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茵呢？”長公主又問。

    婢娥回答：“高婉侍已經(jīng)過去了?！?/br>
    “本宮曉得了?！?/br>
    ......

    ——

    啪得一聲，玉帶已經(jīng)被拋入池中，浮沉了幾下，降至池底。

    眼前那可人兒的笑容愈發(fā)嫵媚?！盀?......”“灝......”“灝.......”“灝.......”聲聲軟語引他入魔障，他眼中冷凝的霜花乍裂，迸珠濺玉，琤——腦中緊繃的弦斷.......

    雙手顫抖著，意識無法自控，只知道是他躲不過的情劫，其他的一切都拋諸腦后，只剩下死在牡丹花下的意念.......

    猝不及防低呼了一聲，眼前一團繚亂，她雙腳忽然懸空，天旋地轉(zhuǎn)地倚在了屏風(fēng)，被他急驟的吻壓得透不過氣。

    長公主見那婢娥仍不退下，又問：“還有什么事？”

    怕長公主發(fā)怒，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躊躇著不知如何稟告。

    “說！到底還有什么事？”

    她忙跪下道：“剛剛接到府中的消息，說公子不聽勸阻，不知怎的，就躲過了監(jiān)視的烏衣衛(wèi)趕來了，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登舟了。”

    長公主面跡浮起一陣鐵青.......

    ——

    “灝.......”“灝.......”呼喚一聲比一聲急促，她像一條蛇一樣纏住他的脖子，靈巧地撬開他緊閉的牙關(guān)。

    自她喉中逸出了一陣陣清脆的笑聲，可每每引他入勝的時候她偏偏又這樣躲避他的吻。忍著痛苦，她仍是笑著，一直在斷斷續(xù)續(xù)地喚他的名字......

    雷聲轟鳴著，艙內(nèi)的空氣更加沉悶燥熱。雙目沉靜地望著被閃電灼亮的簾幔，她情難自禁地自口中抑出聲聲痛苦的笑聲。燭火將屏風(fēng)上映出一雙人影，嗒——水滴的聲音打破了艙內(nèi)的靜謐......

    猛得抬頭，卻見一汪泉眼，虛脫感沉沉地襲來.......那雙眼睛在他眼中越來越模糊?！斑?......”他松了她的手，勉力去撐自己的腦袋，眼前的人越來越模糊，漸漸地看不真切了.......

    她伸了一只手過來，輕輕戳了下他的肩，那人竟搖搖晃晃地往屏風(fēng)上栽去，屏風(fēng)搖搖欲墜，他的表情極為痛苦，一雙顫抖的手卻抓不住屏風(fēng)，只能順著它一點一點地往下溜去......

    “玉鸞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竟讓一向警惕的右相大人防不勝防.......”翠茵拍著掌，從飾窗的帷幔后現(xiàn)身，望著她欽佩地笑。

    他靠坐在兩扇屏風(fēng)相折之處，額角冷汗密布，蒼白的唇瑟瑟翕動：“媱媱.......”“媱媱.......”

    她已經(jīng)走到浴池對岸拾起了衣裳，重新涂起藥物。

    翠茵蹲下身來，望著衣襟凌亂的他笑:“想不到機關(guān)算盡的右相大人還是算計不過媱媱，雖然這里的小宮娥都是你的人，可你就這么把媱媱帶走了，有沒有想過后果？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么？呵呵呵——對心愛的女人，右相大人還是該提防一下的，若不然，每回都會栽在她手上，功虧一簣.......”

    鄭媱穿了衣裳回來，翠茵道：“你現(xiàn)在出去，在艙外等著曹禺來接你，放心，長公主不會讓右相大人有恙的。”

    “媱媱......”

    她蹲下身來幫他穿衣，忽然被他抓住了手腕，明明沒有力氣，他卻抓得很緊，緊得讓她覺到一絲絲疼痛，低頭一看，被他掐著的地方盡泛紅了。

    熱淚自他眼眶中滾滾溢流，他有氣無力地不斷重復(fù)著幾句話：“媱媱，不要......不要去.......”

    “不要.......”

    “不要去.......”

    “求求你......”

    “不要.......”

    外頭槳聲漸近，翠茵忙催她：“應(yīng)是曹禺來接你了，快出去！”

    她毅然起身，急急向外奔去。

    “媱媱.......”

    “不要.......”

    艙門處她又駐腳，跨出去就不會再回來了吧，也許是最后一次相見。一回頭，卻見屏風(fēng)處不見了人影，那人匍匐在地，正狼狽地朝她爬行.......

    “看來右相大人吃的藥并不多，竟還能爬行......”翠茵對她說：“玉鸞，你身上涂的藥太少了。”

    不，長公主給她的那種無色無味的迷藥，她涂的很厚很厚，厚得一經(jīng)唇舌觸碰，就會沾染許多，立刻叫人眩暈昏迷。方才沐浴的時候，肩呷以上的全都沒有洗去。

    “媱媱.......”

    “不要.......”他咬著牙，爬得很慢，雙手勾在艙板，挖出一道道血痕，滿臉闌干的淚痕像是猙獰交錯的刀疤。

    眼前只有一個模糊的人影，他的意識還在不斷地下沉。

    父王死的時候，他還沒有出生，母妃的命拿來換了他的命；他出生的時候就不會啼哭，那些亡命的歲月，即使重傷，幾度徘徊于鬼門關(guān)外，也沒有流過一滴淚。男兒是流血流汗不流淚的.......可是，如果讓他親眼目睹父王母妃在那場腥風(fēng)血雨里死去，他還是會流淚的，因為那是他的至親，是他最在乎的人.......

    “灝.......”她說，“我還是習(xí)慣像從前那樣叫你先生......”說罷頭也不回地掀簾出了艙。

    閃電一道道地劃過夜空，映在江中。輕舟遠(yuǎn)去，江水澹澹吞吐低吼，那艙篷透出的燈火也漸漸黯成一點星芒。

    “司天監(jiān)說一個時辰內(nèi)要下雨了，”曹禺畢恭畢敬地對她道，“陛下在龍舟里等候小娘子已久了，方才吩咐說待小娘子上了龍舟后就開船停泊到江岸......”

    她冷靜地應(yīng)了一聲。

    ......

    龍舟

    入艙前先由宮娥搜身，確保沒有私藏利器后，曹禺方領(lǐng)著她施施然步入艙內(nèi)。艙內(nèi)是一間間寬闊的殿室，殿室內(nèi)燈炬輝煌，淡淡的龍涎香氣氤氳浮動，一切陳設(shè)都是仿著行宮里的，穿過數(shù)重簾櫳，曹禺領(lǐng)著她來到了一處寢殿，小宮娥過來叮叮軟語，曹禺牽引她至床前，為她掀開綃帳，伸手向一邊指了指：“陛下此刻正在鄰殿披閱奏章，讓小娘子先去里頭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