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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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有他一個人有笑容,大伙兒都既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地圍觀這霸氣的排場,這么多騎兵護衛(wèi)? 就在這時,忽然斜地里跑出來個婦人,猛地跪在路邊,雙手舉著張狀紙,大哭道:“冤枉啊!冤枉??!青天大官爺為草民做主!” 郭紹臉上一黑,愣在那里。旁邊跟著的羅楊等人也是面面相覷,想笑卻憋著,可能他們看那婦人哭得慘,總覺得笑出來不合時宜。 郭紹心道:娘的!我能管訴訟?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百姓才不管你是什么官,他頓時下不了臺,便看向左攸。左攸淡定地走上前,伸手就把狀紙接了,朗聲道:“晚上酉時,到開封府門前來,我?guī)湍氵f訟狀。” 婦人忙道:“天吶!真見到青天了!” 幸好左攸機靈,郭紹擺脫了這狗拿耗子的事,下令儀仗衛(wèi)隊停下來。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矯健地跳下馬,步行至鐵匠鋪前,門板已取了兩塊,走了進去。 里面仍舊到處都是些炭渣、鐵器,玉蓮已經(jīng)端坐在凳子上等著了。她的臉頰緋紅,穿著一身沒補丁的布衣裙,顯然不是新的、是以前就有的衣裳……女子真是難以理解,以前她都窮成那樣了,卻依舊有一套看起來還行的衣服。郭紹也頓時醒悟、發(fā)現(xiàn)一個疏忽,怎么不給她錢先準備一身好衣裳? “郭郎……”玉蓮抬起頭看著他,聲音在微微顫抖。 第三十二章 大人不記小人過 破落的風箱,煙熏的灰黑墻壁,胡亂堆放的半成品鐵器、煤渣。她就像那重重塵土中的珍珠。 她的雙腿緊緊并著坐得很端正,手拽著自己的衣角,豐腴圓潤的胸脯因激動或緊張上下起伏,呼吸有些沉重。她這樣看著郭紹,一雙明亮的杏仁眼,眼神里流露出復雜的感情。似乎很興奮、很期待,卻有帶著些許膽怯,泛著紅暈的臉頰和抿著的朱唇好像呼吸困難一般。 玉蓮的皮膚白凈,但還沒到如羊脂一般的地步,可能因為生活環(huán)境的關系發(fā)跡、眉間等細微之處不修邊幅,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卻不能常見的鄰家漂亮jiejie,親切得仿佛伸手可及。她不僅親切,也有著鄰家jiejie一般的幻想、小心思和小心眼,甚至一些虛榮心。 她受到過傷害,吃過苦,走錯過路……就像郭紹前世的jiejie,這種奇怪的感受讓郭紹難以自持心底最深處的情緒。雖然他仍舊能保持理智:相隔千年,兩個人沒有任何關系。不過理智與情緒無關。 郭紹心道:這樣美麗的女人,無論她有什么樣的過往,卻在這里熬了長達數(shù)年的青春歲月、認真地活著,她將要離開這里。 “還有什么舍不得的么,準備好了沒,車仗已經(jīng)到了?!惫B道。 他覺得玉蓮當然愿意離開這里。去更好的地方,過更好的日子,只要是食人間煙火的凡人都不能免俗,顯然玉蓮并不清高。 郭紹從晉陽回來得到了巨大的好處,這幾天都沉迷于興奮之中;因為他也不能免俗,對于出人頭地的欲望根本就無須掩飾……滿足欲望,顯然是一件極其快樂的事。如果有人分享,快樂將得到升華。 但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分享的。剛才在門外抖威風顯擺的時候,郭紹認真觀察過圍觀眾的神色,揣測他們的心情……除了敬畏,只剩下漠然。你好不好關別人屁事,或許很多人巴不得你馬上就橫死,省得看你娘的顯擺,比如昨天那個肥婆,她愿意你好?這些人,和他們分享能得到一點爽快感么? 如果出人頭地了之后連一個愿意付出和分享的人都沒有,連一個關心的人都沒有,何嘗不是一種悲哀!顯然郭紹愿意分享的人,首先包括玉蓮。 ……“準備好走了么?” “嗯?!庇裆徴玖似饋恚难尘谷煌ζ鹆?,昂起頭跟著郭紹。不過她做做樣子瞞得過別人,瞞不過郭紹,因為她跟得那么近,內(nèi)心也有些惶恐吧,需要一個人給她支持。 她走得很慢,盡量保持著舉止不出紕漏,郭紹照顧她也慢慢出門。 頓時“嘩”地一聲,前軍馬兵小隊整齊地舉起了纓槍,內(nèi)殿直這幫人不僅是皇帝親隨戰(zhàn)兵,常常也做樣子貨跟著皇親國戚的儀仗壯聲威,動作那是整齊劃一相當好看。一下子把玉蓮給嚇了一跳,她的削肩微微一顫,臉上紅撲撲的,但還是把持住了。 內(nèi)殿直東班軍使杜成貴一臉肅然,但早看出這廝是相當機靈的人。杜成貴一見郭紹接的不是年長的人,而是一個年輕婦人,當下就在馬上把上身傾斜,執(zhí)軍禮道:“末將等恭候夫人移駕上轎!”連招呼郭紹都省了,可能這廝已經(jīng)念頭通達:此時對那女子客氣,比拍郭紹的馬屁有用。 玉蓮紅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周圍的百姓頓時嘩然,一時間嘈雜不已,很多人都是認識玉蓮的。她在這里住了幾年,商業(yè)街上的居民肯定大多認識,甚至一些隔得遠的,因為她名聲差、市井間舌根又多,沒和玉蓮來往過起碼也聽說過。 玉蓮這樣的一個婦人,此時此刻的景象已經(jīng)讓人們不能自持……(確實有點毀三觀,被人戳脊梁骨的婦人都能如此風光?還有沒有天理了?。?/br> “那不是玉蓮么!”“哪個玉蓮?”“陳家的……哎呀,不知道算了。”“小聲點,你以前沒得罪過她吧?嘿,王嬸可得當心了,你背地里老說她壞話,她肯定知道!” “你們說,那紹哥兒光宗耀祖了,怎么……不過玉蓮真是長了那莫樣,我早就說人家不是一般人兒?!?/br> 其中一個穿著破爛長袍的人卻搖頭道:“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荒草……” 擁擠在一塊兒的,沒人懂那文人說甚,但立刻就有人在那說:“年初說契丹和河東的人馬都要打到東京來了,官家御駕親征哩,那紹哥兒肯定是上陣立了大功,這才做上大官了!”“是啊,人家男人在外頭打仗,家里婦人被欺負?!薄澳遣皇墙B哥兒的婦人,以前陳家的……” 玉蓮非常緊張,昂著頭在眾目睽睽下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轎子跟前。 就在這時,忽見一個腦袋尖瘦的半老徐娘撲倒在街邊,“玉蓮夫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一邊求她一邊用膝蓋把身體挪到了玉蓮的腳下,竟然一把抱住了玉蓮的腳踝。玉蓮眉頭一皺,低頭看,原來是雜貨鋪的李嬸。 人們紛紛側(cè)目,郭紹也笑瞇瞇地瞧著看戲。 突然人群一陣sao亂,只見一個肥婆娘奔了過來,二話不說,“撲通”一下就跪倒,一大堆rou像小山堆一樣轟然趴在街上。這不是豬rou鋪的老板娘么?或許是李嬸的表現(xiàn)鼓舞了她吧,連李嬸都怕成那樣了,胖婆娘終于依樣畫瓢,正道是一只鴨子上岸、一群鴨子就會跟著上。 “俺錯了!俺錯了!”胖婦一跪下來,比李嬸更狠,咚咚直磕頭。接著她又用那粗聲粗氣的嗓門喊道:“玉蓮啊,你可不要叫人殺我!” 玉蓮直著脖頸,連正眼都不看她們,只是用余光俯視二人,終于開口說話了:“我根本就看不起你,就算你們以前欺負我,我也只有鄙夷。” “是,是。俺們怎敢和玉蓮您比呀!您不計較了?” 玉蓮又輕輕說道:“你連嫉妒我的資格都沒有,我懶得和你計較,放手!你碰到我的腳讓我很厭惡,嫌臟!” 李嬸急忙放開手,玉蓮走到轎子后面。郭紹的動作很有點現(xiàn)代紳士一般的裝模作樣,主動為她掀開簾子,并伸出有力的胳膊讓她做扶手上去。 被一個身穿官服頭戴烏紗的人躬親照顧,被兩列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士恭候。在擁擠的人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的身上,有了強權(quán)者的襯托,一時間玉蓮就像一個高貴的貴婦、成了萬眾羨慕的焦點。 她豁出去了,起碼在這一刻,哪怕僅僅在一刻,她沒有了自卑、沒有了傷心。見郭紹伸手臂,她便顧不得許多,坦然地輕輕伸出手扶住郭紹的手臂上轎,她的掌心里有繭子,但人們看不到,手背卻比較白凈……對,要把自己最光鮮的一面露在人前,把艱辛的繭子默默藏在手心。 她最后回頭看一眼鐵匠鋪,目光一掃,又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街道里邊的樓上,那個娼妓。涂脂抹粉打扮得妖里妖氣,這賤人!已經(jīng)淪落到成為在家里接客的暗娼,還不忘在人前踐踏玉蓮的自尊,說“她遲早要接客,接客也甭想和我搶生意,沒那姿色”。不要臉的賤人!一臉的粉就是姿色?哼!現(xiàn)在怎么樣了,只能躲在窗戶后面悄悄看,都沒膽子出來! 玉蓮上轎了,轎子調(diào)了個方向,拿牌傘的人換位置,后軍作前軍開道。 郭紹也翻身上馬,就在這時他忽然有個想法:如果是符皇后面對這些人,會是什么樣子?她肯定不會和這些人說話,更不會允許別人碰到她。而且可以揣測符皇后的心思,恐怕人家根本不關心這些人是什么想法,怎么看自己……也許,這些市井七姑八婆在她眼里就好像一群螞蟻?人會在乎一群忙著搬家忙著一點蠅頭小利的螞蟻對自己有什么看法么…… 也許吧,只是揣測。畢竟符皇后從來都是錦衣玉食,哪怕兵荒馬亂也從未墜落過凡間,她在世人眼里根本不是人、而是仙女一樣在天上遙不可及的存在。 但玉蓮完全不同,她今天裝作若無其事,其實是忍著沒流于表面罷了,細看她的神情,細微之處真是豐富極了。她會生氣,會傷心,會羞澀,會要面子,會想報仇……只是方式和男人們不一樣。她不是在報仇,當面不帶臟字地羞辱那幾個婦人做什么?也許她的報仇還是比較無力的,不是所有人都要臉、更不是所有人都臉看得很重要,對一些不要臉的人,你羞辱她有什么用? 不管怎樣,郭紹覺得今天這事兒還算圓滿。當下便對圍觀的人眾置之不理,騎馬走在轎子前頭,依舊和他剛領到的儀仗隊、衛(wèi)隊大搖大擺地上朱雀大道。 朱雀大道是交通要路,東京又是周朝首都,這里每天都會遇見有富貴人家、小官小吏走,不過高級文武一般不會在大街上亂晃,早上倒可能遇到;因此尋常人走朱雀大道是不會走正中央的。而今天,郭紹的人馬便是光明正大地在中軸大道上開進,路上不必回避,讓別人讓路就行了。 第三十三章 你們都不是人 符家衛(wèi)王在大相國寺北邊的別院,現(xiàn)在是內(nèi)殿直都虞候郭紹的府邸。 這座宅子占地已經(jīng)夠大了,但在王侯富貴世家中,確實只能算座別院;哪怕是座別院,也是盡顯氣度和講究。宅子一共可以分作三部分:前院和正院,中間一道門樓,后面有個園子;全部的房屋可能有數(shù)十間。中間的門樓修得像闕臺一般,骨架方正線條流暢,樓上的封閉走廊成拱橋一般的弧線,粗狂的構(gòu)造中又有華美之感。 后園以一座池塘為核心,中間開鑿出的一口泉眼就盡顯這地方的選址考究了。深層的地下水通過這口難逢的泉水流出地表,形成活水;活水注入池塘,池塘的水又通東京的排水渠……風水一下子就活了。 難怪符皇后也只是讓郭紹住,沒有給地契。這院子雖然不大,可能皇后出手的時候也有點舍不得。 郭紹把玉蓮接到了這里。玉蓮今天很高興,剛下轎就悄悄對他說:“我會回報你的?!?/br> 郭紹也正琢磨著給她另外一個“驚喜”,迫不及待地把董瓦匠和董三妹叫出來與她“相認”……他猜測過董三妹是玉蓮的meimei。一個姓,那地方又屬于高平地界,記得玉蓮曾經(jīng)提起過,老家在河東高平;然后董三妹有個jiejie“嫁出去”了,郭紹見識了董瓦匠想賣女兒的事,當時就懷疑三妹那個jiejie是被賣掉的。 諸多跡象,讓郭紹有理由假設三妹和玉蓮是一家人。雖然想來似乎巧了一點,但以前玉蓮是河中府李守貞家里的丫鬟,在東京都能遇到一塊兒,有時候也說不準呢;再說高平那地方,姓董的地方可能并不多。 不料三人見面后,相互都沒認出來。三個人面面相覷,玉蓮和三妹更是相互對瞧,氣氛真是怪異極了。 看這狀況,郭紹便明白了:不是一家子的。如果是從小長大的親姐妹,分開幾年也應該能認出來;更何況董瓦匠如果是玉蓮的爹,一個老漢幾年時間不可能變得面目全非,董瓦匠并沒有毀容。 不過大小倆小娘站一起,郭紹發(fā)現(xiàn)她們確實有點貌像……正因為揣測她們是親姐們,郭紹才大老遠把董瓦匠父女帶回東京;否則如今天下吃不起飯、可憐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不能全弄回家里養(yǎng)著。如此一想,自己的猜測倒成就了一樁善事。 尷尬了一陣,可能董瓦匠也瞧出來玉蓮和三妹的面相有點像,便開始攀談。一說起來,終于就攀上關系了,真是一個地方的人,而且還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究竟是董家哪一輩的卻連他們自己也理不清了。玉蓮的父親和董瓦匠是熟人,一起干過活服過徭役;說起來玉蓮家就在董瓦匠家的山后,那邊有一處聚居的村子,叫“坳上”。但據(jù)董瓦匠說,幾年前家鄉(xiāng)大災,玉蓮的父母早就病餓死了。 董瓦匠討好地說了一會兒,便忍不住問:“玉蓮嫁了好人家哩?是主公官老爺?shù)馁F夫人?” 玉蓮抿了抿嘴,搖頭否定。她的臉色不太好,可能是聽到父母死訊的原因……不過并沒有表現(xiàn)得太夸張,她什么也沒說。 郭紹聽明白他們之間不過是同鄉(xiāng),不是一家的,頓時就沒了興趣,離開時交待道:“以后我不在家,這里就是玉蓮說了算。她說什么,你們都得聽,別到處亂跑惹事?!?/br> 董瓦匠忙點頭道:“是,是。” 說罷便把從鐵匠鋪里帶回來的一些東西交給玉蓮,又把一個布口袋給她,里面是一些打碎了的金子銀子,還有從殿前司領回來的五十貫銅錢,都一股腦兒放里面。他帶著一大袋十分不便。 他便隨手抓了一把金銀出來放自己的腰袋里,又說道:“楊彪他們找了個鋪子,請大伙兒吃流水席,我先去付錢,下午才回來。老黃……把馬牽到門口去。” 董瓦匠見郭紹抓出來一把金子銀子,眼睛都直了,這家伙也不知道掩飾。郭紹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暫時也沒空理會,便走到門口,忍不住對老黃說道:“董瓦匠跟我的時間不長,留意這廝,等我回來再說。” “哎?!崩宵S應了一聲。 ……不料才半天工夫,等郭紹下午回家來,真就出事了。那董瓦匠找機會偷偷溜進里院,想翻找玉蓮藏的那袋錢。不料玉蓮本就看他不實在,留了心眼,沒一會兒就把老黃叫了進去,將那廝逮個正著。 郭紹回來的時候,董瓦匠已經(jīng)被綁住了,正問郭紹要不要送官鋪呢。 沉默少言的憨厚人老黃也罵起來:“好好的日子不過,學那偷偷摸摸的歪門邪道!” 郭紹也心道:董瓦匠那廝的家遠在河東,家里也沒人了,真是光腳不怕穿鞋,留著是禍害;老黃卻是可靠的多,在鐵匠鋪幫工幾年了,不僅早就知道他是個憨厚人,而且家里有兒有孫都在開封府。 郭紹轉(zhuǎn)頭問玉蓮:“玉蓮想怎么處置他?”然后饒有興致地等著她的回答。 玉蓮皺眉道:“念在同鄉(xiāng)的份上,我還是替他求個情,別送官了?!?/br> 董瓦匠忙千恩萬謝,說自己一時財迷心竅。 玉蓮又對郭紹說道:“但是不能再留他在郭府上,這里是郭郎的家,別胡亂收些亂人到自家里了!就把他趕走算了罷?!?/br> 董瓦匠急忙跪地哀求:“給俺口飯吃就行了,俺不過是一時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你爹以前和俺還一起干過活呢,你不……” “住嘴!”玉蓮突然變得很生氣,她平素是很安靜和氣的人,今日不知何故,難道是想起自己被賣的事?她變得很生氣:“你又不是郭郎什么人,給你一次機會只是運氣好,還想要第二次機會?我替你求情不送官,已是仁至義盡!” 郭紹一言不發(fā),玉蓮的言行處事條理清楚、合情合理,讓他非常滿意。 他又看向董三妹,那小姑娘可憐兮兮地站在那里,臉色發(fā)白,看樣子很害怕卻不知所措。郭紹問玉蓮:“董三妹呢?” 小姑娘的眼神頓時充滿了哀求,向郭紹這邊挪了兩步。郭紹好言問道:“你要跟你父親走么,你們到底有父女之情?!?/br> 小姑娘更沒有任何掩飾,毫不猶豫地搖頭,小聲道:“爹沒錢了,一定會拿我賣錢。” 郭紹聽罷毫不客氣地看著董瓦匠道:“悲哀,難得見有你這么悲哀的人,別說外人,連自己養(yǎng)的女兒都留不住。” 他在路上對董瓦匠還算客氣,但一知道他和玉蓮壓根沒什么關系后,說翻臉就翻臉;就算董瓦匠沒偷東西,今天也得從這里離開,無非理由不一樣而已。 郭紹也沒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對,念頭通達:和我沒關系,我能管得了那么多?如果對誰都好,那甭干別的事了,投身慈善事業(yè)算了,反正需要善舉援助的人到處都是。 不過這個小姑娘,他倒是挺想幫她的……或許因為女孩子更容易博得郭紹這個有著現(xiàn)代人觀念的人的同情心吧。沒法子郭紹就是個俗人,就算在現(xiàn)代社會,如果有一個相貌還算端正的小女孩遭遇了什么悲慘的事,顯然比其他同樣悲慘的人更容易讓人同情。 “玉蓮?”郭紹準備給予她在這里最大可能的權(quán)威。 董瓦匠頓時嚎哭:“你們不能這樣??!老三你這個壞種,俺給你吃給你喝、十多年!養(yǎng)不熟的東西,早知道摔死你!” 玉蓮道:“每個地方的人都有好歹,這件事和董三妹沒什么關系。她不愿意和她爹走,可以買下來?!?/br> 董瓦匠頓時就止住了嚎哭,抬起頭道:“您要出多少?” 郭紹滿臉鄙夷,心道:你不會稍微裝一下么? 他伸手進自己的腰袋子里一摸,摸出一把碎金銀。中午請酒席沒花多少錢,那鋪子上的流水席九桌,并不貴。郭紹便把手里的錢遞過去:“別啰嗦了,這世道兵荒馬亂的,一個人還不如一只羊值錢,這里不少了。”他干脆把話說絕:“你要再啰嗦,一文錢拿不到信不信?” “信!信!”董瓦匠被松了綁,迫不及待地雙手捧住錢。竟然還高興千恩萬謝,說話漏了嘴說夠他吃香喝辣很久很久……然后掉頭就走,臨走時連看董三妹一眼都省了;董瓦匠拿著這么多錢,激動壞了,走路都蹦蹦跳跳的,言行簡直和他的年齡不符。