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栩栩紅了臉,狠狠低著頭,“我……我不是靈兒……” 如果這一刻,她承認她愛的人是夏大夫,那么這對師父不公平,對夏云歡不公平,對自己更不公平。所以,只能再次解釋,她不是靈兒,真的不是靈兒。你們愛的那個靈兒,已經(jīng)死了,在她穿越過來的時候,被她殺死了。若是讓你們知道真相,你們會原諒她嗎? 夏大夫被她那句話嗆住,目光微落,“我知道你不是靈兒,你早就不是我所愛的那個靈兒了?!?/br> 栩栩心痛,點了點頭,“嗯,我不是師父所愛的那個靈兒?!边@一刻,她真恨啊,恨自己為什么沒有先靈兒一步到這里,為什么不是身穿到這里,而是魂穿,弄得她人不人鬼不鬼,連愛都沒了權(quán)利。 “師父,你沒有心可以活下去,夏云歡不能。你拿走了他的心,和殺了他有什么區(qū)別?你不可以殺他,不可以再繼續(xù)殺人了,畢竟,他是你的親兄弟!” 夏大夫怔了會,微微顫抖的眼睛更加漆黑,漆黑得如同無底洞,把心中所有瞬間涌起的情感藏在了其中,藏得很深很深。 “哈哈哈哈……”他踉蹌著站起,笑得癲狂,“栩栩,你倒是與我說說,你方才的話是什么道理?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而我不過取走原本屬于我的東西。呵,若是他因為還物而死了,與我有何干系!” 栩栩聽得打顫,細想好像是這個道理,這倆兄弟之間的事好像也不該她來參合。算了,大不了陪他一起死。忽而想到了一直被忽視的問題,她問道:“師父曾經(jīng)說過失去過一段記憶,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恢復(fù)記憶了吧?” 夏大夫本想離開,此刻頓下腳步,點頭,“雖然很不想恢復(fù)那段記憶,但終究還是恢復(fù)了?!?/br> “師父失去的那部分記憶到底是什么?為什么失憶?是因為吃了九霄嗎?” “九霄?”夏大夫笑了笑,并不回答,摔門而出。 栩栩望著面前方才夏大夫夾給她的菜,呆了又呆,直到有人過來把她接回夏云歡的房間。 接她的官兵說:“皇帝希望由栩栩姑娘來好生照看這個人。” 栩栩不知為何,突然一股氣生來,悶怒道:“那你回頭告訴他,不用他提醒,我也會好好照看他,然后和他一起死!” 那官兵嚇了一跳,悻悻地退了下去。 夏云歡還在睡著。栩栩百無聊賴,拉著個板凳坐在床頭,舉著下巴,滿是同情地望著床上的人,嘆:“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才不是你們愛的那個人。要怪就全部怪我吧,是我害你們都愛錯了人。”又忍不住抬手揉眼,“可是,我也不想的,我也愛恨不得不是嗎?你們?nèi)羰嵌脊治?,那我又該怪誰呢?” 夜深人靜時,靜到可以聽到門外士兵因不堪困擾而打哈欠的聲音,栩栩也要沉沉睡去時,卻突然有一個人點了點她的鼻子,熟悉的聲音道:“阿栩,醒一醒。” 栩栩睜開眼,看到眼前一身夜行衣打扮的夏云歡,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眨巴眨巴眼睛,“你……你什么時候醒了?怎么這樣的打扮?” 夏云歡扶起栩栩,嚴肅得可怕道:“栩栩,我想了很多。我不想死,更不想你死。走,我?guī)汶x開這里。我們?nèi)ズ苓h的地方,過普通人的生活,再不問朝廷中事。不論你愛的人到底是誰,我都有把握讓你開心讓你幸福?!?/br> 栩栩愣住,一時間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 夏云歡急道,“怎么?不愿意嗎?” 栩栩搖了搖頭,愣是把我們逃不出這里的話咽下肚子,因為夏云歡的眼里閃爍著十分純真的孩子光芒,她實在不忍再打擊他,便與他一起嘗試一下吧,不管結(jié)局如何了,反正她大不了一死,師父需要夏云歡的心臟,也必定不會傷害夏云歡。 說到底,她還是不忍眼前這個純純得有點傻的夏云歡就這么被殘忍地挖去心臟而死。是是非非,誰對誰錯,她也辯不了了。眼下,她只想跟眼前的這個人走。 打量了一番夏云歡身上的黑衣,栩栩緩緩道:“不是不愿意,只是你這一身的夜行衣,恐怕不方便逃跑,倒不如穿得普通些,扮作皇帝的樣子,逃走成功的幾率大一些?!?/br> 夏云歡想一想,好像確是這么個理,尷尬地撓了撓腦袋,“那栩栩覺得我應(yīng)該穿什么衣服呢?” 栩栩轉(zhuǎn)身從房間里的衣柜里翻了一件與夏大夫經(jīng)常穿的衣服相似的白衣,扔給夏云歡,“穿這個。” 不久,一切準備完畢。 栩栩攜著夏云歡,從比較偏的窗子跳了出去。看著夏云歡手腳利索地從窗子里跳出來,栩栩很是吃驚,沒想從小錦衣玉食的皇子竟也有這么利索的手腳。 一路走來,雖有士兵疑惑的目光望來,然而由于夏云歡扮成面癱時的表情與當今皇帝一模一樣,倒也無什么人人敢阻攔。 如此,栩栩帶著夏云歡,順利地穿過了長廊,穿過各個大門小門。 卻不知,他們的這一舉動,完完整整地被坐落在塔閣頂層三千雙弓箭手的眼睛抓牢。只需一人的命令,便會有如雨的箭射來,教他二人即刻喪命。 塔閣頂層,原本執(zhí)掌閻羅殿的大巫人蘇祿與老醫(yī)仙千禺正在著手下一盤吃人棋。 一黑子落,大巫人蘇祿笑道:“一炷香時間后,如果千尋沐沒有做出讓我滿意的決定,我將下令讓弓箭手射殺那二人。” 老醫(yī)仙千禺放下了一個白子,嘆道:“如今整個大夏國的朝野都已被你暗中cao控,你的目的不過是想要一個聽話的傀儡,何必一定要選擇沐兒。比起太過聰明而難以控制的沐兒,什么都不懂的夏云歡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蘇祿搖了搖頭, “我以前只需要乖乖聽話的皇帝,不過是為了方便研制長生不老藥。如今長生不老藥已經(jīng)被研究到了一個極點,并且服下長生不老藥的百人中,如今只有千尋沐一個還活著,并且還是在沒有心臟的前提下活著,他可是已經(jīng)成為了我的最好奇也是最有用的棋子。這么一枚好棋子不用,不是太可惜了嗎?而且,你看,迄今為止,他都十分聽話?!?/br> 千禺看著已經(jīng)幾乎滿盤黑子的棋局,漆黑的眼眸中閃過幾絲光亮,繼續(xù)放下一枚白子,撫胡道:“其實我很好奇,你把閻羅殿解散,并且殺了先帝,難道是不打算繼續(xù)研究長生不老藥了嗎?” 蘇祿陰邪一笑,“自然不是。閻羅殿那么小的地方怎么可能滿足我研究長生不老藥的野心。我要整個大夏國都變成我研究長生不老藥的閻羅殿!” 原來,大巫人也并非是大禹國派來大夏國的jian細,而是一個癡迷于能夠活到未來的瘋子。 十幾年前,大巫人還是大禹國的國師時,便對世間各種奇聞怪事感興趣,而最讓他感興趣的,便是時間和靈魂。 “若是人可以長生不老,不就可以跨越時間了么!如果我能夠永久地活著,見證這個世界的所有變化,直到世界滅亡,該是件多么美妙的事?!?/br> 大巫人便是這般瘋狂地想著,開始了對長生不老藥的研制。冥冥之中,與大夏國先祖帝的長生不老的想法不謀而合。 可惜,大禹國不是個信奉時間論的,也不信神佛,不信人可以長生不老,跨越時間。大禹國的皇帝甚至指責大巫人蘇祿,怒斥他的行為是在浪費僅有的人生。 蘇祿便是一氣之下離開了大禹國,當旅途的半路上聽聞大夏國的當時即將退位的皇帝要用后半生的精力致力于研究長生不老藥時,他便屁顛屁顛的來到了這個國家。 出色的才華與能力,讓他很快成為了退位后的先帝的心腹。并且他很快建立了閻羅殿。 他所想的長生不老的方法,與之前負責研制長生不老藥的千禺不同。千禺主攻藥物之效,他則覺得可以通過改變?nèi)梭w里的某樣?xùn)|西,讓其獲得長生不老的能力。 而最終,他也做到了??墒牵瑳]想到生生把自己的第一個試驗品,大夏國的先帝變成了一個吸血鬼,而且需靠吸食極少數(shù)特殊女子的血液過活,否則便生不如死。 那時候,他也害怕過,也想放棄繼續(xù)研究。可是,他又轉(zhuǎn)念一想,雖然讓先帝變成了吸血鬼,可是這不也證明了他改變了人類的身體了么?只要再繼續(xù)研究,一定可以找到讓他長生不老永久活下去的法子。 后來一天,老醫(yī)仙千禺很是意外地抱著一個被挖了心臟的孩子給他,要求用這個孩子嘗試最新的不老藥。他很吃驚,都不抱有任何希望,但沒想到這個孩子吃了他的不老藥,又經(jīng)過老醫(yī)仙千禺的醫(yī)術(shù),竟奇跡般地活了下來,而且活得比以前更好。 夏大夫的復(fù)生,讓蘇祿和千禺都陷入了瘋狂,二人一拍即合,決心共同研究不老藥。只是,千禺依舊是報以濟世救人的心態(tài),而蘇祿卻依舊殘忍無道,殺戮不斷。千禺知道自己沒法對付蘇祿,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胡來。蘇祿知道千禺十分痛惡自己的行為,也知道千禺眼里心里都慢慢的恨不得將自己殺了,然而,他的研究確實需要千禺幫忙,所以不動聲色地與他合作。 如此,二人便是以明著合作愉快實則水火不容的關(guān)系,處到現(xiàn)在。 ☆、愛意長留誓難收(九) 此刻,千禺聽著蘇祿那狂妄的野心,雖然吃驚和痛惡,但也知道勸解不來,撫胡一笑,“要整個大夏國都變成你研究長生不老藥的閻羅殿,你的這個目的也忒大了,但實現(xiàn)幾率不大啊?!?/br> 蘇祿笑笑,“是么?確實是有點艱難,所以更要每一步都算好了。那個夏云歡雖然是個不錯的傀儡,不是特別聰明,但也不是很蠢,只可惜癡情得有點過了,容易壞事。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如我這樣絕情之人,殺多少人都不會眨一眼的,這樣才能更好地助我完成大業(yè)。所以,怎么看,都是殺手千尋沐更適合啊。自然,若是讓我知道他也過不了情這一關(guān),那我也會毫不猶豫殺了他,將他的rou身拿來研究用??傊?,我不需要一個太過多情的棋子?!?/br> 千禺拿出一副很是興趣的模樣,繼續(xù)道:“哦?那若是今晚你將那夏云歡與千尋沐都殺了,還怎么掌控這個大夏國呢?” 蘇祿十分不擔心,“如今大夏國上上下下文武百官都中了我的噬魂散,便是滿皇宮的禁衛(wèi)軍、大大小小的將士也都在我的掌控者之中,聽從我的調(diào)遣。如此,再找一個傀儡皇帝很難嗎?” “不難,當然不難?!鼻ж樕n白地干笑,“但想沐兒他也不會讓你失望,畢竟是老夫一手將他帶大,老夫十分清楚他的冷血?!?/br> 蘇祿對千禺的這份自信,倒是有點驚訝,“哦?是嗎?那我今晚倒是要睜大眼睛看一看這場好戲?!?/br> 此時此刻,塔閣之中,栩栩與夏云歡已經(jīng)走到了最后一層,勝利近在眼前,二人互望,臉上都寫滿了情不自禁的喜悅。 “出去的大門,在那邊。”夏云歡指著左邊道。 栩栩點頭,與他一起左拐。 那扇門,那扇通往外面,通往自由,通往幸福的大門,近了,近了! 正當栩栩激動地上前,想要推開那兩扇大門時,門前的兩個士兵卻拔出了劍,阻止道:“皇上吩咐,栩栩小姐可以在汀樓塔閣內(nèi)隨意行走,但不能踏出這里半步?!?/br> 栩栩有些心驚,連忙走到夏云歡的身邊,努力冷靜道:“皇帝就在這兒,我和皇帝一起離開這里,也不可以嗎?” 夏云歡這時也拿出了王者的氣勢,板著面孔道:“快快開門!” 轟隆一聲,門突然打開,卻不是那兩個士兵打開,而是外面的人推開的。 栩栩與夏云歡一同望去,然后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只見門外,站著幾十名舉著火把與刀劍的將士,冷冷地望著他們,空氣里殺意蔓延。 那兩個看門的士兵道:“栩栩姑娘,請你二人回去?!?/br> 栩栩細數(shù)了一下士兵的數(shù)量,總共三十二個,她如果一個人闖出去的話,倒很容易,帶著夏云歡的話,確有些艱難,但也不是沒有可能闖出去。不過,如果只是她一個人逃出去,那多沒意思,此番還是夏云歡慫恿她逃跑的,她自然不能丟下夏云歡不管。 如果就此放棄的話,前面的努力都白費了,就好像打游戲打到最后一關(guān),勝利近在眼前,卻突然電腦卡住,豈不是太讓人不甘心了。 栩栩看向夏云歡,只見夏云歡竟然向自己點了點頭,目光里寫滿了,我要活下去,我要和你一起活下去! 那個眼神,那個神情,再聯(lián)想到他即將迎來的下場,真的太可憐了。 不管了,說到底是她這輩子欠他的,就當是還債了,努力救他一回又何妨!成敗不論,無愧于心就好。 栩栩毫不客氣地拔出了劍,指著面前的一群士兵,吼道:“麻煩讓開一下!” 見這個女子竟向他們拔出了劍,士兵們面面相覷,領(lǐng)頭的士兵萬分為難道:“若是栩栩小姐執(zhí)意要這么做,我們唯有用武力將你攔下?!?/br> 下一刻,眾士兵也拔出了劍。 栩栩把夏云歡擋在身后,一手緊緊拉著他的手,一手揮劍便沖了過去,與那些士兵打了起來。 她的武功其實已經(jīng)可以了,快速地出擊,迅速地防備,每一招,每一式,既酷又冷靜,簡直像一個久經(jīng)戰(zhàn)場的殺手,擊退了一個又一個沖上來的敵人。 那些士兵也都是挺講義氣的,只和她打,并沒有特意去傷害緊緊跟在她身后的夏云歡,大抵是有命令在身吧。 可是,即使如此,因為一面要應(yīng)敵,一面要注意身后夏云歡的安全,一心兩用,難免要吃虧幾回。 冰冷的刀劍,毫不客氣地傷了她的肌膚,雖不是致命,卻痛得驚心。血液在夜色里蔓延,散發(fā)著詭異的幽香。 最終,她終于擊敗了那三十多個士兵,抓緊了夏云歡,不顧方向地想要往前跑,卻因著身體多處傷口,流血過多,漸漸沒有了拿劍的力氣,腿一軟,就摔在了地上。 士兵雖然已經(jīng)因為重傷倒地了二十多個,可還是有幾個可以勉強站起,踉蹌著要向他們殺來。 栩栩急得滿頭大汗,松開了夏云歡的手,氣喘吁吁道:“你快走,別管我,快走!” 夏云歡卻像是被之前的景象嚇到了一般,臉色慘白,搖頭,“不,我是因為你才想要活下去的,如果沒了你,我寧愿死?!闭f著,他一咬牙,將栩栩抱起。 栩栩簡直氣不打一處,揮舞著胳膊,“你個笨蛋,我又不愛你,你也不愛我,何苦這么執(zhí)著!你真的想活下去的話,一個人也可以的。快走啊,快走!” 她掙扎著從夏云歡的懷里掙脫,拿起血淋淋的劍,回身向那幾個殺過來的士兵殺去! 身后,不知何時站了另一個白衣飄飄的男子,一身不染凡塵,如孤月高冷,冰冷若鷹的目光看得她不由打了個寒顫。 白衣男子揮了揮手,那些殺過來的士兵統(tǒng)統(tǒng)退了下去。 栩栩一愣,回頭看著站在夏云歡身邊的人,那個和夏云歡一模一樣,卻可以明顯分辨出來的人,因為無論是氣場還是表情,這世上都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他那樣的,可怕懾人而又令人不由自主地敬仰。她幾乎下意識地丟掉了手里的劍,一身鮮血淋漓,像個小丑,渾身發(fā)抖。 “師……師父……” 如果說之前只是因為不甘心做靈兒的替身,而無意說了那么多的氣話,傷他的心,無論如何還有機會挽回。那么,這一刻,是讓他的心徹底地碎掉,再無挽回的可能。 她知道,他徹底地對她失望,徹底地恨了她,再也沒有可能喜歡上她哪怕一絲一毫。 夏大夫靜靜地看著這個渾身是血仍要拼命的女子。 她終是為了她所謂的愛情,令他失望。 目光漸漸上揚,看著塔閣之上,那隱藏在黑暗里的,三千個實力可堪無敵的弓箭手,以及那三千支蓄勢待發(fā)的冰冷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