓏的人,覺得她們真累。就像那時候,覺得朝九晚五的大人們真是無聊透頂。我們看漫畫,看小說,打籃球,去電玩城,歡聲笑語,簡直是世界上最開心的人。她們每天按時上班,晚上加班,敷面膜,做保養(yǎng),怎么能把日子過的這么的枯井無波? 而現(xiàn)在等我到了這個年紀,我寧愿去做個精油按摩,都沒有閑情跟小男生去什么江邊看夜景了。這把年紀,即使想做這么幼稚的事,都要先考慮考慮熬夜通宵會不會耽誤第二天的精神狀態(tài)…… 我看了看地鐵車窗上自己的臉。 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上面一點點看上去的精神氣,和習慣性微笑的樣子,都是化妝的功勞。 有時女人化妝,也未必是為了讓自己更好看,只是不想看到被生活弄得憔悴的自己。因為那樣,就好像真的連最后一點年輕,都留不住了。 ~~~~~~~~~~~~~~~~~~~~~~~~~~~~~~~~~~~~~~~~~~~~~~~~~~~~~~~~~~~~~~~~~~~~~~~~~~ 出了地鐵站,我找了家明星開的餐廳。 boss招了新人,我打算對自己更好點,就算一頓飯要個幾百塊,又有什么不可以。雖然沒有預約,但還好這個時段不要等座。盡管服務員在聽到我說“就一位”的時候,怔了一下。我裝作沒看見。 公司里被分了項目,就連一個人吃飯,還要被覺得奇怪。 難道我們這種累死累活的單身者,就只能一個人在家吃泡面,或是在711買個酸湯牛肥牛飯吃么。在大學食堂吃飯,就從來不會有這種問題,你一個人吃飯也好,一個人自習也好,一個人在寢室偷偷睡懶覺也好,從沒有人會覺得有問題,為什么出了大學就變了呢? 我點了臺灣的三倍雞,米線,還有一盤芒果米沙。 明星開的店,賣的是招牌,也賣的是環(huán)境。這家店里面故意做了一個拱形大門,墻壁石塊斑駁粗糙,彩色的吊燈很有異國情調。餐廳音樂挑的剛剛好。來著用餐的老外大概有一半,其中隔壁桌的女人笑聲特別引入注目。 從我這邊看去,她黑色的禮服露出大片的背部。 會挑選這種禮服的女性,本身就有著足夠的自信與聰明。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感覺得到她舉手投足之間有種高貴,對面的老外一直著迷的看著她,兩人干完最后一杯。老外買單,女人拿起手袋準備離開。 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剎那,我們兩人的眼神不經(jīng)意的交匯——雙方紛紛一震! ——女神學霸! 居然會在這里碰到當年的女神學霸葛碎玉。 “莫愁?”她對他打了個招呼,讓對方先回去。對方無奈的看看她,再看看我,只得答應了。她拋棄了面對老外時故作的矜持與優(yōu)雅,直接坐到了我卡座的對面,這么面對面近距離看,她整個人更美了。 精致的妝容,襯得她跟社會名媛一樣。 我有點吃驚。 跟記憶力里面,那個在眾人的稱贊聲中,還能榮辱不驚的讀書的女孩,看起來這么近,又那么遠…… 那時的她,光是素顏與氣質,就足以成為每個男生心中的“沈佳宜”。 而現(xiàn)在,她是可以跟明星有的一拼、令富商追的女神。 “真是太巧了?!彼苯訌慕鹕氖执锬贸鲆缓袩?,動作駕輕就熟的點了起來。葛碎玉吐了個煙圈,眼神有點試探性,“當年你去哪了。我們都聯(lián)系不上你?!?/br> 當年?我微微疑惑。 我努力想了想。 最后的記憶還停留在大學畢業(yè)前夕的散伙飯。 那時整個校園都充滿著離別的悲傷情緒,畢業(yè),分手,找工作,跟相處四年的朋友們分別,男生樓時常傳來吼聲會有人把不會再用的桶和熱水瓶往下面扔,女生們抱著手機、電話在樓道里面哭。我們班被張清然組織起來一起吃散伙飯,大家喝了很多酒,說了很多話,最后都不舍,又哭又笑。 張清然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盒象棋:“來來來,大家都摸一個。五年后,我們都要帶著這個象棋,一起再聚?!?/br> 我們伸出手拿了一個。 其他男生邊摸邊道:“清然,你為啥搞副象棋?要是搞個麻將來,現(xiàn)在還可以摸個東來西北風給你呢!” 我們女生聽得紛紛破涕為笑…… ~~~~~~~~~~~~~~~~~~~~~~~~~~~~~~~~~~~~~~~~~~~~~~~~~~~~~~~~~~~~~~~~~~~~~~~~~~ “算了,不說這個了,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還在寫文嗎?”葛碎玉很熟悉的同我閑聊著,仿佛幾年的光陰并沒有增添什么隔閡。 有點納悶,怎么跟張總一樣問我這個? “沒啊。在帶國際項目呢?!?/br> “哦,是么,有點可惜啊。”葛碎輕微的玉皺了皺眉,她好看的眉毛上,還能依稀找到當年清湯掛面的痕跡。 我微微一怔。 “對,我建了一個同學群,你加上吧,就差你了?!?/br> 她翻出iphone,報了個群號給我,讓我加進來。我有點哭笑不得,怎么當初那么冷靜的學霸,如今會對這種事感興趣。 但我跟葛碎玉的關系非同一般,也就聽從她的意思加上了。 高中那時,葛碎玉以女神學霸,以及無數(shù)令人羨慕的傳聞轟動全校。 我這個坐在她后面的,就像丑小鴨望著天鵝那般,但又一想到這么厲害的女生在我們班上,又覺得與榮有焉。 我私下覺得張清然跟葛碎玉很配,兩人簡直金童玉女。 我好像有點這種心理,長得好看,就忍不住對對方好。張清然除外。 那時全國提倡高中時喝豆?jié){,教室的后門那會放一個白色的大缸,誰要喝擰開下面的小龍頭,接一杯就是。有次早自習,葛碎玉幫老師收作業(yè)本,來不及打。我猶豫了一陣后,終于主動道:“我?guī)湍愦虬??!彼读艘幌拢匚乙粋€輕輕的笑:“好。” 她的杯子是粉紅色的。比我的好看。 看到乳白色的豆?jié){一點點裝滿她的杯子,握在手里暖暖的,我還情不自禁的有點高興。交給葛碎玉的時候,她還朝我說了聲“謝謝”。我很開心,連下一堂物理課都上的津津有味。課上張清然忍不住戳了我好幾次,我都沒有注意到。 下課了,后座的東北男生照常喊道:“哥,出去放風么?” 張清然一臉郁悶的拒絕:“豆?jié){都沒人打,去什么去?!?/br> 東北男生撓頭不解:“要不我給你哥打一瓶?” 張清然臉都黑了:“去去去,誰要喝你打的?!?/br> 見我看過來,張清然看上去心情變好了一點。他漂亮的臉蛋湊近:“只要是你打的,我就喝?!?/br> 我很嫌棄的看著他:“沒看到我在趕作業(yè)嗎?” 張清然額頭黑線,好像銀牙都咬碎了,傲嬌的轉過頭:“老子再也不喝豆?jié){了?!?/br> 東北小哥在后面搞不清情況:“為啥喝這個啊,哥,豆?jié){是豐胸的。” 張清然:“……” ~~~~~~~~~~~~~~~~~~~~~~~~~~~~~~~~~~~~~~~~~~~~~~~~~~~~~~~~~~~~~~~~~~~~~~~~~~ 從那以后,高冷的女神學霸葛碎玉好像對我態(tài)度好多了。加上她本來就坐在我前面,我們接觸也比一般的同學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近朱則赤,近墨者黑,近學霸者成績好,那段時間,我前有葛碎玉,右有張清然,我們學習的狀態(tài)達到了巔峰,差點被稱為學霸天團!考英語,我們三不分上下,考數(shù)學,全部五個滿分,我們三個就占了三個??颊Z文,有時我還能奇跡般的干掉他們。 一時之間,我們簡直像是自帶閃光燈一樣,到哪里都覺得自己是個天才。 我曾在一本書上看到這句話“在天才的國度里,遇見另外一個天才,真是太常見的事”,而另外一個讓我非常喜歡“天才”這個詞的原因是——《灌籃高手》在國內播放了。 這在當時的高中校園掀起了空前的熱浪。 而就像我和張清然都喜歡《科幻世界》一樣,當我們異口同聲說出最近這部動畫片簡直棒呆了!我們再次發(fā)現(xiàn),即便類型跨度這么大,對方居然喜歡的還跟自己相同。 我們在課間熱烈的討論著,說道“櫻木真是坑爹啊,居然把安西教練的下巴當球彈來彈去” “流川楓要不要這么酷,被人問為什么選擇湘北,直接回答‘因為近啊’” “電光火石宮城良田也很不錯嘛” “嘻嘻,其實我覺得仙道彰也溫柔死了?!?/br> “木暮——最后的執(zhí)著。那一記三分球貫穿了他多少年的努力。不是每個人都有流川楓櫻木那樣的天賦,可每一個人都能像木暮那樣去努力……” 葛碎玉總是彬彬有禮,與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那時我頭腦一熱,也不管她只喜歡安靜的閱讀,握住她的手臂,就像狂熱的腦殘粉一樣猛烈推薦:“那個!真的很好看!你一定要看,一定要看……” 張清然是學霸中的異類。 因為大多數(shù)好學生,還是認為漫畫,游戲,都是讓人學業(yè)墮落的罪魁禍首。所以沉浸在這種少年熱血氣氛中的我,好像差點把葛碎玉弄得目瞪口呆,完全理解無能,幸虧張清然笑嘻嘻的把我從課桌上拖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