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楚顏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我是誰并不重要。你只要告訴我,我是不是愛過你?我是不是曾經(jīng)愛你愛地發(fā)瘋,愛你愛得失去了理智,所以,我才做了搶走皇太子的女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告訴我?!闭Z氣漸漸從疑問變成了質(zhì)問。 紀(jì)寧沒有回答,只是無比害怕地看著眼前的人。 栩栩再也忍不下心頭的那口氣,來到了楚顏辛的面前,深吸著氣,笑問:“你想要她怎么回答你?她已經(jīng)失憶了,她又能怎么回答你?不過,有件事我卻是想代她與你說。你曾經(jīng)中了千鶴毒,紀(jì)寧公主為了救你,不惜失去女子寶貴的貞潔。如今,她中了千鶴,并且毒已入骨,無藥可解,你能不能救一救她呢?” 楚顏辛一片惶恐茫然,“什么?她曾經(jīng)為了救我,她……” 栩栩突然想起了紀(jì)寧畫的最后一幅畫,恍惚間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冷然一笑,繼續(xù)道:“她快要死了,你卻問她你可曾愛過她?你接下來是不是要問,她可曾也愛過你?其實這些你應(yīng)該問你自己。當(dāng)然,若是她可以回答,她一定會回答你。她會與你說,她愛過你,愛你愛得撕心裂肺。但你從不曾愛過她。她為你付出了所有,你卻否定了她的一切。若是有來世,她希望她從不曾來過普羅州,從不曾遇見你,從不曾愛過你。如此,你可滿意?” “什……什么?”楚顏辛呆住的模樣,夾雜著難以抑制的悲傷,以及不相信,“我不愛她……我不愛她?呵呵……怎么可能……若我沒有愛過她,如何會取她為妻?若我沒有愛過她,為什么在一個月前在別院見到她死去時,會有那樣……生不如死的感覺……” 紀(jì)寧突然從陌生的不安中安靜了下來,怔怔地望著楚顏辛惶恐而不知所措的模樣。 栩栩擦了擦眼淚,沒有再去看楚顏辛,轉(zhuǎn)身離去。 是是非非,她只是路過,不該參與。方才的一番話,已經(jīng)足夠了,不該再多說。 夏大夫也隨著栩栩走了出去,笑道:“阿栩,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原來,你也可以為一件事激憤成這個樣子的。你真的越來越像個活人了?!?/br> 栩栩狠狠低著頭,弱弱地問:“可以回去了嗎?” 夏大夫摸了摸栩栩的頭,“現(xiàn)在還不行。楚顏辛已經(jīng)按照約定把最重要的東西交給了我,我卻還沒有完成承諾。既然救不成紀(jì)寧,我便只有幫他恢復(fù)記憶。” 栩栩驚訝又疑惑,“怎么還?” 夏大夫笑了笑,仰望天空,嘆道:“九霄的解藥,我必須在剩下不多的時間里,研制出九霄的解藥。” “師父不是說,記憶是沒有解藥的?” “嗯。”夏大夫點頭,“若是楚顏辛真的將那段記憶忘了,那便真的沒有解藥了??伞?,想必你也看出來了,與紀(jì)寧的那段記憶,對他來說多么重要,他是不可能輕而易舉地忘記的,甚至是深深地埋藏在了記憶深處。只是埋藏得太深了,又因體內(nèi)藥物的抑制,讓他現(xiàn)在想取出來也取不出來了?!?/br> 栩栩半懂半不懂地接著問道:“可師父并不知道九霄的成分,怎么研制出解藥呢?” “我雖然現(xiàn)在不知道,但很快就知道了?!毕拇蠓虻?。 “啊?師父要如何知道?”栩栩連忙問。 “楚顏辛的血液里尚還存在著九霄的成分,紀(jì)寧也是因吃了他的血,才會失憶。九霄能夠一直抑制人的記憶,便是因其能夠永恒地存在人的體內(nèi)。九霄的研制,是從我?guī)煾盖ж_始的。我至今還記得師父留與我的初始藥方。我只需再取出楚顏辛的血,經(jīng)過細致分離研究,與藥方參照,便可準(zhǔn)確得出九霄成分。一旦得知九霄的成分,不需三天我便可研制出解藥。” 解釋了一番后,夏大夫頓了頓,又道:“對了,明天之后,天會一直下雨。這幾天你莫出門了,待在房間里好好修養(yǎng)身子罷?!?/br> 看著夏大夫離開的背影,栩栩張開的嘴慢慢合上。 接下來的日子,栩栩再沒有見著夏大夫,只是聽下人說有見到夏大夫在某藥店買過藥材。楚顏辛一直陪在紀(jì)寧身邊,就連百姓來喊冤,他也只是交給了身邊的師爺草草辦了。如此的情況,栩栩也不敢擅自打攪,只得一個人呆在屋子里。 天氣果真如夏大夫所言,下起了暴雨。 已經(jīng)四天沒有見著夏大夫了,也不知道夏大夫如今身在何地,又在忙些什么。栩栩趴在窗子下,聽著窗外的雷鳴,想著心里的事。一道閃電劃過天空,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鳴。正當(dāng)栩栩被這道驚雷嚇得閉上眼睛時,一個人影推門而入。 進來的人是栩栩想了兩天也念了兩天的夏大夫。 “你怕雷?”夏大夫問。 “師父?”栩栩心中一喜,睜開眼睛,又連連搖頭,“我不怕雷?!?/br> 夏大夫聞言卻皺起了眉頭,走到栩栩的身邊,再次問:“果真不怕?” “不怕。”栩栩站起來,堅決搖頭。結(jié)果又一道閃電劃過眼簾,她再次閉上了眼睛,冷汗從額頭飄落。她是怕雷的,也怕鞭炮。 這次,雷聲沒有那么震耳了,因為夏大夫的雙手緊緊地捂住了她的耳朵。耳朵雖因被捂著而聽不大清了雷聲,卻清晰地聽到了自己有些亂七八糟的心跳。 栩栩低著頭尷尬地道:“師……師父,男女授受不親……”天啊,她在胡說什么??!什么狗屁男女授受不親,她怎么突然說這個破詞語!這特喵地誰創(chuàng)造的詞語,太罪惡了! 師父千萬不要走,您這樣捂著我的耳朵,很好,真的很好。 幸而,他沒走。 “你果真把我當(dāng)作師父了?”夏大夫突然這么問。 栩栩一驚,連忙點頭:“是……是啊。師父永遠是師父?!?/br> 夏大夫很是意外地笑了笑,“你還把我當(dāng)作師父就好。師徒之間,這樣的舉動不過是關(guān)愛!為師方才不過是念及你怕雷,方過來安慰于你,你且莫多想。雷聲已過,雨水很快就小了,接下來的幾天是小雨,不會再有大雨大雷,你可安心了。” 原來夏大夫是因為關(guān)心她,且是師徒之間的關(guān)心。栩栩心中又溫暖又失落。心中一嘆,罷了罷了,她是喜歡著夏大夫,深深愛慕著夏大夫,可那是她的師父啊!古代素有師徒之戀是luanlun的。所以,她想陪在他身邊,將他看作高天孤月那般敬仰,萬不敢以這樣一副不堪的軀體,去妄想得到什么。 除此之外,她與夏大夫之間,多一步,她也是不敢多想的。 “師父對天氣也能了若指掌?”為了轉(zhuǎn)移話題,栩栩探問道。 夏大夫自倒了一杯茶,道:“天師之名,并不是浪得虛名?!?/br> 栩栩頓時對師父的崇拜感再次提升。 夏大夫喝了一會茶,望著窗外漸漸減小的雨滴,與一直站在身旁的栩栩道:“經(jīng)過調(diào)養(yǎng),紀(jì)寧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到可以下床走路了。該是還楚顏辛記憶的時候了?!?/br> “師父已經(jīng)研究出九霄的解藥了?”栩栩驚喜地問。 “尚沒,”夏大夫道,“差一味藥材。” “什么藥材?” “天山妖蓮?!?/br> “天山妖蓮?”栩栩本充滿希望的心頓時落到了崖底。娘親曾與她說過,天山妖蓮是極為稀有的藥物,生長在極北部的雪山頂上,百年難得一現(xiàn)。而且,極北部的雪山足有千丈高,幾乎無人能攀到雪頂。傳聞曾有一批商人為了得到那價值連國的妖蓮,不惜冒險攀上雪山,結(jié)果一去無回,后有人在山下看到了從山上滾落的白骨。 自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山妖蓮之所以能為人知曉,便是因有人將其采下山過??墒?,這樣的奇人姓甚名誰,倒無人知曉。 如此難得的藥材,如何能得到?! 正當(dāng)栩栩感覺無望時,夏大夫道:“天山妖蓮已經(jīng)在送來的路上了,大抵今晚便到。九霄的解藥明日一早便可送到楚顏辛手中。” 栩栩瞪大了眼睛。 ☆、此恨綿綿無絕期(九) 夏大夫?qū)⑦@四日來的行蹤與栩栩道了一二。 栩栩這才知道,原來夏大夫在五日前便已經(jīng)將解藥的成分研究出來,剩下的日子便在忙碌著湊齊制出解藥所需的各種藥材。只是,那些個藥材都極為特殊,有一半在普羅州當(dāng)?shù)氐乃幍曛匈I不到。夏大夫只好找了能夠幫他段日內(nèi)集齊剩余藥材的人幫忙,而這個人便是相傳上天入地?zé)o所不能的萬惡盜手梁鬼。 梁鬼是十年前突然出現(xiàn)的強盜,傳聞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甚至曾偷過皇帝的玉璽,威脅過太后,卻從未失手被捕過,被朝廷列為比殺手千尋沐還要高三級的頂級罪犯,沒有一絲正義可言,只有殘忍恐怖,人人談之色變。 關(guān)于梁鬼的諸多傳說,栩栩是在一故事本上看到的。畢竟被關(guān)的那些日子無事可做,便要求丫鬟多拿些最近所著的故事書過來,天天看著故事書打發(fā)時間。 夏大夫請梁鬼幫忙去雪山摘尋天山妖蓮,是三個月前的事。畢竟,天山妖蓮不僅可以作為九霄解藥的成分,還有其他諸多神奇的功用,夏大夫身為大夫,自然一直都需要。 栩栩不曾想,夏大夫的人際關(guān)系竟已經(jīng)廣闊到,與萬惡盜手這種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惡徒都有交道?!皫煾杆窃趺醋龅降模俊彼谛睦镆槐楸榈貑?。 夏大夫道完要與栩栩說的話,便因有其他事而匆匆離開 下午時分,青珠來找栩栩,道公主有請。栩栩連忙隨著青珠去見了紀(jì)寧。 屋中不見楚顏辛,只有紀(jì)寧一人。紀(jì)寧仍然穿著一身潔白的紗衣,站于窗前,眺望著雨下的景色,好似有幾分惆悵。 “公主,我把栩栩小姐請來了?!鼻嘀橐?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道。 紀(jì)寧回頭,微笑著望了望栩栩,道:“請坐。” 栩栩與紀(jì)寧面對面坐下。因著緊張,她不知該說些什么,便保持了沉默。 沉寂了一會,紀(jì)寧微笑道:“聽下人說,天師大人正在研究九霄的解藥,道是要幫助楚顏辛楚大人恢復(fù)他所遺忘的與我有關(guān)的記憶,是也不是?” 栩栩連連點頭,“是的。師父說,您也有可能是因為九霄而失去重要記憶的,所以,解藥研究出來后,道不定也可以幫您恢復(fù)記憶?!?/br> “重要的記憶?”紀(jì)寧嘲諷一笑,“都被遺忘了,哪里重要了?” “不……不重要么?”栩栩一頭霧水。 紀(jì)寧搖了搖頭,“我此次找你來單獨談話,便是要請你幫一個忙,請你告訴天師,要天師不必忙碌了。過去的那些快樂的事,我已叫青珠都說與我聽了,那些個不快樂的,我也不想知道。也就是說。我并不想恢復(fù)記憶,也不想他恢復(fù)記憶,如此,我與他兩清,便可以放心地離開了?!?/br> “什么?您要離開?”栩栩頓時慌亂了,紀(jì)寧不想記起過去不快樂的事,她可以理解,可是離開之事確是不大妥,畢竟,紀(jì)寧所剩的時日已不多?!安恍?,你不可以離開。你……” “你是想我最后的時光都陪在楚顏辛的身邊?”紀(jì)寧道出了栩栩心中的想法,嘲諷的語氣更重,“可笑,我堂堂一國的公主,為何要陪在一個區(qū)區(qū)地方官的身邊。我不知道我過去是有多愛他,以至于違背了國家的意愿,拒絕了大夏國的皇太子。我只知道,我現(xiàn)在必須回到我大禹國,向父王為我所犯下的罪孽懺悔受罰。明日我便要離開了。若你們真為楚顏辛好,便不要幫他恢復(fù)記憶。我可不想欠任何人的情義?!?/br> 見紀(jì)寧如此決絕,栩栩知道自己多說什么已沒有意義,便道:“我明白了,我會將您的話轉(zhuǎn)告給東方天師?!?/br> 栩栩離開時,在門前看到了發(fā)呆的楚顏辛。才四天不見,楚顏辛卻似乎瘦了一圈,身子骨比以往更加不濟。比起紀(jì)寧,他此刻的模樣更像是將死之人。 “阿寧她與你說了什么?”楚顏辛問。 栩栩毫不客氣地回答:“她說她不想恢復(fù)記憶,也不想你恢復(fù)記憶,如此,她與你也好兩清?!笨吹匠佇帘创笮Φ纳袂椋蜩蚪K是心軟了下來,道了句:“時間不多了,好好待她?!奔膊诫x開。 栩栩想找到夏大夫,與夏大夫商討如何能讓紀(jì)寧留下來的對策,可是,詢問了所有下人,愣是不知道夏大夫的去處。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栩栩回到房間時,負責(zé)伺候她的丫鬟已幫她點上了蠟燭。丫鬟送上晚膳,便退下去休息了。 因著紀(jì)寧的事,栩栩哪里還有胃口吃飯,坐在桌前,便發(fā)起呆來。 忽然,一陣強風(fēng)刮過,竟是將窗戶吹開了。栩栩連忙起身去關(guān)窗,卻在手碰到窗戶的剎那,脖子處傳來一陣陰森森的涼意。一把滿是血腥味的劍正從背后指在她的脖子處。 “小沐,幾年不見,你不僅武功倒退了,竟連口味也變了,穿成了這個樣子,委實不像話啊。”一個陰沉又有些俏皮的男子聲音。 栩栩鎮(zhèn)靜地回頭,看向身后之人。 中年男子一身瀟灑的黑衣,齊肩的發(fā)絲凌亂不堪。濃眉大眼,五官端正,倒有幾分俠客的氣息。嘴角邊,泛著隱隱黑色的胡須。年齡看似有三十七八了。 黑衣男子見到栩栩的面容時,連忙收起劍,驚訝道:“你……你不是小沐?!?/br> “小沐?”栩栩眨了眨眼,“小沐是誰?” “小沐是我?guī)熜??!焙谝履凶拥溃鋈欢ǘǖ氐芍蜩蚩?,眼眸中可見風(fēng)流的氣息,“我說,你這個小妹長得真好看,如何跟了不解絲毫風(fēng)情的小沐?!闭f著一步步逼近栩栩,甚至伸出手捏住了栩栩的下巴,閉上了眼睛,嘟起了嘴,“來,親個?!?/br> 栩栩嚇懵了,正打算揮起拳頭打人時,門吱啦一聲被推開。黑衣男子收起了風(fēng)流勁,睜開眼,與栩栩一同向門那邊望去。 門前,夏大夫一邊收起雨傘,一邊用著威脅的口吻道:“梁鬼,把你的臟嘴拿開!” 梁……梁鬼?這個人就是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萬惡盜手梁鬼?!栩栩呆了,望著眼前之人,僵直地后退,敬而遠之。 聽到夏大夫的威脅,梁鬼連忙松開了抓著栩栩的手,轉(zhuǎn)身對著夏大夫笑嘻嘻道:“哈哈哈……小沐師兄,你知道師弟我一向愛開玩笑的,你不會當(dāng)真的對不對?” 夏大夫凜冽的目光一掃梁鬼,寒意大盛,緩緩道:“你說呢?” 梁鬼頓時頭發(fā)都豎了起來,冷汗直冒,卻仍舊大笑,“哈哈哈……小沐師兄果然沒變,還和以前一樣經(jīng)不得開玩笑?!?/br> 聽著這一句一個小沐的可愛稱呼,栩栩方想起夏大夫殺手身份時的名字千尋沐,撇著嘴,好不容易忍住了夸張的大笑,只在心里樂了個打顫。 夏大夫皺眉撣去了肩膀上的雨水,進了屋,與梁鬼道:“天山妖蓮,可帶來了?” 梁鬼連忙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黑袋子,“由于連日來的奔波,再加上壞境過熱,只在冰雪中生長的天山妖蓮半路上便凋零了。不過,我將其掉落的花瓣葉子以及其根莖都完整地裝在了這個保陰袋子里,但愿還能入藥。” 夏大夫接過黑袋子,放在鼻尖聞了聞,道:“藥效還在,尚且能入藥?!碧ь^看向梁鬼,“多謝,你可以回去了。還有……”他突然將栩栩拉到身邊來,“她是我的人?!标┤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