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然飛快扭頭看她一眼。

    靜默了一瞬后，他說：“好?！?/br>
    然后他問向后座的葉傾城：“你住哪？”

    葉傾城邪里邪氣地笑起來：“徐少真打算送我回家嗎？真叫我受寵若驚了！憑徐少的本事，我相信我住在哪你肯定很清楚?！鳖D了頓，他又說，“我今天算開了眼了，說一不二的徐大少也有為別人改主意的時候。”

    徐慕然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你可以試試?yán)^續(xù)多嘴下去，看我會不會再一次改變主意?！?/br>
    徐慕然把葉傾城送到他的別墅門口。葉傾城下車后，徐慕然按下車窗，叫住了他：“我相信我們成為不了朋友，”他直直地瞪著葉傾城，字字清晰地說，“但我依然要謝你一下，一向沒什么人性的你，最近做了很多人事?！?/br>
    葉傾城對著他邪里邪氣地笑：“我做我想做的事，聽?wèi){的是自己心意，不需要你來說謝謝。”

    徐慕然升起車窗。

    他十分確定自己和這個男人一輩子成不了朋友了。

    ******

    送完葉傾城，徐慕然送黎語蒖回家。

    這一路他把車子開得慢慢的，恨不得能開到天長地久一樣。

    黎語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開始眼珠還在眼皮下滾來滾去，漸漸地就不再滾了。

    她真的睡著了。

    徐慕然把車開到黎家別墅的巷口停下。

    天色從明到暗，從白到灰又到黑。

    黎語蒖再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被黑色浸染。街邊路燈柔柔亮著，燈光鉆進(jìn)車內(nèi)，把昏暗的空間點(diǎn)綴得半明半昧。

    黎語蒖揉揉眼睛，轉(zhuǎn)頭，看到徐慕然正坐在駕駛位上看著自己。他的眼神寧靜而專注，仿佛可以從亙古看向永恒。

    黎語蒖動了動。他備在車?yán)锏耐馓讖乃砩匣洹?/br>
    她拾起衣服，問徐慕然：“我睡了多久？”

    徐慕然回答她：“兩個小時?！?/br>
    黎語蒖輕聲一嘆：“居然這么久，你……”

    她未說完的話讓徐慕然眼底一動：“是想問我為什么不叫醒你嗎？”

    黎語蒖搖頭，輕笑一下，說：“你剛剛肯定也一起睡著了，不然你不會干等我這么久。”

    徐慕然聽著她的話，突然眼底波瀾洶涌。

    黎語蒖問他怎么了。

    徐慕然喉結(jié)滾動：“沒什么，不小心想起從前，好像發(fā)生過和現(xiàn)在相同的一幕。”

    他盯著黎語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仿佛在期待著什么不一樣的回應(yīng)。

    黎語蒖看著他笑：“想不到徐大少還是這樣感性的一個人。”

    徐慕然眼底的波瀾漸漸平復(fù)下去。

    ******

    下車前，黎語蒖問徐慕然究竟怎么知道自己出事的。

    徐慕然告訴她，因為他一直在注意葉家三房那兩兄妹的動向。

    黎語蒖問他為什么注意那兩人的動向。徐慕然說因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說著這話時，看著黎語蒖的眼神直勾勾的，可惜沒得到什么回應(yīng)。

    徐慕然告訴黎語蒖：“那對兄妹找了s城黑道上的人?！?/br>
    黎語蒖問：“他們打算干什么？”

    徐慕然說：“買兇，做掉你?！?/br>
    黎語蒖笑：“和我猜的一樣?！?/br>
    徐慕然從車上找出一個檔案袋交給黎語蒖，告訴她：“這是那兩兄妹買兇和造假貨的證據(jù)。”

    黎語蒖猶豫了一下，接過檔案袋。

    “謝謝你順手幫忙，這次你的好意我領(lǐng)了，但下次，我想自己去查，自己解決這些事情。”

    徐慕然點(diǎn)點(diǎn)頭。

    黎語蒖拿著檔案袋下了車。

    徐慕然隔著車窗玻璃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的背影。

    暗色的玻璃貼膜是他眼底戀戀不舍的保護(hù)色。

    忽然黎語蒖站定了腳。然后她轉(zhuǎn)身，又走了回來，敲了敲車窗。

    徐慕然條件反射一樣迅速按下玻璃窗，他臉上一副不動聲色的穩(wěn)重樣子，指尖卻恨不能摳進(jìn)按鍵里以加快車窗下降的速度。

    “怎么了？”他發(fā)聲沉穩(wěn)，一點(diǎn)沒有泄露看到她折返后的內(nèi)心暗喜。

    “沒什么，”黎語蒖看著他，說，“想好好再謝你一下，過幾天如果有空，我想請你吃飯?！?/br>
    徐慕然一下怔在那里。

    幸福來得太突然時，人總是會變得控制不了情緒。

    黎語蒖笑著問：“所以，過幾天你會有時間嗎？”

    徐慕然眼底亮得像吸收了整個宇宙的光：“當(dāng)然有！”他擲地有聲地答。

    ******

    黎語蒖把三房做惡的證據(jù)交給了葉傾顏。葉傾顏看完大驚失色，立刻開車去了葉家大宅見了葉懷光。

    回來后，葉傾顏告訴黎語蒖：“老爺子好像從別的地方也得了這些東西，我去的時候，他正難受著。不過你放心，雖然家丑不能外揚(yáng)，但私下里就這件事老爺子會給個交代的！”

    黎語蒖沒有追問葉懷光會怎樣給交代。有些事不必問，拭目以待等結(jié)果就好了。

    修養(yǎng)了幾天后，葉傾城突然登門造訪。

    他的到來讓葉傾顏黎志吃驚不已。

    葉傾城對他們明確表達(dá)了來意：“放心，我這次來沒什么陰謀詭計，我就是來找語蒖聊聊天?！?/br>
    葉傾顏看著他好半晌，從他眉目間的微妙變化，仿佛看出一些端倪。

    于是她開口時有些語重心長：“老三，你是舅舅?！?/br>
    葉傾城呵呵地笑：“我當(dāng)然知道我是舅舅，別瞎cao心了，大姐?！?/br>
    這聲大姐他叫得聽起來很有點(diǎn)真情實意，于是葉傾顏把黎語蒖叫出了房間。

    ******

    葉傾城告訴黎語蒖：“我來就是想告訴你一聲，我想了你說的話，覺得你說得對，我報仇的方向確實搞錯了，我決定采納你的意見，調(diào)整報仇方向?！?/br>
    黎語蒖問他：“你打算怎么調(diào)整報仇方向？”

    葉傾城笑起來，這回他的笑容不再邪里邪氣，他嘴角的笑意看起來純粹而浪漫，讓他看上去像一個內(nèi)心得到了升華的藝術(shù)家一樣：“明天你就知道了！”

    黎語蒖說：“好，那我就等明天到來。”

    葉傾城忽然笑容一變，話鋒一轉(zhuǎn)：“說起來，其實我也沒比你大多少吧？”他的笑容又有點(diǎn)邪里邪氣了，“起碼我也就只比徐慕然大個三歲而已。”

    黎語蒖聳聳肩。她不確定她這位舅舅是不是想聽到老當(dāng)益壯之類的贊美。

    “唉，”葉傾城幾乎有點(diǎn)做作地一嘆，“雖然我也很年輕，可是畢竟我的輩分?jǐn)[在這里?！?/br>
    黎語蒖保持默然。

    有人好像在倚老賣老裝大瓣蒜。

    “所以有些事，有些人，注定是非分之想?！比~傾城以這樣一句話做了結(jié)。

    黎語蒖心頭隱隱一動。她不是無知的小白花，該察覺到的事情，她都察覺到了。

    葉傾城笑著看她的反應(yīng)，眼底一片明了，問：“我說了這么多了，你就沒什么話想對我說嗎，外甥女？”

    黎語蒖看著他，認(rèn)真答：“我祝你未來能隨心所欲，開心快樂，三舅舅。”

    葉傾城嘴角抖動。最后他把笑容的狀態(tài)穩(wěn)定住：“好，有你這句話，三舅舅我值了！”

    ******

    第二天，黎語蒖聽葉傾顏從葉家大宅帶回一個消息。

    葉傾城宣布放棄參與家族事業(yè)的經(jīng)營。

    他要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財產(chǎn)，都無償贈與黎語蒖。

    他對葉懷光說，他要恢復(fù)初心游山看水畫畫去了。

    葉傾顏告訴黎語蒖，葉傾城難得這么倔強(qiáng)，面對葉懷光的強(qiáng)勢，分毫不讓。

    她還問黎語蒖：“你三舅舅要把財產(chǎn)都贈予你，這事兒你怎么看？”

    黎語蒖有點(diǎn)憂心忡忡：“那我是不是以后得要給他養(yǎng)老送終？”

    葉傾顏被逗笑了。笑過之后她傷感地長嘆：“你外公今天好像一下子就衰老了。原來家里雖然勾心斗角的，但也不失為一種另類的生機(jī)勃勃?，F(xiàn)在卻只剩下我們這一房了?！?/br>
    黎語蒖納悶地問：“不是還有三房？”

    葉傾顏說：“老四老五被老爺子趕到國外去了。”

    原來是白天時，三房夫人知道葉傾城決定放棄對葉氏繼承權(quán)的爭奪后，立刻感到機(jī)會來了，于是她趁機(jī)游說葉懷光，想讓自己一雙兒女回去集團(tuán)幫忙。

    葉懷光卻當(dāng)面甩給她一疊資料：“看看你兒子女兒做的好事！他們想雇兇撞死自己的親哥哥和外甥女！”

    三房夫人當(dāng)場呆若木雞。她問葉懷光那些資料是哪來的，萬一是假的是有人含血噴人呢。

    葉懷光告訴她：“自然是有人調(diào)查過確鑿無誤后交給我的！”

    他告訴三房夫人，那人警告過了，如果他們不處理好這件事，他就要出手替他們處理了。

    “你要還為老四老五好，就趕緊把他們給我送國外去，以后他們要是自力更生，有朝一日我就把他們接回來，要還是這么不長進(jìn)，就自生自滅吧！”葉懷光這樣對三房夫人說。

    黎語蒖問葉傾顏，知不知道給老爺子證據(jù)并且說老爺子不管他就要動手管一管的那人是誰。

    葉傾顏說不知道。

    黎語蒖卻覺得自己好像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